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复联+雷神]诸神的谎言 作者:飞樱 文案: 【我满口谎言,最后却是被来自他人的谎言所欺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是不是?】 ※※※※※※※※※※※※※※※※※※※※※※※※※※※※※※※※※※※※※※※※※   作为神域最微不足道的一颗小透明,我一向心态平和,适应良好,安贫乐道……   直到我发现自己的可悲指数好像还不足自己刚刚发现的男神的零头。   这个发现一下子就在心理上拉近了我自以为是的、和他之间的距离。   作为神域地位最低下的小透明,要不要去同情一下神域的小王子呢,这也是一个问题。   ……就算他好像是我心目当中的男神,也很难令人下决断啊。   ……就算他认识我以后好像逐渐变得越来越倒霉,也是一样。   ……就算他的头顶上一直竖立着“我压根不喜欢你我只是想充分利用你来达到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帅渣FLAG——   ……就算我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想做个安分守己遵纪守法的大好人——   我也决定,要去进行一场,人生迄今为止的最大冒险了。   毕竟,no zuo no die,为了颜控,不得不try。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   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   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   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   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内容标签:英美剧 西方罗曼 奇幻魔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约露汀,洛基,米瑟缇丽丝 ┃ 配角:托尔,奥丁,弗丽嘉 ┃ 其它:雷神,复联   ☆、楔子·上   我坐在英灵殿高大的殿基旁边的一株枝干上生长着槲寄生的大树旁,跟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棵巨大的苹果树十分沉默,不管它有没有性灵的存在,总之它平时是不搭理我的。倒是寄生在它枝干上的槲寄生,有时候会啰啰嗦嗦地和我闲聊。   我已经不记得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了。一切在记忆中都十分模糊,我不记得从前的家人的模样,他们在我脑海中只留下一个隐约的印象,一些零乱的、各不相关的、和他们有关的单词。   比如我好像记得“纽约”这个词,我知道这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现代的大都会。可是我究竟有没有去过纽约?在纽约都做过什么?遇见过什么人?我完全都不记得了。   而且我好像觉得我上辈子应该不是跟这群北欧白人同一个人种。在某些情境下,我的脑子里时常会冒出些莫名其妙的俗语或者诗句,虽然我一贯都只是个旁观者,但这并不妨碍我在某些时刻在脑海里用一种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学过的语言形容眼下的情形,并小小地吐一吐槽。   何况,我这辈子长得跟这里的绝大多数神祇都不太一样。这里的大多数神祇都是巨人的后代,人人都在两米上下,顶天立地。我却比他们矮足足一头还多。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金发碧眼,或者褐发碧眼,或者红发碧眼……面部线条十分深刻,有如刀凿;皮肤白皙,被神域的寒风终日吹袭,很容易年纪轻轻地就长细纹。我的肤色比他们都要稍微暗一点,黑发黑眸,面部的线条也较为柔和圆润,唯一胜过他们的优势就是不容易长皱纹,即使终日暴露在神域凛冽的风中,摸上去也总是弹性细腻,像一颗水分充足的苹果。   我总是怀疑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就是一个弱得毫无存在感的苹果妖或者槲寄生怪。   我呆在神域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但是好像那些神祇都在无视我的存在——或者懒得理会我的存在——一样,任我四处游逛,自生自灭。我没有指定的豪华住所,在距离那棵槲寄生寄生的苹果树的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掩藏在一片小树林里,和阿斯嘉德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完全没有可比性——我就住在那里。   我好像没有父母,自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一个人生活着。好在身为神祇也有好处,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会损害健康——至于神殿里经常举行的盛宴?那只是众神狂欢的一个场合和借口罢了。   我从未获邀参与过这种盛宴,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参与它。   绝大多数时候我与其说是生活在神域里,不如说是生活在幻境里。我的能力十分低微,只能展开一个足以覆盖我周围方圆大约五米左右的小小幻境。我总是会展开那个幻境,在里面变幻各种各样的背景,然后终日呆在里面。有时候我的能力不足以维持它的存在了,它会毫无预兆地崩溃,像一个肥皂泡那般在我眼前消逝。   然后我就面无表情地再弄一个,躲在里面。   我真心觉得呆在幻境里还比较好一点。至少我觉得孤独的时候,会在里面弄出一些人的幻影来,他们都会友善地冲着我笑。虽然他们仅仅只会出现很短的一段时间,也会暂时驱散一些我深重的寂寞。   我在神域阿斯嘉德,就是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地位低微的、透明的存在。   我叹了一口气,躲在幻境里,试图多用一点力气,让那几个我刚刚在幻境里建构出来的小姑娘的幻影更真实一点,并且试图给她们注入更多的活力,看看她们是否有可能开口跟我讲话。   我需要朋友。即使是虚幻的影子也好。我渴望有那么一个和我同龄的、愿意跟我说话、不再漠视我的存在、偶尔能够想起我、会来找我聊天或一起游戏的朋友。   可是我也知道这种渴望其实是一种奢望,以我的能力,就连幻影都不可能维持得太久——我大概是能力不继或者本事不济,那个幻境在我试图让那几个小姑娘的幻影开口说话的下一秒钟,就突如其来地崩毁了。   我睁开眼睛,眼前仍然是英灵殿外的景象。我背靠着的这棵苹果树虽然紧挨着英灵殿外的一角,但却是生长在大殿背后人迹罕至的荒野里,我目光所及仍然是那片除了丛生的植物之外空无一人的野地。我不由得有点挫败、也有点无可奈何地长长哀叹了一声。   “唉!”   突然,一个醇厚而美妙的、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苹果树背后响了起来。   “是谁?谁在这里?!”   我大大地一愣。在头脑能够反应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已经抢先一步作出了反应——我一跃而起,双手下意识拍拍长裙上沾着的草屑和灰尘,又飞快地把被自己坐得皱巴巴的裙摆拉直,同时回头望向那个声音的来处。   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苹果树之后慢慢转了出来。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很明显地微微一怔。   他的身材和阿斯嘉德的大多数神祇一样显得十分高大——他的肩膀高度几乎与我的眼眉平齐,这令我在望着他的脸的时候只能抬起头来仰望他——但是和那些肌肉线条十分明显,一个个都像是健美先生的男神们不同,他的身形略显瘦削,十分修长,由于他穿着的那袭甲胄略紧身的关系,能够看得出他的躯体线条挺直而优美。他戴着一顶几乎遮住他整个前额和一半的脸颊,头顶还有一对弯曲上翘的角的可笑头盔,短短的黑发从头盔底部露了出来;他金色的高领半身甲胄之下衬着一身质料精美的深绿色紧身服,身后还披着一袭绿色的长披风,下摆随着他的脚步轻轻飘扬。   他那张脸周围有一小半都遮在那个造型可笑的长角头盔之下的年轻面容上,五官也显得纤细俊秀,和那些阿斯嘉德横行着的武力值爆表的粗莽大汉一样的男神们殊为不同。   他的双眉略细长平直,鼻梁高挺,嘴唇很薄——薄到我都觉得有一点匪夷所思了;但是除此之外,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五官线条都很漂亮,尤其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眼窝很深,双眼皮简直像是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清晰,眼眸是一种冷玉一般的绿色,当它落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居然很不争气地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仿佛像是一只年轻而敏感的黑猫一样,睁着那双绿色的眼睛,很快地打量了我一番,把他之前的问题稍微改头换面一下,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两个看似最最简单的问题。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呆在这里?我从哪里来?我又为什么忘记了从前的事情?是因为一场重病,还是因为一场重伤?我为什么在阿斯嘉德活得如此落寞孤独,无声无息,无人在意?难道我不是一位神祇吗?难道我曾经在自己忘却的过往里犯过什么错,才必须受到这样的惩罚吗?……   我一瞬间感到有点茫然失措,下意识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要短暂地避开他的注视,避免让他看出我的心虚和贫瘠。   可是我也明白,假如我不尽快回答他的话,我就会马上失去这个不知道多少年来,神域里唯一跟我说话的人。他看起来对我的突然出现还维持着微薄的那么一点点好奇,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我不能让他这么快就失去耐心地走开。   我又眨了眨眼睛,有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在这里发呆。”   这个避开了他第一个问题,听上去还愚蠢得不得了的回答,居然起到了一点我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微微一愣,脸上瞬间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有点错愕地张大了嘴,盯着他那张瞬间显得云开雾散,开朗而漂亮的脸孔,不知道这个愚蠢的答案是哪里让他觉得这么有趣。   他足足笑了大约一分钟,才勉强停了下来。那双绿色的眼眸里因而显得亮晶晶的,浮现了一丝刚才不曾有过的兴味。   “天啊,你真是……”他好像十分艰难才把最后那个形容词咽了回去。但是他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愚蠢”、“好笑”、“莫名其妙”这一类的贬义词呗。   他似乎也意识到我已经领会了他言语里的贬义,轻咳了一声,语气又严肃了一点点,重新问道:“你是谁?……你还一直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呢。”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立即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他。   虽然我在神域和其他人都素无交往,那也不排除有人知道我这个幻境之神的名字。而我在神域混得可真不怎么样,甚至连个小透明都算不上;我可不希望他一听我的名字,立即联想到我那可怜的名声和处境,然后脸上挂起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一丝厌恶,转头大步离去。   我原本打算随口借一借槲寄生名字的发音,告诉他说我叫“米瑟图”,但又立刻觉得不妥。   这简直摆明是把人当猴耍。这里可是神域,这个年轻的黑发男神看上去又显得非常聪明,他那双绿得像一潭碧水的眼眸里充满了灵敏的智慧,仿佛只要扫上我一眼,就可以看透我的内心。   我一转念,答道:“米瑟缇丽丝。”   这个名字也是从槲寄生的名称发音里化用出来的,不过听上去啰里啰嗦,很是像模像样,像是个正经的神祇的名字。   “米瑟缇丽丝?”他果然没有对我这个新名字存疑,只是重复了一遍,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好像以前没有在神域注意到你。”   我干巴巴地挤出一丝笑容,充分表明了我的尴尬之情。   我能直说“哦你没注意过我是因为我的本事太低微了压根不配做一个真正的神祇”或者“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没注意过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我觉得,我这么蠢,你没注意过我是应该的……”我十分艰难地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回应来。   他微微一怔,一个笑容又在他唇角漾开。   他好像很喜欢笑,各种笑。我想。   他最初从树后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虚伪而防备的淡淡笑意,仿佛一层用以隔绝他人窥探自己内心,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面具。后来我用“我在这里发呆”这么愚蠢的答案来回应他的询问之后,他的大笑看上去却颇为真切,就好像他真的觉得我的答案令他感到又意外又滑稽,奇妙地、很好地娱乐了他一样。而现在,我的答案大概还是一样可笑,他的笑容里的含义却又似乎一变,仿佛在无声地说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愚蠢地回答我”一样。   他就这样,脸上挂着一个“好吧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很愚蠢”的笑意,神情里仿佛还带着一丝骄傲和自得,开口说道:“我是洛基。”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0日:   好吧我知道写这种同人是在作死。。。   不过既然已经写了这么多,那也就都放上来吧。   嗯,这篇文开坑的时间其实很早,在雷神2上映之前就已经形成了这个脑洞,并且已经写了差不多十几万字了。。。   后来一看雷神2的全片,感觉情节居然可以完美地和脑洞契合上,于是就获得了极大的启发,脑洞一发不可收拾。。。   这两天一直在考虑新文要开什么样的坑,数一数手边有大约二十来万字存稿的大坑就有三四个之多。。。   这个和另外一个游戏同人的坑,存稿是最多的,可以说,用word算字数都在30万+的样子。。。   我知道我最近这几年都热衷于特别冷门的题材,但是每一个坑,尤其是挖了这么大的坑,都是自己的心血,终究不忍心就此放弃,所以还是厚着脸皮放上来了。   嗯,这篇文的设定嘛,大家懂的,不太方便多说,不过当然是和真正的北欧神话还有一些距离,所以恳请知识渊博的考据党筒子们轻拍。   好消息是,因为存稿过剩,所以大概可以日更或者隔日更。   请大家放心,30万+的字数(虽然不是一气呵成的情节,中间当然还有很多空白的部分需要现写来串联上下文),这一次应该坑品是很有保证的。   鞠躬~~   ☆、楔子·下   我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事实上,当我第一眼看到他那顶可笑的长角头盔时,我就确定他是谁了。   洛基·奥丁森,神王奥丁的次子,阿斯嘉德的小王子。   恶作剧之神。   我以前从未这样接近地和他面对面过。我所看到的他都是远处一个影影绰绰的修长身影。我没有资格在任何正式的或非正式的场合参与进去,去接近阿斯嘉德的王子们,所以我对他的长相居然一直没看清楚过,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顶长角头盔。   真不明白伟大的神王奥丁,为什么要给他的小儿子打造一顶造型这么滑稽出位的头盔。   他的哥哥,神王奥丁的长子雷神托尔,就拥有一顶看起来明显造型正常得多的圆形头盔——上面的装饰仅仅是在左右两侧各有斜斜的一簇羽毛造型而已,托尔戴上它还显得挺威严庄重。   当然我也没见过托尔的正脸几次。但是作为阿斯嘉德的大王子,神域战无不胜的勇武英雄,托尔在大家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比这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如同一道影子般安静沉郁的弟弟多得多。就连我这种末流小透明,都曾经在几次庆功大会上,远远见过托尔举着他那柄雷神之锤摆着胜利者的POSE,卖弄他那一身整个阿斯嘉德最健美最性感,即使金属制成的甲胄都遮掩不住的肌肉线条的情景。   在那些光辉的时刻,我面前的这个年轻俊美的黑发男神,托尔的弟弟洛基,总是站在神王奥丁或神后弗丽嘉附近,这个位置充分显示了他高贵的地位,却也同时将他的身影带离了大家瞩目的中心,如同一样美丽精巧却无人问津的华美摆饰,装点着每个阿斯嘉德举行的盛大仪式。他同样也是那些仪式里不可或缺的一环,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同样拥有过那些站在聚光灯下,人群正中央,接受人们所给予的、唯一的、专属于他的欢呼和崇拜的光辉时刻。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和托尔比起来,我好像往往在那些我所无法接近,更无法参与其中的场合里,不由得关注他更多一丁点的原因吧。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有了和他本人面对面站着的机会,得以看清他的外形和面容。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最后说出来的居然还是愚蠢的一句话。   “呃……那个……幸会。”   这种生疏到不得了的寒暄现在才被我说出来,洛基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挑起了眉,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对我的笨拙的认识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一样。   “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是主宰什么的神祇?”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态度里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高傲和冷淡的贵族气场,右手修长的五指轻轻打了个手势。我压根没看清楚他做的是什么手势,就觉得身上莫名其妙地一阵发毛,随即赫然看到我身旁的苹果树的枝桠间,突然爬出好几条小蛇来!   “哦天哪!救命啊救命啊——快把我变回来啊啊啊啊——”我听见苹果树上的那丛槲寄生瞬间爆发出一阵哭天喊地的凄惨叫喊,声音好像都变了调。   我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些慢慢沿着苹果树的枝干往下爬的小蛇们,吃惊得语气都有点结巴了。   “啊……呃……能……能不能请你……那个……蛇……槲寄生它是无辜的……”我说得语无伦次,还带着一点被吓坏的心悸,觉得自己受惊的大脑简直都没有办法组织起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了。   我这副模样竟然好像令他感到有点愉快似的,他轻声笑了起来,眼角浮现细细的笑纹。   “哦,别担心,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睁大了眼睛,笑容一敛,无辜地说道;然后随即轻轻一挥手,那些小蛇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听见树上寄生着的那丛槲寄生发出很大的一声放下心来的重重吐气声。   我惊愕地望了望那棵苹果树和其上已经恢复正常的槲寄生,又转过头来望着洛基那张仍然忍不住又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的脸,一时间觉得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真是太厉害了!!”我半天才挤出一句评语来,真心诚意地赞美道。   树上的那丛槲寄生闻言惨叫:“约——哟嘿!米……米瑟缇丽丝!你……你真的是我的朋友吗!?”   洛基脸上那个还未停歇的笑容闻言又变得明显了一些,仿佛对我没头没脑的赞美和槲寄生的抱怨都显得十分受用似的,就连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主宰什么的神?”   我一呆。   我觉得我脑海里始终有一个印象,那就是——我是主宰幻境的神祇。可是我的记忆里却并没有一丝一毫自己曾经接受过这个“幻境女神”头衔的回忆。   我觉得既然要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管一摊子事情的神祇,即使没有奥丁当众的亲口委任,总也得有张聘书或者证明神马的吧——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神域好像也把我这个所谓的“幻境之神”完全忘到脑后了一样,平时但凡神祇们有聚会或其它活动,从来没有人来通知我一声,更没有人费心来叫我一道出席。   我呆滞了片刻,心想这前因后果真是一言难尽。我要不要告诉面前的这位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呢?可是即使我告诉他,我又该怎么说呢?说我可耻地得了健忘症,不记得你爹是怎么委派我当这个差事的了?还是说我觉得你爹应该已经把封过我这个官儿的事情统统忘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还承认不承认我对于世间一切幻境的管辖权?……   见我半天都没有说话,一脸呆气的笨拙表情,站在我面前的洛基微微一挑眉,身上那种傲慢的优雅又显了出来。   那是一种身为上位者俯视他脚下平庸的众生的那种平静的冷漠,但是由于他那张极为年轻的脸上还有一丝莫名出现的精致的脆弱感,冲淡了不少他表情里的睥睨。   ……我很可耻地看呆了。   他看到我这种处于呆傻状态的愚蠢样子,难以忍受地皱起了眉,甚至连鼻子都皱了一皱,然后十分无奈地换了一种问话方式。   “好吧。……那么你有什么能力?你……最擅长做什么事情?”他怀疑地瞥了我一眼,毒舌的特质又冒了出来,小小刺了我一下。   “你不会……只懂得发呆和犯蠢吧?”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和一丝刻意而夸张的小心翼翼的嘲讽,刺得我耳朵动了动。   我盯着他,心头突然升起一个奇妙的念头。   我摇了摇头,仍然缄默不语,但却向着他轻轻一扬手,掌心瞬间涌出一团透明的光晕,将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我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只能笼罩得住他一个人的幻境,把他反扣在其中。   这确实是我唯一擅长、也唯一可以主宰的事情。虽然我本领低微,不能够造出很盛大而华美的幻境,但是用幻境罩住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的——这就是我每天最常做的事情。   而且,我这一次还特别加料,送给他的这个小幻境,是可以根据他本人的心境随时变化幻境内的景象的。   不过我还是能力太废柴了一点,这个幻境仅仅只是多加了一项功能而已,它崩溃的速度就比我平时自己呆的那种幻境要快得多。   几分钟之后,那层似有若无地、笼罩着洛基的透明光晕倏然消散。而他站在原地,眼神里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他蓦地睁大了双眼盯着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奇的神情。   “哦!……”他只感叹了这么一声,声音就倏地中断了。   我冲着他十分善良无害地笑了一笑。   也许是我的笑容看上去太愚蠢了吧,他脸上那层惊讶的神色一瞬间就消失了,对着我大大的笑脸,不自觉地又露出一个又嫌弃、又好笑的表情。他那两道细长平直,非常漂亮的长眉微微皱了起来,抿着嘴,就好像还打算教训我两句,但一时间却因为我身上的槽点太多,使得他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一样。   最后,他咳嗽了一声,十分傲娇地勉强说道:“唔,这样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吧。”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还没厌烦我笨拙而藏头露尾的表现,听他语气里透出来的意思,竟然好像还打算继续多搭理我一阵子似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慢慢咧开了嘴,在脸上露出一个巨大而呆傻的惊喜笑容。   “这是我的荣幸。”我微微仰起头望着他,真心诚意地回答道,“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难得说了两句不失面子的场面话,洛基听到之后却微微一怔。他的双眼里有某种光芒微微闪了闪,难得地没有再嘲笑我愚蠢的言行应对。   “嗯哼,”他突然潇洒地一个旋转,背过身去打算离去之前,又不置可否地给我丢下一句话。   “你总算说对了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1日:   日更的滋味真是美好啊~~   顺便说一句,雷神1的篇幅应该不会很长,因为Loki在雷神1里貌似出场时间就没有多少。。。   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抢戏若此,真不愧是俺的男神之一啊。   那么,明天再见啦~~   ☆、Chapter 1   我原本以为这次奇妙的巧遇就已经是我人生里的全部了。我可不会盲目自大到认为我足以勾起阿斯嘉德小王子那旺盛的好奇心,让他好奇到还会第二次跑来英灵殿这种鬼地方找我玩。   毕竟我和神域其他那些女神们相比,一没金发碧眼的耀目外表,二没武力值魔法值或其它值得自豪的神力——我觉得自己甚至都不怎么聪明。由于长期与世隔绝,极少与人交往的关系,我大概已经失去了人际交往中所需的一系列能力和技巧,包括讨喜、搭讪、幽默、健谈、善解人意、活泼开朗等等——我所有的只有贫瘠的人生和迟钝的举止。   所以大概十几天以后,当我又一次结束了在神域的某些偏僻的荒野里的游荡,回到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什么隐藏的危机在等待着我。   直到我倚靠在树干上几乎又要陷入一波困意的袭击,半睡半醒间却感觉有一种冰冷且黏腻的触觉轻轻在我脸颊上滑过,我先是被那股强烈的睡意继续控制了短短的五秒钟,随即像个弹簧一样径直跳了起来,那股先前困得能迷倒一头牛的强烈睡意一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我迅速伸手向脸颊上那处异样的触感摸去,却抓到了一条长绳状生物,还在我的手中拼命扭曲着身体。   我瞬间意识到那是一条蛇!   我陡然完全不受控制地脱口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然后像被火烫了手一样飞快地把那条还没完全把头拧回来咬上我一口的活蛇用力扔出十几米远。   ……为什么又是蛇啊啊啊啊!!!   我气喘咻咻地站在苹果树下,头发因为自己刚才粗暴的抓蛇动作而乱七八糟地纠结着,树上那丛唯恐天下不乱的槲寄生还在我头顶的正上方大呼小叫。   “蛇啊蛇啊——啊呀呀我好怕啊——啊哈哈约……哟嘿,米瑟缇丽丝,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疯婆子啊——!”   ……这家伙显然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化名是从它的名字里而来,从那以后就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平时称呼我的时候也差不多全部改用了我那天随口胡诌的假名,还兴冲冲地要跟我认亲戚!   可我当然不是一丛真正的槲寄生了。就算我是,以它现在这种表现,未免也相煎何太急了一点吧。   我慢吞吞地仰起头来,望着头顶那丛置身事外看热闹还吆喝得十分欢快的寄生怪。   “……喂我说,老兄,好像中庭的圣诞节快到了吧。”   ……那丛槲寄生好像抖了一抖,闭嘴了。   我慢吞吞地又低下头去,打算找出那条打扰了我清梦的罪恶之蛇,确定它不会再来咬我一口。   不过当我还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耳边却突然有一个年轻带笑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你一提那些中庭人的节日,那多嘴多舌的小树丛就安静下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树上的槲寄生已经拼命抖动枝叶,发出一阵哇呀呀的大叫声。   “我是堂堂正正的槲寄生槲寄生不是小树丛啊啊啊——!!”   我的脸上忍不住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个笑意。   ……这样真的好吗,阿斯加德的小王子殿下?以你这样高贵的身份,何必去调戏那堆小树丛为乐呢?而且,吵赢了一大堆枝枝杈杈的树叶子,又能带来什么智商上的优越感呢?   我刚才恐吓那丛槲寄生,不过是因为跟它混熟了,它又在嘲笑我。为了阻止它,我才吓唬它的。其实平时,它对我也不是没有冷嘲热讽过,不过我一般容忍度都很高的;今天是因为刚刚在睡梦中被那条大蛇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心里一时间很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才涌上了一点小小的不满吧。   不过阿斯加德的小王子显然是不能理解的。他从苹果树后倏然现出身形来,兴致勃勃地仰首研究着那一丛不满地哗啦啦摇动着枝叶的槲寄生。   我只好解释道:“……中庭人在圣诞节的时候会用槲寄生编成花环挂起来作装饰。我是想好心提醒它,不想被我全部编成花环的话最好就闭嘴吧。”   ……心塞。我这是混得多落魄啊,身为堂堂的神祇,不但被蛇吓了要被一丛寄生植物嘲笑,而且嘲笑了它以后还得向地位比我高一万倍的大贵族作出合理的解释。   洛基的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眸轻轻一转,在那丛槲寄生和我的脸上之间轻飘飘滑过一个来回。   ……我不知为什么机伶伶打了个不甚明显的冷颤。   洛基非常敏锐地注意到了我这个本能的动作,他顿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他好像觉得我愚蠢的反应很有趣似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微微气喘着说道:“哎,真没意思,你怎么每次总是上当。”   ……什么每次啊!加上第一次见面这也才两回好吗!   我敢怒而不敢言,暗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用先前那种慢吞吞的语气回答道:“人生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了好吗。”   ……人生如此艰难,为什么这个神域第一家庭的大贵族还要来让我这种可怜小透明的人生难上加难呢。   完全无愧于他恶作剧之神的头衔,在带着那条莫名其妙的大蛇消失了又差不多二十天之后,我再一次中了他的陷阱。   ……真是枉费我一开始还觉得他那张年轻而漂亮的脸孔十分天使呢。   但天使一般的脸孔和幼鹿一般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眸之后,隐藏着一副怎样七拐八弯让人防不胜防得简直想上吊的玲珑心肠,那就说不定了。   话说洛基那天出现得突然,离去得更快。一顿狂笑之后,他打了个响指,把还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地上蠕蠕而动的那条恶心的大蛇弄没,然后就很愉快地走了。   一点慰问我那副受惊吓的幼小心灵或者安抚我这个无辜受害者的意思都没有。   我全神戒备,战战兢兢地过了大概二十多天,觉得他大概在这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神域,已经彻底把我这个生活在底层的小透明忘记了以后,才放松了一点自己的警惕。   ……所以当我毫无防备地在一个暖洋洋的午后,半靠在那棵苹果树下打盹的时候,我真的是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事。   我记得在睡着之前自己并没有布下幻境遮掩形迹,不过在这种这么美好而晴朗的午后,理应好好练习本领或享受人生,阿斯嘉德又有谁会往英灵殿这种丧气地方跑呢?   我连续好几天被轻微的失眠所困扰,眼睛下方已经浮现了淡淡的黑眼圈。但这天不知为何——也许是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我犯困吧——我居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我很快开始做梦。不过在我还什么都没有记住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十分清晰的摇晃,就好像身下的大地正在地震一样。   我猛地唬了一跳,惊醒过来。但在我还没完全睁开眼看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就觉得自己身下的大地摇晃得更猛烈了——下一秒钟,一道巨大的裂缝突然从我身下的地面上绽开,我还什么都没能搞清楚,就猛然感到一阵失重下坠感——我掉了下去!   我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大叫,完全是下意识的。“啊啊啊啊啊啊——”   事发突然,我的大脑还处于被从深沉的睡梦中强行扯出来之后的迟钝和茫然状态,我凄厉入云的惨叫和挥舞四肢企图抓住一个什么攀附点以挽救自己的性命的动作,完全都是下意识的,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我往下坠落了大约几秒钟之后,大脑才开始恢复神智,第一件意识到的事情就是——   “救命啊救命啊我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   我拼命向上挥舞着手臂,却无法阻止这种下坠感。我甚至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在这棵平时无人问津的苹果树下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我掉下去,或者有这么大的神通无声无息地制造一道巨大的裂缝陷害我——死亡将至的绝望一瞬间就吞没了我。   但是下一秒钟,这种几乎要吞噬我的恐惧、绝望和黑暗就倏然消失了——因为我头顶上倏然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然后那只手用力把我从那道裂缝里拖了上来,往旁边的地上一甩,我就狼狈地一跤摔倒在地面上。   我坐倒在地上,惊魂未定之时,感觉心跳得飞快,双眼一片模糊,眼泪都快要从眼眶里飚出来了。   有个人好像屈起一条腿,在我身旁半蹲了下来。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个人并没有立即来安慰我或者观察我是否安好,而是在距离我很近之处,就这么袖手旁观,手臂搭在膝盖上,低下头笑个不停,仿佛显得很快活似的。   我白着一张脸抚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平息那股惊悸和恐慌。我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清晰了一点,也逐渐能够冷静一点思考了的时候,我很快就发现那个蹲在我身旁的人,是洛基·奥丁森。   “……怎么……又是……你……?”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其实我这是因为惊悸未消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天知道我多么想要声色俱厉地把这个疑问句大声吼叫出来!   我软弱的语气似乎助长了他的笑意。他好不容易在咽喉里轻咳了一声,咽下了那阵显然是汹涌澎湃的笑意,抬起头来望着我,一边忍笑一边不怎么真诚地道歉,双眸里染满了亮晶晶的澄澈笑意,仿佛有明亮的星辰在他的眼中跳动。   “哈……对、对不起……我、我真没有想到……你还是这么……这么容易上当……真、真是……”   ……心塞。还是心塞。这算是哪门子态度良好的道歉方式啊!   就算你长相上佳,又是整座神域唯一一个会主动来搭理我的大活人,也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下毒手吧……我可不是那种机灵鬼,我的智商绝对赶不上这家伙的一个零头,应付不了他那堆层出不穷的恶作剧。   我眼里含了两泡泪,忿忿地怒瞪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基扑哧一声,好像又要笑出来。不过这一次他很厚道地极力忍了回去,面色也为之一正,想了一想,突然伸出手来把我的头发揉了几下。   “好啦好啦我道歉。我早就应该知道你的智慧应付不了这些事……可是你每次都上钩,实在也太好骗了一点。”他客观地评价道。   我恼怒地瞪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你就不怕哪一天我恼羞成怒,黑化了之后去报复你吗?”   洛基一愣。“黑化?!报复?!”   这两个词仿佛瞬间又勾起了他那根爆笑的神经,他又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米瑟缇丽丝……”他笑得简直停不下来,好像一点都不为我的威胁担心似的。   随后他居然就拍拍两手,站起身来,还顺便伸出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等你的智慧生长到了那种地步再来警告我,如何?”   然后他就带着那个可恶的笑意,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2日:   刷好感度的历程一开始总是不太容易的。。。因此假如我写得乏味了一点的话还请多包涵。   另外假如一开始的情节快进得有点太快了的话也请多包涵。。。   ☆、Chapter 2   我发觉自己的生活开始微妙地有了一点点变化。   当然我还是那么没有存在感,饱受神域所有人的漠视——只除了一个人。   阿斯嘉德的小王子——洛基·奥丁森,开始偶尔会来英灵殿附近晃一晃。当然我每次都在——他不知道,我除了此地,其实也无处可去——于是我们碰面之后,他会纾尊降贵地跟我聊上几句天。   这种聊天的次数渐渐地多起来以后,我发现自己开始落入一个又一个恶作剧的陷阱里。而且我好像还连累了那丛槲寄生跟着自己一起倒霉——它有时候会被洛基变成蛇,有时候会被洛基石化,有时候干脆会连同那棵它寄生的苹果树一起被洛基变走,害得我在原地找上半天。   我简直没有一次不上当的时候。   而每次我中招之后,洛基总会在附近笑得十分开心地现身,嘲讽我几句,然后解脱我的苦境。   我一开始还仅仅只是困惑而已,困惑着为什么他要把他层出不穷的鬼点子都实施在我身上,到了后来,我偶尔也会被他的恶作剧激怒一次两次。   ……比如当我在外面游荡了一圈之后回到英灵殿外,正靠在苹果树上打盹的时候,身下的大地突然裂开一条缝,嗖地一下我就呈现自由落体的方式掉下去这种事,就算完全没脾气的人也会生气吧!   可是这种恼怒不会持续得太久。   这倒不是因为我骨子里是一个抖M的关系。而是因为,我在神域已经孤独地生活了太久了。   假如那个令你生气的人压根不是每天都出现在你眼前,时时刻刻提醒你他对你做过的恶作剧——或者,根本没有人出现在你眼前令你生气的话,那么,你因此产生的负面情绪就实在不可能持续得太久。   再说,被吓一吓又不会死掉。最多只是每次都弄得很狼狈的实在有失面子罢了——不过我一个能力低微、地位边缘化的小透明神祇,还要多大的面子呢。我就算把自己弄得光鲜亮丽,也压根没有人会关心。   而且,当那个神域里现在唯一会来跟我说上几句话的人,一边忍笑一边不怎么真诚地向我道歉的时候,他漂亮的绿色双眸里总是染满了亮晶晶的澄澈笑意,仿佛有明亮的星辰在他的眼中跳动。   那种表情总会让我满肚子的惊慌和怒气不知不觉地蒸发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我真是太没用了。我一定是屈服于王子殿下的美色之下了。为此我要默默地唾弃我自己。   我只能默默地祈祷他有一天在别的什么人那里踢到铁板,然后稍微收敛一下他这种折磨他人神经、挑战他人忍耐力极限的行为。   而我所祈祷的那一天居然很快就到来了。   有一天,我又无所事事地呆在苹果树下,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那种最长不会持续半个小时以上的小幻境。   当又一个幻境像个脆弱的肥皂泡一样,卜地一声在我眼前破裂了之后,我正打算再接再厉地另外弄一个,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种杂沓的脚步声毫无疑问是奔跑声,并且……居然还是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在跑!   我吃了一惊,嗖地一下猛然站起身来,从苹果树背后绕了出来,想要看个究竟。   除了洛基之外,极少会有人往这边过来。假如这两个正在奔跑的人的其中之一是他的话,那么……另一个人是谁?他们在阿斯嘉德跑得这么快做什么?   我刚刚绕过那棵苹果树巨大的树身,就赫然见到洛基飞快地向着我这边跑过来!而在他身后大约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身材像座铁塔、肤色黝黑而脸颊涨得通红、满头满脸都长满了虬结的长卷发和长胡须,毛发旺盛的莽汉,正一边猛追一边火气十足地吼叫着:“你……你给我站住!喂!洛基!你敢跟我决斗吗!?”   我大大地一愕。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就在我惊愕的这一瞬间,洛基已经跑到了我眼前。他倏地一个急刹车,就停在我面前。他极为白皙的脸庞上因为狂奔而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剧烈地喘息着,张了张嘴,却因为气息未匀而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的双眼飞快地投向我,那双眼眸明亮而湿漉漉的,一瞬间竟然让我荒谬地联想起一头小鹿那样幼弱、澄澈而无害。   我一愣,来不及多想,随手一挥,掌心悄无声息地飘出一团近似透明的光,瞬间笼罩住我们两人。   洛基好像也微微怔了片刻。在他的角度看来,我没有做任何事情,也没有试图把他藏起来,可那个追在他身后的莽汉就这么掠过我们身旁,视而不见地从他面前跑过,一边跑一边大声诅咒道:“他一定是用了幻术!……喂!洛基!你藏起来也没有用!你把我女儿的脸变成了一只猪,还想就这么算了?!”   我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去,望着身旁的洛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做了什么?!”我觉得自己简直不可能比现在更震惊了;他干嘛把一个姑娘的脸变成猪脸?!“你为什么要……”   洛基的气息仿佛微微一窒。他停顿了几秒钟,脸上突然浮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斜睨着我,反问道:“怎么?现在后悔不问一问原因就帮我的忙?突然发现自己帮了一个坏蛋,很懊恼吧?哦,你还有改邪归正的机会——现在就解除你那点莫名其妙的障眼法,把我交出去——”   我觉得他的脑回路简直莫名其妙,而且他这么一连串的反问,简直像个捣了蛋还不承认的小孩子。虽然我觉得他把一个姑娘变成猪头确实有点太那个了,可是这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吧,可是瞧他那个模样,就好像我下一秒钟就会出卖他一样!——我是那种人吗?!   我叹了一口气,缓下声调,决心自己不能跟这个突然心智不成熟起来的幼稚鬼一般见识。   “我只是很吃惊而已。以前你的恶作剧都不过是小小地吓唬一下旁人而已,这次却把一个姑娘变成猪头——我敢说她不吓晕了才怪。哦,你以后不会突然把我变成猪头吧?求你不要——我不用变成猪头,就已经很笨了。”我笑嘻嘻地说道。   洛基那两道细长而漂亮的直眉轻轻拧起来,双眼盯着我,像两只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最后他似乎终于满意了,表情和身体语言都放松下来,十分傲娇地昂起下巴,鼻子冲天,重重哼了一声。   “哼!谁叫她背后说我坏话!还嘲笑我什么都不如托尔,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她那张恶毒而做作的脸,简直比猪还可恶!让她当两天猪,还真是委屈猪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知为何,我的心也同时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3日:   诸位明天见。。。   最近这几天家中有比较重要的事,所以更新篇幅有可能会在两千多字左右,这个也许略短了一些。。。请大家多包涵,我一定会尽量坚持日更,尽量多写一点的~~   ☆、Chapter 3   知道他不是无缘无故就做出这么恶劣的恶作剧,使我莫名地感到心安。我知道他虽然喜欢恶作剧,但并不是一个毫无分寸,只知道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彻头彻尾的坏孩子。他以前做过最大的坏事也不过是在别人忙着正事的时候偷偷去捣捣乱,或者是把那些眼里只有他的哥哥托尔,却恨不能多踩他几句以反衬托尔的英明神武的女神们的头发、首饰或漂亮衣服变成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   今天也是一样。他的恶作剧并没有真正伤害到谁,即使有,也是那个嘴巴太坏的姑娘应得的一点教训。我一向不认为托尔就比洛基强到哪里去——这种比较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比武力值可能托尔要大胜,可是比魔法呢?洛基是魔法高手,可是托尔一点幻术都不会。硬要把他们分个高低是愚蠢的——这只是标准不同而已。   可是好像神域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这么想。他们热衷于将托尔和洛基这两兄弟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比较,然后热烈地追捧武力值更高的托尔,嘲笑洛基的魔法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把戏”。   这种肌肉/棒子拯救世界的观念大概也就是导致我现在在神域如此没有存在感的原因之一——和洛基的幻术比起来,我主宰的幻境才是真正无足轻重的小把戏,对敌时一点用处都没有,真要上战场的话,大概瞬间就会被直接炮灰掉。而且幻境对于其它八大国度——尤其是受阿斯嘉德庇护的那些国度——也一点用都没有,不像那些中庭人供奉一下爱神啊美神啊智慧女神啊,还能得到些自身技能点的提升——幻境对他们来说就是个一辈子都见不上一次也没关系的玩意儿。   只可惜我这一大堆想法永远不能对他说——至少在我一开始所撒的那个“善意的小小谎言”没有澄清之前,我是无法告诉他和幻境之神这个头衔有关的一切的。在他眼里,我还是米瑟缇丽丝,还是那个他自己当初不知道定义成哪路神祇的,愚蠢、友善而无害的小姑娘。   我其实当初撒那个谎,只是单纯地不想失去他这个数百年来,神域唯一一个主动来对我说话,并且没有在和我说了几句话之后立刻远远跑开,再也不来见我的人而已。   我害怕他一旦得知了我的真名和真实身份之后,就会和神域的其他人一样,从我的面前和生活里彻底消失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我如此视而不见——好吧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从来不到别人眼前去闲晃,招来别人的注意力吧——但是我已经孤独了太久太久,我想要改变,却无从下手。   而洛基正是在这种时刻,恰好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也许当初他出现在那里,只不过是无心的偶尔为之。我也知道他后来乐于偶尔来找我玩,是因为我可能是全阿斯嘉德唯一一个被他戏耍了无数次之后也毫不生气的人。但是他毫无疑问是我贫瘠无光的惨淡生命里唯一不同的色彩,即使我们并不常见面,但每一次他在我面前出现,不管是和我聊天,还是对我恶作剧,都会给我带来能够反复回想很久的欢悦和欣幸。   我不知道这种美好的时光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也许哪一天开始他就突如其来地再也不出现了——也许他终于发现了我的谎言,也许神王奥丁终于禁止他跑来跟我这个一无是处的惹厌的废柴交谈,也许他终于厌倦了我的愚蠢和贫乏……但是在那之前,请容许我怀着一颗雀跃而不安的心,期盼每一次他的出现吧。   我这么想着,没有注意到洛基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逐渐消失了。直到他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响起,我才惊觉自己已经发了太久的呆。   “你还是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是吗。”他的语气有点硬梆梆的,带着一丝倔强和冷漠的情绪,“我不该让那些肆意嘲笑我的人们受到惩罚,是吗?!”   我愕然,马上意识到这不是我发呆的好时机。我立刻大声打断他,“当然不是!我并不觉得你做得很过分!……”   洛基下面的话被我的吼叫噎在了喉咙里。他半张着嘴,微微惊愕地盯着我。几秒钟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就好像我又做了什么蠢不可及的事情一样。   “是吗?”他狡猾地偷换概念,反问我道:“即使我曾经把你丢进大地的裂缝里,你也不觉得我很过分?!”   我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单单以那一次的恶作剧而言,他是有点过分。假如我不幸掉进地缝里GAME OVER了,那么他就是很过分了,值得被奥丁狠狠惩罚一顿。可是那一次他不是已经算好了时间及时抓住我了吗?而且他用的使大地裂开的方法应该是幻术吧?也就是说,我虽然有“掉落深渊”的感觉,但是我实际上永远也不会真的掉进地缝里,或者落到那条裂缝的底部,因为它实际上是不存在的——也许是这样吧?   我有点信心不足地暗自推论着,但总觉得这个推论哪里站不住脚。最后,我鼓起勇气望着他,把自己心里最大的疑问说了出来。   “我……我可以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方法让大地裂开吗?”   洛基微微一顿,绿色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他简单地回答道:“幻术。”   我的心里轻轻一跳。   果然是幻术。   在我对他有限的认识里,他虽然是魔法的绝顶高手,但是他所掌握的魔法可不包括开山劈石,排山倒海什么的大动静。他最擅长的就是幻术——据说是神后弗丽嘉亲自教授他的。按理说他的幻术应该就是制造一个惟妙惟肖的幻影而已,至于那天为什么我还有真切的坠落感,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我已经问出了第一个愚蠢的问题,也就不怕再问第二个了。我继续笨头笨脑地问道:“那么我那天为什么觉得自己真的掉下去了呢?”   洛基一仰头,好像十分受不了似的吸了一口气,才不耐似的又低头瞪着我,说道:“弄出一道无底裂缝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在地面上弄个几米深的土坑难道我也做不到吗?!那天你压根不需要尖叫得那么凄厉,即使我不去抓住你,你下一秒钟也会跌到土坑底部的——你根本不可能摔到你想像中那个无底洞里去,知道吗?!”   我大为吃惊,呆呆地哦了一声,头脑吱吱嘎嘎地运转了大概一分多钟才想明白前因后果。   洛基十分恼火地瞪着我,就好像我一直没想明白他的恶作剧的小设计,是多么可气的一件事似的。   我终于理清了思绪,后知后觉地发现洛基恼怒的表情,慌忙进行危机公关,陪着笑说道:“嘿嘿……原来我压根不会有危险啊……这么说来,你就是个更好的人了。”   洛基的表情一滞,就好像我说了什么愚蠢到他简直无法回应,却又觉得自己不得不回应的话似的,横下双眉狠狠瞪了我一眼。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笨!”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4日:   唔。。。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诸位明天见~~   ☆、Chapter 4   我在格拉希尔的密林里,独自练习着飞行。   表面上看上去这只是因为我实在过得太无聊了,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结果。   而且练习一下飞行这种神祇居家旅行的必备技能,也确实没什么不好。好歹我总算还挂着个神祇的名衔,那么我总得对得起自己身上仍然顽强地存在着的神格。   ……好吧其实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我前几百年的人生……不,神生里,为什么完全没有练习过飞行这回事的懒癌深度患者症状,以及为什么现在突然上进起来的真正动机。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就是有一次,洛基又闲逛到英灵殿这里来的时候,偶然顺口问了我一个问题:“哎,你会飞行吗?”   我一愣,“飞行?!”   我总觉得只要是神祇,都应该天生就会飞行才对。但是我以前自己从来没有试过要去飞一下看看。因为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须要飞的情况发生,而且我自觉还不知道飞行的诀窍是什么。总不至于心里一想“我要飞”,人嗖的一声已经在半空了吧。   我很奇怪地反问他:“神不是都应该会飞吗?”   洛基一噎,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问道:“那么你会飞?!”   我很诚实地告诉他:“我没有试过……我觉得我还没掌握飞行的诀窍,硬要飞的话也许会直接坠地的。”   他一挑眉,漂亮的脸上满是又嘲笑又得意的表情,说道:“你不也是一个神吗?你不是也不会飞吗?”   我一愣,“‘也’?!”   ……有很多神祇都不会飞吗?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一点。不过我倒是记得雷神托尔新近从神王奥丁那里获得了一柄十分拉风的锤子,好像叫做“妙尔尼尔”这种拗口的名字。这柄锤子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宝器,因为当托尔得到它之后,有一回我居然在神域四处游荡的时候,偶然看见他把那柄雷神之锤挥舞得像一个螺旋桨一样,然后让那柄锤子带着他一道飞上天的情景。要我说,我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我脑子的哪里冒出来的奇怪词组——“小叮当的竹蜻蜓”。   这个脑洞准是我那没留下多少印象的上辈子难得遗留下来的纪念品之一。   不过由此可见,托尔的飞行技能是在妙尔尼尔锤的辅助之下才点满的。这就说明——在得到那柄锤子之前,我们神域英明神武金发健美的大王子殿下……其实不太会飞?!   我笨头笨脑地问道:“那么做一个神祇并不一定要会飞吗?哦哦,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话似乎隐约戳了他敬爱的哥哥一记,洛基的脸上突然红了一红,渐渐涌起一种恼怒的神色来,冷冷地刮了我一记眼刀。   “因为你就是个傻瓜。”   ……   正如他所说,我大概确实笨得狠了一点。所以对飞行这回事,我练习得格外辛苦,才收到一点成效。   进度真令人沮丧啊。在我第二百一十六次试图平稳降落却以撞树告终之后,我跌落在树下柔软的落叶堆上,再也鼓不起第二百一十七次尝试的勇气,索性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把一只手臂垫到脑后,望着上方那片被茂盛的树冠分割得支离破碎的湛蓝天空。   我原本打算彻底放空一下自己那被一连串以撞山撞树告终的悲惨训练搞得十分混乱的脑袋,就这么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最近我那个因为长久不怎么使用而几乎生了锈的脑袋,却运转得比以前要高速得多。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一幕来。   哦,说是前几天也并不确切,因为仔细算算,这似乎已经是十几天以前发生的事了——上一次洛基突然出现的时候,神域刚刚传出奥丁要传位给托尔的风声,而奥丁很快就在神域的大殿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在宴会上确认了这个消息。   我当然也知道这场宴会,不过我照例压根没去。   那天晚上,当我正在夜幕下仔细研究那棵苹果树的枝干是否结实,打算在上面给自己做个秋千的时候,洛基突如其来地出现了。   而且,他一出现脸上就带着一个忍俊不禁的神秘笑容,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又滑稽、又有趣、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我惊愕地盯着他,“洛基?怎……怎么回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回答我,而是一手抓住我的手腕,转身向着他的来路飞奔过去。   我被动地跟着他一起跑,起初跌跌撞撞,要不是他抓得紧,我几次险些绊倒。后来逐渐适应了他的速度,我也能跟上他的脚步了——但是这可真费力。我本来就是个全方位的废柴——体能也不济,现在要跟着他飞一样地奔跑,简直分分钟都要掏空我肺部最后一点氧气。   我一头雾水地跟着他没头没脑地在夜幕下飞奔,夜晚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们好像就这样无休止地一直奔跑下去,他外袍和我长裙的下摆都向后轻轻飘起;清凉的晚风穿过我的胁下,好像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洁白轻盈的双翼,裹挟着我飘荡起来,像要高扬到夜空中去,群星中去。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但那一瞬间,我却油然生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这一刻——这迄今为止在我生命中所发生过的最美好的一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不消失,永远不停歇。   不过我们不是永动机,我的肺部也很快就消耗光了平时储存的最后一点氧气。正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洛基骤然一个急刹车。我猝不及防,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不过他并没有呵斥我笨手笨脚。他似乎向四周张望了一秒钟,然后又拖着我沿着一丛高大的花树左转右转,在树丛和高墙的隙缝间钻来钻去,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我心头的好奇都已经化作蠢蠢欲动的小虫,啃啮得我的理智都要爆炸了。   “洛基?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   我的话还没说完,半蹲在我身前的洛基突然回过头来,竖起那根修长的食指,阻止了我的问题。“嘘。”   我愣了一下。   这里似乎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大殿的背后,我们躲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身后还有一大丛枝叶繁密的花树掩饰我们的身形,再加上已经入夜,别人从外面应该是绝对看不到我们的。   洛基半蹲在我身前,似乎凑在一道透出殿内烛光的隙缝上,正在往里面张望。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道隙缝里透出的光亮。   他看了几分钟,突然往一旁侧了侧身子,头也不回地低声对我说道:“你也过来,来这里,别出声。”   我连忙往前挪动了一点点,停在他指定的那个位置上,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大概是我的这种盲目的听从令他满意吧,洛基突然转过头来,无声地笑了一笑,低声说道:“乖孩子,想看/好/戏吗?”   我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却不敢出声,只能奋力在眼睛里填满了大大的问号,盯着他看。   洛基嗤的一声失笑,又很快忍住,以自己的眼神示意我也从那道隙缝里往殿内张望;他用轻似无声的气音在我耳畔说道:“看。”   他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朵上,我突然没来由地在夜色里涨红了脸。好在此地昏暗,我不用担心他发现我的窘状。   为了掩饰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突来的不自在感,我很快依言把自己的眼睛凑到那道隙缝上,往殿内望去。   喝!那两个人不是洛基的哥哥雷神托尔和女武神希芙嘛!   我虽然生命极度贫瘠,自己也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但是并不缺乏常识——此刻托尔和希芙正站在一根巨大的石柱背后的阴影里,托尔显然是喝得有点多,靠着那根柱子站着,后脑也靠在柱子上,好像还在忍着一点酒醉带来的头痛似的。而希芙明显就清醒得多,她站在托尔旁边,十分关切地仰头望着托尔的脸,就好像托尔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对她来说都是那么重要似的。   这个时候,托尔刚好抬起手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呻/吟。   “噢!——”   希芙立刻更倾身向着托尔一点,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托尔一只肌肉强壮的手臂上。   和洛基整天都穿着长衣长裤,衣袖都规规矩矩直盖到手腕不同,托尔的衣着风格比较奔放,经常招摇地露出他双臂上线条强壮优美的大块肌肉——比如说现在。   呃,这也就是说,希芙的手指直接搭在托尔露出来的手臂上——哦哦哦这让我这个白活了几百岁还没谈过恋爱的老剩女情何以堪!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也用那种几乎不会发出声音的气音喃喃说道:“希芙这是要做什么……”   我身旁的洛基忽然低低闷笑了一声。   “你觉得她想做什么?”他突然在我耳边低低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5日:   内个。。。   还是明天见~~   ☆、Chapter 5   我微微吓了一跳,还好理智还在,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弄出什么响动来,被别人发现我在做偷窥告白这一类不地道的事情。可是我难道要如实回答洛基“我觉得希芙看上你哥哥了”这种一听就反映了我的思想极不纯洁的答案吗?!   我的头脑飞快地转了一下,蠕动嘴唇用气音答道:“……看看托尔的肌肉是不是货真价实练出来的?”   洛基的气息突然微微一滞,然后他好像极力忍耐着即将喷发而出的笑意似的——虽然从他紧闭的薄唇间还是漏出了一两声短促的笑声,但好在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向我靠过来一点,他唇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吹得我的耳朵有点发痒。   “你这么认为?”他的轻笑声里似乎带着一丝有趣和微微的嘲弄,这并不会让我感到无礼或被冒犯,却令人莫名地有点没来由的心悸。   “那么你就是个傻瓜。”   我震动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地压低声音反问他道:“我是个傻瓜?!”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带着点玩味,语气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你就是个傻瓜,米瑟缇丽丝。”他用气音低低地抱怨道,眼光钻过那道墙上的缝隙,飘向他的哥哥被告白的现场。   “……就是个傻瓜。”他省略了后一句的主语,轻声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有点张口结舌地盯着他,又随着他的视线同样望向托尔和希芙。然后我听见对墙这边的窥视一无所觉的希芙,用一种她所使用过的最温柔的声音,对托尔说道:“也许明天早上醒来你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我狐疑而防备地盯着希芙,觉得一阵不妙。   她打算做什么?真的要在这种黑暗而无人发觉的角落非-礼托尔·奥丁森吗?还是说点更大胆、更令人脸红的话?不管是哪一种,我和洛基躲在这里听墙角的举动好像都很不厚道——即使是为了看热闹或者寻开心,做这种事儿都让我觉得有点脸红而可耻。   洛基突然在我耳边低声问道:“你觉得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没有想到他会突如其来地问我这种问题,张口结舌地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想不出来。应该……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宴会还没有散,这里随时有可能有人过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希芙下面的话,听上去果然够惊世骇俗——“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   我的话语都噎在喉咙里,只能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嘴,瞪着好像已经醉得不分东南西北,更加听不到希芙这句刻意压低声音的告白的托尔。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又猛地回过头来望着洛基,却正好看到一抹极其复杂的笑容从他年轻而英俊的面容上滑过,很快消逝在那片遮住他一半脸庞的茂盛花树和高大建筑的阴影里。   他缓慢地调动他的绿眼珠,转了过来与我对视。那双眼眸里仿佛蕴藏着很多我看不透也想不明白的东西,一瞬间令我几乎屏息,忘记了呼吸。   然后他微微地一勾唇角,那种我熟悉的、嘲讽而有丝乖僻的笑意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反问道:“你现在怎么说?米瑟缇丽丝?”   我语塞了一霎那,有种沮丧的情绪不知为何从我心底升起。可是我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沮丧。我明明不喜欢托尔,别的姑娘爱上他与否压根不关我的事。   我注视着他的脸,慢慢地摊了摊手,回答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I am a fool.”   我的认输似乎令洛基终于有那么一点点得意了,他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下巴傲慢地往托尔和希芙的方向一抬,又问道:“你觉得托尔会怎么回答她?”   我想,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托尔肚子里的蛔虫。你是他弟弟,你还要问我这个答案?那我这个从来没接近过托尔身周五米之内的神域小透明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好嘛?   我刚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突然感到一阵福至心灵,鬼使神差地改口说道:“我觉得托尔搞不好根本没听见希芙说什么……我看他大概已经醉了。”   洛基显得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似的,扬了扬眉,鼻子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轻哼。   “嗯……那你觉得假如他听见了,又会怎么回答?”   我简直想要挫败地叹息。   我怎么可能知道托尔怎么想!他看上去不太像是喜欢希芙的样子——虽然听说当初希芙立志成为一名少见的女武神的时候,得到了托尔的大力支持和背书——但托尔和希芙同时出现在某个场合的时候,至少我从来没有在托尔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他对待希芙无疑也比对待其他女人更加亲近一点,就像是个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老朋友那样,我也不确定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什么的——   可是这种答案洛基一定不会接受。我也不能说“瞧,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你哥哥呢?他应该会坦白告诉你的吧”之类的话。洛基是不会接受我的敷衍的。   我忍下一声叹息,蔫蔫地答道:“我真的不认为托尔对希芙怀着相同的情感——我看他对待希芙的态度和对待三勇士的也没什么区别。你喜欢一个姑娘的时候,会把她当作你手下的一个打手吗?”   也许是因为我的比喻比较新奇,洛基微微地睁大了一点眼睛,盯着我的脸,然后很快地失笑出声。这一次,他的笑容要真切而平和得多了。   “哦天哪,你的形容真妙。”他甚至破天荒地称赞了我一句,好像已经忘记了他刚刚还把我定义为傻瓜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我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迎接他这种难得一见的、对我破天荒的夸奖,就听见殿内传来很大的一声“噗通”声——   原来是托尔恰到好处地醉倒了。   他沿着原先背靠着的那根石柱,身体慢慢溜下来滑倒在地上,噗通一声,脑袋大概还磕到了地面。   天哪,那一声可真响。我一脸不忍地别转了头,却正好看到洛基脸上浮现出一丝似是嘲讽一般的笑容。   “Bravo。”我听见他轻声地叫了一声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自动解除了我的这种疑惑。   “……托尔的大脑里看起来还没有被肌肉塞满嘛。”他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评论道,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丝刻薄了。   “……不过也不排除他只是刚好在这种时候醉死过去的可能。天哪,这真是太妙了。”   虽然嘴里说着太妙了,他的表情可一点都谈不上高兴。他漂亮的细长双眉轻轻地皱起来,好像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帮一帮他那个此刻可怜地醉倒在地上,还重重撞到了头的哥哥似的。   我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希芙看起来可不这么想……”   其实我是想说,人家希芙都蹲下去,手都碰到托尔肩膀了,假如你基于兄弟情深的份上想进去扶一扶你哥哥,也要看看情形是不是适合,会不会尴尬——   不过很显然洛基就是个擅长打击别人、败人兴致的小能手。   他突然站直了身子,施施然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潜伏而略皱的外衣下摆,然后居高临下地向我投过来一个冰冷的眼神。他如同冷玉一般的绿眼珠半藏在树丛和建筑死角所构成的暗影里,看上去毫无温度。   他突然勾唇轻轻一笑,笑意冰凉。   “很遗憾,米瑟缇丽丝。好-戏看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逐客令使我猝不及防,呆呆地下意识也跟着他站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大约是看见我这副可厌的呆相,洛基那秀气的长眉微微一挑。   “……难道你也想进去扶上阿斯嘉德的英雄托尔一把,好叫他感激你?”   我错愕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跟阿斯嘉德的大王子交谈过一个字。我干吗要去扶一个醉鬼?我是做好事的红领巾吗?   ……话说红领巾到底是个什么鬼啊。为什么我脑海里一瞬间这么自然地闪过这个名词呢。   我慌忙猛烈摇头,“不不不不不……我完全不想这么做……”话刚出口,我又意识到自己表示不想去扶的可不是过马路的陌生老奶奶,而是面前这个乖僻大帅比的亲兄长——而且我最近总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更深入了解这个大帅比以后,就觉得他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兄控的倾向——我立刻又非常狼狈地改口。   “啊我不是说我不想帮托尔的忙……而是……这个……实在也轮不到我去帮忙吧……”   我的辩解似乎非常蹩脚,因为我看到洛基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既然帮不上忙,你就可以走了。”他并没有继续嘲弄我愚蠢的应对,而是干脆利落地下了个结论。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种态度竟然一时间让我感觉有点难过。   明明我在他这里所获得的优待,已经远远超过我漫长人生里所获得的全部优待的总和。   我实在不应该再贪心地想要多获得一些更好的对待。说到底,没有人有义务让我生活得这么开心。而他已经为我带来了许多的、值得永久铭记的愉快的瞬间。   于我而言,希望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我从不抱有那种期待,才能够在这对我来说冰冷沉寂如同霜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一样的神域生存下去。   我默然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洛基的态度和他接下来的打算,轻声说道:“……谢谢你今晚带我来此。我过得很开心。这都是拜你所赐。”   我觉得这只是极其平淡的几句话而已,但是洛基的脸上一瞬间却浮现了某种类似惊讶和意外的神情。   ……我只是想坦率地道谢而已。我有点迷惑地想着。   不过下一秒钟那种奇特的神情就从他年轻漂亮而有点苍白的面容上消失了。洛基耸了耸肩,转过身去。   “啊,这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6日:   假如大家觉得我写OOC了的话请千万忍耐一下。。。因为。。。过个几章八成就会好转的。。。   撒糖情节果然是俺的苦手。。。   还是纠结比较适合俺~~   那么,明天见:)   ☆、Chapter 6   自从上次骂完我笨之后,洛基这一次有好长时间没有来。   不过我也很能理解他。   因为神王奥丁终于决定传位给洛基的哥哥,阿斯嘉德大王子托尔了。这真是九界之内最大的一道新闻,就连我这种神域边缘小透明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最近神域一片喜气洋洋,到处都张灯结彩,大家都在忙着为盛大的传位仪式做准备。   当然这种好事我是没有资格出席的。也不会有人来邀请我。我才不会说自己因为看不到这种神域几千年才出现一次的大热闹而心里有点难过呢。   奇怪,我的心里原来也是存在着这些渴望的啊。我还以为我早已经成功地灭掉了自己内心一切的好奇和渴望了呢。   ……又或者,它们是被什么人从我心底的最深处勾起,又翻涌了上来,令我讶异,令我惊喜,令我酸涩,却完全不想摆脱?   我倚靠着苹果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树上的槲寄生闲聊。   “这种大日子里不会再有人来英灵殿这边了吧?”我暗忖,毕竟谁家的国王即位的时候会去阵亡将士纪念堂什么的地方啊?!   “我倒巴不得他有一阵子不过来呢,”槲寄生没好气地回我,“他每次出现,我都要倒霉!”   我明知故问,“谁?你说谁啊?”   槲寄生假如不是一棵植物的话,我想我现在已经能够看到它两个翻得大大的白眼了。   “别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了,你这种模样准是跟他学来的!”它听上去更没好气了,“你说还有谁?就你喜欢的那个人呗。”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脑袋里嗡地一声响,觉得它瞬间胀大了三倍。我立即直跳起来,下意识地喊道:“你别胡说!压根没有这回事!”   槲寄生默了几秒钟,慢吞吞地说道:“……瞧瞧你那种激烈的反应,我就知道我没说错——你准是喜欢咱们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才能默许他这些讨厌的恶作剧。”   我愕然,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觉得英灵殿外吹过树林的风呼呼地在我耳边刮着,发出很大的响声;我的心脏咚咚地飞快跳动。   是……是这样吗?!   “瞎说!我没有默许他的恶作剧,我只是……只是没有能力阻止他!你也知道我这点本事,在他面前简直什么都算不上……”我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槲寄生听上去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显得对我很不屑似的。   “当然,你这点本事在谁面前都算不上什么。”它无情地客观指出这一点,毫不留情地戳我脆弱的小心脏。   我沮丧地垂下了头。   ……这丛天杀的槲寄生,难道就不懂得神马叫做人艰不拆吗!!   “唉,好吧好吧。”它一旦在和我的斗嘴中占了上风,就会立即软化下来。它呼啦啦地摇着它那堆被洛基好几次变成其它玩意儿的枝条,似乎想要安慰我。   “你只是太重视这个几百年来第一次偶尔……呃不,经常来找你玩的……朋友?”它不太确定地吐出最后那个名词,就好像对于这种定义,它一点信心也没有似的。不过在我说话之前,它已经立即又补上几句:“我对你的反应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你还是个小姑娘嘛,总不能就这么跟蹲苦牢——还是单独禁闭——似的就过一辈子吧?你还有几千年要活呢!寻找一个朋友是人生里再正常不过的需求!我完全能够理解!……”   我有点瞠目结舌地仰望着苹果树那簌簌作响的树梢,看见今天灿烂耀目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一丝丝如同光的雨一般倾泻下来,洒满我的全身。   我不由自主地慢慢弯起唇角,无声地微笑起来。   还是一样的、神域晴朗的白昼,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神域每一个华美的角落。可是又仿佛有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像一座锈蚀停摆已久的古老钟表内部的齿轮,又轻而顽强地,重新开始在我的生命中一下、两下,一点一滴地开始转动。   他此刻想必正站在阿斯嘉德最华丽堂皇的正殿上,站在高贵的神王奥丁和神后弗丽嘉的身旁,注视着他的哥哥雷神托尔接过那顶闪耀而沉重的王冠。我不知道他此刻心里作何感想,但是就我从前偶尔听说过的一切来说,他总是跟随着他的哥哥到处征战,一起狂欢,一同成长。他像是每个仰慕着自己那出色哥哥的弟弟那般,仰望着哥哥一点点登上神域之巅的华丽殿堂的最高处。我很难确定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嫉妒,但是他毫无疑问会为他的哥哥高兴——我能看出来他爱他的哥哥,从我们以前的闲聊里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够猜到。他总是用一种又骄傲又嫌弃,又极力假装得满不在乎的语气,来形容雷神托尔·奥丁森——   “那个脑袋里只长了肌肉的家伙!遇见敌人只会一味地闷着头往前冲!要不是我在后面施放了一阵雾气掩护他……”   “我今天给希芙的头发变了个颜色,那个满脑子武力的女人只会追着我要跟我拼命!托尔更有趣,本来是帮着希芙来教训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们两人居然打起来了!……”   “咦,对了,从来没有见你去参加过给阿斯嘉德胜利归来的将士们庆功的宴会啊?你实在应该来的——今晚那个笨蛋托尔又打破了他自己摔碎酒杯的纪录!……”   “我时常在想托尔是不是天生就没有魔法值这一项天赋。最简单的一个魔法教了他三个月,他还是完全学不会!让我去学格斗术都比这个轻易多了!……”   因为想到洛基的这些话,我的唇角不自觉地浮现一个笑容。   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好啊。我很羡慕。   虽然好像对于神域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洛基就代表着托尔的那个小跟班,是生活在高大强壮、光芒万丈的哥哥身后的阴影里的那个纤细修长、敏感苍白的影子,但是我知道,他的能力远不止于此。而且,在托尔的心目中,他的弟弟也没有大家都认为的那么不重要。   我虽然在神域近似于隐形,但我有时也会偶尔看见托尔和洛基说话的画面。托尔总是高声大气,豪迈地笑着,揽着洛基的脖颈,显得十分亲热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虽然不太注重顾及别人的心情——比如有一次我听到他嘲笑洛基的武力值不够高,只会魔法是不行的——但是好像他们每次打仗回来,身上伤痕累累形貌比较狼狈的,永远都是托尔而不是洛基。这固然能证明在战场上或许洛基比托尔更识时务,懂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一些,但无疑也可以暗示一点托尔多拼命些,他的弟弟就可以多一分优势自保。   有这样亲近而有爱的家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我想。   所以洛基长成了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只有被父母兄长宠爱信任着的小儿子,才会拥有一颗喜欢恶作剧的心吧?因为知道自己的恶作剧再大也会有人来收拾留下的摊子——只要不过分的话。而放眼阿斯嘉德,还能有谁闯祸之后的善后人选,比洛基的更有权威、更有力量解决一切烂摊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7日:   内个。。。大家明天见。。。   ☆、Chapter 7   槲寄生在树上不满地说道:“你的嘴角要咧到耳朵根后去了,妞儿。”   我愣了一下,慌忙把嘴闭紧。   槲寄生笑得前仰后合,枝叶都发出一阵簌簌的响声。   我恨恨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嗖地一声打中了它的枝叶。   槲寄生夸张地喊痛。这种表演不知为何更加剧了我心头那种愉快而轻松的情绪。我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脸长得还不错,性格却很恶劣,而且一辈子也当不上国王的贵族小子而已嘛。”槲寄生嘟嘟哝哝地在树上抱怨着。看起来它对于总是拿自己来做恶作剧工具的洛基实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这个家伙的口才也总是在吐槽别人的时候才能发挥到极致。以前我就是这种吐槽技的唯一承受者,现在对象又多了一个洛基——   天杀的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让我觉得不要太好!   “……真想去看一看今晚的庆祝宴会是怎样的。一定很热闹。”我坐在树下,一手托着腮,喃喃地说道。   “什什什什么——?!”谁知道树上那丛闲得没事干爱促狭的槲寄生突然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哇哇大叫。   “你、你也有想做的事情?!你不是对那种宴会一向毫无兴趣的吗?!”它叫得气势汹汹,听上去会让不明真相群众以为世界末日要到了。   我没好气地抬起眼皮狠狠扫了它一眼。   “……假如我说我想混进宴会里去偷吃大餐你会相信我吗!”   槲寄生噎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想去见那个一辈子替补命的贵族小子的话你就直说嘛……”它笑得前仰后合,在树上簌簌抖动着枝叶。   我怒瞪着它。   好不容易它才笑够了,又语气兴奋不已地给我出主意:“你有那种靠不住的幻境加持,还用得着为怎么混进宴会伤脑筋吗?你弄个小一点的幻境把自己罩住,遇见快要露馅的时候就找个阴暗的角落再重新布置一遍幻境,让大家都发现不了你,不就可以了?你还可以顺便去安慰一下那个看着王座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无法登上去的失意小王子……”   我实在忍无可忍地呸了它一声。   “别这么刻薄,老兄。”我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你饱受洛基那些恶作剧的荼毒,不过洛基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坏。至少我觉得他是很喜欢他哥哥的……尽管可能心情有点复杂,但他应该也会怀着基本上还是以祝福为主的心情参加传位大典的吧……”   ……是这样的吧是这样的吧?   我怀着有一丝动摇,但总的来说还是告诉自己要持续坚信阿斯嘉德小王子这个数百年来神域唯一主动搭理我的好人的心情,在自己身上罩了个仅仅能够把自己覆盖住的小小幻境,去潜入传位大典后盛大的晚宴了。   ……谁知道我刚走到大殿外面,就觉得情形不对。   即使我从来没有参加过阿斯嘉德的任何一场盛宴,我也知道一般像是这种场合,从来都应该是会场内外都热闹非常,笑语喧哗,衣香鬓影,人声鼎沸的——而现在,大殿外不过有零零散散一些仆役打扮的人在来来往往,长得像是贵客上宾一类的人完全踪影不见,冷清得可怕。   难道是已经结束了?!我抬头望了望还在半天上挂着的灿烂太阳,觉得事情愈来愈难以理解了。传位大典之后的庆祝晚宴应该是这么冷冷清清就草草结束的吗?那群阿斯嘉德的神祇们可是能为了一件小事就热热闹闹,纵酒行乐手舞足蹈地狂欢到半夜的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谨慎地上下检查了一遍那个还牢牢笼罩住自己身影的小小幻境。   很好,一时间大概还没有迅速崩毁的危机。   然后我决定执行自己原本的计划,潜入大殿。   可是我的脚步还没有迈入那两扇高耸入云的华美殿门,就听见殿内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先是哐的一声,伴随着噼里啪啦各种金杯银盘落地的声音,嘈杂非常,结结实实地吓了我一大跳!   我的脚步瞬间就缩了回去,躲在一扇殿门后的阴影里——虽然我知道在身上笼罩着幻境的情形下应该不会有人能看得见我,我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恐自己可疑的形迹被发现。   殿内有一瞬的寂静。随即响起了几个人的说话声。在这些不同的声音里,我只能辨认得出两个人的声音。   确切地说,有一个人的声音我是全凭内容猜测出主人的。但另外一个声音,我已经很熟悉了。   “现在来陪伴我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弟弟。”一个略微粗重的、带着怒意的年轻男人的声音这样说着。   我猜这个说话的人,正是今天传位大典的男主角,阿斯嘉德新任的国王,雷神托尔。   当然,回答他的那个人,就是刚才槲寄生刻薄地评价为“一辈子替补命”、“看着王座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没办法登上去的失意小王子”的恶作剧之神,洛基·奥丁森了。   “谁又说过我是个聪明人了呢。”他轻描淡写地这样回答道。   我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真是可笑。谁敢不认为恶作剧之神是个聪明人呢。即使神域的人们更欣赏的是他哥哥那一身健美有力的肌肉线条以及永远在战场上拳拳到肉的近身格斗流战绩,也没有人能够否认神域小王子那层出不穷的恶作剧背后隐藏着多少别人难以想像的聪明智慧。   他从来都是以智计取胜的,这一点就连最讨厌他的人们都无法否认。   但是现在他却笨得跑去陪伴他那明显心情欠佳的兄长。   ……果然这还是一个闪瞎人眼的兄弟情深故事吧!   ……不对。在被他们两人的兄弟情深光环闪瞎眼之前,我突然意识到问题在何处。   “这本来应该是我的荣耀之日!”阿斯嘉德的新任神王愤愤然地说道。   “那一天总会到来的。”他的弟弟好像显得十分温顺体贴似的,安慰一般地回答他,“迟早会来的。”   ……就是这里!!   洛基干吗要安慰他那已经继承了神王之位的哥哥呢?而托尔听上去完全像是个大好日子被搅散了的、气急败坏的倒霉鬼嘛。难道……发生了一些什么重大事情,导致传位大典中途停止,托尔并没能顺利继承王位?!   我躲在自己构造的幻境里,心底惊疑不定地来回想着。从大殿里传出来的洛基的声音突然低不可闻,显然是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所致。我也没有心情再认真去打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说了些什么,只是翻来覆去地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托尔继位不成的这件事,又会给洛基带来怎样的影响?   突然,殿内传来的一声暴喝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是确保我们防御安全的唯一方法!”   我大大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去猜测为什么话题一瞬间能从盛大的传位大典这种欢脱热闹风跳跃到国土安全这种沉重严肃风之上,就听见洛基那仿佛隐忍着什么,又好像极力想要带着一点焦虑之情劝服哥哥的声音。   “托尔,这太疯狂了——”   ……疯狂?!   这个字眼不知为何一瞬间就攫住了我的心。虽然还不知道前因后果,我的心脏却没来由地往下一沉。   没让我再猜测太久,托尔就给了我答案——究竟什么能够叫做“疯狂”。   “……我们要去约顿海姆。”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8日:   大家明天见~   ☆、Chapter 8   约、顿、海、姆?!   在自己的耳朵迟钝地接收到了这个单词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脑袋里轰轰响,什么都无法思考。   神域阿斯嘉德的死对头,霜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   托尔为什么要去约顿海姆?!去讨伐那些讨厌的霜巨人吗?虽然他们从以前开始就是阿斯嘉德的敌人,但是在签订了和约之后也已经和神域相安无事了数百年——好吧九界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而现在,在托尔继位未遂之后,他居然要去讨伐霜巨人?是不是因为霜巨人做了点什么才导致他无法继位,所以他才要去约顿海姆讨回公道?   我的头脑里疯狂地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不知不觉地开始移动,在幻境的掩盖下,冲进了大殿里。   幸好我低微的能力还足够维持这个只笼罩住我一个人身影的小小幻境,总算没有完全辜负我的神格。   大殿里不出意外地有这么几人:托尔,洛基,以及托尔的那群召唤兽——女武神希芙,还有著名的三勇士:脸皮终日绷得紧紧的霍根,总是轻浮地和所有女士调笑的神域第一花花公子范达尔,和身材像铁塔一样高大壮实,有着浓密虬结的长卷毛胡子,脑袋里除了打仗就是美食的单细胞吃货沃斯塔格。   此时,托尔正站在希芙和三勇士,以及远远地坐在神殿台阶上的洛基之间的位置上,热情洋溢地发表煽动性极强的动员演说。   “……我的朋友们,相信我,我们必须这么做。……你们不会让我弟弟和我把所有的荣耀都抢走吧?!”   那一瞬间,我看到洛基的脸上并没有立即绽放出欣喜,而是浮现了一抹极为复杂的阴郁神色。对于他哥哥热血沸腾的宣言,他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而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什么?!”   自信满满的笑容陡然凝结在托尔的脸上。他吃惊地盯着自己弟弟坐在台阶上的背影。   “你会和我一起去的,不是吗?”   这句疑问里似乎隐藏着一点什么东西,我心底一震,忍不住又在幻境的掩藏下往前奔了几步,直到站在距离那对神域第一兄弟仅仅数步之遥的地方。   然后我看见洛基转过身去,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哥哥。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得过分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的、掩饰似的笑容来。   “是的,当然。”   ……那种笑容真刺眼啊。那么虚伪,那么苍白。我几乎是一瞬间就读懂了那层微薄笑意之下的拒绝之情。   他并不想跟哥哥一起去什么约顿海姆。可是和从前一样,托尔的要求是无法拒绝的,即使他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一瞬的不自然之后,洛基已经迅速作出了补救。他站起身来,如同往常一般站到了托尔的身侧,脸上浮现了带着一丝骄傲和自豪的孺慕之情。   “我可不会让我哥哥独自远征约顿海姆的。”   这种表态似乎迅速攫获了托尔的心,他大笑着用右手重重拍在洛基瘦削的肩膀上,表示着他的得意和自信,然后笑着望向大殿另一边的希芙和三勇士们,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不论是作为好基友还是作为召唤兽,那四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托尔说不的。尤其是在他们一直隐隐看不太起的洛基都已经率先作出了英勇表态的时候。   大胡子吃货沃斯塔格首先爽快地说道:“还有我!”   那个神域第一花花公子范达尔犹豫了一下,也下定了决心。“还有我。”   既然三勇士中的两人都已经发言了,平时那个最沉默寡言的霍根也开口了。   “还有我。三勇士一起战斗。”   这群愚忠的人们里唯一保持头脑冷静的女武神希芙,闻言好像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恐怕我们将来会后悔这个决定的。”她有点没好气地悻悻说道,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向着托尔微微一欠身,然后转身离去。   三勇士紧跟其后。他们大概是去做准备了吧。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托尔踌躇满志地哈哈笑起来。   “希望我们好运。”他用一种好像“我们肯定会得胜而归”那样的肯定语气说道,轻轻捶了一下他弟弟的胸膛。   洛基的脸上也露出一个好像同样信心十足的笑容,跟着他的哥哥,大步流星地走下环绕着神殿内殿的台阶,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只有我呆呆地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喂喂喂不管怎么说你们只凭这六个人就要去讨伐约顿海姆也太冒险了吧!!那些霜巨人只要用人海战术把你们堆在中间消耗你们的体力,你们又没有回血回蓝的秘技,血槽迟早是会被耗空的好吧!!   洛基刚才并没有说错。这整件事确实都太疯狂了。   可是我能做些什么?!我只不过是神域最低等的一个小透明,是金碧辉煌的神殿基座下最微不足道的一颗尘埃。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去哪儿搬救兵,又或者人们会不会听信我的话。   这种焦虑和无能为力的感觉持续折磨着我,直到我像个猥琐的斯托卡一样尾随着那自信满满的出征约顿海姆六人组一起到了神宫大门外的时候为止。   我虽然有幻境护体,却还是不敢太接近他们——这一路上尾随而来,我使用的幻境虽小,但也崩溃了两三次,看来我低微的能力实在不适于太勉强自己长时间地用来建构幻境。幸好我已经对自己可怜的本事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总是躲在暗影里前行,也因此每次幻境崩溃、露出我自己踪迹的时候,都没有人注意到。   不过我已经再也不敢像刚才在神殿里那样过于接近他们一行了。那个时候我的能力刚刚使出,尚算充沛。现在我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用以掩饰自己身形的幻境持续的时间也愈来愈短;我一点儿也不敢冒险。   可恨这神宫的正门外就是开放式的花园广场,连个巨大的立柱都没有,我想躲得离他们近一些都不可能。   我只能远远地躲在高大的石墙的拐角处,望着那一行约顿海姆送死……啊不,远征团,大步流星地齐齐走到宫门口拿取武器,准备上马出发的背影。   我突然注意到洛基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却刻意在出发时落到了最后一位,在走向宫门外广场上备好的马匹之前先走到一旁,向着一个侍卫飞快地低声说了几句话。   虽然听不到他说话的内容,我却不知为何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洛基是个聪明人。不,应该说,他可以算是阿斯嘉德最聪明的人。既然他故意要留到最后一个才上马,离去前还要吩咐侍卫一点什么事情,那就说明他肯定是有了点相应的对策才出发的。他可不会像他的勇士哥哥一样,一腔热血地脑袋一热就跑去约顿海姆作死。   我目送着洛基迈开那优雅敏捷得如同猫步一般的步伐离去的背影。他身上的外袍下摆随着他的脚步而轻轻飘动,身姿颀长步履优雅,风度实在是十足十地令人倾倒。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他们一行人纵马离去的背影。   ……祝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9日:   大家明天见。   ☆、Chapter 9   事情接下去的神展开简直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像得到。   我回到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在忐忑不安间不知等了多久。   没有等来什么约顿海姆被踏平的捷报,当然也没有等来什么阿斯嘉德的王族兄弟或三勇士被团灭了的噩耗。   ……我最终等来的,是一个完全没有人能够事先想像得到的、前所未有的爆炸性消息。   托尔他们没能踏平约顿海姆,反而陷入了那些霜巨人使出人海战术围攻的麻烦,就连范达尔也受了不轻的伤;最后若不是神王奥丁及时赶到,将他们六人带回,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还很难讲。   听说在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激愤的托尔甚至等不及回宫,就跟他的父亲,伟大的奥丁在彩虹桥头的瞭望室里争论了起来。争论很快变成了大吵,没人知道神域至高的两父子都吵了些什么——但总之,结果是震撼性的。   盛怒之下的奥丁剥夺了自己的长子托尔的神格,并将之放逐下界!   这种事情在神域基本上是闻所未闻的,更不要说当事人是下一任神王、现任的大王子殿下了。   一时间神域传言四起,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推论满天飞。不过没有人胆敢去挑战甚至是质疑神王奥丁的决定,即使有人觉得为了擅自去打那些可恶、狡诈又阴险的霜巨人这种小事,就要把勇猛的下任神王放逐到中庭,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也没有人敢在奥丁面前说一个字。   神域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   洛基也很久没有来英灵殿这里找我了。   这也难怪。听说当他的父亲无情地剥夺了他哥哥的神格,将他作为一个凡人驱逐到中庭作为惩罚的时候,洛基也在场。那种情景想必对他来说是冲击性的吧。他一贯神经有些纤细,为人敏感——我是说,他对于周围事物和情境细致入微的体察和理解,很有可能在这种父兄对峙的非正常环境下,将那种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和心灵伤害放大十倍。   当然这仅仅只是我自以为是的猜测。不过我也多多少少觉察到,虽然整天都在吐槽他那个健美肌肉系的老哥,洛基还是对托尔很有感情的。何况托尔虽然一贯粗枝大叶,对他这个弟弟倒是很不错的——虽然托尔那种“不论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弟弟一起玩”的观念,洛基到底能领情多少,是很让人怀疑的一件事。   我在胡思乱想中不知道独自度过了多少时日。   时间的流逝对我而言仿佛全无意义。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死,也没有人在意我的存在。假如没有这棵苹果树上那丛多嘴多舌的槲寄生,我怀疑自己的语言能力都将会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慢慢退化。   可是有一天,有个黑发碧眼,身姿修长,面容俊美的年轻男神,在英灵殿背后的阴影里发现了我。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从前所度过的,是怎样苍白贫瘠又荒凉无望的人生。   虽然神祇的寿命远比凡人要漫长,可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据说,神祇的正常寿命有五千年。也就是说,我大概已经浪费了自己人生之中接近五分之一的时光。   ……即使从现在开始,洛基永不再出现在我眼前,他至少也在我贫瘠荒凉的人生中,抹上了唯一一抹亮色。   我还可以从现在开始好好练习自己的幻境,尝试提高一下自己的能力——虽然那看上去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以前早已试过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好将掩饰自己身形踪迹的幻境维持得更久一点。这样也许有一天,我可以阴暗地借着幻境的掩饰,躲藏在我的能力唯一能够带给我的东西之下,去接近他,看看他是否过得好。   ……够了这种想法简直不是少女心而是斯托卡。   上天假如只能给我一瞬间的幸运,那么我也许已经用完了那些。我曾经不切实际地奢望能够获得一个朋友——或者只是一个偶尔能够彼此说说话的人。我已经得到了那个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但我实在不应该奢求得更多了,是吧?   这有趣又可笑的命运啊,难道将我制造出来,就只是为了让我孤独至死吗。   我坐在苹果树下,灵魂像是离开了身体那般漂浮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脑海里,那些以前从来没有产生过的奢求和想望,一个两个不由自主地蹦出来,直到那些疯狂的想法充满了自己的脑海。   ……然后,我笑着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统统摇散了。   ……还是回归原本的平静生活吧。也许在托尔被贬下界之后,洛基就成为了神王唯一的继承人,有可能继承王位,成为整个阿斯嘉德的主宰以及九界的保护者,也说不定呢?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距离我更远了,就像高悬在阿斯嘉德美丽神秘的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即使是至高无上的神祇,也不可能摘得到夜空中的星辰,是不是?   所以,当我再一次察觉到这冷僻的英灵殿后出现了一位不在预期之中的访客时,你可以想像得到我是如何的惊讶。   那个时候,我正在往自己头上戴一个槲寄生的花环。   我穷困潦倒得很,想要华丽的饰物,大多数时候都需要自己动手,或者打劫这些比我更弱小的植物。幸好苹果树上寄生着的这丛槲寄生跟我混得很熟了,出于感人的友情,它奉献出了一些美丽柔软的……枝条,让我和着从别处摘来的野花,编成一个可以戴在头顶的花环。   我本来应该找个湖当作镜子照着戴,但是看在这丛槲寄生慷慨贡献出花环原料的份上,我决定让它第一个亲眼看到成品。   可是那丛神烦的小树丛压根走的就是吐槽风。它用无比挑剔的眼光,火力全开地全方位攻击着我试戴花环的形象,从我编花环的手艺到挑选野花搭配它“牺牲自己而慷慨贡献出来的宝贵枝条”的眼光,最后竟然到我本人的长相——   “你选择野花颜色的审美还不算糟得离谱。可你就不能选择尺寸差不多的花吗?这么大大小小的一堆是个什么鬼啊?”   “停停!那边有枝条编松了,重来!……什么?反正是闹着玩的,不用太认真?!你就是拿这种态度对待我忍痛截掉的宝贵肢体的一部分吗?!而且,你是想戴到一半,脑袋上被突然松掉的枝条扎个窟窿吗?!”   “你想把这个花环歪一点戴在头上吗?也许是个好主意。……你大概也只能靠这种别出心裁的造型取胜了。”   “啊不不不你还是把花环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吧。歪着戴太蹩脚了,简直像是被蹩脚的猎人用糟糕的手法扔出的绳圈斜斜套住半个脑袋的笨熊。”   ……   我正第一百零一次好脾气地在遵循那丛槲寄生的建议,盲目地摆弄那个花环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没有人会来找我,除了……神域的小王子,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洛基·奥丁森!   我猛然回头,双手还搭在头顶扶着那个花环,整个人呈现一种很可笑的姿势。   然后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在许久不见之后,洛基的外形和我想像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他的表情非常灰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滴泪。他那总是高傲地昂起的头垂了下来,盯着自己的脚尖站在那里。   “你……你这是怎么了?”我吃惊地问道。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呀?难道奥丁王突然没了?   他站在那里,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我开始觉得事态有一点严重了。   我把那个左戴右戴怎么也戴不好的花环干脆拿了下来,捏在左手里,然后走向洛基面前。   谢天谢地,他这种垂头丧气的姿势,却正好弥补了我们之间夸张的身高差,我终于得以不用太踮脚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整张脸,以及他的面部表情。   他是满嘴谎言的恶作剧之神,纵观整个阿斯嘉德神域,我曾以为只有他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现在我看见他绿眸里堆积到将要满溢出来的最深切的悲伤,仿佛整个神域都在一瞬间坍塌成一堆废墟。那种表情没来由地令我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洛基?”我试探着再度叫他。   他仍然低垂着脸,长长的睫毛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投下一圈阴影。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抬起眼来,眼中隐有水光,看上去湿漉漉的,明亮而润泽,带着一丝脆弱,令我的心猛地一抽。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   我一愣。   “你就是你啊,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觉得愈来愈奇怪了。他就算老去,就算受伤,就算坠落凡间……他也仍然是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是伟大的奥丁的儿子。即使他换了一张脸,他也仍然是洛基,神域的王子。   我不相信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会忘记这种事情。健忘一向只是我一个人的毛病,它不传染。   那么……难道是他触怒了奥丁王?被剥夺了王子的身份?!又或者,更糟糕一点——就像他的哥哥托尔那样——被剥夺了神格,驱逐下界?!   我的表情不由自主凝重起来,慎重地上下打量着他,可是我发现他的神格仍在,能力也仍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改变,除了他头顶笼罩着的那团无形的阴郁情绪之外。   我觉得我应该鼓励他一下。于是我说:“哎呀,恶作剧之神这个头衔,可不是人人都抢着要的。你想保留这个职衔,我想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有人会跟你抢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洛基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的脸颊上那颗泪珠还没有干透,使得他这声冷笑里居然含着一点苍凉的意味。我的小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的这声冷笑也抖了一抖。   他慢慢说道:“……原来在你眼里,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30日:   我正在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   上卷的字数究竟能不能撑到5万+。。。   不过鉴于后面肯定还会有30万+的字数,大家不用担心这是一个中短篇或者烂尾坑。。。   ☆、Chapter 10      他不满我用这种轻松而笑谑的态度处理这个问题?可是他不是一向都是这样的吗?   我觉得愈发心惊肉跳了,试探着再接近他一点,而且壮着胆子伸出右手,想把他脸颊上的那颗泪珠拭掉——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是想表示一点自己的友善?还是仅仅只是不想看到他这么阴郁,这么悲伤?   但是我的指尖刚刚一碰到那颗泪珠,他就猛然出手一把攫住了我的手。   他修长的五指格外用力,捏得我的右手骨节都在轻轻作响。我疼痛地倒抽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要像从前那样明哲保身,少说少错——这个时候我倘若再不出声,一只手就要废在他的手里了。   我疼得轻轻抽息,却不敢用力把手抽回来。我把脸凑过去,仰起头直视着他苍白、瘦削、阴郁而英俊的面孔,温言说道:“这个世界是一个笑话,可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想看你笑话。”   他的绿眼珠里仿佛凝结着一场风暴,被泪水洗得格外明亮。他紧盯着我,低声反问道:“……是吗?不会吗?”   我果断地立即答道:“不会。我认为不会。”   他凝视着我,半晌,突然轻轻地、短促地笑了一声。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父母在夜晚会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那种怪物……你会怎么办?”   我大大地一愣。   ……这种话是从哪儿说起呀?!   但是,男神问我的每一句话,都值得我认真对待。于是我低下头,很认真而烦恼地想了想。   “我……我大概一开始会很震惊吧。”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觉得这简直就是废话。   这就好像是作为一个笨学生,要在期末考试里回答教授所出的最刁钻的大题一样。只能先写上几个字,试图蒙混一点卷面分——奇怪我的这种感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洛基轻轻哼了一声,就好像在嘲笑我这种显而易见的愚蠢答案似的。   我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是,假如身为这样的身份却仍然有人爱我,在意我的话,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身份……吧?”我吞吞吐吐地说道,心里完全没底。   洛基轻蔑地发出一声冷哼。   “还真是愚蠢而天真的答案哪。”他嘲讽一般地评论道,随即换了一种更冰冷的语气。   “假如……没有人真正爱你,在意你呢?那个时候,你……会怎么样?”   他抛出了一个更为尖锐而难以置信的冷酷问题给我。我一时间感到完全无法回答。   他问得……问得这么咄咄逼人,简直……简直就好像……身历其境一样……!   这种茫然而疯狂的念头在我心头滑过。我悚然而惊,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我试图摆脱掉这种种不祥的预感,勉强咧开嘴,挤出一个笑容来。   “这……这简直就像是在问我,以我现在的处境,再加上变成怪物这一条件下,我能怎么办一样……”我用蹩脚的语气说笑道,然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设置也不会让我眼下的生活再糟糕多少了。   我原本就一无所有,还会担心人生将变得更糟糕些吗。   除了失去生命之外,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是吗。   这么一想,先前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反而减淡了很多。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抢在刚才那句蹩脚的说笑激怒洛基之前,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说道:“虽然我很不喜欢这种设定,但是……我觉得我……总不会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吧?比如……呃,那个,你……会因为我突然变成了一个怪物,而从此不再理睬我吗?”   我作出这样的回答,其实并不是因为对洛基的节操或人格就有多么坚定不移的信心,而是纯粹因为某种奇异的直觉——不过,洛基似乎非常意外听到我提出这样的反问。他清秀的双眉轻轻地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某种古怪的、嘲讽似的笑容。   “你问我吗?!”他用一种很稀奇的语气,低声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他似乎并不期待我再说什么,眼帘轻轻掩下来,遮住了那双汹涌的绿眼睛里最后的情绪。一股突来的静寂笼罩了我们,弥漫在我们之间的气压很低,几乎令人莫名地窒息。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以后,他重新抬起眼来盯着我,慢慢地松开了我的手。   “真是感情用事的家伙。……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不会那么做呢?”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丝异样冷酷的嘲笑感。我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指,左手中仍然握着的花环砰地一声掉落在我脚旁。   洛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紧盯着我,慢慢咧开了嘴。   那似乎是一个笑容,但是他的喉间并没发出相应的笑声。他的双眉长得极有特点,浓而平直,稍微一皱眉,眉角就向下撇去,带出十足的阴郁感。   他的面容永远白皙到超过阿斯嘉德所有的神祇,配衬着漂亮而线条分明的五官,带有一种病态的美感。长及耳下的黑发平顺地梳向脑后,一身华丽的铠甲和绿色的披风,身材高大挺拔,十分修长有力。他是奥丁之子,阿斯嘉德的王子,但是平时却经常微微低垂着脸,从轻轻上挑的眼角不动声色地瞥着别人;这个动作给人以一种沉郁难测之感,仿佛在这层俊美而阴郁的皮相之下掩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一旦翻起,便会天翻地覆。   我的心头突然一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绿色的眼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那东西消逝得太快了,我无法捕捉,更不明白那是什么。   “……洛基?”我再度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叫他。   他似乎突然回过神来一般,那丝笑容在他脸上倏然无影无踪。他的眉心沉郁下来,轻声回答我:“母亲刚刚请求我继承王位。”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心脏猛地跳得更快了一些。我捂着胸前心脏的位置,不敢置信地问道:“……托尔呢?”   ……不会吧?!众神之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打算抛弃掉那个他宠爱了一千多年的长子,让他的长子在中庭做个凡人就算了?!从神域的国王到中庭的凡人……这种落差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我当然不是质疑洛基继承王位的正当性和资格,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都是什么神转折啊?!   而洛基看起来因为我刚才问的那个简单的问题,眉心皱得更深了。一层有点像是不怎么自信的表情浮上了他的眉间,他低声答道:“母亲说他消失了……说父亲的一切决定都有他的目的,我们不能违背……”   我惊异地瞪着他,不知道多久才缓了一口气,觉得心脏几乎快要从嘴里蹦出来落到地上了。   “所以……你是下一位王位继承人?你将要成为……我们的王?”   洛基飞快地瞥了我一眼。他的脸上笼罩了一层不知是悲是喜的表情,他低低说道:“母亲说,在父亲醒来之前,阿斯嘉德是我的了……”   我觉得自己简直不可能比这一刻更震惊了。但是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我隐约觉察到了一丝脆弱的迷茫。于是,我用一种我所能拿出来的最真诚的表情,认真地望着他的脸。   “洛基。”我今天第三次叫他的名字。   他修长瘦削的身躯微微一震,没有看我,而是用耳语一般细微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看到所有的侍卫都向我单膝下跪,奥丁的武器和权杖——永恒之枪冈格尼尔被捧到我眼前,等着我接下……母亲说,我应当让我的父亲为我感到骄傲,小心应对这一切……”   他又突兀地停了下来。我猜想他只是心绪太纷乱了,需要找一个完全无害且值得信任的人诉说这一切,借以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于是我尽职尽责地缓和了脸色,温柔地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了一圈阴影。   “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永恒之枪的。”他的语气变得有一丝不确定,这是我从未从他嘴里听见过的语调。他总是那么神采飞扬,可恶地笑着,把别人都气得扎扎跳。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阿斯嘉德临时的王者,竟然是一个恶作剧之神么?命运的安排,会不会太别出心裁了一点?!   “永恒之枪握在手里,就好像有一千把雷神之锤那么沉重,压得我几乎抬不起手臂来……”   我凝视着他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他的眉眼隐藏在暗影里,神情也因此看不清楚。我猜他并不需要我的建议,也许我这种弱弱的气场正是信心不足的他所需要的。我不认为自己以前是个善于透视人心的人物,但是现在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心里那一串一串无法对任何人讲的心虚的小泡泡——我是那个足以继承王位的人吗?我可以当好一个国王吗?托尔回来后会怎么想?父亲醒来后会怎么想?我终于可以有机会完全施展我的能力了吗?大家会拥戴我的统治吗?会有人不信服我的统治吗?假如有的话我应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会拥戴你的。”   洛基愣了一下,他的身体为之一僵。片刻之后,他失笑出声,语气变得轻松多了。   “那还真是谢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31日:   奥丁的权杖的名称是“Gungnir”(根据度娘百科,它的音译是“冈格尼尔”),还有比较美妙的称呼“永恒之枪”或者“流星之枪”,在这里俺采用了前一种,听上去好像更拉风的样子。。。   ☆、Chapter 11   这种神转折让所有人都难以想像。   包括现在正在我头顶上唉声叹气的那丛槲寄生。   “谁能想到他居然成了我们的代理国王呢?!”它自从那天洛基走后,就一直跟我唠唠叨叨到现在。   “我不得不说,我的朋友,你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莫名其妙地就能跟新任的神王交上朋友。”它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必须收回自己以前所说的话。洛基·奥丁森不是什么‘看着王座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无法登上去的失意小王子’。不过他仍然是一个脸长得还不错,性格却很恶劣,莫名其妙就登上了王位的国王。这一点我要坚持保留自己的意见。”   听着它那种悻悻然的语气,我忍不住抿唇一笑。   ……不过这种错误的观念该纠正的时候果断还是不能蒙混过去的。   “洛基并不是‘莫名其妙’就登上王位的国王。”我一脸认真地制止这丛也许称得上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的槲寄生。   “他是神王奥丁之子,托尔的弟弟。在众神之父陷入沉眠,托尔一时无法从中庭返回神域的现在,代为摄政的理所应当就是他。”我严肃地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大家都只顾着追捧托尔而忽略他的存在。就因为他是恶作剧之神?大家基本上都在他的身上吃过亏?……拜托,他好歹就是恶作剧之神,他不恶作剧的话,让他干什么?做好事吗?……何况他只是恶作剧之神,又不是恶神,大家干嘛对他都是一副那么戒慎恐惧的态度?”   槲寄生一时语塞,几分钟以后才不情不愿地嘟囔着“你的心地真宽大啊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这样心甘情愿地被他戏弄啊”以及“啊啊说到底为什么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要变成一个主宰恶作剧的神祇啊”之类抱怨的话,在树上扭了扭身子。   “说到底,他总得拿出一点让人信服的东西才可以。”大概是注意到我沉下去的脸,它也认真了起来,跟我一来一往地开始聊天。   “阿斯嘉德的风气就是这样,崇敬托尔那样真刀真枪地上战场去跟敌人硬拼的英雄……听说洛基虽然每次都跟随托尔一道战斗,可是他取胜的方式多是魔法和幻术之类……”   我有丝不耐地仰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只要能够击败敌人,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很重要吗?假如魔法和幻术这么低级的话,当初神王奥丁和王后弗丽嘉陛下又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些玩意儿教授给他们的儿子?”我皱了皱自己的脸,觉得这个神域的某些审美和观念简直是迂腐透了。   槲寄生讪笑着打了个圆场。   “你原来可没这么有思想,整天不过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而已……假如这也是拜我们的新国王所赐的话,那么他还真是做过一件大好事呢。”它虚伪地赞扬着阿斯嘉德王座上现在端坐着的人,语气一点也不真诚。   “……你一天不嘲笑我点什么,就觉得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我假笑着从树下拾起一块小石头,嗖地一声扔上去,击中了槲寄生的枝叶。   槲寄生哇呀呀地叫痛,我大笑起来。   “……咳,说正经的。听说前一阵子,洛基拒绝了希芙和三勇士赦免托尔的惩罚,将其从中庭召回的请求。”槲寄生簌簌地抖着枝叶,在一大通笑闹之后,又摆正了态度,开始跟我聊八卦了。   我微微一滞。笑意不知不觉间从我脸上消失了。   “……也许他仅仅只是不想违背他父王的命令而已。”我勉强答道。   做一个乖儿子和做一个好弟弟,当这两者之间产生矛盾的时候,该选择哪一种立场?这种命题我想大概没人能够真正处理得两全其美吧。洛基虽然是神祇,现在又是统治阿斯嘉德的新神王,他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我这样想。   ……不过他既然曾经是一个兄控的话,又为什么要在掌握了大权之后拒绝召回他爱的哥哥呢?明明奥丁应该和托尔没有那么大仇吧——要不然如何解释奥丁在将托尔贬下中庭之后,紧接着还把托尔的武器,那柄雷神之锤也一道送下界去的举动?难道这不是因为奥丁希望托尔即使失去了神格,也可以再次凭借自己的努力重新获得雷神之锤的效忠吗?   这一点就连我这个从来没能接近过神域中枢的小透明都能猜得出来,那么比我聪明一千一万倍的洛基就更没道理猜不出来了。   那么,为什么他还要拒绝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召回托尔的请求呢?纯粹只是因为不想违背父王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道命令?还是……因为尝到了身在最高处,掌握了绝对权力之后的那种甜美和愉悦的滋味,所以不想把这种机会和别人分享,更不想把这种机会再拱手让出给别人,即使那个“别人”,是永远挡在他面前,罩了他一千年的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我愈想愈觉得有一点惊心。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洛基已经站在了他人生的顶点。作为一个对他怀有阴暗的倾慕之情的人,我觉得我本该为自己心目中的男神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我现在并不是那么开心。   ……洛基,你又是如何呢。你已经成为了阿斯嘉德的王。那么,你现在开心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无从得知。   很多天以后,高高在上的阿斯嘉德新国王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英灵殿附近。   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了。他生活在金碧辉煌的神殿中,高坐在原属于众神之父的金色宝座上,手中握着奥丁那柄金色的武器和权杖——永恒之枪。而我依旧和从前一样微不足道,生活在神域的边缘和最底层,游荡在英灵殿附近的树林间,和我为伴的只有那棵过分沉默的苹果树以及其上寄生着的过分聒噪的槲寄生。   在洛基再次出现之前,我甚至认为,我应该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刚刚得来的朋友——虽然他很有可能压根不把我定义为他的“朋友”。身份、等级、能力、名声上的悬殊,已经注定了这一点。   所以当他再度无声无息地站在那棵苹果树下的时候,你可以想见我当时会是多么的惊讶。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穿着一身中庭人的行头——深绿色的呢大衣,白底绿色细条纹的衬衫,几乎与大衣同色的宽领带,颈间搭着一条千鸟格图案的呢绒围巾,衣着整洁合体,充分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和那种混合了阴郁和优雅的气质。   这一路上他一定是使用了他那绝妙而高超的幻术掩饰自己的真面目,否则不知道会惊倒多少阿斯嘉德的居民。   ……不得不说他居然也很适合中庭人的打扮啊。我再度可耻地看呆了。   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这次看起来心情恶劣,压根没有嘲笑我的呆相的那种心情。   他站在那棵苹果树下,浓密的树冠投下的阴影斑斑驳驳地笼罩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显得有一半都模糊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日:   外公过世,这两天稍微少写一点,大家请多包涵。。。   另外,感谢风凉油的地雷哈~   ☆、Chapter 12   当他注意到我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时,他在暗影的掩映里微微勾起了一边的唇角,一抹稀薄的笑意浮现在他苍白的面容上。那抹微笑并不真切,在他脸上仅仅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一闪而逝。   “……洛基?!”我不太确定似的开口唤他,声音有点发抖。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会发抖。   是因为紧张吗?还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他之后产生的欣喜?抑或是某种奇异的直觉,在看到他这身不同寻常的打扮之后?   神域变得愈来愈奇怪了。而这座神域里的每一个人也是如此。神王奥丁陷入了沉眠,神后弗丽嘉据称不愿意离开他的床侧半步;托尔被剥夺了神格,贬落中庭;而洛基在众人疑虑错愕的注视之下接过了永恒之枪,登上了阿斯嘉德至高的王座。   这种烂透了的剧本总让人有种不由自主的惊恐感。就如同在坚冰的冰面之下隐藏着一场隐而不发的风暴,阿斯嘉德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之下,平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洛基轻轻地挑了一下自己显得过分隽秀的眉。   “嗯哼?”   那轻轻的一哼似乎蕴含着某种令人感到惊心动魄一般的魔力,我立时被激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地脱口而出:“那个……围巾,很、很不错。”   话刚刚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都是什么愚蠢的对答啊摔!   而且他很明显不是要穿着这一身行头跑来这里等我赞美的好吧!   我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清晰的懊恼之情,一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蠢”的懊丧感袭击了我。   但是洛基却似乎对我的愚蠢早有准备一样,他微微挑了挑眉,忽然微笑了一下。   “谢谢。我也觉得它很好。”他简单地回答道,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愈来愈觉得困惑了。   我又不能直接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么问就好像我在下逐客令一样。天知道我是最不希望把他从这里赶走的了。可是假如我不问的话,他今日的来意就如同那片遮住他身形和面容的阴影一般,遮蔽在我心上,使我的心脏跳动得比平日都要战战兢兢而沉重。   “那个……你最近还好吗?”我等了一阵子,发现洛基并没有继续跟我聊天的意图,但又一时间好像没有离去的意思;为了打破这层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只好绞尽脑汁想办法与他寒暄。   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这一次给出了不那么令人安心的回答。   “……不。不怎么好。”   我大吃一惊,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   “不怎么好?!”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都有点因为惊讶而扭曲了,“可是……你已经是我们的王了!是……是有人冒犯了你吗?”   我斗胆的揣测换来他意味不明的淡淡一笑。   “治理一个国家,担任九界的保护者——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让你不那么顺心的。”他用一种暧昧的语调说道,似乎避开了我问题的实质。   我觉得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接续下去才好。我的大脑已经长久不用,大概是生锈了,难以应付这种微妙对白带来的高速运转,好像要发出咔咔的响声。   “可是……你是阿斯嘉德最聪明的人,你会想到办法的吧?”我勉强从自己脑内已经尘封多年的“社交交谈对话大全”里找出一句最安全的对白来。   这种一听就那么不聪明的笨拙应对却难得地让洛基抿起了唇,脸上露出一个稍微真切了一丁点的笑意来。   “被你这种傻瓜鼓励,还真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啊。”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的愚蠢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在他面前,我大概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完全的抖M,即使被他直接讽刺,也毫无受到打击的自觉。   我笑了起来。   “不,我并不傻,陛下。”我笑嘻嘻地答道,刻意作出一副认真而恭顺的样子来,“只是跟你比还不够聪明而已。”   ……称赞他两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毕竟他好像满脸都写着“我也很好啊为什么整个阿斯嘉德都没有人来夸奖我也没有人肯定我的价值”的失落和忿忿不平之感。   假如我不是一个愚蠢的脑残粉的话,对他而言大概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吧。基于这样的动机,我要维持自己的脑残粉笨瓜属性。   何况我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认为他确实非常聪明。很可惜,阿斯嘉德是更待见光明系肌肉格斗流的。所以像他这种阴郁内敛心机深沉的魔法术士流就只好被无奈地边缘化。   但是在我尚未看到自己狗腿的谄媚之词产生应有的作用时,洛基的脸色就突然微微地变了一下。   他飞快地从不知哪里拽出那柄永恒之枪,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一下。他身上的行头一瞬间就变回了在阿斯嘉德的标配——除了头上并没有戴那顶有点可笑的弯角头盔之外,他现在看起来又重新变成了那个阿斯嘉德的洛基,而不是中庭的什么优雅年轻的精英绅士。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秒钟就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在那棵苹果树树干背后的不远处响了起来。   “陛下。”   一个穿着神域标准侍卫盔甲制服的高大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很快绕过那棵高大的苹果树,站在洛基面前,就好像完全当我是透明人一样,向着洛基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   洛基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那张英俊的面容上,一瞬间浮现了某种令我觉得陌生的冷漠和傲慢。他嗯了一声,声音冰冷地问道:“什么事?”   那名侍卫仍然状似恭敬地微微低垂着头,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我还在旁边一样。   “三勇士和希芙女士不见了。”   我的心脏陡然抖了一下,好像跳漏了一拍。   ……他们,就是洛基刚才所说的“让你不那么顺心”的人吗?!他们跑到哪里去了?!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洛基的脸色霎那间就沉了下来。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度严峻而冷凝,令人油然产生了某种“快要发生非常不好的大事了”的可怕直觉。   他一言不发,也不再看我一眼,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那名侍卫紧随其后,也同样没有看我一眼。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仍然没有把视线收回来。   “……喂,妞儿,你的脸色可很不好啊?”树上的那丛自从洛基出现,就自动进入静默状态的槲寄生,似乎按捺不住地开口了。   我漫望着面前那一片空无人迹的荒野,轻声说道:“……他要去冒险,是不是?”   那丛多事的槲寄生很难得地哽了一下。   “……你说什么?!”它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我道。   我仍然遥望着洛基的身影消失的方向,有点出神。   “别做不好的事啊……洛基。”   最后,我叹息一般地自言自语道,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那里,压得我难以呼吸。   “……别做会让你自己痛苦的事情。”   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日:   感谢不望_林间的手榴弹~~么么~~   另外要感谢妹子们在上一章的留言安慰。   ☆、Chapter 13   那天之后,洛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过。   不,这样说也许并不确切。他只是再也没有来过英灵殿附近而已。   我在等了很久很久以后,忍不住再一次使用了我那时断时续的幻境之力,把自己的身形掩藏在幻境之下,偷偷摸摸地去过仙宫的正殿,像个阴暗猥琐的斯托卡一样,藏在大殿角落的阴影里,悄悄从远处窥望过他。   他看起来更阴郁难懂了。虽然面容还是和从前一样苍白俊美,但那种俊美的五官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僵硬的面具一样牢牢罩在他脸上,隔绝了其它的情绪流露。   我记得他曾经是很喜欢笑的。虽然那些笑容多数都是用来掩饰自己真正想法的伪饰,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笑了。他的面容如同约顿海姆的坚冰一般苍白、冰冷而美丽,他真正的想法和情绪被深深埋藏在那层坚冰之下,无人能够得知。   就这样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望着他,我的心脏突然窜过一阵细微的刺痛。   做国王原来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吗。可是我看奥丁以前做得游刃有余啊。   不,或许他也有痛苦之处。我想起那片罩在奥丁右眼之上的纯金眼罩。   为了做神王,为了履行身为神域之王和九界保护者的责任和义务,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而且现在看起来他暂时还要失去最得意的长子。而他的小儿子看上去也和从前不再一样了。   越过父亲和兄长所得到的这个王位,算是一种胜利或肯定吗,洛基。   可是为什么我在你的脸上看不到这种胜利和肯定所带来的快意和甜美呢。   我躲在别人所看不到的角落里,难过地望着他。   我不久之前才刚刚发现他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我心目当中唯一的男神。可是他已经变得离我愈来愈遥远了。当初那些感觉距离他无限接近的时刻和情景,现在想起来就像一场不真切的梦一般。   我不能够再留在这里。我发现每当我的心情动摇得十分厉害的时候,我所制造出来的幻境就会崩溃得比往常更快一点。假如我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马上就会露出马脚来的。   我突然转过身去,没命地往神殿外跑去。因为我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笼罩在我身上的那层幻境发出细小的、仅有我一个人可以听到的咔咔崩裂声,而我已经再也调动不出一丝力量来修补它或者发动新的幻境。   我一路冲出了仙宫,拼命地跑向英灵殿的方向。我身上的幻境似乎随着我的狂奔而逐渐在一片片地碎裂崩毁中,但我在仓皇之中已经无法顾及掩藏自己的身影。   我只想跑得快一点,更快一点。最好是快得像一阵卷过神域的疾风,没有人能够真正看清楚我的脸孔。   我今天不知不觉间在神殿里呆了过长的时间,导致自己的能力不足以维持隐藏身影的幻境直至自己平安回到英灵殿外。我究竟是怎么了?我难道沉湎于一个说到底其实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的挫折、愤懑与苦境之中不可自拔了吗?甚至忘记了自己真正应该担心的事情?   我一口气跑到了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当我终于一个急刹车,停在苹果树下的时候,我身上那层幻境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心脏跳得无比剧烈,像要从我的咽喉里跳出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我的气息尚未喘匀,就听见自己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哦,瞧瞧这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你刚才是去做怎样的坏事,才会如此拼命地逃命呢。”   我的心脏咚的一下,好像真的从嘴里跳了出来,啪地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我倏然转过身去。   我知道自己的脸上此刻一定是带着一个无比惊恐而心虚的表情。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此刻是如何出现在我身后的,他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发觉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化,阿斯嘉德黑发碧眼的年轻国王扭曲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他仍然微微笑着,说出我的头衔的那几个音节却吐字得格外用力,一字一顿,近乎于咬牙切齿。   我几乎是立刻就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斯嘉德新任的年轻神王笑着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那样,仿佛随时有可能猛地扑上来,将我无情地撕碎。   “嗯?你那些可笑又有趣的小小口才都跑到哪里去了,米、瑟、缇、丽、丝?”他仍然微笑着,用一种近乎甜蜜的语气,将我当初报出的那个假名的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   我霎时间感到犹如被约顿海姆的霜巨人所发出的、犀利的冰霜魔法击中一般,浑身上下从头至踵冻结了起来,无法言语,也无法行动。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哪怕一个音节来。   ……我无话可说。   我并不是米瑟缇丽丝。我从来就不是。而现在,阿斯嘉德第一聪明的人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不知道我将要面对怎样的惩罚。   洛基那双碧绿冰冷的眸子停留在我脸上。他眼中放出的异样光芒明亮得可怕。   “怎么?你愚蠢到了难以回答这种最简单的问题吗?”他笑着调侃我,可是我猜他掩藏在平静外表之下的内心一定是已经把我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他突然移动了脚步,缓缓走向我的面前,在距离我一步之遥停了下来。他的左手动了一下,手中握着的那柄永恒之枪慢慢伸向我的面颊,冰冷的枪尖沿着我脸颊的线条慢慢滑动,一直向下,直到我的下颌处才停住。   然后,他的左手倏然一抖,永恒之枪的枪尖就突然顶在我的下颌之下,用力将我的下颌向上顶起。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几乎形成了一条直线。   我被迫扬高了下巴,感觉他假如再用力一点的话,永恒之枪的枪尖就会直接刺穿我的咽喉。冷汗慢慢地渗了出来,那种恐惧感沿着我的脊椎一路窜下背脊。   可是,一直到了这种时候,以这种随时可以轻松取我性命的姿态站在我面前的洛基,却仍然在微笑着。他漂亮的五官里闪现出一抹无情的嘲讽和冷酷的恶意。   他慢慢俯首接近我的面容,直到只差一点就会撞上我的鼻尖才停止。他缓慢地微笑着,唇齿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吹拂到我脸上来。   “……嗯?你为什么不说话呢,约、露、汀?”   在那个名字被他吐出的一瞬间,我骤然闭上了双眼,闭得紧紧的。   我感到自己的身躯无法抑止地在微微发着抖。   “你……你怎么会……”我勉强从喉间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   你怎么会发觉我就是阿斯嘉德的幻境之神,约露汀的呢。我的头衔,我的真名……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洛基啊了一声,就好像非常善解人意似的,右手轻轻一摊,好脾气地解释道:“……你难道不知道彩虹桥的守卫,海姆达尔的能力吗,约露汀?”   我的心脏咯噔一下,似乎变成了一块沉重的顽石那般,向下落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渊薮。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3日:   感到十分疲惫。。。家中的事情让人疲于奔命。。。   谢谢妹子们的安慰和支持。   ☆、Chapter 14   彩虹桥的守卫,海姆达尔。那个一身灿烂之极的金盔金甲,身材高大无比的,沉默而忠实地守护着进出神域阿斯嘉德的门户——彩虹桥的守门人。   我当然知道他的能力。他终日守望在彩虹桥头的瞭望室里,注视着他眼中的九大国度的万物众生。他能够看到九界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也能够看穿九界里生活着的所有人。   这其中,当然包括我——阿斯嘉德的居民,能力和地位低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主宰幻境的神祇,约露汀。   不知为何,我的鼻子一酸,大颗的泪珠迅速从紧闭的眼睑之下涌了出来。   “哎呀,哭了啊。”洛基用一种十分随意的语气说道,声调里带着三分刻意的惊讶,简直一点都懒得掩饰其中的虚伪。   “可是,你为什么哭呢,约露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再度贴近了一点我的面容,语调轻柔得像是耳边的呢喃。   “成功地戏弄了阿斯嘉德的国王……难道你不为你的成就而感到得意吗,约露汀?……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从前真的小看了你。你真是太聪明了呢,约露汀。”   他含着恶意,每一句话的结尾都不吝惜地重复一遍我那个被自己隐藏得很深的、真正的名字。而每一次听见他那低沉而磁性的动人嗓音说出我的真名的时候,我都感到一阵心悸,一阵恐惧,一阵不寒而栗。   ……我或者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我在神域唯一的朋友——假如我们还曾经可能称得上是朋友的话。   当我在他面前说出“米瑟缇丽丝”这个假名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永远失去了他。永远失去了他的信任。永远丧失了能够真正接近他内心的机会。   我们之间的距离从未真正地缩短过。或许曾经有过那样的错觉,但在我深藏的秘密被揭开的现在,那一切都将消失掉了。   我即将被他永远地遗弃在此。这座金碧辉煌的华美神域,于我而言又变回了如同霜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一样阴森、冰冷而恐怖的死域。   眼泪不断地从我紧闭的眼睑下钻出来,汇集成两道小河流,蜿蜒地流下我的双颊。   “我……我很抱歉……”我蠕动嘴唇,从被永恒之枪的枪尖顶着的咽喉里硬挤出一句话来。   “我……我不是故意要……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这些连不成整句话的破碎单词用一种走了调的声音说出来,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刺耳且令人厌恶。   我还是这么卑微,这么丑陋。扭曲着脸庞,毫无诚意地道着歉……即使我心里再痛苦,再追悔,再歉疚……也不可能弥补自己当初的那个错误的决定在我们之间划下的深深伤口。   我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啊。   我这么喜欢面前的这个人,而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一再怯懦地延续着当初的欺瞒和谎言,玩弄着他的信任,伤害着他的自尊心?我不是应该比这样更加聪明一点的吗?我不是应该比这样更加勇敢一点的吗?   即使在神域被冷落和无视了太久,也不应当因此就丧失了自己的原则和勇气啊,约露汀。   没错。我不是米瑟缇丽丝。我是约露汀。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名字的来历,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我这样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没有能力的人会生活在神域,但我确实是主宰幻境的女神。   洛基慢慢地勾起唇角。那双俯视着我的绿眼睛里毫无一丝感情。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他清清楚楚地说道,语气终于冷了下来。   “假如你犯了什么错而试图弥补的话……道歉是最无济于事的一种方法。”他用一种极其冷静而客观的语调评价道,就好像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哦……你不会这么幼稚地期盼着说一句对不起,所有的过错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原谅吧?”他微微皱起了好看的五官,神情里有一丝刻意作出的虚伪的天真。然而下一秒钟,他的脸就沉了下来,神情里隐约涌动着一场引而不发的风暴。   “哦……你会?!”他做作地皱了一下鼻子,就好像正在嘲讽我的愚蠢和天真一样;但是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上望着他,我注意到他的嘴唇在微微地发着抖。   “噢,拜托,约露汀——”他漂亮的面容一瞬间就扭曲了,仿佛某种激愤终于涌上了他的心头,主宰了他接下来的言语和行为。   但是在他说出下面的话之前的一霎那,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几乎与此同时,我感到脚下的大地一阵不明显的震颤。   我惊惶地看向洛基,却发现他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铁灰色。   “这不可能……!”他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好像早已忘记了他还没有宰掉我这个胆敢欺骗他的蠢货一样。他似乎在侧耳谛听着什么,又仿佛是在集中所有的精神力和注意力,全心感受着距离这里很远的某个地方正在发生着的一切。   突然,他的目光阴晦下来,意味不明地闪了闪。   “……真是奇妙啊。在这种时刻,居然所有人都全部到齐了——”他感叹似的说道,语调里带着一丝冷酷的嘲讽。   然后,他陡然咽下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目光又投向我挂满泪水的脸孔。我听见他从咽喉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那短暂哼声的含义似乎极度复杂,好像蕴满了愤怒、厌弃、悲哀和更深层次的痛苦。   “真遗憾啊。虽然还想在此跟你先行了结了你竟然胆敢欺骗阿斯嘉德之王的罪孽,但对你的处罚不得不延后一点了。”   洛基用一种冷酷的表情和口吻这样宣判道。   “托尔已经回到神域了。……你最好祈祷我此去处理掉他和那几个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好朋友’之后,已经忘记了要宰掉你这件事。”他讽刺般地笑着,突然收回了那柄顶在我咽喉上的永恒之枪。   “现在请容我失陪,我必须去摧毁约顿海姆,还有那些从来都不重视我,从未忠诚对待我的家伙们——”   “不……请别——”我脱口而出。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在我脸颊上凝固了。   请别去做会令你自己更加痛苦的事情,洛基。   我已经做过了那样的事情——去伤害和打击一个自己最重视的人——所以我知道那样做的后果。   那样做最终只会伤害和打击自己。   可是洛基不明白——或者说,是他拒绝去明白。他微微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左手轻轻在地上一顿手中所持的永恒之枪。   枪柄的一端轻轻地撞击到了苹果树下柔软的草坪,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但是在我耳中听来,却仿佛发出咚的一声沉沉闷响,像是撞击在我心上。   “哦,你还想挂着那副伪善的面孔,说着什么愚蠢的话呢,约露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面色看上去愈发苍白了,声调温柔得如同耳语,低沉而危险。   “我……我只是……”我结巴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最想对他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并不是想厚颜无耻地求取你的宽恕,我知道我已经丧失了那种资格……我、我只是……决不希望看到你痛苦……”   你是否原谅我,事到如今都已经无所谓了,洛基。   你可以就这样一辈子维持着对我的憎恨,拒绝接受我的解释或者道歉,甚至可以惩罚我欺骗你的罪过。   遇见你之前,我的生命里只有一片荒原。现在也只不过是重新退回到那片荒原中去而已。   可是,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就像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听见一句愚蠢的对白就能够让你感到开心。   虽然大概阴郁中蕴藏着的那种无言的优雅算是你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但是你也长着一张也很适合微笑的脸庞。   可是我的心声,事到如今已经不能传达到你心底了。这是我的遗憾。   洛基微微一挑眉,替我说出了那句刚刚浮现在我心底的台词。   “哦,我真抱歉。”他悠长地叹息了一声,就好像他真的会为抛弃这样卑微阴暗,曾经说出过无法原谅的谎言的我而感到有点遗憾似的。   “你的愿望,看起来注定是不能实现的呢。”他轻飘飘地说道,断然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向远方走去。那袭绿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飘起,散发出某种难以形容的,高傲、冷漠、潇洒而孤独的气场。   “……因为你就是那些令我厌恶的伪善家伙们的其中之一,约露汀。”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4日:   忘了说一句。。。   约露汀这个名字纯粹是我随便乱取的,度娘了一下发现没有相似网页,就心安理得地用了。。。   假如听上去有什么问题的话还请多多包涵。。。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名字好取了。。。   写到现在我已经快要成了一枚取名字废渣。。。   顺便说一句,上一篇妖女的女主,也是最后要取个真名,我当时都快把头发揪光了才决定用Luna这个名字。。。   嗯,说起来,把文案栏关键字里的主角名换成约露汀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微妙地激动了一下。。。   ☆、Chapter 15   我在英灵殿外的那株苹果树下呆呆地站着,感觉头脑一瞬间被清空了。   洛基毅然决然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把我丢在原地。他走路的姿态还是一如既往地那样潇洒而气势十足,长长的披风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步伐,下摆轻轻飘动,像一个真正的、高贵的王子那样。   在他离去的方向,黄昏前的天空里,残阳如血,妖艳美丽的晚霞将那一片天空染红。他就仿佛是那样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地向着那片血红色的天空走去,好像已经下定了不容更改的决心。   我慢慢地低下了头,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手心,悔恨地哭泣着,直到听见自己头顶上的那丛槲寄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别再为那种异族来的家伙而哭泣了,妞儿。”它语调简单粗暴地打断了我的哭声。   在长久哭泣所造成的五感迟钝中,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捕捉到它这句短短的话语里最重要的字眼。   “……异、异族?!”我沙哑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单词——它代表着一种要命的指控。我的大脑里嗡嗡响,不知道是因为用尽全身力气的长久的哭泣,还是因为槲寄生所吐出的这个要命的字眼。   那丛槲寄生的语调僵硬而死板,听上去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是啊,异族。……约露汀,你不必为他而伤心。因为他不值得任何阿斯嘉德人为他担心。……他是个霜巨人!”   我感觉一瞬间自己的头顶上仿佛响过一道炸雷那般,咔嚓一声,我崩裂了。   “你、你说什么?!……洛基是……是霜巨人?!”我嗖地一下跳了起来,仰首用力瞪着树上那丛用这么随意的口气就向我当头丢下一枚大炸弹的槲寄生。   “这……这怎么可能?!”   那丛槲寄生哼了一声。   “我本来并不想告诉你的……你是个好妞儿,值得被人更好地对待。正是因为看到他以前对你还不错,我才打算替他保守秘密的。”它怨气满腹似的说道。   “……你以为能够单独生长在英灵殿这种地方的,都是普通而弱小的植物吗。”顿了一顿,它发牢骚一样地说。“其它那些生长在格拉希尔的密林里的家伙们可不像我这样。它们都是一群真正的、无知无觉、更说不上有什么意识和思想的,彻头彻尾的植物。……老子跟那些蠢货可完全不一样!”   我来不及批评这丛总是唠唠叨叨的小树丛爆粗的举动,急切地仰首追问道:“你是说……你知道这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你一早就知道洛基……洛基并不是阿斯嘉德人?!”   槲寄生又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   “妞儿,我可比你能够想像的年纪更老得多啦。”它用一种沧桑地看尽人生一般的口吻,谆谆教诲般地说道。   “英灵殿这里,可是祭奠和供奉阿斯嘉德所有战死的战士们的英灵的地方……这其中,当然也有很多当初在阿斯嘉德与约顿海姆的那场大战中献出生命的英灵了。”它轻飘飘地说,“更何况当初奥丁又不是真的那么偷偷摸摸地把还是个婴儿的洛基藏在自己的盔甲里带回阿斯嘉德的。……当然他作了一些必要的掩饰,确保阿斯嘉德的人们不会发现这一点。但是,他忘记了,有的时候那些不甘心的、已经死去的灵魂,虽然不可能再对活着的人说些什么,可是对于像我这种干涉不到神域的任何事情的‘无害又弱小的植物’,他们是不吝惜说上两句八卦或秘闻的。”   我震撼得愣住了,呆呆地张大了嘴,完全无法作出任何反应,甚至一时间忘了呼吸。   ……我还一直以为,这丛多嘴多舌爱操心的槲寄生,就是我在神域唯一的基友。   ……果然好基友都是要相爱相杀当面一被子背后插刀子的吗!   那丛神烦的小树丛在树上摇晃着枝叶,最后又给我来了一记会心一击。   “而且,我还曾经听到传言说……洛基真正的姓氏,说不定是‘劳菲森’哦。”   劳……劳菲森?!   说起来神域人民的姓氏也很有特点,尤其是男士们。托尔和洛基是奥丁的儿子,所以他们姓奥丁森——奥丁自己当然就不会姓奥丁森,而是他老爹的名字再后缀一个son,组成一个新姓氏。   可是现在槲寄生这家伙居然告诉我,洛基不姓奥丁森,而应该是劳菲森——这不就等于是在明晃晃地暗示我,他其实是劳菲的儿子吗!!   劳菲是谁?!就连我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域底层劳苦群众都知道,他是霜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之王好吧!   换言之……洛基应该是约顿海姆的小王子,而不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   我的头脑里乱哄哄的,真相、现实和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绪搅成一锅粥,和着我先前因为自己对洛基的欺骗而产生的那些罪恶感、歉疚、感伤与痛苦,一时间简直是五味俱全,六神无主,七魂出窍,百感交集。   ——所以,他是不可能成为阿斯嘉德的王的。即使他再努力,也不行。   这居然是我在回过神之后,跳进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我以前一直很困惑于洛基身为神域的小王子,却有意无意地被边缘化了这一事实。   他跟随托尔出征无数次,在战场上即使不是那种拳拳到肉的近身格斗流打法,他的魔法和幻术应该也立下了不少功勋——因为我所听到的关于洛基的说法,不是类似于“他身为托尔的弟弟却贪生怕死,一直龟缩不前”,而是“他身为托尔的弟弟却一直在玩魔法那种小把戏”。这就说明洛基同样也是有战功的,虽然他的成绩未必像托尔那样光彩照人,但也并不是不值一提的,是不是?   但是他的努力,他得来的成绩,他认真思索而办到的事情、完成的任务,都好像被大家选择性地遗忘了。即使是神王奥丁,好像也很少当众公开赞扬洛基的成就——虽然奥丁好像一直都对洛基很不错。   现在一切就都明晰了。洛基是霜巨人的王子,怎么可能登上神域的王位呢?他的一切努力注定落空,他的所有期冀都是不切实际。   而现在,也许托尔将很快从人间归来。洛基的一切都要被交还给他,曾经的苦心,曾经的担心,曾经的关心,甚至曾经的狠心,都挽回不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假如他能够像我这样随遇而安的话,未必不能够回去继续隐藏在托尔身后的阴影里,安安静静地做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和一个好弟弟——又或者,干脆舍弃阿斯嘉德的一切,去做一个霜巨人族的王子。很可惜,他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5日:   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我感觉就可以每天多更一点了。。。   最近这阵子真是累啊。。。_(:зゝ∠)_   ☆、Chapter 16   他不稀罕他名正言顺可以拥有的东西,但是他渴求他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可惜他不会明白,有的时候,只有优秀是不够的。一点血统的争议或者上位者的猜疑,就可以打败一切。   正是因为如此,我在一开始相遇的时候,才会谎称我的名字是米瑟缇丽丝,任由他误解我只不过是一只由槲寄生衍生出来的妖精或者是主宰他在幻境里所看见的那一团混乱的微不足道的神祇。   我越是微小,在这个庞大的神域里才越能够自保。没有人会为了我费心思,也没有人会来利用或伤害我,因为他们能够从我身上得到的价值太微弱了,不值得花费那种心力。   唯一在我身上曾经花了一点心思的人,现在也要离我远去了。我知道他此去前途凶险,可是我无法阻止他。   不知为何,他曾经说过的话,又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父母在夜晚会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那种怪物……你会怎么办?】   ……原来,在那种时刻,他就已经得知了这一切吗。   而我居然还用一种轻松的笑谑态度,来应对他从胸腔深处所绞出来的这种痛苦而迷茫的追问。   他没有说错,我真是太愚蠢了。   ……愚蠢到,难以形容;不可原谅。   我是阿斯嘉德神域里最低微的神祇,人微言轻,能力低下,帮不上什么忙。虽然我能够理解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的气恼、困惑、痛苦和不解,以及苦苦追求父亲和兄长认同的渴望,但是,只有我理解是不够的。   我木呆呆地望着他刚才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已经干涸的眼泪又重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慢慢地爬满了一脸。   假如这种情感能够称之为真正的喜欢,那么只有我的喜欢,对他而言显然是不足够的。或者可以说,他是不会真正去在意的。   我能够给予他的,也只有这几滴不值钱的泪水了。   突然,远方有烟尘飞扬而起。转瞬间,几骑人马就飞驰而至。到了我面前,他们甚至来不及先把座下马匹勒住,就直接跃下。我被那阵遮天蔽日的烟尘迷了眼睛,下意识闭上了双眼。但下一秒钟,就有人一把攫住我的衣服前襟,将我整个人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   我的双脚悬空,整个人的重量都吊在被抓住的衣襟上,很快就感到了一阵窒息。我拼命地张大了嘴,想要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却徒劳无功。我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般,呼吸急促而猛烈,肺部却毫无新鲜氧气的进入。我想我马上就要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而那个凶手仍然不肯放过我。他贴在我脸前非常近的地方,口中吐出的热气都吹在我脸上,令人反胃。他的声音极端危险,带着一丝明显的威胁和逼迫。   “你一定知道——快说,洛基去了哪里?!是不是彩虹桥?!是不是?!”   我挣扎着,想要发动幻境来对抗,但意识已经因为严重缺氧而趋于涣散,无法凝聚起全部精神力来发动足以淹没全部来人的幻境。   “你还要掩护他吗?你也背叛了阿斯嘉德?!”那个几乎要令我窒息而死的凶犯继续在我面前毫不留情地大声吼道。   我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快要僵硬而麻痹了,意识即将离我远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濒死体验么?   他们是来捉拿洛基的……他们要对洛基不利……洛基即使有罪,也不是我们能够裁定的……除非……除非是来自于奥丁或托尔的命令……   我的脑海里乱纷纷地东一个西一个地窜过几个互相之间毫不相关的念头,它们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难以控制,在我的脑海里横冲直撞,似乎要冲破我的意识。   但是它们的四下乱撞也似乎给我带回了一点意志力,我从唇间艰难地挤出一个几乎难以发声的字来:“不……”   “他把托尔弄到哪里去了?!”那个声音继续咆哮着。   我挣扎了许久,如同梦魇中,集中自己仅剩的全部意志力于自己的右手上,一点一滴……终于集中在右手的指尖上。然后,我动了动手指,一道火焰从我指尖激射而出!   我无法控制自己抬起手臂,也无法控制自己集中视线,因此我难以聚焦的视野里,看不到那道火焰打中了谁,又打在什么地方。但是我感觉到堆积缠绕在自己颈部的衣襟骤然松了下来,那个人丢开了我,狂躁地暴跳如雷,吼道:“火之力!她果然和洛基有勾结!她从洛基那里得到了他的火之力!……”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顿时感觉先着地的左侧身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   我的咽喉肿痛,视线难以聚焦,但是我本能地感受到来人的危险,再加上我在绝望之中又爆发出最后一击的力量,伤害了那个打算把我掐死的人,所以我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难以善了。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在距离我不远之处响了起来,及时阻止了之前那个打算掐死我的凶手。   “停下!沃斯塔格!”   我愕然地呆怔住了。   沃斯塔格?!传说中的仙宫三勇士之一?!   我当然见过他。他是个披着一头卷曲的红发和同样卷曲而蓬松的红胡须、无比强壮的大块头勇士。和仙宫三勇士的其余两人以及女武神希芙一道,对托尔忠诚无比。后来,当托尔被贬下界之后,我隐约听说不知为何他们四人也追了下去。既然他们现在回来了,又气势汹汹地追问我洛基和托尔的下落——那么,托尔也回来了?!洛基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那么洛基该如何自处?   我不相信洛基甘心将到手的王位拱手还给他的哥哥——在他还没有得到奥丁的肯定的情形下。我不确定洛基那么着迷于王权的威力,但我知道他孜孜以求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和托尔闯祸被贬之前一样,像托尔那样获得父亲公平的对待和正面的肯定。   但是我觉得他是不可能如愿以偿的。   奥丁是什么人?阿斯嘉德伟大的神王!既然他这么多年都没能对洛基产生一丝怜悯心,那么凭什么在亲生儿子已经归来的现在,还要顾及他从仇人那里顺手捡回来的弃婴呢?   “停下,沃斯塔格!她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投靠洛基,因为她没有足以让洛基重视的能力!”   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样喊道。我猜那是女武神希芙。也许她只是为了阻止盛怒之下的沃斯塔格为了报复我而出重手,但是她的直言不讳还真是……伤人自尊哪。   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抚摸着喉咙,爆发出比刚才更剧烈的一阵咳嗽。   喉咙剧痛。我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应该是刚才被盛怒之中的沃斯塔格扼住的时间太久,导致咽喉受损造成的。可是我没空理会这点伤。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确实是仙宫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   到底出了什么事?洛基把托尔怎么了?让他们这么急着找到这兄弟两人?   我不太相信洛基会跟托尔彻底撕破脸,其实他对托尔这个哥哥的态度,还真的像个弟弟一般,充满了孺慕之情的。只是那些孺慕和崇敬,都已经被掩藏在他的野心和亟欲证明自己能力的渴望之下了。   看着我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女武神希芙走上前,脸色颇为焦急,只是没再对我动手。   “约露汀……你知不知道洛基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6日:   由于昨天特别忙,所以事先使用了存稿箱更文,今天补上对风凉油妹子的地雷的感谢。   ☆、Chapter 17   我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喉咙,防备地注视着她。   我可没忘记刚才沃斯塔格被我击中时所喊的话。他说我那一击是火之力——虽然我也曾经见过洛基在我面前随意地操纵火来恶作剧,但是他可从来没有赐予过我什么火之力。也许这点火之力是我自己自带的也说不定,以前没有爆发出来是因为还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现在,他们是否会认定沃斯塔格对我的指控?他们是否会把我当作洛基的帮凶?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我不知道。”   沃斯塔格几乎是立刻就被我的答案点燃了熊熊的怒火,“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也要学着他说谎吗?!”   刚才最先喝止他的范达尔连忙拉住他。   范达尔的力量和面子足以拉住沃斯塔格不来掐死我,但是却拦不住他的嘴。他暴怒得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头发和胡须都乱蓬蓬地炸起来,须发皆张,冲着我大吼:“他没有告诉过你他打算做什么坏事吗?!你难道打算和他站在一边,害死托尔和奥丁吗?!”   我睁大了双眼,一瞬之后,却笑了出来,觉得他的指控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摇了摇头,在他几乎要瞪成铜铃一般的眼睛注视下,嘶哑地答道:“……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他不会杀死奥丁和托尔的,永远不会。”   “你还要替他辩解!……”沃斯塔格一下甩脱范达尔的手,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再度扑上来,先把我这个洛基的帮凶掐死。   正在这时,神域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阵隐约的摇晃!   所有的人的行动都为之一凝。范达尔迅速伏倒在地面上,凝神静气听了片刻。   就在这短短一霎之间,地面的摇撼愈来愈大。范达尔很快跳了起来,脸色苍白地说道:“……彩虹桥!有人在砸彩虹桥!”   其余那三人几乎立刻将眼神一致投向我,就好像我是个先知,能猜到是谁在破坏彩虹桥一样。   我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洛基决不可能破坏彩虹桥,因为他还要借力消灭桥那一边的约顿海姆;那么砸彩虹桥的人,除了拿着锤子的雷神托尔,还会有谁?!   我立即沙哑地叫道:“是托尔!只有雷神之锤,才会有这么巨大的力量能砸坏彩虹桥!”   那四人马上互视了一眼,脸色均是难看至极。他们马上翻身上马,沃斯塔格还在喊着:“带上这个妞儿!不能让她跑了!她一定知道洛基的阴谋……”   希芙脸色很难看地瞪了沃斯塔格一眼,从马背上俯身下来,向我伸出一只手,飞快地说道:“约露汀,请随我们一道去彩虹桥。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紧紧抓住她的手。她身为女武神,力气比我大得多,用力一拉就把我拽上了马背,拉到了她身前的位置,随即拨转马头,狂奔而去。   我们赶到彩虹桥附近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彩虹桥那里爆出一片十分明亮而炫目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桥身刚巧被托尔的雷神之锤砸塌了,猛烈的爆炸卷起巨大的漩涡和波涛,彩虹桥一端飞速旋转着的球体和指向约顿海姆的冲角旋转着沉重地坍塌了,桥身的碎片随着猛烈的气流向四周飞散,桥下深渊里的波澜随着爆炸的能量猛然反向翻卷过去,空中爆出明亮的火焰和凶猛的气浪;我们眼睁睁地望着空中巨大的气旋里有两个身影,被桥面坍塌掀起的气流抛向半空!   大家齐齐失声惊叫!   我感觉冰冷的恐惧和炽烈的惊怖一瞬间混合了起来,将我迅速灭顶。我不知道那桥下有什么,但我猜一旦有人掉下去,必定有去无回。   我决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而我唯一能够用的武器,就是幻境。   我双手向着那个方向尽量地摊平伸展出去,掌心里爆发出比自己能够想像的还要多得多的力量,几乎像是一束炽烈的火箭,从我掌心刺破血肉,激射而出!但我所发出的,却并不是与自己掌心的高温相配的火焰,而是坚冰。我手中所发出的幻境向着坍塌的彩虹桥飞快地一路延伸过去,所到之处,不管是汹涌的波涛、飞溅的碎片、残余的建筑……统统立即冰封起来,化为一整块巨大的坚冰!   但是我的速度不够快,仍然不够快。   我眼看着托尔那披着红色披风的身影和洛基那披着绿色披风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从半空中飞速坠落向桥下波涛汹涌的深渊。而一路飞快蜿蜒过去的坚冰仍然距离他们很远——   然后,彩虹桥残余未坍塌的桥身缺口上,突然探出一只苍老但有力的手,一下抓住托尔的一只脚!   我身旁那四人再度发出一声惊呼。   奥丁!是甦醒过来的奥丁大帝!   他及时出现在桥上,抓住了托尔下坠的身体!托尔的一只脚被他抓着,整个人倒吊在半空;而他的手里则紧紧抓着那柄永恒之枪。而永恒之枪的另外一端,托尔倒吊的身体的下方,是洛基!洛基抓着永恒之枪,同样全身悬空。深渊在他们身下旋转翻腾着,黑暗而危险,充满了未知的力量。   我倒吸了一口气。   但就是这短暂的一愕之间,我赖以催动幻境的精神力倏然断掉,双掌中冰封的幻境霎时停顿在原先推进的地方,不再往前延伸。   我惊恐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再咬牙打算重新催动幻境。但是我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所爆发出来的巨大的精神力似乎已经全部消失了,幻境纹丝不动了片刻,然后倏然在原地崩碎了,化为无数银白色的细碎光点,消逝在深渊里。   就在此刻,我听见洛基高声大喊起来。   “我原本可以做到的,父王!我可以做到的!”   我看不清奥丁的神情,但是他并没有回答洛基。   洛基继续用力地喊道:“……为了你!”   喊出这一声之后,他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柔和了许多。   “……为了我们大家。”   就连我也能听得出来他最后一句话中蕴含着的一线希望与祈求的意味。可是奥丁并不动容。   他苍老而睿智的脸孔隐藏在被风吹乱的白发间,他平静地说道:“不,洛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眼泪迅速冲出了我的眼眶。   我知道洛基被他的父亲——他一直以为的、也是他唯一认定的父亲——所否定了。他没说错,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他的人生,也将成为了一个笑话。   说错的是我。   我曾经告诉他,不会有人看他的笑话。   我错了。   我又一次欺骗了他。欺骗了满口谎言的恶作剧之神。   但是洛基却平静得可怕。   在奥丁说完那短短的两个单词之后,洛基就没有再说过一个字。他只是悬在半空,整个生命都悬于他的哥哥托尔手中紧握的那柄永恒之枪上。他修长瘦削的身躯仿佛突然轻得没有重量,在虚空的狂风中飘荡。   我突然听到托尔大喊起来:“洛基,不要!”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被人冷酷地握紧了。它紧缩成一个小团,我怀疑它已经停止了跳动。   在托尔紧接着的一声“不!!!”的狂吼中,我眼睁睁地看着洛基平静地松开了自己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他的身躯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那般,轻飘飘地向下坠落,无声无息地掉进了深渊。   我觉得在那一瞬间,我已经紧缩得不可能再舒展开来的心脏,突然像我方才发出的幻境一般爆碎了,化成无数细小的碎屑,仿佛随着他一道坠进了彩虹桥下的无底深渊里。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7日:   。   ☆、Chapter 18   仙宫里在举办宴会。   我站在神殿之下,背靠着神殿高大的基座,漫不经心地听着殿内传来的欢声笑语。   我站得有些累了,于是在原地换了个姿势席地而坐下来,屈起一条腿,把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这个姿势让我很容易就能看到自己的掌心。   我慢慢地翻转自己的手掌,掌心朝上。我凝神望着自己的掌心,除了已经看得非常熟悉的掌纹之外,一丝伤痕都没有。   我的视线落在掌心的生命线上,沿着它一路向下,看着它一直划到了我的手腕那里。   这条生命线算是长的了吧。   但是不知道洛基掌心有没有这么一条线。如果有的话,他的生命线又长不长。   我始终觉得有一点恍惚,就好像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而我从那天起就仿若梦游,从未醒来。   后来,奥丁破天荒在仙宫里召见了我一次。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为了我那天所显示出来的异乎寻常、从未展露过的发动幻境的能力。我甚至如实地告诉他,自从那天之后,我的精神力似乎就已经消失了。我所发动的幻境,现在已经很模糊了,并且持续时间极短。   我还直言不讳地对他说,假如他认为我的能力不再能够胜任幻境之神的头衔,那么就剥夺我的神格和头衔吧。我不在意。   但是奥丁却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坐在王座上,长时间地注视着我。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就像那棵生长在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一样沉默而麻木。   最后,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问我,我是不是洛基的朋友。   我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想了想,诚实地对他说,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的人只有洛基。但是现在我们可能永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了。   这种答案对于习惯从别人那里获得的一切答案都是“yes”的奥丁大帝来说,也许太鲁莽而不知深浅了。不过我并不在乎会得到他的惩罚。事实上,我还奇怪那天我贸然发动了远远超过自己平常所显示出来的力量,意图用冰封幻境淹没彩虹桥及周围的一切,这种逾越的举动,为什么没有得到奥丁的惩罚。   而且,这一次他也并没有惩罚我的意思。   他抬起自己唯一仅剩的那只眼睛瞥了我一眼,苍老而疲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   然后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一样可笑。   他说,你是否正在哀悼他的离去?   我当然知道阿斯嘉德大概没几个人真正哀悼他的离去。仙宫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当时都在我身边,和我一样亲眼目睹了洛基坠落深渊的震撼一幕。但是除了发出一声叹息——其中感叹和惊讶的成分还居多——之外,他们几乎是立刻就欢欢喜喜地冲过去迎接他们终于从沉睡中醒转的神王,以及终于从下界归来的真正的王子去了。   我这么想着,微微昂起了一点下巴,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还很想对他说,即使是一个坏蛋,这世间也总会有人觉得他很重要。也总会有人不想见到他死去。洛基做了难以饶恕的事情,还想要消灭约顿海姆;可是对于敌对的两方来说,想把对方灭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而且,他真的想要杀死他唯一认定的父亲和兄长吗?!他只不过是想证明给他重视并仰望崇敬的这两个人看,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他也有足够的智谋,他也可以统治阿斯嘉德——即使他没有足以登上王位的血缘,他也有足以登上王位的资格。   可是他失败了,他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了更巨大的代价。我简直不敢相信他那么轻易地就松开了抓着永恒之枪的右手。然后在这神界只留下一线让我们静静哀悼他的资格。   眼泪从我的眼角渗了出来,划过我的面颊。我在奥丁大帝面前很无礼地哭泣。即使是静静地落泪,也太失礼了。但是奥丁却没有斥责我。   他只是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疲惫地挥挥手让我离去。   我正沉浸在回忆里,却突然听见女武神希芙的声音,在我头顶的阶梯上响起。   “王后陛下,对于您儿子的事我很遗憾。”   我微微仰起头来,正好看到希芙垂下了视线,目光一瞬间有点闪烁。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没有人会真的觉得有多么遗憾。他们只会认为这个疯狂的孩子是自作自受。奥丁还算是厚道,没有把洛基的身世公告天下,否则现在从众人那里,也许他会连一句遗憾都得不到。   说谎是不好的哦?!希芙?!   果然,希芙下一句话就迅速地转向了她真正关心的人。   “他……怎么样?”   托尔一分钟前刚大步流星活蹦乱跳地从我脑袋顶上走过去。我嘲讽地想。   你说他能怎么样?   而且彩虹桥毁了,通往中庭的道路也中断了。说不定你的机会就要来临了,希芙。我继续尖刻地想着。   我听见神后弗丽嘉用她一贯的温柔语气说道:“他在悼念他的弟弟。”   这句话倒不是假话。在我看来,托尔确实算是个弟控。更何况他一直认为洛基是从他手里掉下去的,他的后悔和悲痛确实是发自真心,并且和我的一样深刻。   然后下一句话弗丽嘉就无意中插了希芙一刀。   “而且……他还在想念她。那个凡人。”   我忍不住发出一阵无声的冷笑。   在洛基坠下彩虹桥之后,今天的盛宴是我人生之中第一次获得出席宴会的正式邀请。当一名穿着金闪闪的华丽盔甲的仙宫侍卫纵马向英灵殿这边奔过来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有想到他是特意前来向我传达出席宴会的邀请的。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呢?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神王奥丁和王后弗丽嘉,现在把我当作是他们的养子留在神域的唯一一位朋友,因此看在亡者的份上,终于肯稍微善待我一点点了呢。   这么说来,这迟来了数百年的邀请,还真的是洛基留给我的恩惠。   那个被神域的所有人戒慎恐惧着,小心翼翼地敬而远之的恶作剧之神,那个在大家眼中妄图取代奥丁和托尔而统治阿斯嘉德的不自量力的野心家,所带给我的恩惠。   难以置信的重视或优待……这是我在遇见他之前,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即使他是一个恶棍,他也从来没有做过真正危害我的事情,反而让我因为他而受益。   对我而言,这种感觉,成倍地增添了失去他所带来的痛苦。   当初在彩虹桥畔,我终于证明了自己也有强大的能力催动一场巨大而令人印象深刻的幻境。我这个幻境之神的头衔并非浪得虚名。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假如放弃这一切虚无的浮华或荣耀,能够换回那个人的话,那么我宁可不要现在我所获得的一切。   可是,已经晚了。   我只能够在自己建构出来的幻境里,望着同样是自己建构出来的他的幻影说话。但是,幻影是不会回应我的。幻影也不可能减轻因为他的离去而带来的悲伤、悔憾与痛苦。   某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对那些轻易就可以将他忘却的别人,对那个轻易就欺骗了他又没能帮助他的自己——倏然化作心头的暗涌,一股脑地涌上来,变成某种亟欲实现的冲动,促使我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过身子,像是身后有人追赶一般地急急冲着仙宫的某个方向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8日:   那个。。。本周貌似有上编辑推荐榜,所以必定坚持日更。   最近事情很多,全部都挤在一起,所以我写完了可能没有时间重新检查一遍,假如有虫子的话麻烦大家帮忙抓一下喔~~谢谢~~   ☆、Chapter 19   我谨慎地用幻境笼罩住我自己的身体——虽然我现在的能力已经近似于无,但是掩饰自己的身影这种小范围的幻境,我还是可以操纵自如的——慢慢走进仙宫,接近洛基曾经住过的房间。   那里现在已经是仙宫的禁地了。房间那扇雕刻着华美图案的大门紧锁着,附近却并没有我猜测中把守的侍卫。事实上,附近空无一人。   也许奥丁、弗丽嘉或者托尔觉得洛基既然已经死去,就没有必要再保持对他的防备了吧。一个逝者曾经的房间,除了封存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我仍然谨慎地用幻境把自己从头到脚牢牢罩住,走近那扇大门,四下观察了几分钟,确认附近并没有任何异状。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发力试图扩大笼罩着自己的这个幻境——这很危险,在洛基坠下深渊之后,我曾经数次试着这样做,都失败了;那层幻境没有扩大多少就骤然崩溃了,反而把我自己的身影暴露在外——但是这一次,事情居然进行得很顺利。   我眼看着那层只有我一人能够看到的、完全透明的幻境慢慢向外扩张,逐渐漫过了洛基的旧房间的大门上缘,将整个房间连同我自己一起都笼罩在内,而我体内的那种维系幻境存在的力量仍然没有一丝即将枯竭的征兆。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事实上,自从我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来悄悄看一眼洛基曾经住过的地方之后,它就一直跳得很快,维持着不太正常的高速频率猛烈地跳动;而且当我愈是接近这里,它就跳得愈是混乱而不规则,仿佛一个泵浦一样,每一次跳动都往我的身体里压入一股我所不熟悉的力量,而它们慢慢汇集起来,慢慢绽放出一种愈来愈强的野蛮的、外放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流窜,仿佛要叫嚣着撕碎我的身体和灵魂,将那股自从亲眼目睹洛基坠落深渊之后就一直徘徊在我心底的悲恸、绝望、悔憾与沉痛释放出来,撕裂这仍然一片歌舞升平光辉灿烂的神域。   那个幻境终于覆盖了我面前这个房间,并且十分稳定地按照我的心意停止了扩张,没有任何即将崩溃的预兆。我终于放下了心,站在那扇门前,犹豫了大概一分钟,还是一咬牙,伸手推开了门。   那扇门略微有点沉重,而且大概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人使用的关系,我感觉门轴似乎也有一点生涩,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幸好我事先布下了幻境来遮挡,不然我现在的侵入行为一定会被人发现。   我原本期待着能有一线阳光从房间内透过敞开的门缝,慢慢照射出来。但是我的期待竟然落空了。门后的房间里一片阴暗,当我从那扇半敞的门内举步走进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房间里所有的窗子都被深色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因为缺乏光线,房间里的情形看得并不清楚。   这种景象再度令我迟疑了片刻。但是我已经走到了这里,我决不可能就这样转身回去。   我走进房间,回手轻轻地关上房门。站在一室黑暗里,我的眼睛竟然也渐渐适应了室内的阴暗光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微微的尘土气息,大概是许久以来无人使用,因而积累起来的灰尘,因为我的到来而被激起,缭绕在我的身周口鼻之间。我沉默了一会儿,走向一扇窗前,伸手唰地一下将窗帘拉开。   猛烈的阳光立即从窗子里照进黑暗的室内,刺得我一瞬间不禁眯了眯眼睛,举起右手挡在眼前。   等我的双眼适应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光线,我又绕过那张床走到房间的另外一边,同样拉开一扇窗上的窗帘。   这样虽然室内还是有点阴暗,但无疑已经比刚才好得多,我可以看清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了。   这个房间的主色调是绿色、黑色和暗金色——和洛基经常穿着的服饰色调一样。我忍不住有一瞬间想到,托尔的房间主色调除了暗银色之外,是否就是红色——他那袭大披风的颜色。这个念头令我有一霎那产生了一种恶作剧的快意,因为我瞬间就脑补出了托尔一片大红的房间,布置得就像洞房花烛夜俗气又喜庆的新房一样。   但是这种愉快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转为了黯然。   我站在那扇窗前,窗棂一侧的深绿色窗帘静静垂下。我注视着光线里的尘埃在我眼前漫舞。   我慢慢回过身去,眼前有一瞬的朦胧,就仿佛一股突如其来的雾气迷蒙了我的双眼。   这个房间非常大,很显然根据家具和布置分成了卧室和起居两个区域,虽然中间并没有屏风一类的陈设阻挡。我现在站立的这边毫无疑问是洛基的卧室,窗下摆着一张巨大而华美的大床,床上的枕头和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一丝皱褶都没有,就好像从未有人在上面躺过一样。   我的身边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衣柜,柜门上同样雕着精美至极的花纹。衣柜旁甚至有一面落地的穿衣镜,我走到它前面,只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面色青白,眼窝下陷,眼睛周围有深深的黑眼圈,一头黑发披散下来,略显凌乱地纠结着,堆在我肩头和身后;镜中的那个自己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嘴唇上甚至有一道小小的、已结疤的伤口;整张脸上唯有眼神最最刺目,空洞干涸得令人惊心。   总而言之,我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也近乎像个游魂了。   我向左边微微侧了一下身体,也不知道自己这种举动到底打算收到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我的身后并没有任何其他人影,镜中只映出我身后那张一丝不乱的大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像个猥琐的偷窥者和卑微的暗恋者那样,离开了镜前,走向那张床。   我伫立在床边,许久许久,就这么望着那张整齐得像是地球上的家具店里的样板间的床。   床上的床单和枕头是平常的白色,仅仅只是镶着深绿色的边而已;但被子却整张都是深绿色的,仔细看去,上面还蔓延着隐约的暗色花纹。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使用过了,但是在窗子里斜斜射入的温暖阳光照耀下,它们还是显得和第一天换上时那样崭新舒适,仿佛我只要俯下身去,就能够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属于阳光的气味。   这张床看上去真好,睡在上面一定很温暖而舒适,一定能够睡个好觉。果然是阿斯嘉德的王子才会享有的豪华配备。不像孤寒的我,要么睡在那棵苹果树下的草坪上,要么回到那片小树林里的木屋里,躺在那张硬梆梆的单人木板床上,一觉醒来,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硌得发痛,稍微一动就好像变形金刚一样,全身的关节都在叽叽嘎嘎地重组。   我的视线向下落到那两个并排放着的洁白的大枕头上。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每张尺寸大于单人床的大床上的标准配备而已,我的心头还是小小地翻滚过一股微弱的异样。   我的指尖慢慢地向下落下去,最后碰触到了那个蓬松柔软的大枕头。我的手指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划过那个枕头的表面。经过了这么长的一段失去主人的闲置时间,它的表面布料失去了主人的体温温暖,透着一股轻微的冷意,有微尘从我指尖下轻轻飘起。我的五指微微一顿,忽然紧握成拳。   然后我收回手,转身离开了床边。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9日:   计划再有两章就结束这一卷,哇咔咔~~   ☆、Chapter 20   我重新回到那面穿衣镜旁,凝视了它旁边的那个巨大的衣柜一阵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就像个猥琐且卑劣的、只能躲在黑暗里远远窥视着自己心仪的对象的失败的暗恋者一样,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打开那两扇雕花的柜门,从里面偷偷拿走一件他曾经穿过的衣服保留起来,当作一个念想。尽管那些衣服上早已失去了他的体温和特属于他的那种微微带着一丝清冽寒凉的味道,我还是那么强烈地想要将一件他曾经穿过的衣服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把自己的脸颊贴在那件衣服的衣料上——不管它是由金属、皮革、亚麻还是最上好的丝绸制成的——仿佛这样做就能够穿越了那些逝去且永不再来的时光,透过自己长久且沉痛的回忆和思慕,在记忆的最深处拥抱住那个已经消失了的人,告诉他我有多么想念他,告诉他我有多么后悔曾经向他说谎,多么后悔没能在最后的时刻帮上他的忙,告诉他现在只要他向我开口,我便会拼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努力替他实现任何愿望——   可是最后,我只是将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默默地从衣柜前走开。   我知道我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从这个房间里拿走任何东西作为纪念,更没有资格拥抱他或者恳求他的友谊,因为我已经欺骗了他,我和那些无情的阿斯嘉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至少还在他面前并不怎么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想,而我甚至没有如实地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我究竟是谁——   我沿着墙角,慢慢地在这个已经失去主人的房间里游走。我经过他曾经坐过的沙发、曾经用过的柜子,堆满书籍的书架,空空荡荡的茶几……所有的器物和家具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灰尘,随着我行走间带起的风而飘飞,钻进我的鼻腔里,迷了我的眼底,激得我几要落泪。   最后我停在他的书桌前。桌上的烛台里还有未燃尽就已熄灭的半截蜡烛,书桌的一角仍然摆着一瓶装饰用的花,可惜里面的花早已枯萎。我注视了那束干枯发黄的花许久,才勉强猜出来那应该是一束欧石楠。   我望着那一束小小的、枯黄的花,轻声吐出一个词。   “孤独。”   是的,我记得欧石楠的花语,就是“孤独”。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巧合。毕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洛基对任何花卉植物还有偏爱。而在广袤而寒冷的荒野上一望无际地生长着的欧石楠,无声地传达着它的勇敢与寂寥;但在一片金碧辉煌的神域,它是被遗忘的、不起眼的植物。也许洛基对自己的房间里会被仆人摆上什么花并没有特别的指令——我记得有一回我们在神域某处的原野里闲逛的时候,他对自己脚下遍地生长的欧石楠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但是现在留在他空寂的房间里最后的花朵竟然是这个,代表着勇敢和孤独的小花。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我注意到桌上还整齐地摆放着几本书。一眼望去,大多是关于魔法的书籍——洛基的魔法造诣非常高,又有神后弗丽嘉的亲自教导,我敢说假如我不是幻境之神,等同于开了外挂的话,要看透他所施放的每个幻术,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还有一两本关于九界的历史;除此之外,桌上居然还摊开着一本书。   我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而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一股猛烈的冲动就涌上我的心头,叫嚣着要我接近去看一看,他最后看的到底是怎样的书,又是什么样的内容。我亟欲了解他在最后的时刻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又真正地渴望着什么——虽然现在得知这一切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我再也不能为他做到任何的事情,我还是想要知道,以便在以后漫长而更加无望的、重归枯萎而贫瘠的人生里一遍遍地追忆,一遍遍地想念,拒绝像旁人一样忘记。   我发现那是一本诗集。   中庭的一些有名的诗人的作品选集。   譬如正打开着的这一页上,不知是谁——应该是洛基本人吧——在某几行诗句下,用笔重重地划了一条线。   “你把财富藏于掌心,我们叫嚷着我们被人抢劫。   可你随心所欲地松开或捏紧你的掌心,得失相同。   你自己与自己玩着游戏,你同时又输又赢。”   我愣住了。   我是个思维贫瘠而庸俗的人。我想我无法理解这似是而非的诗句。这几句话里的每一个字拆开来我都认识,我也知道它们的意思;但它们组合到一起,却形成几句让我怎么也不能完全明白的话语。   洛基果然是一个比我聪明几千几万倍的人。他连这种深奥的句子都看得懂。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而又轻、小心翼翼地翻阅着那本中庭的诗集。   洛基划线的诗句是一首长诗的最末尾几句。而这首长诗自始至终都透着一股让人费解、却又不敢去深究的感觉,并非因为这首诗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假如加上了一些脑补之后,这首诗的内容看在我眼里就格外触目惊心。   【……在道路铺就的地方,我迷失了道路。   在茫无垠际的海面,在一片蔚蓝的天空,没有道路的踪迹。   路被遮掩了,被飞鸟的羽翼,灿烂的星光,四季更替的花卉遮掩了。   我询问自己的心儿:血液能否领悟那条看不见的道路?   唉,我不能留在这间屋里,这个家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因为永恒的异乡人沿着道路走来,对我发出声声呼唤。   他的脚步声敲击着我的胸膛,使我痛苦不堪。】   我不知不觉看得出神,完全投入了这首诗中去了。   可是下面的句子,也只会让人继续感到伤心。   【你把我排到失败者之列。   我知道我赢不了,可也离不开比赛。   我将一头扎进池中,哪怕沉到池底。   我要参与这场使我失败的比赛。   我将赌上我全部所有,当我输完最后一文,我就把我自己作为赌注,然后我想,我将通过完全的失败而获胜。】   我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不能在这个房间里发出太大的响声。我还不想招来满腹狐疑的侍卫,更不想把自己暗中潜入洛基这个神域的罪人与弃儿的房间之事暴露在神王奥丁面前。   即使只是怀念,我的行为也是逾越的,令人费解的,不可原谅的。   我的指尖在那本诗集泛黄的纸页上慢慢划过。指尖之下,是几行令我没来由地觉得鼻酸的诗句。   【我知道,终有一天,太阳将在暮色中向我作最后的告别。   牧童将在榕树下面吹着长笛,牲口会在河边的山坡吃着青草,而我的日子将会溶进黑暗。   我的祈求是:在我离去之前,让我知道,为什么大地召唤我投进她的怀抱;   为什么她那夜间的寂静向我叙述星辰的故事,为什么她替晨光把我的思绪亲吻成花朵。   在我离去之前,让我逗留片刻,吟唱我最后的诗句,把它化为乐曲;让我点着灯火,看一眼你的脸庞;让我织好花冠,戴到你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0日:   本章里的诗句出自泰戈尔的《采果集》。   另外多谢风凉油妹子的地雷~~   ☆、Chapter 21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1日:   上卷到此结束。明天开始更新中卷。   顺便说一句,我原本就很喜欢这章里引用的诗,所以就把它拿来用在这里了~~   本章有配乐,大家可以点击一下听听。   这首歌的名字是"Everybody Lies",感觉比较应景,就贴出来了。   歌词如下:   We do what we have to when we fall in love   We say what we need to get out when it's not enough   Whether it's to yourself, or lookin' at someone else   Everybody lies, lies, lies   It's the only truth sometimes   Doesn't matter if it's out there somewhere waiting for the world to find   Or buried deep inside   Everybody lies   Just being honest, we're playing for both sides   It's easy to deceive but it's hard when the trust that's broken is mine   For better, or for worse, for the happy, for the hurt   Everybody lies, lies, lies   It's the only truth sometimes   Doesn't matter if it's out there somewhere waiting for the world to find   Or buried deep inside   Yeah, everybody lies   Everybody lives   And everybody dies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又悄然无声地回到了英灵殿外的那棵高大的苹果树之下。   我靠着树干坐下,拿出我刚才仍然忍不住从洛基房间的书桌上偷偷带出来的那本诗集,在自己的腿上平摊开来。   我原本想再认真地、从头到尾地读一遍这本诗集的全部内容,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我很快就在自己制造出的幻境里沉沉睡去。   很快,一个梦境就浮现了出来。我在梦里也清楚地知道这是梦,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林间小径上,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在路面上投下无数顽皮跳动的光点——而那条小径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我知道将永不会再见到的人。   而且,他看起来和从前一样,衣着华美,身材修长,过耳的黑发整齐而服帖地梳向脑后,略显苍白的面容年轻而英俊。和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一样,他的右手里拿着那柄闪闪发光的永恒之枪,站姿高傲而笔直,充分显露出他完美的身段,看上去还是那么迷人且危险。   他微微昂起下巴,站在小径尽头的光芒里。他身上的华美甲胄上泛起金属特有的冷光,绿色的大披风下摆在风里微微飘起。当看到我之后,他似乎慢慢把脸低下了一点,以便与我平视;这个动作使得他身上先前显露出来的那种傲慢的气质消失了,他突然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   那个只维持了短短两秒钟的笑容几乎是立即撕碎了我的心脏。我情不自禁地往前奔了几步,却愕然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和我之间的距离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缩短。那条小径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往后延伸,而他始终站在小径尽头的灿烂光芒里,当我往前奔过去一点,他看上去就往后退了一点,我们之间永远隔着那条小径的长度,他在我面前近在咫尺,却始终遥不可及。   我不自觉地张大了嘴,鼻端一酸,泪水就冲进了眼眶里。   我恍然大悟地想道,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还在梦里啊,他也只能在我梦里出现。他已经掉下了彩虹桥,坠落进了从来都无人生还的神秘深渊里,我还能怎样才能找回他呢。   我遥望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我把他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唯一的朋友,我唯一喜欢的人。   我当初为什么要欺骗他呢?我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去做疯狂的事情呢?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尝试着挖掘自己的潜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呢?这样的话我至少就可能在彩虹桥下及时用冰封幻境把他坠落的身体拦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自己的幻境和梦境里,独自悔恨。   在茫然的泪水里,我仿佛感到梦境里的森林深处起了一阵风,有细微的吟唱声在风里从远处传来。   “你在那边还好吗?感到孤独吗?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我的身体剧烈地一抖。   这是哪儿来的歌呢。听上去像一首悲哀的诗,可是我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听过它的呢。   你还好吗,洛基。   你仍然感到孤独吗。   在你所去的那个世界,日落的时候,天空也会像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样,被妖异美丽的晚霞染红吗。   假如我说对不起,你能够听见我吗。假如我说我爱你,你能够相信我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顾这还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我放开声音,冲着小径尽头的那个人影,大声地喊道:   “洛基——洛基——你现在还好吗——假如你还活着的话——可不可以回来啊——我很抱歉我当初的所有隐瞒——可是这一句是真话——我希望你能回来——你还有很长很长的生命——不应该这样就死去——不管你希望从这世界得到什么——你总是得活着,才能得到那一切啊——”   小径尽头的那个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光里,听着我语无伦次的喊话,突然勾起唇角,冲着我笑了笑。但是他还是没有说话。森林里只有随着清风飘来的辽远的吟唱,还回荡在我们之间。   “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就像风停留了,又走了一样。像影子,承诺永远不再回来,为了那始终掩藏的爱意,为了轻吻我疲惫脚踝的小草,以及跟随在我身后的小小脚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现在当黑夜降临时,蜡烛还会再次点燃吗?……”   小径尽头的那个人突然露齿一笑,然后冲着我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一个词。   【Farewell.】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就被无情地撕裂了。我顾不得那段始终难以逾越的距离,又向前跑了几步,喊道:“不!!请不要——”   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样远,一点都没有缩短。尽管我再努力地奔跑,再殷切地渴望着,再拼命地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手,也不可能有奇迹发生。   风里传来的吟唱声,也随着他的这一声告别而逐渐微弱下去,仿佛愈来愈远,愈来愈轻,就像一个马上就要彻底消散的幻梦。   “我在这里祈祷,所有人都不再哭泣,为了让你知道,我有多么深爱着你。在炎热夏日的午后,长长等待。那条苍老的小径就像父亲的脸,孤独的野花,悄然消逝……”   一种愚勇的冲动突然涌上了我的胸口。尽管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如泡沫般很快就将破碎的梦境,面前不远处那个人也仅仅只是我梦里的一个幻影,我仍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开嗓子大声向着他喊道:   “我……我喜欢你——不,应该说,我爱你——真的——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样说——可是,假如你还活着,是多么好啊——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来换取一个再见到你的机会——我发誓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维护你——拼尽全力为你完成心愿——假如祈祷有用的话,我要祈祷你仍然好好地活着——仍然有机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泪水哽住了我的喉咙。   而那段吟唱声逐渐飘散在风里,愈去愈远。   “我曾那样深爱过,每当听到你那微弱的歌声,我的心就悸动不已。我为你祈福,在我渡过漆黑的河流之前,带着我灵魂最后的呼吸——”   吟唱声渐渐消散,梦里的他没有再对我说一个字,只是身影渐渐模糊,渐渐变淡,弥散开来,最后消失在小径尽头的光晕里。   我睁开了双眼,慢慢抬起了右手摸向自己的脸,在脸颊上碰触到了仍然湿冷的泪痕。   似乎在梦里,那风里的吟唱声在完全消散之前还唱出了最后的一段诗,只是清醒过来之后,我完全记不得那最后的一段的内容了。   那梦里的吟唱声就像一种蛊惑,仿佛耳畔的轻喃,仿佛心底的低语,仿佛是从我记忆的最深处翻搅上来,再一字一句都牢牢楔入我灵魂的最深处。   毫无疑问,那是一首长诗,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或看过,也不记得它的最后一段到底是什么内容,但是它的其它部分——我在梦里听到的部分——却始终在我心底回响,伴着我此后每个白天黑夜的每一个动作,见过的每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它就如同“洛基”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的主人,还有那张苍白而年轻的脸,英俊而修长的身影,高傲但优雅的气质,精致但脆弱的神情,偶尔出现的狡黠得意的笑容一样,跟着我一道坐在苹果树下,跟着我一道在旷野中飞行,跟着我一道在小木屋的烛光下读书,跟着我一道沉溺于幻境,并且在幻境中入梦。   【你在那边还好吗?感到孤独吗?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当黑夜降临时,蜡烛还会再次点燃吗?……】   ~【上卷完】~      ☆、Chapter 22   我想我是病了。   不,应该说,我想我是快要死掉了。   因为我沉浸在幻境和梦境的双重麻醉里,不能自拔。   我的能力一直那样不上不下,有气无力地悬吊在半空,弄个幻境出来罩着自己,偶尔做做坏事,倒是足够了;但要更进一步,做更多的事情,或者为阿斯嘉德做什么贡献,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到头来,我还是一个顶着神祇之名的废柴。   而且,奥丁好像也和其他人一样,在那次召见我之后,渐渐又忘却了我的存在。   于是我就一直呆在我原来该呆的地方——英灵殿外的槲寄生下,不问世事,醉生梦死,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   我渐渐发现我能够在幻境里短暂地描摹出一个洛基的幻影。那个幻影持续的时间极短,基本上也不可能给我什么回应,甚至是当我试图接近的时候,心情一激动,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我猜是因为那种时候自己的精神力失控,无法再维系幻影的缘故——但是我仍然乐此不疲地在幻境里描绘他的影子,哪怕仅仅是远远地站着,冲着那个幻影说上几句话,我都已经觉得足够了。   这天,我照例在幻境里,对着不远处一个有点模糊的人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一直在想,彩虹桥下的深渊里到底是什么物质,是否有人能够从中生还……”我有点心不在焉地说着,想着最近自己借助那点微薄得可怜的幻境之力,到处偷偷看书的小小成果。   “可是没有这样的记载。我觉得有点奇怪……几千年来,难道就没有出过一次类似的事故吗?有人掉下了彩虹桥什么的?而且,也没有任何记载说明桥下的深渊里都是什么,又都通向哪里……”   那个人影坐在一张同样虚幻的桌子旁边,好像正在悠闲地翻着一本书。听见我的话,他仿佛从书里冲着我的方向抬了抬眼睛,却并不回应我。   ……当然他不可能回应我。在幻境里,从来没有任何幻影真的回答过我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有点贪婪而光明正大地直视着他,有点出神。   “我一直在想你以前对我说过的事,每一件事……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怎么做才可以帮你……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   突然,一个陌生而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我的话。   “哦不,你当然可以帮助他,阿斯嘉德的小姑娘。”   我大骇,陡然站起身来!   一个头上戴着风帽,穿着式样奇特、镶着金边的金属重甲,脸上还罩着一个可怖的镂空金属面具——面具下露出来的脸完全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脸孔——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肌肉虬结,高大粗壮,看上去充满了威胁感,径直挡在我和洛基的幻影之间。我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上居然长着六个手指——多余的那个手指长在他大拇指下方,活像另一个大拇指似的。他的肤色惨白,声音低沉,还带着胸腔里爆出来的阵阵回音,听上去十分恐怖。   他那个镂空金属面具下的脸形状扭曲可怖,就好像被火烧过一样,虽然肤色还是惨白,像是厚厚地涂上了一层粉,但皮肤粗糙而扭结着,像是不光滑的瘢痕。当他张开嘴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地球上会有“血盆大口”这个字眼——他的嘴里生着细小的牙齿,几乎看不见牙龈;但连同牙齿一起,他嘴里几乎是一片血红色,像是翻起的血肉一般,令人反胃而畏惧。   “你是谁!”我色厉内荏地低声喊道,心跳早已飚破了一百八十。   这个人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地侵入我所构造的幻境里,而我竟然没能够事先发觉!而且我现在还是在阿斯嘉德的英灵殿外,他居然就敢这么大摇大摆地侵入我的幻境,而无人得知!他的能力到底强大到了一种怎样可怕的地步?!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和身躯不要发抖。   我知道我是个在阿斯嘉德毫无存在感,也没有利用价值的神祇。我的能力低微,地位更低下,假如有人想打阿斯嘉德的主意的话,我也不应该是那个突破口。可是他为什么会一上来就找上我?!   ……还有,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大概看出了什么,低沉地笑了起来。   “哦,这只是我的幻影而已,阿斯嘉德人。”他用一种耻笑而睥睨的语气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来带给你一个好消息的。”   我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好消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防备和不信。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用这么冷冰冰的语气说话,而且还是在一个能力神秘而强大到也许用一根指头就能捺死我的人面前!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什么好消息了,先生。”   那个自承是幻影的人仿佛对我的回答感到有点惊讶似的,顿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   “……这个消息会让你满意的,阿斯嘉德人。”他十分无礼地说道,仿佛对我的语气和措辞里透出的一丝反抗和防备之意居然感到有丝兴味似的。   “他重新出现了。”   我浑身一震,心跳瞬间就不受控制地飚破了两百。   这句短短的话里蕴藏着的无限意味,我几乎是一瞬间就体会了出来。   “什么?!……你说谁?!”   那个人扭曲怪异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   “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幻境之神。”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沉默了一瞬。   我不想现在深究他的来历,也不想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以及我的身份的。因为我一瞬间已经被他所带来的这个消息击中。我现在心脏疯狂地跳动,血液在血管里猛烈地奔流而鼓噪着,像要化为尖锐的利箭,一瞬间穿破我的身体。   这个消息足够震撼性,也足够……让人惊喜得不敢置信。   洛基还活着?!在跌下了那翻滚而危险的深渊之后,过了这么长时间,却有人出现,来告诉我说,他仍然好好地活着?!并且,我还有机会去找他?!有机会重新亲眼再见到他?!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强捺住内心波澜汹涌的激动,反问了一句。   那个人闻言露齿而笑——就好像他很笃定我一定会相信他的每一句说辞,我的反问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徒劳挣扎而已——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   “托尔已经离开这里去下界了——去中庭。”他的脸上仍然带着那个可疑又令人反胃的笑容,即使只是一个幻影,他也令人感到浑身不舒服。他缓缓说道:“你不会以为他是特意下去只是为了跟某个妞儿约会的吧?”   我的眉毛深深地皱到了一起。   我并不知道托尔去中庭的事情。但是我此时才想起来,我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虽然我在洛基坠下彩虹桥之后重新开始使用幻境封闭自己,但是托尔作为洛基的哥哥,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很关注他——我很难说清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也许是……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不在了之后,关注他的家人、他曾经爱的亲人,能够让我产生一种能够稍微更接近他一点的错觉吧?   这么说来,托尔已经得知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而且他已经赶去中庭,打算和他一度以为已经失去的弟弟见面了。   ……洛基现在在中庭?他在坠下彩虹桥之后,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他又是怎么到达中庭的?他在中庭做什么?他为什么不回来?!   还有,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以幻影的方式潜入我的幻境里,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他想让我也去中庭,去寻找洛基?可是我找到洛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是洛基派他来通知我的?但是洛基为什么要特意让这么一个奇怪而可怖的人,用这种藏头露尾的方式来通知我呢?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那么……洛基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他现在到底跟一些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他现在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事情?!   千万种疑问在一瞬间都蜂拥而上,挤拥在我心口。我的心里充满了惊喜、激动、疑惑和担忧,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恐惧——我不知道洛基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个人特意跑来通知我这件事意欲为何——我的心底总有个小小的声音,跳着脚地在叫嚣着,就好像是一种警告,仿佛我一旦顺应了心底那种重新见到洛基的渴望,自己就将被拖进一个和彩虹桥下翻滚着的一模一样危险的深渊里,从此命运的轨迹将会被永久地改变,有一些事情会不受控制地发生,而我再也无法阻止。   ……但是,有什么会比重新见到洛基——活生生的他——更甜美的事情呢?!为了得到这个我梦寐以求,日夜祈祷的结果,难道不值得我去冒一点险吗?   我并不确定这个人带来的是不是骗局。但即使是,我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欺骗的东西。我已经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失去了绝大部分精神力的神祇,我的存在不会碍着任何人的眼,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或坏处。我微不足道。以前是,现在更是。   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我几乎是在一霎那间就做了决定。   足够疯狂。我似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单纯地疯狂过。   “他……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2日:   昨天大家剁手的战绩如何?^^   今天貌似是俺在编辑推荐榜上的最后一天,所以特别写长一点。。。^^   另外,中卷的故事发生地点,大家看卷标名就知道了,嘿嘿。   顺利完成上卷以后,心情愉快地去刷了一下新出的学园K游戏。。。   除了剧情实在弱了点以外,人设和CG比我预想的好很多啊~~   哦哦室长俺嫁~~(我才不会说是因为我这个日语废闭着眼睛乱选都能刷出他的Best Ending呢。。。   嗯,一定是因为相性很合才会这样!(。   也许哪天有空开综漫同人的话,可以写进去。。。^^   ☆、Chapter 23   我的下界申请意外地获得了准许。   ……可能是因为我人微言轻,就算不在神域里存在也没什么重要的吧。   似乎是神后弗丽嘉说服了奥丁——又或者绕过了奥丁——亲自批准了我的申请,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很荣幸。   不过我只有三天时间下界。这也够了,我还记得上辈子大家总是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阿斯嘉德神域不知道是不是按照这个规矩来计算,但是同样作为神域,时间单位总不会差得很远才对。   为什么弗丽嘉会这么通情达理呢?   而且彩虹桥已经炸毁,想要从阿斯嘉德下界,是要耗费很多气力的。我搞不明白那些所谓暗之力量的概念,但是听说为了把雷神托尔送下去,奥丁很是费了大力气。   那个当初前来蛊惑我下界的奇怪的人,曾经说过可以帮助我下界。我记得他当时语气里充满了对神域的轻蔑,说:在阿斯嘉德很难的事情,也许我们可以轻易做到呢。   我怀疑他不安好心。而且我担心自己一旦贸然答应让他帮忙的话,以后会被他利用来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我现在的能力已经不足以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我还不想被神域放逐,我想回到这里;最好和洛基一起。虽然以前的过错无可挽回,但我希望他的身世与奥丁的猜忌,以及他在疯狂之下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在众人心里所划下的那道鸿沟,有朝一日可以被填平;日子可以重回我们相遇的最初时那样,平和安宁,每个人都快乐。   于是我果断谢绝了那个藏头露尾、形迹可疑的家伙。他的身上回荡着一种令我感到很不舒服的气息,让我有点担心像这种人是不是不肯接受别人的拒绝——即使是最缓和的婉言谢绝也不行。   不过他比我想像中的要好说话一点。他只是冷笑了几声,听我说我打算走官方途径申请下界,然后告诉我,一旦被拒绝了,他愿意给我第二次机会。只要我在彩虹桥被炸断的尽头发动幻境,他就会来帮助我离开阿斯嘉德。   所以当初,在我考虑了一天之后,在英灵殿门外堵住神后弗丽嘉的时候,心里是十分忐忑的。   我知道假如我这一次不能够成功的话,不但会引起神域的疑心,或许还会加强监视,而且我就只能到彩虹桥尽头去寻找那个气息令人很不安的怪人的帮助了。那样几乎就等于公然背叛阿斯嘉德。即使我真的能够下界,能够在人间见到洛基,我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也不知道我会遭到阿斯嘉德的何种惩罚。   弗丽嘉一向是那么大度、平和、温柔而美丽,即使被我这种低等小妖偷偷摸摸在英灵殿门口截住,她也没有生气。看上去只是有一点吃惊。   我吞吞吐吐地表示我想去下界——去中庭,去一下下就行。而且我还没说我为什么想去。   奇怪的是弗丽嘉听了我的请求,在最初的怔愣之后,她居然也没有继续追问我的理由。   她的目光仿佛越过了我的头顶,飘向很远的地方。这个样子令我不由得忐忑不安地揣测,她是不是也和托尔一样,已经知道了洛基在人间重新现身的消息。那么,奥丁知不知道?奥丁会不会允许我在这种敏感的时刻下去?   我战战兢兢地站在她面前任她打量。弗丽嘉的出神并没有花费很久的时间,她很快收回目光,对我温柔一笑,说:这件事很重要,请给我一晚时间仔细考虑考虑。明天早上,在这里等我。   我的心脏咚咚跳了一整夜,心里把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给我带来的有限几句关于洛基的话翻来覆去咀嚼了无数遍。我感到我再也不能等待得太久,愈是躺在这里静等弗丽嘉对我的宣判,心头想要见到洛基的渴望就愈是强烈。那种期待着重新见到一个完好无缺的他的心情,在我胸口翻腾,似乎如同一波一波生生不息涌上的海浪,在我四肢百骸窜过,带起强烈的某种力量,仿佛再不抒发,就要冲破我的胸膛。   我勉强按捺着那种激动、不安、焦灼的情绪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脸色很憔悴。   苹果树上的那丛槲寄生摇晃着枝叶告诉我,我的双眼下方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我拍了它寄居的那棵倒霉的苹果树树干一掌。   然后我趋近英灵殿,在殿门外的阴影里静静等待。   弗丽嘉很快就来了,看见我的时候,她的表情似乎微微一怔。   不过我很快就得到了我渴求的答案。   “你去吧,以神界的三天为限。”她说,眼神里似乎充满了不安与怜悯,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像是某种打算孤注一掷的渴盼。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最好不要随意使用你的神力,约露汀。不要给中庭和人间带来危险……”   我高兴得压根来不及细思她话语里深层次的含义,只是连连点头。   她最后似乎放弃了告诫我,只是简单地说:“现在就去吧。约露汀,你去彩虹桥的尽头,然后跳下去就可以了。”   这个方式令我大大地一愣,先前的那种几乎要淹没理智一般的兴奋终于稍稍褪去一点。   这个方式让我突如其来地想起了彩虹桥坍塌时的一幕。洛基松开自己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坠落在桥下无边的深渊中。   现在我只要从相同的地方跳下去,就可以见到他吗?   我毫不犹豫地谢过她,转身朝彩虹桥的方向跑去,甚至来不及和我的老友——那丛槲寄生和它寄生的苹果树告一声别。   彩虹桥的断口处仍然参差不齐,突兀地向着桥那一端的虚空中伸展着。   彩虹桥的守卫海姆达尔似乎不在那里。桥的附近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桥下滚滚的波涛之外,四周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我走到彩虹桥的断口处,探身往下望了望。   桥下的波涛仍然如同夜空中的星云和黑洞一般深邃难懂,仿佛含有无限危险与奥秘一样,深渊里汹涌翻滚,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和不为人知的愤怒,要撕碎坠落其中的每一个人。   可是跳下去就可以找到那个我们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人。   我三观这么正,以前真难想像自己有一天会不管不顾地拿着自己的一切去冒险,只为了找到一个大家眼中的坏蛋。   我闭上了双眼,在心中默念“请带我去找洛基”,然后毫不犹豫地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向前纵身一跃,跳下了彩虹桥。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3日:   。   ☆、Chapter 24   我感觉自己仿佛在波涛之中随波逐流,来回翻滚,被波浪一下向上抛起,一下又如同自由落体般猛然向下坠落;有时候我仿佛被某种力量一下抛远,但过一阵子我又会被某种力量拽住四肢撕扯和摇晃。我的身体在这些来回变换的波涛间有如一个破麻袋一般被翻过来倒过去地颠簸、牵拉、扭绞、疯狂摇撼,在这种令人反胃晕眩快要昏倒的折磨似乎要持续到无穷无尽、使人完全失去理智与意识之前的一秒钟,我感到自己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   我摔得一阵眼冒金星,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攒足了力气爬起来。   这里似乎是某个繁华大都市的某条后巷。地面上污水横流,两旁排列着装得满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巨大的垃圾箱。我听见在某个垃圾箱背后,居然有野猫惊恐地叫了一声。   啊,我下凡的唯一目击者。   我慢慢地站直了身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被污水和垃圾弄得狼狈不堪的衣服。   糟糕。我得想个办法改头换面先。   半个小时以后,我大摇大摆地走在商店街上。   幻境之力十分管用——我在身无分文的情形下,只能无视弗丽嘉的警告一次了;而且她的措辞我可没听错,是“最好不要用”,而不是“绝对不准用”,何况她还补充了一句“不要给中庭和人间带来危险”,可是我就是去蒙一套能见人的行头,能给中庭或人间带来什么危险呢?——我现在穿着一袭上辈子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昂贵到不得了的大牌华服,口袋里还藏着一本我从书店里顺来的书。   一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   我在对北欧神话和阿斯嘉德两眼一抹黑的情形下,绝对需要这种严重剧透型的书。虽然它只是在学术而系统地介绍整个北欧神话而已。   我在书店里草草地翻阅了一下它的目录,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这里面并没有我的名字。   当然,在这里面,洛基和奥丁以及托尔之间的关系也和现实有所不同,但至少他们的名字都在其中。   我暗忖,是不是因为我在阿斯嘉德活得太没有存在感了,还是因为我的本事和地位太低微了,这本北欧神话综述才懒得提及我?   我打算在人间的这些日子把它翻来覆去吃透了,背下来,再把它遗弃在这里。要是我不小心把它带回了阿斯嘉德,万一被人发现的话,我的平静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虽然我觉得既然我已经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了中庭,我的好日子应该也已经到头了。   我的直觉总在叫嚣着我也许卷入了某个阴谋之中。可是我不知道以我现在这种微薄到几近于无的力量和地位,哪个阴谋家还会觉得我是一颗值得重用的棋子。   ……而且,不管我将要跨入的,是怎样一段湍急而危险的河流,只要这道河流能够将我最终带向洛基的面前,那么我就不惜用我自己的一切,命运和未来……去冒险。   我站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街头,一时间感觉有点不真实的恍惚。   我已经离开中庭——或者说,是地球,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名字我更加熟悉一些——太久了。   我对这里的一切知识和记忆都已经很模糊了。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彩虹桥下的深渊,会把我带到这里来。   我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彩虹桥的传送原理和过程,因为我以前觉得这种事情反正我也用不到,何必多费力气去学呢?   可是现在我却感到一阵茫然。   街头的招牌,人们的对白……都用的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语言和文字。我很确定这里的官方语言不会是英文,尽管他们的书店里也有英文版的书籍销售——装在我口袋里的那本北欧神话,就是英文版的。   我冲着街边的一切招贴画、广告和招牌研究了好久,最后勉勉强强得出一个不那么有自信的结论——这种语言大概是德语。瞧瞧那些单词的拼法和字母的长相,我也只能猜到德语这个结果了。   好吧,我现在在一座德国的大都市里。可是彩虹桥把我带到德国来,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洛基现在正在这座城市里?!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激动。但这种激动随即被一个残酷的现实浇灭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到他。   我压根没有问过托尔,以前他利用彩虹桥传送的方式在九大国度之间旅行的时候,彩虹桥是否可以直接将他精准地送达他想去的目的地——比如说,某个人的附近。   而且即使以前的彩虹桥有这种神奇的服务,现在它被毁了,我也不是真正通过它下界的,而是通过它下方曾经吞噬洛基的深渊——我并不知道这种方式会给我的定位带来多少变数。   我一时间感觉十分茫然,脚下不知不觉地在城市街头的人行道上慢慢朝着一个完全随意的方向行走着。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人间的一切,也不记得那些我似曾在此间度过的岁月。可是我还记得一个人。我必须在人间找到他。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或者衣角,不让他再生变故,不让他再流离,不让他再离我远去。   ……洛基,你到底在哪里?   你是否还愿意允许我跟从你?你是否还想看到我?你看着我的时候,是看到了一个无情地欺骗过你的叛徒,还是一个以近乎脑残的方式盲目地倾慕你的旧相识?   你既然还活着的话,又为什么不肯回到神域去?是因为那里现在对你来说无可留恋吗?还是你认为你留在这曾经令你鄙视的中庭,才有机会得到你所希望的一切?   ……你想要得到什么呢,洛基。   我是否还有机会补救我的过错,是否还有机会帮助你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呢。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突然,我视野的余光里似乎有一抹影子一闪而过。我霎时间猝然停下了脚步,停顿了一秒钟,然后猛地把自己的颈子生硬地扭向那抹身影出现的方向!   而当我第一眼看到隔着一条喧嚣宽阔的马路,大街对面的人行道上那个身穿黑色长外套,颈子上搭着一条镶着绿边的驼色十字圆点围巾的年轻男人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冒着得罪奥丁或者踏入陷阱的危险,也要申请下界。   那个男人面色依旧苍白,额头上有几道疲惫的纹路,头发看上去和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长了一些,长及肩头的黑发服服帖帖地像在神域时一样用发胶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统统贴着头皮梳向脑后,发梢微微向外翘起,配上那套昂贵笔挺的衣装,使得他看上去多了一点玩世不恭的雅痞的风味。但是他的鼻梁高挺得几乎凌厉,薄唇紧抿着,看起来充满了沧桑和阴郁之感,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一样。   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我不管不顾地从街上拥挤的车流中直冲过去,奔向他的面前,任凭喇叭声、刹车声、叫骂声在我身后响成一片。   “洛基!”   他的身躯陡然一僵,原先轻快的脚步蓦地一顿。他就好像是被什么机器人附体了一样,肢体十分僵硬地慢慢转向我这边。   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最后停在距离他几米之外的地方。但是这样望着活生生的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也足够令我感到格外的激动和欢欣;一股没来由的欢喜冲进我心底,使得我一瞬间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   他苍白的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怔忡之色,但那种表情很快消失了。他挑了挑眉,低声冷笑了一声。   “哦,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女士?”   才坠落凡间不久,他的言语措辞里已经完全学会了人类的那一套方式。他的语气虚伪到了极点,深藏着一丝厌恶。   “是英灵殿后无人问津的可怜虫,米瑟缇丽丝?还是幻境之神,约露汀?”   我原本欢快的声音登时哑了火,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我……我很抱歉!”我决定先向他认错。   可是他似乎并不肯听。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好像一点也没有久别重逢的那种喜悦感,苍白瘦削的英俊面孔板得紧紧的,脸上毫无表情。   我语塞。千言万语堵塞在我心口,像是要如同那一夜的彩虹桥一般爆炸开来,可是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我是来找你的……我想看看你……我听说你还活着……”我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地说着,一瞬间突然觉得难堪得想哭。   他一定是很恨我吧?恨我这个胆敢欺瞒他的人?我口口声声说要尊敬他,拥戴他,却连最基本的以诚相待都没有做到……我和那些肆意用自己的偏见去伤害他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假如我真的能够全心相信他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我是谁?为什么不敢大声说出来我不是米瑟缇丽丝,米瑟缇丽丝这个人其实从未真正存在过?……   “我……”我用尽全力,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一句我事先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没错,我是个愚蠢、懦弱而可悲的人……我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我害怕你知道了之后会立刻转身离开,永不再和我说一个字……”眼泪软弱地涌出我的眼眶,原来要坦承自己曾经的错误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那么,他会原谅我吗?   “我……我在阿斯嘉德从来都没有朋友……不,应该说,在阿斯嘉德,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在意过我的存在……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开始,我只是想,也许不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看不起我,愿意偶尔和我说说话……后来……后来……是我越来越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   汹涌的泪水哽住了我的咽喉,把下面的话统统阻塞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4日:   最近字数范围比较飘忽。。。   这是因为俺写起来比较没数,基本上是看情节而定的。。。   情节比较容易发挥的话就多写一点,有时候必须得断在某个地方的时候就会少一点。。。   请大家多包涵~~   ☆、Chapter 25   洛基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戴着一个苍白僵硬的面具。听了我这样一番声泪俱下的真实表白,他似乎也没有丝毫动容的样子。直到我再也说不下去,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哭泣,泪水一滴滴落在我脚前的行人路的石板上,他才好像略略动了一下双脚,换了一种站姿。然后,他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约顿海姆的坚冰。   “你以为哭出几滴眼泪,说一句你很抱歉,就可以抹去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他的声音里似乎隐隐挟带着一场暴风雪,虽然他的语调十分平静。   我猛然抬头,脸上还挂着满脸可笑的泪珠,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这就是他在想的吗?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肯回到阿斯嘉德去吗?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唇角突然浮起一丝很淡的、带着嘲弄的笑容。   “以前……虽然你一直都不肯说,但是我还以为你是混乱之神……哦,混乱之神,和恶作剧之神……大概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你虽然那么愚蠢,但是却不那么令人讨厌吧?”他的声音中断了,绿色的眼眸里射出一线凌厉的光芒。   “但最后我才发现,你是幻境之神……你所给我看到的一切,不是由你主宰的混乱,而是在你描绘出的幻境里,由我自己的心境投射出的混乱……”他自嘲地笑了一笑,苍白的脸上只有双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在那近乎透明的肌肤之下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满口谎言,最后却是被来自他人的谎言所欺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是不是,约露汀?”   我悚然而惊。   他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绿眼睛,此刻就像他真正的出身一样,射出寒冰一样冷厉无情的光,冻结我全身的血液。   其实我与他,都是神域里他人的踏脚石。他注定要衬托他的兄长,目送兄长距离他愈来愈远,登上阿斯嘉德的王座;而我,身为幻境之神,却被永久绑缚在英灵殿脚的槲寄生附近,永无归期,永无去路。我猜我知道弗丽嘉为什么只允许我离开阿斯嘉德三天,因为那应该也是被施加在我身上的那种无形的束缚魔法允许我离开那棵槲寄生生长的苹果树的极限吧?假如超出三天之后,我还没有归来,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事情?那种魔法会将我直接粗暴地拘回阿斯嘉德的英灵殿那里吗?还是……会向当初施加这个魔法在我身上的神祇示警,让整个阿斯嘉德都发觉我不告而别,擅自离开神域下界的罪过?   我已经在洛基上一次从彩虹桥上坠落的时候知道了自己或许可以达到的力量,我所构建的幻境可以无限庞大,但是我却不能离开那丛槲寄生三天以上。人生是多么的可笑!   他说完后,并没有等我回答,就迅速地穿过马路,走到了另外一侧的人行道上,仿佛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往来的车流撞到。他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汽车之间穿梭,不时有车子为了躲避他而发出尖锐的刹车声以及司机的诅咒声。但是他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直到跨上了马路另一侧的人行道才站定。   他看起来仅仅只是为了躲避我才这样做的,这个想法令人更感到沮丧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凝视着洛基。他穿上这一身人类的服装,看上去更加贴近我前世的审美了。我感叹地想着,假如上辈子他能够穿成这样,出现在我眼前,说不定我会立刻倾倒不已,决定倒追他的。   我想走近他一点,但是他立刻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一些,眼神中写满了疏远。   我只好停在原地,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望着另一侧的他。   我突然想起我们有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得知了我偶尔会在某些紧张或者陷入深度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偷偷啃指甲的恶习,于是就把一种吃了会陷入昏睡的药趁着我在那棵苹果树下睡觉的时候悄悄地涂在我的手指上。   幸好树上的那丛槲寄生好心提醒了我,不然我就要中招了。   真难想像那个时候我们才见面几次,他就能无休无止地拿我恶作剧。真不愧是恶作剧之神。   但是现在他已经快要变成别人口中的邪神洛基了。他不再是单纯的恶作剧之神,不再是奥丁之子,神域的小王子。   我想对他说点什么,但是这条马路实在太繁华了,太喧嚣了,我甚至经常被来来往往的汽车和行人挡住视线。   我担心洛基会在我看不到的一瞬间消失。那样我祈求弗丽嘉让我暂时离开那棵我赖以生存的槲寄生就全无意义。   我知道最好不要在人间随意施放自己的能力,否则不知道哪天我一旦玩过了界,会立刻被抓回神域接受惩罚也说不定。弗丽嘉警告过我的。   可是我别无选择。   我冲着马路对面人行道上的那个身材高瘦修长的男人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一瞬间,这个大都市街头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仿佛消失了,我们身后的那些摩天大楼和低矮的街边小店,电话亭和红绿灯,街头的热狗车和路边咖啡座的桌椅……所有的建筑和物体,都慢慢化为模糊而扭曲的背景。幻境正中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地上仍然划着各种交通标线,红绿灯依然在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交替闪亮……   当那层幻境扩散开去笼罩住了洛基的时候,我看到他那英俊而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的表情。   他仍然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右手拿着一柄造型十分奇特的权杖,左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色苍白,站得笔直,并没有试图摆脱这个幻境。四周的一切突然静止了下来,幻境里的这个空间安静得可怕,没有人,没有车,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他。   我的双手仍旧向前平展,直到这个幻境将我们周围的一切全都覆盖。然后,我收回了自己的手。这个幻境足够维持一段时间,我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   我上辈子并不了解北欧神话。我也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是如何能够进入阿斯嘉德神域,成为幻境之神约露汀的。我本来一直用理智在告诫自己,我只是想在这个我已经很陌生了的人间寻回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朋友,再冷静理智地确定他的安好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我却发现自己在没有理智思考的时候就替自己下了一个决定,用余下的时间,换取一个和他说话的机会。   我想了想,决心向这个满口谎言的恶作剧之神,从此都只说实话。   我大声喊道:“我的时间并不多——我很快就必须回阿斯嘉德——是王后陛下允许我来凡间的——我只有三天时间——但是我动用了我的力量制造巨大的幻境,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触犯了神域的规定——我知道我很愚蠢,可是我从来没有故意要欺骗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实话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因为在阿斯嘉德,从来没有人在乎过我的实话,也没有人关心过我到底是谁,我可以做什么,能够做到什么——”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马路对面的洛基喊叫,每说一句话就换一次气,生怕下一句自己喊得不够大声,让他错过我的实话。   “如果我说我非常抱歉——你能够原谅我吗?——如果我说我来这里是希望找到你——你能够相信我吗?”我喊得额头绽出几条青筋,后脊背上冒了一层薄汗。   “如果我说我愿意尽自己的全力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你能够相信我说的这一切都是出于真心吗?!”   可是洛基依旧沉默,始终沉默。   他那双令他的表情显得阴郁的平直的浓眉微微皱在一起,额头上因而浮现了几条细细的纹路。他的薄唇紧抿着,唇角微微向下撇着,挺直的鼻梁和细长的双眼都紧绷起来,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那么不好接近。   我喊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气喘吁吁地弯下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地喘息着,就好像刚刚发动的那场幻境远远超出我的能力,令我无法负荷一样。泪水再度涌上了我的眼中,但是我极力忍住;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哭泣。或者说,在他面前哭泣是没有用的。我只能等待着他对我的宣判,别无其它可能。   “……你想要让我相信你?”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眼神里不带一丝暖意。   我陡然站直了身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不过我只呆滞了一秒钟的时间就反应了过来,生怕他立刻消失在我眼前,立即拼命而用力地点头。   “很好。”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来,形成一个带着点嘲讽的笑容。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5日:   。   ☆、Chapter 26   他把我带到一座巨大的艺术馆的门口。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里是斯图加特。之前我在商店街上满心只有做贼的心虚,只顾着赶快用幻境蒙骗到一身行头和一本我想要的书;虽然注意到四处都是德语,但是我还真是没有花心思去猜这里是德国的哪个城市。现在我知道了——艺术馆大门外高悬的广告上清清楚楚写着Stuttggart这个单词呢。   他吩咐我隐藏在艺术馆门外的阴影里,然后说:“让我看看你能够做到什么……为我。”   他假如不加最后那个定语还好。一旦一加上去,我的心脏就跳得厉害,好像感觉自己要跟着他一起去做坏事了似的。   不得不说让一个始终都是好孩子的人,第一次偷偷摸摸地去做坏事,总能有种刺激又恐怖的快感。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偶尔会蹦出来的一些也许是我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的残余记忆碎片,又突然蹦了出来。   我好像想起来我上辈子曾经跟着好朋友摸进老师的办公室去偷作业本。那天她忘了写练习册,早读的时候老师逐个收作业,她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练习册交了上去;然后趁着大家都去上操的机会,她串通了那天本来就该做值日的我,硬把我拽到办公室替她把门,她在里面翻出我的练习册疯狂地一通抄。   那件事后来怎么样,我已经忘了。现在记起来,也不过是因为我当时心惊肉跳又上了贼船,硬着头皮不得不干坏事的感觉,太清晰了,就像现在这种感觉一样。   我知道自己是使用精神力来催动幻境的,可是现在我这么心虚,怎么能够催动一场巨大的幻境呢?   我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要做什么?”   一个飘忽的微笑在洛基唇角浮起来,他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话,却突然反问道:“你以为我死了以后,曾经为我哀悼过吗?”   我睁大双眼。“当然!我每天都在哀悼!一直到我得知你没有死的消息为止!”   这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却好像令他有点吃惊。他漂亮而狭长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一点,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是吗?”他含笑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此刻面部的线条柔和下来了。   “那么,告诉我,是什么力量,让你当初在彩虹桥边……能够发动那么巨大的冰封幻境?”他突然贴近我的脸,轻声问道。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大跳,脸色轰地一声涨红了,重新又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我不能让你掉下来……哦,当然,还有托尔。那个……我不知道彩虹桥下是什么,我觉得只要我用冰封幻境暂时替换了周围整个的一切,你们掉下来的时候就会掉在冰上,不会有危险……”   洛基哦了一声,狭长的眉眼眯了起来,眼角似乎飞出一线笑意。   “你做得很好。”他称赞我。   我沮丧,“可是还不够快……我没能……没能……”   “哦,那已经够了。没人能真的把那么一大片地方都弄成那样吧,”他漫不经心似的随口安慰我,眼中亮光一闪。“后来呢?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更加沮丧了,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声音有如蚊蚋。   “你和托尔还是掉了下来,被众神之父抓住了……我、我一惊,精神力断掉了……我没能控制住已经铺展开的幻境,它崩毁了……然后,你也……”   再次回想起那一幕仍然使人心酸,我深深地垂下了头,听见洛基的声音响在我的头顶:“没关系,约露汀,没关系……那么,你是用你的精神力来催动和控制幻境的,是不是?”   我没注意到他后面那个问题。我只注意到他称呼我“约露汀”。   不是“米瑟缇丽丝”。   我还是第一次在他口中不带愤恨地听到我这一世真正的名字。以前,当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时,他总是叫我编造出来的那个假名“米瑟缇丽丝”的。后来他知道了我的欺骗,也曾经在盛怒中含着愤怒和嘲讽地叫过我“约露汀”;但是像此刻一样,在平常的对话中不带任何情绪地这么称呼我,还是第一次。   一个念头快如闪电地窜过我的直觉。   ……也许他只是需要那个作为幻境之神约露汀的我,所以他才这么称呼我。   我微微仰起头,想在他脸上找到能够支持或者推翻我这个危险的推论的证据。   “……是的。”我不能对他再说谎,即使他真的打算利用我也一样。   “那个时候,我想我是因为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量,所以才能够催动巨大的幻境……我猜那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所以我才会控制不住它,令它飞快地崩溃……”   洛基的脸上突然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对着我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哦,不。你不知道你自己拥有多大的力量,才会这样说……”他向着我伸出一只手,像是抚摸一只宠物猫一样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后颈。我几乎是立即就打了个寒噤,感觉脊背上汗毛都根根直竖了起来,心里的感觉混杂了恐惧、忧虑、无措与紧张。   “你是因为我才爆发出那么巨大的力量的吗,约露汀?”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情人的耳语。他口鼻间吐出的温热气息轻轻吹拂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   ……洛基,他在做什么?是打算色-诱我?还是打算用感情来笼络我?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两句佛教的偈语突然钻进我的脑海里。   这一定是我上辈子拥有的记忆。我这辈子可是北欧神话里没有出现过的一个无名小神,跟佛教搭不上边。   可是这两句偈语此刻比任何事情都震撼我的心肺。我被这轻飘飘的两句偈语震住了,感觉五脏六腑都随之翻搅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我的四肢百骸中窜来窜去,就如同我当初听到洛基还活着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一样。   我的精神力量也许复苏了。我不再是洛基坠落深渊之后,那个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单以能力来说不配再担任幻境之神,只凭借着奥丁的一点怜悯和移情效应勉强呆在这个位置上的,微不足道的神祇了。   我能够感觉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仿佛一股巨大的海浪,在我的四肢百骸间呼啸而过,波涛滚滚,引而不发,像是要掀起一场风暴。   ……洛基没有说错。这确实是因为他才萌生的力量。   或者,我应该说,这确实是因为爱,才萌生的力量?   只不过那个人是他,所以,能够引发这种巨大精神力的人,也只有他。   我是应该告诉他,还是应该否认?!   我记得我刚刚才在与他重逢的一刻,在心底暗自发誓以后不会对他说谎的。可是我几乎马上就要打破自己的誓言,又对他有所隐瞒了。   我真是个坏人,哦不,坏神。我才是那个满嘴谎言的神。   我凝视着他俊美而苍白的面孔。仔细看来,他的五官其实并不能完全算是正统的英俊范畴之内的——和他比起来,托尔的长相才是——但是他的五官线条极端流丽清晰,假如认真观察的话,表情都十分生动,让他看上去除了英俊之外还带着一丝邪气;苍白而瘦削,还带着一丝瘦弱的病态的脸庞,也总是让人印象十分深刻。阿斯嘉德神域里确实再也没有像他这种长相和风格的神祇,他是独一无二的,但又是比任何人都危险的。   ……他不爱我。我几乎立刻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他的表情总是令人捉摸不透,但是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下意识研究了他太长时间。我并不能自信地说自己就能明白他的一切,但是在这种重要的时刻,我的直觉也可以给我自己一点帮助。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并不爱我。   他只是需要我身上那股深藏的能力。我不知道幻境能够帮助他得到什么,可是看起来他显然觉得这种能力可以被他利用去做事。   我甚至不敢问他,假如我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会怎么样。   也许当初的他不会在意这种问题。可当初的他也不是一个被阿斯嘉德放逐的邪神。那个时候,他还是光芒四射的奥丁之子,阿斯嘉德的王子。   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们都已不是当时的自己了。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除了自取其辱之外,有什么用?   我望着他淡蓝色的瞳眸,轻声答道:“……我想是的。”   我决定冒险。   因为我刚刚才发现,对我而言,失去他或许比自己做坏事更加痛苦。   虽然我很确定自己的三观还是很正,我也不想和他一样变成一个被阿斯嘉德放逐的坏神,但是我仍然打算冒险留下来看一看。看一看他打算利用我的能力去做什么,看一看我是否还能够帮助他不会走到最坏的那个结局。我要尽我自己的全力去把有关他的事情扭转回正轨,至少下一次假如他还是要从彩虹桥上坠落下深渊的时候,我可以距离他更近一些,伸出手去死死抓住他不放,或者从根本上就阻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我看到他淡蓝色的瞳眸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我看得出来,那种欣喜完全不是因为意会到我爱他这一发现而起的,而是因为他欣喜于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之外——哦,也许就连我自己也不那么行——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控制那种巨大的能力。   然后,他的眉眼都在笑,看起来甚至连面部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可是他残忍地微笑着说:“我很高兴,约露汀。”   ……我很高兴你承认了这一点,让我能够有权利动用你的能力。   我猜这才是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我眨了眨眼睛,勉强眨回一颗不知为什么快要掉下来的水珠,脸上也绽开一个言不由衷的笑容。   “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洛基。你想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6日:   。   ☆、Chapter 27   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洛基并没有一开始上来就让我赤膊上阵去帮他做坏事。   我问完那个愚蠢的问题之后,他只是眼眸闪了闪,然后微笑着对我说:“你藏在这里就好。我等一下打算在这里发表一场演讲。”   我猜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一定是很好地取悦了他。因为他脸上又露出那个当年在阿斯嘉德对我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得意神情来了。   他问我:“你以为我打算让你去做什么?”   他这么问着的时候,唇角还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就像摸一只他豢养的宠物猫那样,对我说:“呆在这里,看完戏以后就乖乖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举妄动。我的一个手下会来找你。他叫鹰眼,他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就呆在那里,直到某个时刻,我需要你来找我为止。”   我愣住了。   他笑了笑,毫不迟滞地转身走向艺术馆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又抛下一句话。   “假如你为你将要看到的一切震惊或激动,那么就把你因此被激发起来的力量都积存起来。等我回来。”   ……可是我完全没有想到他想要让我看的,居然是这种场面。   我乖乖地藏身在艺术馆大门边不受人注意的阴影里,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就突然听到艺术馆里人声鼎沸,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随即,几乎所有的人都疯狂地涌出大门口,在大街上四散奔逃。   我吃惊地盯着仍然挤拥在门口,拼命要往外冲的人群。   ……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涌上来,我就看见洛基大步从艺术馆里走出来。起初他仍然穿着那一身笔挺绅士的凡人的服饰,但是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他的形象逐渐在模糊,衣着也逐渐变成了他以前在阿斯嘉德的正式场合或者作战时才会穿着的那一袭重甲,他头盔上的弯而上扬的两只角在夜色里闪着金属的光泽,那件我十分眼熟的绿色披风在他身后猎猎飘动。   我错愕地盯着他的身影。   他要……他要在这里大开杀戒吗?   开什么玩笑!让我亲眼目睹这种事情,还能够激发我的精神力吗!激发我的怒气还差不多!!先森你到底知不知道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俗语啊啊啊啊!!!   我的头脑开始不冷静起来,尤其是当我看到他使用幻术在艺术馆前的广场四角都布下了自己的幻影分-身,然后大声命令这些无辜的凡人们在他面前下跪的时候,我感到一阵怒火袭击了自己,恼怒地瞪着他高大修长的背影,一股滚烫的力量在我胸中蠢蠢欲动。   ……开什么玩笑啊!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自从你坠落深渊之后,一直到我们在斯图加特的街头重逢之前,这期间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啊!!!   但是当他开始他刚才所说的那场演讲的时候,我突然醒悟了过来。   ……他真的是很聪明。聪明到举一反三。   他并没有把令我爆发巨大能力的唯一希望都押在使用爱情左右我这件事上。   我原本以为他打算让我看到他的温情或者苦痛的一面,借以激发我身体内部潜藏的巨大能量——在彩虹桥坍塌的时候不就是如此吗?——但是他早已想得比我多得多。   他大概是打算试一试看看,假如我对他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愤怒到冲破了理智的时候,会怎么样。还会不会同样激发出巨大的能力。   我简直被他这种邪恶的天才气得笑了出来。   他可比他的哥哥雷神托尔聪明得多。只可惜缺乏那一线足以继位的血缘,神王奥丁再认可他的能力,也不会再对他多说一个字的赞誉。   和托尔不同,他是个天生的演说家、阴谋家和煽动家。这个恶棍,漂亮的、擅于迷惑人心的,苍白、骄傲而脆弱的恶棍。   随着广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如同麦苗迎风而偃一般纷纷跪倒在他面前,他那低沉而动听的声音在广场上传得很远。   “这样不是更简单吗?这难道不是你们的本性吗?你们渴望被征服,这是不言而喻的人性本质。自由的光鲜外衣剥夺了你们人生的乐趣,诱惑你们去疯狂追逐权力,追逐个性。你们天生就该受人统治。到头来,你们总会跪倒在地,俯首称臣——”   听着他这一番冠冕堂皇的混账话,我气得不知道是该发怒还是该好笑。   这么华丽深奥的措辞,这么娓娓动听的演讲,假如这个正在演说的人不是我心目中刚刚发现的男神的话,我真的打算直接跳出去,用最基本的攻击法,狠狠给他那张漂亮的脸上当面兜头来上一拳!   只是我并没有立刻行动。   因为我察觉到好像他并没有杀人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我打算躲在这里,好好看看他还想干什么,他还有什么手段能够激发我潜藏的巨大精神力,能够征服这个世界,这个星球。   但是下一秒钟,异变突生!   我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慢说道:“……不会向你这样的人。”   我惊愕得陡然站直了身子!   在我打算冲出去看个究竟的前一秒钟,我听见洛基含笑的声音。   “从没有像我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嗤笑、一丝自得。我猜他一定听出了这个老人的潜台词,但是他傲慢地俯视着这些匍匐在他脚下,在他眼里被视作尘埃和蝼蚁一般的凡人,不屑于立即碾死他们。他打算让他们仰视和崇拜着自己,在他的脚下俯首帖耳,认同他才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伟大的神,而不是奥丁,不是托尔,不是任何一个人——   可惜听上去那个顽强而正直的老人并不买他的账。   “总是有像你这样的人。”他平静而勇敢地抗辩道。   我的心蓦地一沉。   我的心里瞬间浮现了“希特勒”之类的名字——要知道这里可是在德国!只能祈祷洛基对人类历史没研究了——这种影射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最犀利的攻击了,我希望洛基最好不要明白这一点!   然后我听到洛基含笑的声音。   “各位,瞧瞧这个老头。”他似乎停顿了几秒钟,轻轻吐出一口气。再开口时,他平静的语气里瞬间闪出一股杀伐之气。   “就让他来做个例子吧。”   我的心瞬间如同自由落体一般直坠到了深渊里。   ……不好!!!   我刚要不管不顾地跳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嗖”的一声响。仿佛是魔法激射在什么地方而被反弹回来的声音,紧接着我就听见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以及洛基的一声呻-吟:“呃——”   我大惊失色,身体里蕴藏着的那股力量开始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7日:   好吧这句话大概应该算是基神的名言之一了。。。   ☆、Chapter 28   我慌忙闪身从那道阴影里冲进另一道更接近艺术馆前广场的阴影里,并祈祷此刻没人注意到我。   我看见一个打扮得怪模怪样,穿着带头罩的紧身衣——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上面的主色调和图案好像是从美国国旗里演化出来的;他的头套上额头正中还有一个大写的A字,我猜那不会是America的首字母吧?——举着一个上面的图案更像是由美国的星条旗变化而来的大盾牌,身材十分健美,面容也十分英俊而正气凛然的壮男,正好把洛基手里那根权杖发出的一击挡了回去。   这个星条旗的化身壮男用一种听上去很过时、很复古的语气和腔调说道:“你知道,我上次来德国的时候,也看到一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我们也有点意见相左。”   洛基在跌倒后几乎立刻就重新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被人突袭之后的恼恨。   “是个美国大兵啊,”他冷笑了两声,“过时的人。”   那个星条旗壮男很从容地回答他,“快要玩完的人可不是我。”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天空里突然飞来一艘样子奇怪的飞船。那艘飞船浮空悬停在广场的正上方,船身下伸出一个奇怪的广播喇叭,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洛基,放下武器,马上投降。”   洛基一抬手,他手中那根权杖里就发出一道明亮的蓝色光芒,向那艘胆敢挑衅他的飞船激射而去。那艘飞船的操纵者显得驾驶技术非常高明,船身轻轻往右边一侧,就避过了那道蓝光的攻击。   很多事都是于这一霎那开始的。那个星条旗壮男向洛基冲过来,两个人迅即展开了一场最基本的拳脚打斗。广场上黑压压跪着的无辜人们纷纷四散逃命,跑得比刚才更快。   洛基和那个星条旗壮男的打斗短时间内不分胜负,但是看起来似乎他的武力值要比那个星条旗壮男高一些;虽然他也冷不防吃了那个星条旗壮男一拳一脚之类的,但总的来说他殴打那个星条旗壮男的时间要更多一些,还曾经一度用权杖的尾端压住那个星条旗壮男的头顶,将其压在地上,强迫他向自己下跪。   我躲在阴影里,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洛基赢,还是希望那个星条旗壮男赢。   不过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洛基有可能赢;但是当空中又飞来一个浑身鲜红色的钢铁重甲,看起来十分威风凛凛的家伙的时候,我就知道洛基今天不可能赢了。   双拳难敌四手,想必他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么,他今天又是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来这里挑事?既然他吩咐我在看完戏之后去找他的手下,就说明他已经在地球上至少形成了一部分势力;那么他为什么今晚不带这些人一起来?   我觉得有几百个问号充斥在我的大脑里,挤得我贫瘠的大脑都要爆炸了。   而且下一刻我看到洛基居然连打都没有打,就选择乖乖褪去了一身战斗盔甲,缓缓举起双手示意,干脆利落地束手就擒;我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费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冲出去帮忙助拳的冲动。   这也太……太轻易了一点吧?!   我一开始怀疑他是为了用他自身的危险来激发我潜藏的强大精神力,可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洛基可不是一个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人,何况是在我这种仅仅只爆发过一次强大的能力,平时本事极其低微的人身上?换言之,我的能力如何调动,如何操控,实际上都未经过任何测试;我的力量是不稳定的。洛基想要利用我的力量,大可以想别的方法,不必自己送上门去落入敌手。   而且我们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在斯图加特的街头重逢。他不太可能能够事先预见得到这一点。即使那个藏头露尾的蒙面幻影怪人是他或者他的盟友派去诱骗我下界的,他也不可能精确地预知我们什么时候会在街头遇上。何况今晚的行动看起来就像一场事先计划好的事件,他只是因为遇见了我而把我顺便一起带过来而已。   那么,他策划今晚这一场事件,只身被擒,又有什么用意?!   我感觉自己愈是深入去想,我的头就愈是疼痛。而我的头如果痛起来,就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身体里乱窜的能量。它们当然在我发动幻境之前不会自己窜出来,但是积聚在我的身体里,也令人难以负荷。我以前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拥有这么巨大的能力,所以未经任何训练;现在我既不知道如何控制这股强大的力量,也不知道在这股力量的继续滋生壮大之下,我该如何调适自己的身体,使之和那股力量适应并共存。   我的头愈来愈痛,我不得不低下了头,继而双膝跪地,两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不行……我得冷静下来。我的理智在头痛的猛烈侵袭下发出虚弱的叫喊。   我必须冷静下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不能暴露我自己。   假如刚才一开始洛基打算拿那个老人开刀的时候我能够跳出去,那么我还有阻止他的机会。可是现在他已经干脆利落地束手就擒了,我却开始变得无所适从。   我猜测那个红色铁甲人和那个星条旗壮男都是一伙的,他们打扮成这样,倒是跟我上辈子看过的什么超人、蝙蝠侠、蜘蛛侠差不多,都是一副漫画里那种超级大英雄的派头。那么在他们眼里,洛基就是反派,是坏蛋,是他们必须消灭的敌人。我现在出去,或者被他们发现,我就只有被他们认为是洛基的帮凶,同样抓起来带走这一个下场。   我这才发现,不管我怎样行动,我都已经被绑上了洛基的战车。除非我现在就可以下狠心离开地球回到阿斯嘉德去,否则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不可能将这个恶棍置之不理,独善其身!   我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因为强烈的头痛还是强烈的气恼,我的牙咬得格格响。   那艘造型奇特的飞船降落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那个红色铁甲人和那个星条旗壮男一前一后,押着洛基走向那艘飞船。   而我感觉身体里的那股到处乱窜的力量,正如呼啸的狂风一般在我耳边叫嚣着要冲破我躯体的桎梏。   我咬紧牙关,极力压抑它的力量,笨拙而生涩地调动自己全部的力量和精神与之相对抗。我猜想那些超级大英雄都应该有些察觉周围异常能量之类的神通,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洛基本来低着头,显得十分温顺的样子,跟在那个星条旗壮男身后走向那艘飞船。但是,就在他即将跨入飞船舱门的一霎那,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狭长的双眼飞快地向周围一扫。然后,他抿起唇,脸上浮现了一个神秘而自得的浅笑。   那笑意一闪而过,我敢发誓走在前面、神经看起来很大条的星条旗壮男和走在他身后的那个红色铁甲人都没有发现那个笑容。可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登上飞船之前投来的那一眼,分明是在无声地对我说:你拥有美妙而庞大的力量,约露汀。而现在,你的力量已经在我手里了。   我恼恨得一瞬间想要撞墙。   我几百年都没出现过的少女情怀,难道就这么把我坑了吗!我这么乖这么识时务三观这么正,难道就不应该走一条好孩子的成长之路吗!我这么曲折这么艰难才发现自身的力量,又这么曲折这么艰难才发现我这辈子的初恋男神还活着,难道我不值得拥有一个好一点的故事和结局吗!!   这一切都特么的是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8日:   本章美队和钢铁侠登场客串~~因为女主妹子以前并不认识他们,所以只能擅自根据他们的外形特点给他们起外号来称呼。。。   ☆、Chapter 29   我下一次见到洛基,是在一艘更大的飞船上。   那艘飞船简直就像一座能在高空中移动的航空母舰,只是四个角比航母各多了一个巨大的推进器。当我们乘坐的小飞船悄悄接近那艘会飞的航母的时候,被那个巨大的推进器正中的大螺旋桨掀起来的空气漩涡吹得摇摇晃晃。   我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给航母加四个大螺旋桨就能飞起来?这不科学。”   一旁凝神静气正在全神贯注观察那艘会飞的航母的鹰眼,居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是洛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蛊惑来的帮手,个子不太高,但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身手矫捷,擅长射箭。他很多时候头脑都很冷静,即使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像是中了邪或者被摄了魂之后的诡异模样。   不过我可不敢把摄魂这个字眼说出来。这种字眼压根不应该是我这个从阿斯嘉德下凡的北欧神祇懂得的话题,也许就连这些地球上的凡人——美国人或德国人——也不一定知道。   那天,当那艘奇怪的飞船带走了洛基之后,我慢慢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呆站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的广场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我走到艺术馆大门外的阶梯上坐了下来,想了想,又给自己身上加了一个幻境保护自己的行踪不被其他人发现。   鹰眼来得也不算慢。事实上,当我看到又一艘奇怪的飞船缓缓落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鹰眼从里面走出来,锐利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我的人影,因为我还躲在幻境里——就直接开口叫出我的名字之后,我就乖乖地收起了幻境,走到他的面前。   洛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用什么方法和他联系的,他很显然已经从洛基那里得到了一切关于我的指令。他态度礼貌却冷淡地请我登上那艘飞船,当他也上来之后,飞船随之升空;当经过一段长时间的高速飞行之后,飞船降落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踏在了纽约的土地上——我们从德国的领空一路飞进了美国的领空,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或者政府的注意!   鹰眼和他手下的这些人——这些显然是洛基在地球上招募来的势力——的能力达到什么地步,更令我心惊而隐隐提防了。   在他们面前,我一直很小心地不要流露出我曾经对地球上的世界有着一些了解,但是这些美国人并不好骗。我从来就不是个会玩心眼的人,也许那个塞尔维格博士一副学霸书呆子的模样,是个狂热的学术控,还相对来说好糊弄一些;但是这个鹰眼,即使被洛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摄了魂听命于他,观察我的时候也一样眼神锐利,充满刺探。   我好几次都险些在他眼前露出马脚,比如说兴致勃勃地打算去用他们的电脑上一上网,玩个游戏什么的——可能老天都不知道我已经多久没做过这些上辈子的日常活动了!我该死的太怀念这些了!电脑,网游,微博——要不是我还保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决不能表现出很懂得网购的样子(而且我也没有地球的信用卡!哦漏!),我甚至想摸上亚马逊或者某宝,重温一下剁手的快感……(话说我怎么会知道亚马逊和某宝是购物网站?!剁手又是神马玩意儿?难道我前世的记忆这么顽固地留存着吗?)   但也就是因为我发现这里的电脑——除了那些实在超级专业和玄幻的电脑系统之外——我居然都会用,才对自己遗忘的过去和前生产生了一丝狐疑。   我曾经趁着敏锐的鹰眼不在的时候偷偷操作我们藏身之处的普通家用电脑,其结果是我的十指就好像有个人意志一样,一碰到键盘和鼠标(见鬼的我怎么会记得这些玩意儿的名称?!),就十指如飞地打字,熟练地使用鼠标打开电脑上的软件。   我还无师自通地会用那间屋子里的一切电器,虽然我一开始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无比的吃惊,然后立即试图在其他人面前伪装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想我在这一点上没有穿帮——可是我第一眼看到那些东西,我就知道它们都叫什么,又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假装被电视里的图像吓了一跳,但是在其他人认为我已经学会使用电视之后,我就来回换台,沉迷于那些似乎还能在我脑海里找出一丝印象的电影和歌曲。   在阿斯嘉德度过的漫长光阴里,我曾无数次反复努力回想我上一辈子所发生的事情,我又是如何到阿斯嘉德来,并成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神祇的。但是我记不起来那些,我能够在脑海里捕捉到的就只有零碎的片段。那些记忆的碎片都是孤立的,相互之间并不相关,我也无法将它们拼凑起来,借以推断出我的前生是什么样子;有时候当我在某种情境下的时候,还会突然再记起跟当前情景有关的一些记忆来,我确信那些都是我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我已经把它们统统都忘却了。   我相信这并不是偶然。我记不起来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来到的阿斯嘉德,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神;但是我很确定,阿斯嘉德可没有什么孟婆汤,而在我的印象里,人死了之后只有到了黄泉,喝了孟婆汤,才能够在转世的时候忘记前生的一切的。   我在网上查阅这个突然跳进我脑海里的想法,结果发现这是中国的传统说法。   那么我上辈子就生活在那里?又或者我生活里有那样的文化背景?还是我曾经对那里的文化和历史都十分感兴趣过,以至于知道这些学校里都不会教的细节?   ……   洛基让我跟这群他的新手下呆在一起,直到跟他们一起采取下次行动的时候。而我敢说,我真没让这几天虚度。   虽然仍然对于洛基的下落不明感到有一些焦虑不安,但是我从鹰眼这几天的行动里逐渐看出,也许这一切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局;于是我强迫自己从这种不必要的担心里抽身出来,开始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   我对自己的前生有了一点小小的头绪,但是我发现我暂时没有机会沿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于是我暂时收手,改而思考我在阿斯嘉德的人生。   既然我对地球的一切都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那么我推断自己的前生也许就生活在与现在这个时间相去不远的时段。但是我这一生应该已经在阿斯嘉德呆了至少几百年,那么……难道我上辈子是死在这个时段,然后穿越回了几百年前的阿斯嘉德神域,成为了一个神?   我觉得这是我目前为止得出的最可能接近事实的一个推论。   那么……假如说前生的记忆消失了还有情可原的话,我这一生在来到阿斯嘉德之后的记忆,为什么之前的很多也很模糊?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来到阿斯嘉德的。我记忆里往前追溯的最开端,就是我已经呆在英灵殿外的那棵槲寄生寄生着的苹果树附近了。   阿斯嘉德没有四季的更替,我好像也没有家,记忆里就一直住在那棵苹果树的附近,有的时候天气热,我就干脆在树下的草坪上席地而睡,毫无礼仪。有的时候我觉得经常露宿野外也不是个事儿,就会回到英灵殿附近的一间小小的木屋里去。那间屋子在记忆里似乎一直就算是我的住所,但里面陈设极为简单,也看不出我曾经有过任何家人的迹象。   就连洛基这个被抱养的孩子都还可以追溯到他的生父和养父母一家,而且他也有很美好的从童年一直到青年的记忆。事情都是在这几年才变糟的。可是我却没有这些相应的记忆。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家人,也不记得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如何度过。我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假如当初不是洛基偶然遇见了我,并且一再跑来用他的恶作剧和其它的一些东西搅乱我的生活,使得我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望和感情的话,那么我想我的人生大概会一直这样如同行尸走肉地消磨下去,直到死亡再次降临到我的头顶。   也许他的出发点只是因为我这个人够奇特或者够有趣。也许他只是因为我一开始称赞过他与众不同的外表,或者对他的恶作剧十分配合。但不管怎样,假使没有遇见过他,我就连追寻自己的前世和今生这一堆一堆疑点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那时的我对这些并不在乎。确切地说,那时的我对自己都不怎么在乎。   可是现在我想知道,我是如何变成现在的这个人的。又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人的。   我想要知道自己的人生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未解的秘密。   而现在我猜测这些也许都跟我那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力量有关。只有加入了这个因素,一切才都解释得通。为什么之前的我本领那么低微,还可以作为幻境之神,不被人打扰地在神域悠闲生活;为什么我的前世和今生的绝大多数内容都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为什么我失去了自己强大的能力之后,奥丁还准许我继续担任幻境之神;甚至为什么当初那个面目扭曲可怖的幻影会来告知我洛基仍然活着的消息,蛊惑我下界去寻找他。   一切都应当起自于我那神秘出现,且深藏了很多年的强大能力。   洛基大概最开始只是毫不知情地撞见我这个奇怪的神的吧。当他坠落于深渊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到过要利用我的能力吧。我的直觉甚至告诉我,也许他在人间遇见我之前,都不太想要利用我那飘忽不定的能力;只是一旦发现了我这么容易被他操控,实在舍不得不用吧——   我想得已经太多了。想到这里,就连我自己都不禁要为自己摇头叹气了。   我真可悲。   经历了两辈子,我还是那么可悲。   鹰眼突然问道:“你最喜欢的歌是哪一首,约露汀?”   我的思绪猛然从推理和回忆里被抽离,意识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的水平,随口答道:“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这首歌是一部我喜欢的英国电影——真爱至上的主题歌,而且被很多人翻唱过无数次,似乎是一首非常流行的圣诞节的应景歌曲。我在这几天的看电视中重温了这段相关的记忆——很明显也是我从前世带过来的。   然后我听到鹰眼充满了兴味的声音:“哦?!”   我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于是我假装很高兴地说道:“你们那个电视真的好奇妙!这几天我看了好多那个……呃,应该称作‘节目’还是‘秀’?——为什么一说到圣诞节,有很大的机会必定会出现这首歌?难道你们地球的规定是一说到圣诞节就必须出现这首歌吗?这首歌为什么会这么重要?难道它是你们的国王写的吗?……”   我听见旁边那些雇佣兵们纷纷发出嗤笑声,又赶快都忍住。   我同情地看着他们。   好可怜,这群人说不定整年都笑不了一两回,难得被我逗笑一次,还要慑于洛基的面子和威严而忍回去,一定很痛苦吧。   谁叫我是洛基指定来的空降部队呢?   鹰眼扫了一眼那些雇佣兵们,视线重新转回我身上。他的目光略显呆滞,但毫无疑问他正在评估我的表现。   他对这里的任何人都不够信任。人的本性还真是可怕,即使他被洛基控制了理智和心神,也无法完全抹杀掉他本来所有的特质与性格。   我避开了他的眼睛,不悦地咳嗽了一声,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可以降落?我可不想一直在风眼里打转了。”   大概是我这句话小小地戳了一下鹰眼的神经,他的气息一窒,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回去盯着操作系统的屏幕,声音死板地回答道:“马上。”   我实在不太想跟他搭话,但是又觉得自己好像是要跟着他们去做坏事,因而心里发虚。一时间我又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这群人有什么邪恶的计划,心里更是忐忑不安,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How?”   鹰眼又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好像在对我说着:你就是一个没胆量的弱者,你根本不配在这里出现。   “冲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9日:   为了特别的纪念日,今天特别更新得多一点,嘿嘿。   顺便说一句,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这首歌确实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我还在考虑在很后面的一个回忆杀里是不是再把这个梗拿出来用一用~~ ^^   大家如果想听听的话,下面是真爱至上电影里的版本,个人喜爱这个版本超过原唱玛丽亚凯莉的:      ☆、Chapter 30   鹰眼说得嚣张,但实际上我们还是像一群蓄意要去搞破坏的恶棍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上了那艘会飞的航母。   真难想象他们驾驶着一艘会飞的航母,却对飞行甲板丝毫不加防卫。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绝妙的机场。我们甚至都不用费心去想应该驾机在哪儿降落。   鹰眼带着那群雇佣兵率先跳下飞机。塞尔维格博士并不在这次行动中,他带着一个助手去鼓捣上次鹰眼偷来的什么稀有金属去了。   我犹豫了一分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他们跳下去。   我总觉得自己一旦跳上这艘飞翔的航母,我今后的命运就将脱轨而去,再也难以回到从前的平静了。   鹰眼指挥着那群雇佣兵先在飞行甲板上分散开来四处巡查警戒,然后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冲着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女士,你想眼睁睁再一次看着他们把洛基弄死吗?”   我浑身一抖。就像有人在我脑海里突然通了电一样,无数画面乱纷纷地从我脑海里滑过。最后,定格在被炸断的彩虹桥上,洛基松开了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深渊。   我闭了闭眼睛,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毅然决然地从舱门里跳了出去。   在鹰眼的指挥下,我们兵分几路。他独自去弄出几场爆炸案来破坏这艘航母的动力系统神马的,有些人则是去继续阻止引擎重启。   我笨手笨脚地从他们垂下的长索上滑下来,也从飞行甲板上进入了航母内部。等鹰眼布置完任务,我没听到我该做什么,只好壮起胆怯生生地问道:“请问,我……我该做些什么?”   鹰眼压根没看我,干脆利落地用后脑勺冲着我下命令。   “去关押层,等待监控摄像头关闭。”   我愣了一下,发现那些雇佣兵已经有几个人跟上了鹰眼的脚步。我慌忙也跟在他们后面。   不得不说鹰眼确实是个人才。在他的计划和指挥下,我们这一支小分队以仅仅相当于航母上敌人的几十分之一的人数,把一整艘巨大的航母已经搞得天翻地覆。   一路上到处都是电线烧焦产生的浓烟,呛得我拼命咳嗽。令人窒息的烟味混合了不知在何处响起的爆炸声,我们选择的这条路线果然够隐秘——我们所到之处电力都已停摆,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心头却愈来愈惶恐不安。   我为什么要来到地球?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洛基真的会死吗?那个当初前来告诉我洛基仍然活着的幻影,曾说托尔已经离开了阿斯嘉德神域,赶往下界,那么托尔应该也是来找洛基的,他现在在哪里?他会不会因为洛基继续在做坏事而暴怒,因此打算重重地惩罚他?   还有,洛基为什么当初要单独一人去斯图加特艺术馆?他在艺术馆里又做了什么?就是为了把里面的人都轰到外面的广场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听他演讲吗?他为什么那么干脆地就向那两个打扮成超级大英雄模样的漫画人物投降了?毕竟,那两个人再打扮得英明神武,也只是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低贱而不重要的凡人。洛基有他自己的骄傲,他认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神,并且是神域理所应当的统治者,即使是他曾经敬仰崇拜的哥哥托尔,也不如他更适合那个王座;这样一个人,会干脆利落地向他眼中的蝼蚁投降?!   我满腹的疑问尚未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口,鹰眼却突然在我面前停住了脚步。   “我去主控台。”他向着他身后那几个雇佣兵说道。那几个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居然就此四散开来,一分钟之内就分别在通往这艘航母不同区域的通路上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幕,突然意会到他们事先早已做好了计划,这个时候用不着再重复一遍。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我茫然了一瞬,然后突然又反应过来,喊道:“那……那我应该去哪里?”   鹰眼已经在距离我几米之外的地方,闻言不耐地停下脚步,极度冷淡地瞥了我一眼,说道:“跟上我。等一下我往这边拐,你和梭顿往那边拐。一直跑到底,有座楼梯,上去之后就是一段走廊,走廊一侧应该有一扇已经关闭的舱门,里面就是关押洛基的地方。”   我的心脏倏然跳快了一拍。   ……他让我独自去找洛基?   哦不,我身后还带着个名字叫梭顿的雇佣兵。也许我可以指望这一路上由他来替我开路?   不过我想,鹰眼的意思大概是,假如一路上我搞不定的话,也只能靠自己。他可没空帮我去慢慢清除那些已经坚定地认为我也是洛基的帮凶之一的家伙。即使我和那个梭顿好运没碰上什么对手,到了那扇紧闭的舱门前,我也只能完全靠自己。里面肯定不会就是一个普通的舱房那么简单。梭顿看样子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普通雇佣兵,里面假如有太高科技的装备的话,是指望不上他来折腾的。   我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地思索,一边脚下不停顿地跟着鹰眼飞奔。到了一个岔路口,鹰眼没有回身,只是用手往另外一个方向一指。   我毫不犹豫地向着他指的那个方向低头冲了过去。   梭顿很够意思,很快从我的身侧挤了过去,冲在我的前面开路。一路上我们基本上没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就是有守卫,也都被梭顿抢先一梭子突突了。   跑到上楼的地方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楼梯的扶手,感觉小腹的位置已经岔了气,腰也好像再也直不起来了。   梭顿却一副全然没事的样子,好像还可以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全力奔跑个几公里一样。   我不愿意让他停下来等我浪费时间,命令他先过去。我必须喘息停当再行动,否则等一下万一我真要祭出幻境才能过关的话,我的大脑肯定已经因为过度疲劳而停止工作了。   梭顿倒是干脆,也不跟我客套,听了我的话就马上往走廊上冲去。   我谨慎地扶着扶手爬上了楼梯,然后一转身,后背紧贴在舱壁上,整个人卡在楼梯扶手顶端的角落里。在这个位置可以同时监控到楼下和走廊上两方的任何异动,我可以安心地喘息一阵子。   我用右手用力按着小腹岔气的地方,龇牙咧嘴地痛了一阵子,才算把气喘匀。正当我刚要继续前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走廊的另一端,有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急速地奔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杆像是火箭筒似的设计复杂的大枪。   我心下一沉,在理智出动之前,我的身体已经先一步采取了自保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0日:   。   ☆、Chapter 31   我往舱壁上紧紧一贴,掌心瞬间就形成了一个幻境,替换了我现在的位置。那个人不会看到我的存在,在他眼里,楼梯顶端一切如常。   那个人果然没有注意到我,径直冲进了那间关押着洛基的舱房。   ……那杆看样子就很恐怖的枪,是为了对付洛基的?!   我心念一动,立刻收起手中的幻境,也冲向那间舱房。   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   还没跑到舱房门口,我就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从你派来的毁灭者身上研发了这个原型。”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就连我都不清楚它的威力。你想试试看吗?”   我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现在冲进去会不会也被一起抓起来,或者被那个火箭筒一起打死,一边向着只有几步之遥的舱门冲了过去,一边伸出双手,打算抢在那个男人开枪之前发动幻境。   呛人的黑雾已经从我的掌心发散了出去,但是此时我突然听到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有沉闷的皮肉被刀刃刺入的声响,还有……还有托尔的怒吼声!   “不!!!”   ……托尔居然也在那间舱房里?!   那个男人的惨叫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是托尔,那么是梭顿杀死了他,还是……洛基?!   我从弥漫在舱室门口的浓烈黑雾中像个火车头一般横冲直撞地径直闯了进去。   然后,我及时在地上倒着的那个西装男人的身体——还是尸体?!——之前刹住车。   梭顿就倒在我脚下,看来一早就已经被那个西装男人干掉了。假如我刚才没有因为累得实在跑不动而停下,而是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话,说不定我也会有这种下场!   我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颤,悚然而惊了。   更令我惊恐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我看清了舱室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牢笼,而托尔居然正被关在里面时,我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群超级漫画大英雄,居然要对一贯代表正义的托尔也一起下手吗?!   这个时候,我听见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笑。   “瞧瞧,这是谁来了啊。”   洛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形容整洁,毫发无伤。他的右手仍然拿着那柄造型奇特的权杖,权杖顶端还在往下滴着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我如梦初醒一般,低声喃喃道:“……洛基?!”   他停在一座电脑控制台之前,回首含笑应道:“嗯哼,约露汀?”   我愣愣地望着他,又慢慢地把视线转向一旁的牢笼。里面的托尔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已经惊异得不能够再惊异了。虽然他是雷神,但是我却感觉他此刻的表情就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约露汀?!”他蠕动嘴唇,吐出我的名字。然后,他的表情骤然凌厉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跟……跟他在一起?!”   “哦,不,不,不。”洛基微笑着竖起左手的食指,轻轻在他的哥哥面前摇了一摇。   “你不是也瞧见了吗,她可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她可没有跟我在一起。”   ……我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假好心,还肯在托尔面前替我解释?!   果然,他还没有说完。   他诡异地笑着,给托尔和我都很脆弱的神经上轻飘飘地加上了最后一击。   “她是特意来找我的。”   虽然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墙,但是就连我都能感觉得到托尔已经绷得紧紧的那根神经,“啪”地一声断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怎么会把约露汀也骗过来!?”   洛基就好像没有听到他哥哥语气里的愤怒和指控一样。他左手一抬,施施然将那个控制台上的一个透明罩掀了起来。然后,他伸出手,不知道按了什么键,那个透明牢笼下边的地板嗖地一声滑开,一股强劲的风从地底下倒灌了上来。   我大吃一惊。   “洛基!你要做什么?不行……”   洛基压根就没有理睬我。他修长的左手五指悬停在那个控制台的某个按键正上方。我看到托尔在那个牢笼里倒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混合了惊异、痛苦、愤怒、迷茫与不敢置信;即使以我这个纯粹的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他的神情都可以称得上是几乎令人心碎。   我不屈不挠地再度冲上前,伸手想要如同当初在彩虹桥畔一样,用幻境替换掉那个牢笼下方的大洞。   一束蓝色的光芒从我掌心里发出,从牢笼下的无底大洞里窜上来的风一遇见那道蓝光,就立即被冻结了起来——由于那些风是从洞里倒灌进来的,风势到了洞口才骤然舒展开来,因此被冻成的冰的形状也像一朵半盛开的花那样。可惜,那朵托住牢笼的冰花现在只有花瓣顶端的那一点点成形,其下仍是深不见底的渊薮。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在短短一瞬之内就完成如此庞大的幻境。   洛基的脸色沉了一沉,轻声说道:“约露汀,你不会想要那样的。”   我气恼地瞪着他。“你疯了吗?那是你哥哥!他每天都在为你当初坠落深渊而自责!”   洛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哦?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笑着反问我,语气轻柔得可怕。   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托尔听到我这句话,却突然望向我。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希望以及更多的沉痛,我相信他比我更明白洛基是真的打算把那个牢笼从大洞里丢下去。   洛基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会对他的哥哥有信心到这种程度,认为不管怎样他哥哥都不会死吧?!   看见我闭了嘴,无话可说,洛基却显得好像很高兴似的,他近乎蓝色的双眸紧紧锁住我的眼,轻声说道:“这样才乖,约露汀。”   我哑然,一股汹涌的愤怒和不可置信从胸中涌起。那股力量在我未加抑制下,迅速地冲破我的掌心,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托尔身处的那个透明牢笼之下的花朵状的坚冰,就形成了大半朵花的形状。虽然看起来还是不够坚实,但是总比几分钟之前无遮无拦的好多了。   托尔猛地低头去看身下,又抬起头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又多了一份对我展示出来的能力的吃惊,喃喃道:“……约露汀?!这……这些都是你制造的?!”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1日:   。   ☆、Chapter 32   洛基的眼瞳蓦地一缩。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刚才那个笑意,但不知为何突然令我觉得冷入心肺。   “你想要抛弃我吗,约露汀?”他温柔地问道,脸上带着的笑意残忍地戳着我的心脏。   “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哦,你不会想要那样吧?即使我们是神祇,但是……一个神又能够死多少次呢?正如……你脚边倒着的那个人刚才所说的那样,要不要让我试一试看看?”   我的心脏骤然跳漏了一拍。   虽然知道他是在威胁我,蛊惑我,我却仍然该死的没办法无视他的话!这个恶棍!这个魂淡!这个为了将别人玩弄于自己的掌心,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死来开玩笑的恶作剧之神!   由于我被他的话稍微分去了一丝心神,我发动幻境的精神力突然中断了一下下。但是只有一下下也够了——那个牢笼之下的将风冻结而成的坚冰花朵,倏然在空中爆开,碎成了无数明亮的光点,又迅即被更狂猛的风卷走了。   我失声“啊!”了一声,有丝懊恼和不安地望了一眼那个牢笼下面空荡荡的大洞,又飞快地抬起眼来盯着洛基,希望他不要做坏事,祈求般地叫道:“洛基!不,不要……”   但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洛基就果决地按动了那个按钮。那个关着托尔的透明牢笼瞬间从那个大洞里坠下,呈现一种自由落体的状态呼啸坠落,几秒钟内就在云层里消失了。   我大喊了一声“不!!!”,就惊惶地冲到围栏边,往下看去。猛烈的风从那个大洞里直吹上来,吹得我一阵睁不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全都是在舰身下方飘荡着的云层,那个牢笼已经无影无踪。   我猛地回过头来,双手紧握着栏杆,手背上起了一阵痉挛,浑身都在发着抖。   “洛基!你怎么……怎么可以……他是你哥哥!他爱你!”   洛基对我前面指控似的话无动于衷,但是当我最后三个字出口的时候,他的面容却蓦然抽搐了一下。   “哦?是吗?”他又在那个控制台上按了一个不知什么键,那个控制台的屏幕瞬间黑了下来。我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聪明了,我可不相信他以前在阿斯嘉德学习过如何控制这些高科技的玩意儿。那么就只可能是他被关押在此地的几天内自学成才的了,作为一个上辈子很可能生活在这个高科技时代的现代地球人,我只能说我对于电脑的知识和学习的速度,跟他一比就是个战斗力为-5的渣渣。   他又望了一眼那个托尔的牢笼坠落的大洞,脸上突然浮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神情。但是那种神情转瞬即逝,他淡蓝色的眼瞳毫无感情地锁住我的双眼,说道:“我差点死在他手上,这就是你所谓的‘他爱我’?嗯?!”   我哑口无言。   站在他的立场上,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他打算消灭敌国约顿海姆,这最多也就是担个好战之名,至少他没打算消灭其它无辜的地方——当然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不是了——但是托尔也有自己的三观和立场,他选择去阻止弟弟也很正常。但是谁知道他们打着打着居然要弄到把彩虹桥毁了的地步?而且他们的父亲奥丁大帝居然最后还出来打了一把酱油,彻底让渴慕他们认可的洛基绝望了,自己松手坠下了深渊?!   我总想着他们兄弟俩之间不至于要弄到如今这种相爱相杀的地步,我总希望在他开始伤害那些他原来心里很重视的人之前就阻止他做出将来也许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可是我险些忘记了,他是为什么坠下彩虹桥的,又是为什么会把一切弄到今天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的。   看到我的沉默,洛基脸上的笑容才真切了一点。他似乎很高兴把我说得哑口无言一样,转身从那个控制台旁走开,没再对我说一句话,就好像我真的是他豢养的一只家猫,能不需要主人的吩咐而自动自发地跟上一样。   我在原地呆了一秒钟,刚打算追上他,躺在墙角的那个男人突然喘息着出声了:“你输定了。”   我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但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有一丁点儿的暗喜。   他原来没死。洛基并没有杀死他。这真是……真是……我不能说是“太好了”,可是我确实是为了洛基不必再多背负一条人命而感到如释重负。   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他大概犯下的人命已经不少了吧?但是……能少一条是一条啊!   我真是图样图森破,sometimes naive!   洛基刚走出几步,就因为听到这句话而驻足,慢慢转过身来,表情十分平静地反问道:“是吗?”   我觉得有点不妙。他的反应太平淡了,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我刚想冲过去把他一道拉走,先离开这里再说;那个男人就不怕死似的继续说道:“……因为你的本性使然。”   够了!大叔!求别说好嘛!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大叔,你知道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嘛!有什么骂他的话能不能等到我们走了再骂个够啊!你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打算以嘴炮取胜也真是让人醉了好嘛!   洛基却仿佛觉得这个大叔临死前不说遗言,而居然要跟他抬杠而感到很有趣似的,他又返身缓缓地走向这边,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你们那些英雄已经分崩离析,你们的飞行城堡即将从空中坠落……”   他一边说一边摊开了双手,像个志得意满的胜利者那样,脸上带着一抹做作的不信,继续反问道:“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没有劣势,没有缺陷,没有弱点。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这个漂亮的恶棍,他脸上那狂妄的表情,使得他一瞬间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他大声叫嚣着自己的强大,自己的胜利,可是这一切也许都是暂时的东西;漫画、传说、神话和故事里都告诉我们,坏蛋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只想让他不要变成那个走上传统老路数的坏蛋,更不要落到和那些坏蛋一样的结局。   “你没有信仰。”那个大叔顽强地说道。   他喘息着,嘴角流下一丝鲜血。看他的样子,我总觉得洛基刺他的那一下没有那么致命似的,好像生命力尚未从他身上远离。但是人的生命总是极端脆弱的东西,我有点不忍,又有点鸵鸟似的低下了头,把自己的脸转了开去。   洛基停顿了一霎那,然后突然像是一直隐忍着的怒气和傲慢都爆发了出来,被在他眼里一个低贱如同蝼蚁一般的凡人——还是他手下败将——指着鼻子这样指责,他一定已经难以忍受了吧。   “我不认为我——”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明亮的火光,瞬间打断了他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2日:   。   ☆、Chapter 33   我大惊,倏然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个大叔不知何时已经趁我们不备把自己的手偷偷移动了一丁点儿,此刻正巧放在那个他所宣称的火箭筒式的“灭神武器”上,扣动了扳机。一股猛烈而明亮的火焰从枪口喷出来,瞬间正正击中了洛基的胸口!那股强烈的气浪把他的全身掀得朝后飞起来,重重撞上了他身后的舱壁。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他的身体撞穿了舱壁薄弱的金属板,跌进了舱壁之后的另一个舱室里!   我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又紧缩起来,发出无数针刺一样的疼痛。我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双手一翻,掌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自正中发出明亮的红光。那道红光向着那个身负重伤却仍然能够发出最后一击的西装大叔飞了过去,一霎那就将他手里那把“灭神武器”扯了过来,在半空中将其凶狠地撕成了细小的碎片。然后我一收手,那些碎片像下雨一般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有很大一部分又都砸回了那个大叔身上。   那个大叔喘着气,任凭那个他们研究的心血成果的碎片雨纷纷落在他身上。他看着我,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极为奇特的神情,就好像他在这一刻才首次发现我的存在一样。   “你是谁?”他问道。   我怒视着他。   “你不需要知道!”   那个大叔为我流露出来的明显的敌意微微一愣,然后视线飘向那片被洛基的身体砸出一个大洞的舱壁,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   “你跟他是一伙的?你看起来……是个善良的姑娘,为什么要跟一个恶棍混在一起?”   他的话为什么听上去那么的难听!我愤怒地盯着他,觉得自己刚才还在担心他的死活,真是圣母!   “谢谢关心,总之不是跟你一伙的!”我气冲冲地反诘道,“而且,即使是恶棍也一定有人在意他是否平安,会为他的生死担心!不要说得好像所有你认为的恶棍就都活该被你拿火箭筒炸碎一样!”   我说完了才发现我后面的两句发泄之词简直像是晨间剧热血圣母女主角的台词。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就在我开口的一瞬间涌了上来,然后从我的嘴里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可是所有的热血圣母女主角都是正义向的好吗!没有一个晨间剧热血圣母女主角是助纣为虐的反派好吗!我这一刻才意识到我自己几秒钟前刚刚亲口断绝了自己投奔正义的所有可能好吗!   但是那个大叔却没注意到我是不是热血,又够不够圣母。他的脸上浮起一个很奇怪的笑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是吗?你竟然这么说……?”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在他的小腿上气哼哼地踢了一脚,发出“嘭”的一声短促而沉闷的响声。不过想必我这点力气也不会真的伤害到他,所以我不再理睬他,转身飞快地冲向舱壁上的那个大洞。自然也忽略了他淹没在一阵呛咳里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是这样的……”   我刚到洞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带着点疼痛的闷哼。   ……洛基还活着!   我感到一阵狂喜,七手八脚仪态全无地爬过那个舱壁上炸出来的大洞,连滚带爬地冲到他身边。   “你还好吧?你感觉怎么样?”   洛基一开始是双肘和双膝撑在地上,脸朝下,正打算撑起身来的姿态,听见我的话,他哼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依然低垂着脸,慢慢地、无声地大笑起来。   我有点吃惊,“你笑什么?”   他不答,笑得连双肩都在微微抽动,我更加迷惑不解了。   他笑得仿佛放弃了站起身来的努力,重新一翻身仰面朝天地躺了下去,我看到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愉悦的笑意,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被他笑得有点发毛。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什么事这么好笑?”   洛基终于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笑意,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异常的明亮,盯着我说道:“天啊,约露汀,你居然还踢了他一脚!”   我愣了一下,“……就因为这个?”   不过再转念一想,我现在好歹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这么幼稚而泄愤的举动,还真的不应该做出来。我讪讪地笑了一笑,试图把话题引开。   “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我猜这艘航空母舰飞不了多久了……”   洛基的笑容微微敛了起来,他轻轻一偏头,就好像没有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一样。   “什么?约露汀,你说什么?”   我诧异地望着他。那一击难道轰破了他的耳膜?我觉得我吐字很清楚啊。   “你刚刚说……航空母舰?”洛基继续问道。   啊,糟。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我哪里知道他在这种混乱又负伤的情况下,还能敏锐地捕捉到我言语里的纰漏!给跪了!真不愧是腹黑反派大BOSS的作派!   我慌乱地摇了摇头,极力做出一副疑惑而天真的模样来。   “我听到鹰眼他们这样说……什么是航空母舰?就是像它这样能飞在天空里的庞然大物吗?”   洛基敛下眼眉,狭长的双眼静静地盯了我几秒钟,才答道:“……不,我也不知道。”   他突然一翻身,从地上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快走吧。”   我连忙上去试图搀扶他。   洛基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但是一起身就能看出问题来。他没有拒绝我的援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我注意到他的眼眸一瞬间因为疼痛而眯起,右手仍然紧紧握着那柄权杖,左手则掩住自己胸口受创的位置。   他的脚步起初有点趔趄,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不得不向左倚靠在我的身上,使得我们最初逃离的几百米走得分外艰难。但是他似乎很快地就调整了自己,在走出几百米之后,他已经不动声色地直起腰来,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把我的手摆脱掉了。   他把自己的袍子拉平,就好像多一刻都无法忍受自己衣冠不整似的。然后他将右手的权杖拄在地上,回头看了我一眼,问道:“约露汀,你还记得去你们开来的那艘飞船的路吗?”   我在脑海里把一路上的大致路径飞快地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应该不致于迷路,就点点头。   他勾起唇角,象征性地笑了一下。   “很好。那么现在,带我去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3日:   。   ☆、Chapter 34   在这艘会飞的航空母舰即将坠落的前一刻,我们冲上了飞行甲板,登上了那艘飞船。   飞船上仍有一个驾驶员留守。我们一登机,洛基就下令起飞。   我吃惊地问道:“我们不等其他那些人吗?”   这艘飞船的内部结构看起来更接近于军用运输机一类的空间,除了前舱的两个并排的驾驶员座位之外,其他搭乘的人想坐下,就只有并排坐在飞船后舱两侧紧贴着舱壁伸出来的两条长条形的钢板上。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电视里看到的一个画面,就是空降兵坐着运输机飞到高空进行跳伞训练的场景。那架运输机里的后舱结构跟这艘飞船简直相似极了,大家坐在舱壁上延伸出来的钢板上,好像连安全带都找不到地方扣。   洛基在靠近机尾舱门的地方微微侧着身子坐下,握着权杖的右手搁在膝盖上,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正在缓缓向上关闭起来的舱门,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等了。他们多半不会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难道他们都被/干/掉了?那……鹰眼呢?他那么厉害,难道也被……”   洛基瞥了我一眼,视线又下落到他身旁的位置上,淡淡地说:“你想在起飞的时候从后舱门的空隙里滚出去?”   我呆了一下,才意会到他的意思,慌忙猛地一下坐在他身边,不满地答道:“即使掉出去,我也觉得我能飞到保证自己安全落地为止。”   听到我的回答,洛基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那个笑意淡得几乎转瞬即逝,但是好在我离他够近,还是看清楚了。而且,那个笑意似乎十分真切,并不属于那些他从重逢以来就用以敷衍我的各种虚情假意的笑容。   看来我的愚蠢再一次很好地娱乐了他。我闷闷地想。   后舱门尚未完全关闭,飞船就已经起飞。海天的背景被逐渐关闭的舱门一点点压缩到非常小的地步,最后随着“当”的一声响,舱门完全关闭了,把舱外的一切景象都关在了那层厚厚的金属板的外面。   洛基也沉默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在计划些什么。   然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这种表情令我心里发虚,虚得厉害。   除了来时路上我心里就攒着的一百一千个问题之外,现在我心里又多了很多问题。统统都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鹰眼去了哪里?他身手那么厉害,难道也被制服了?洛基又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他的心神的?那种方法可以被人用其它方法破除吗?洛基接下去打算做些什么?他的计划又是什么?我注意到自从我们重逢以来,他的右手里一直牢牢地握着一柄造型十分奇特的权杖——不得不说我真心觉得那柄权杖的造型真是太炫酷了——就连他被那个西装大叔用那个“灭神武器”偷袭得手,撞破舱壁摔得那么狠,他仍然没有放开右手里的权杖。那柄权杖是他从哪里得来的?又有什么重要性?有什么作用?他想统治地球,难道他单枪匹马或者靠着摄魂几个漫画里的能人和雇佣一群给钱就上的雇佣兵,他就能征服地球了吗?假如他的计划没有这么单蠢的话,那么他又是凭借着什么来完成他的计划?……   我想得大脑都要爆炸了。   这时,洛基突然问道:“在想什么?”   我没好气地回答:“在想你之前在斯图加特对我说什么要我把巨大的精神力量都积攒起来,直到你需要我去找你的那个时刻……可是现在我大脑里积攒的不仅仅只是精神力,还有成千上万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洛基似乎对我噼里啪啦地回答了这么长长一串话而感到有丝意外。他啊了一声,思考了片刻,面容上露出一个好笑的神情来,说道:“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咦?这么好说话?是因为他终于受不了我这个召唤兽如此愚蠢吗?   我怀疑地侧过脸盯着他,看着他的脸上露出无辜而乐意服务的夸张表情,一瞬间有股无名火又在我的五脏六腑里冲来冲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立即竖起左手的食指,挡在我们之间。“哎,先说好,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我气结。   “一个怎么够?!至少也得要三个!!”   他从善如流,好脾气地回答:“……哦,那么就三个吧。”   我语塞了一霎那,立刻反应过来他本来就只想回答我三个问题!他故意说一个,然后给我一点讨价还价的空间和余地,最后像是施恩一般地勉强同意回答三个问题,结果我还得感激他的宽宏大量!可是没想到我这么没追求,放开了要价也不过是说三个而已!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我更气闷了。   好吧就连阿斯嘉德下一任的国王雷神托尔比起心眼来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么我在他面前总是形如双Q欠费,那也没什么!   “好吧。”我极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洛基笑了笑,“你会知道的。”   我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根根直竖起来了。   给跪了!这难道也算是个答案吗!这个答案压根没有解答我刚才的问题好吧!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径直向他指出这一点。开什么玩笑!而且我才不会蠢到反问他一句“难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万一他把这个算作第二个问题怎么办!平白无故又丧失一次机会!   洛基点了点头,竟然同意了我的指控。   “我习惯让事实来说话。”   我瞪圆了眼睛。   搞什么!一个刚刚才因为跟那个西装大叔打嘴炮而多耗了点时间,被那个大叔抓到机会当胸来了个雷霆一击的人,现在跟我说什么要让事实来说话!   可是假如打嘴仗的话,我肯定永远也打不赢他!   我愤愤地咽回了这口气,继续问出我认为当前最应该搞清楚的第二个问题。   “你全部的计划是什么?”   洛基似乎颇感意外,侧过脸来瞥了我一眼,然后又把眼睛转开了,声音里带着有趣的笑意。   “你会知道的。我说了,我习惯让事实来说话。”   ……好吧,算他狠!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4日:   今天是闺蜜的生日。。。   所以决定从今天开始洒上三天的糖好了~~ ^^   ☆、Chapter 35   我仰起头,慢慢从唇间吐出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呼气,慢慢吐出。这种压制气恼的方法很好,我总是在使用——虽然需要用到它的时候并不多。我猜它这么管用,一定是我从前世带过来的好习惯。   ……好吧,我要问他问题,他给我答案。我是有求于他,所以是他制订规则。不管我气恼与否,都必须遵守。我这样自我安慰道。   “怎么不问了?你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他好心地提醒我,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一点。   ……他果然是在戏耍着我寻开心。我猜作为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理应拥有的全部特质都已经在他身上复活了。   我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你刚才被那个探员击中了,有没有受伤?”   洛基的脸色微微一怔。他很显然没有想到我攒了一肚子的问题,又被他敷衍过了前面两个机会,却在宝贵的最后一个机会上,选择问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   “你……”他很难得地停顿了一下,“你确定你要我回答这个问题?!”   我转过头去注视他,决心今天必须得有一个问题听到确切的、适合的答案。   “是的。只要你告诉我实话,而不是拿那些玩笑来敷衍我。”   我的口气并不算太好,措辞也很生硬。但是洛基却并没有生气。他的双眉微微一挑,前额上瞬间浮现一排抬头纹,显得十分惊诧似的。   ……想说我愚蠢就说吧!想说我只懂得浪费机会就说吧!反正问再多正事,你也不可能告诉我真正的答案!那我还不如问一问其它我关心的事情!我自暴自弃地想。   好吧,这一次,他终于给了我一个听上去比较认真的答案。   “那些凡人不可能伤害得了神。”   假如这里不是没有桌子的话,我真想掀桌好吗!根本把持不住好吗!虽然我的根骨或许不如他们霜巨人族那么健壮,可是我好歹也是个神,我知道神摔在地上一样会痛的好吗!更不要说那个大叔用的是神马高科技专业研制的灭神大杀器好吗!!   一股怒火激起的力量在我四肢百骸中窜来窜去,在我耳边叫嚣,弄得我脑袋都开始嗡嗡响。   好在与他重逢之后,我没有一天不被他弄出来的各种情况各种危机各种恶作剧搞得气冲牛斗,所以那股力量经常在我身体里跑来跑去——换言之,经过紧急密集训练,我已经习惯了跟它共存,并且逐渐得出了一点如何控制和引导它的心得。   我不动声色地把那股力量引至自己的右手,说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受伤,假如有的话,又要不要紧。”   我的平静反应似乎大大地超出了洛基的预期,他疑惑地一挑眉,淡蓝色的眼瞳在我脸上扫过。最后,他简单地答道:“是有点痛,但我觉得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终于忍不住一抬手,一道红光从我的指尖激射出去,不轻不重地啪地一声打在他的胸口。他猝然弯下了腰,左手掩住那道红光击中的地方,整张脸都挤在一起,露出疼痛的表情。然后,他猛然抬起头。   我满意了,微微笑了起来。   “瞧,早一点诚实回答我不就没事了吗。”   我离开座位,在他膝盖旁边蹲了下来,伸出右手,覆盖在他左手捂着的那个地方。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要碰到他的左手,我的脸忍不住有一点发烫。   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白皙、瘦削而修长,手背骨节分明,还带着一点凉意。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多想自己指腹下的触感,而是试着想像自己以右手为中心,释放出一圈温暖的白光。   我感到自己的掌心微微发热,有一种温暖的气息从掌心溢出来,仿佛形成一个气罩,覆盖在我的右手所覆盖的那一片地方周围。   我第一次尝试使用幻境去治疗他人。看起来应该还是很成功的。   这个功能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说起来跟洛基也有些关系。   那一天他坠下彩虹桥之前,仙宫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曾经到那棵苹果树下去找我,而且沃斯塔格还因为误认为我是洛基的帮凶而险些把我扼死。虽然后来因为范达尔和希芙的阻拦,他并没能成功以此从我嘴里逼问出什么有用的供词来,但是当他怒气冲冲地把我甩在地上的时候,我摔得可不轻。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赶到了彩虹桥畔,我连滚带爬地几乎是直接从希芙的马背上掉到地上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基从崩塌的彩虹桥上坠落深渊。我简直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到英灵殿旁的那棵苹果树下的。   我失去了自己绝大部分的能力,无法发动像那天一样的大规模幻境。但是作为幻境之神,弄一个小幻境把自己和自身周围方圆几米内的东西都罩起来,倒也还不是很难。   那天我不想再见到阿斯嘉德神域里的任何人。于是我弄了一个充满着温暖白光,令人感到舒适的小小幻境,把我自己和那棵苹果树,连同树上的槲寄生一起罩了进去。   然后我在那个没有人能够看穿的小幻境里放声大哭。   那时候我还愚蠢地认为,我哭是因为我失去了自己在阿斯嘉德唯一的朋友。虽然洛基从未承认过我是他的朋友,想必他心里也不这么认为;但是在我心目里,我们之间确乎存在着一些不等价交换的友谊,这是客观存在过的事情。   否则他不会在一些重要的事情发生以后来找我。虽然我更多时候只是作为他的一个树洞和知心姐姐的功能而存在。   我不知道在那个幻境里哭了多久——也许时间并不长,因为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支撑一个庞大或长久的幻境了——但是最后当幻境消失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已经全部都消失了。   那天以后,每当我感到悲伤时,我就会在自己周围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幻境来消遣和躲避。   那些幻境里最后甚至出现了一些大概存在于我潜意识里的东西——比如有一次我居然弄出了一个大学图书馆,但是当我在一座座书架之间穿行,想找几本书来看的时候,那些封面十分精致的书一打开,内页却全部是空白的。这毫无疑问应该是我从前世所带来的残余的记忆,除了那些空白的书之外。   有时候就连幻境也不能够抵消我的忧伤。于是我会去飞行。   没错,就是飞行。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5日:   突然想到,让妹子偶尔S一把也是必要的。。。   另外,谢谢妖妖的地雷~~ ^^   ☆、Chapter 36   找个没人的地方——在阿斯嘉德,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也很多——拼了命地把飞行的速度催至极限,呼啸的风在身旁刮过,吹痛我的脸,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剑,要从中劈开我的身体,刺穿我的血肉。   这种超速的感觉很好。能让人短暂地忘记一切。我奇怪自己在之前的那几百年的光阴中,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这项有趣的娱乐。   我偶尔会因为速度太快收不住而撞山撞树什么的,于是我就在原地再布下一个由温暖的白光构成的幻境。几次三番之后,我发现自己也可以借助这种幻境,转职成为一名治疗师了。   奶妈这个职业可不太好,我压根就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另外发展出了这种能力。反正我在阿斯嘉德也不重要。所以直到今天,我的医疗辅助技能才第一次用在他人身上。   洛基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   我睁开双眼,却正好看见他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我总能在大段的愚蠢之后,适度地表现出一些自己值得他去利用的能力。于是他每次都需要思考一下我的新技能该如何合理利用。   我有点尴尬,收回了手,站起来,姿态僵硬地随意舒展了一下手脚,说道:“呃……这飞机怎么没舷窗?”   我其实是在胡乱找个话题想蒙混过关,但是洛基紧盯着我,唇角慢慢地弯了起来,轻声重复道:“舷窗?”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你会的东西真不少,约露汀。真让人感到惊讶。”   我呆了一下,发觉自己再一次在不经意之中露出了马脚。好在洛基应该不会因为发现我对地球太过了解就对我不利。所以这次失误只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而已。   我干笑了一声,在舱内转了一圈,终于决定还是到前舱去,透过驾驶员座位前方和左右的三面舷窗去观察一下附近的景色。再跟这个恶作剧之神呆在一起,我不知道还要做多少愚蠢的事情。天知道我已经一直在矛盾中后悔而纠结不已了,自从我自己不管不顾地跑来地球,再和他重逢之后!   洛基没有管我去哪里,于是我放心大胆地在驾驶员座位后站着,一只手还按在他的椅背上保持平衡,假意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只是看了一阵子之后,我也不禁兴致勃勃/了/起来。   那艘漫画里的超级大英雄们所乘坐的会飞的航母,现在是在大海上方飞行。海中偶尔出现几个翠绿的小岛,环绕着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金色灿烂的沙洲,除此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大海。从这种俯视的角度看去,真像是从电视或网上流传的风光照里才会出现的难得的美景。   我兴冲冲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致——阿斯嘉德可没有这么漂亮的海天一色的风光——突然看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出现了几座摩天大楼的模糊轮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把双眼用力睁大到极限,又揉了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那个方位长达好几分钟,终于确定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哦天哪,海市蜃楼!!”   驾驶员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欢呼吓得双手一抖,飞船也因此猛地上下颠簸了一下。我几乎是立即就听见洛基站起身来的动静,他右手里的权杖底端清脆地叮一声叩在座舱的金属地板上。   “怎么回事?”   我很兴奋地指着前方的景象,回头向他说道:“看啊,是海市蜃楼!哦,真的名不虚传,太奇妙了!太美了!”   洛基已经大步走到我身边,沿着我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那一幕,脸上微微流露出惊奇的表情。   “那是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我一兴奋,嘴里飚出来的“海市蜃楼”四个字居然是一种我这辈子没有讲过也没有学过的语言!这种语言曾经多次在我脑海中出现过,比如我刚刚意识到自己对洛基的仰赖已经变成了暗恋,但是他满心只想着要利用我的能力的时候,我脑海中也曾经出现过这种语言所说的两句佛教偈语。当时它们一在我脑海中浮现,那两句偈语的发音直接就跳了出来,不是我这辈子所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   我当时没有把这两句偈语用这种陌生而深奥的语言说出来。现在我却居然穿了帮!   这种语言在我的潜意识里藏得如此之深,运用得又如此娴熟——它冒出来的几次,说的都不是普通的日常用语!——我猜它说不定就是我上辈子的母语。   很好,又是一个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而现在我只能把它在心底攒起来。还不是去追寻答案的时候。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呃……我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景色……我转到这个频道的时候已经迟了……没听到它的正式名称,只是里面的解说说,在某个其它的国家,人们是用这几个音节来称呼它的……”   洛基的视线从海市蜃楼的美景上转了回来,在我的脸上短暂地停留。然后他一笑,“是吗?”   他并不相信我的解释。但是我反正也不指望他会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它应该不是海上真实存在的景致,只是一个幻影,据说在满足了多少多少条件之后,在晴朗的白昼,也许会凑巧碰上它出现在海上……”我继续解释海市蜃楼的成像原理,只是就连我自己也不记得多少了,所以在关键因素上解释得尤为模糊敷衍。“它实际上是岸上某地的某个景致,被阳光投射在这里的影子……”   “哦?就像那些凡人的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他们按某个键之后,就可以直接呈现在虚空中吗?”洛基的目光一闪,反问道。   不得不说他真是太聪明了。这都能举一反三!   我吃惊地盯着他。也许是我这种惊讶得不得了的表情对他来说等同于赞美,洛基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唇角勾勒出一丝得意的笑弧。   “那么,那个其实就是幻境了。”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奇异的情绪。   我一愣,本能地从他的话里捕捉到“幻境”这个我已经无比熟悉了的字眼。   他突然用左手啪地拍了一下驾驶员座椅的椅背。   “飞下去,然后打开后舱门。保持飞船的平稳。”   我觉得他每说一句话都能让我吃一次惊。现在又是这样。   驾驶员答应了一声“是!”,立刻依言压低机头,向着那片海市蜃楼出现的方向飞过去。   我本以为海市蜃楼这种东西,应该是冲着它的方向跑多远,都不可能觉得它再近一点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果然觉得我们好像更接近了它一些。   洛基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他突然伸过左手一下拖起我的右手,转身拉着我向后舱门走去。   “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6日:   嗯。。。下一章目测是洒糖加洒辣椒粉的节奏。。。   ☆、Chapter 37   飞船平缓地悬停在半空,后舱门缓缓开启。半空中一股强大的气流随着舱门的开启冲进了舱内,吹得我一时间有点睁不开眼睛。   洛基拉着我,走在前面,脚步坚定地走到舱门口。沉重的舱门刚一完全打开,他就喝了一声:“跳!”随即毫不迟疑地双脚用力向下一蹬,拖着我往空中跃去。   我被他一路上拽得踉踉跄跄,刚在舱门口站稳,就听到这么一声命令,身体下意识遵从了,双脚一蹬舱门,身子随即轻飘飘地被他往上方拽去。   有些神祇可以在空中飞——确切地说,我总感觉像是长时间滑翔而不是到处飞,北欧神祇的飞翔能力跟孙大圣绝对没法比!——但是洛基似乎不属于这些神祇之中。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飞。不过今天他的表现却令我吃惊——他站在舱门口,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扯着我纵身跃向空中,直接一翻身飞上了我们乘坐的这艘飞船的顶部,脚下踩着飞船,猎猎的狂风从我们的身体两侧呼啸吹过。   我一个趔趄才站稳。要不是洛基揪着我,我可能早就掉下大海喂鱼了。   不过当我站直了以后,就有非常凶猛的一种激动和兴奋的劲头迅速地冲了上来,把我的胸口占据得满满的。   ……哦买噶这种迎风而立的武侠范儿太帅!   “你原来会飞啊?!”我兴高采烈地问他,“我记得以前我们聊过这个话题,你还曾经嘲笑过我不会飞呢。可是你也不告诉我你会飞,害得我想学习飞行还得自己埋头苦练,你知道我从空中摔下来过多少次吗?那真是脸都摔歪了啊……”   洛基淡淡一笑,瞥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道:“看起来你现在已经练习得很好了。”   我得意洋洋,“那是当然!不过……你就这样跳出来啊?万一我被吓得忘记了怎么飞,要怎么办?”   洛基没有再看我。飞船外面顶部的风势非常大,我感觉好像自己的话一出口就被吹散在了风里。他同样迎着风站在那里,苍白的面容上含着一个淡淡的笑意,随意似的回答我说:“我刚才问过你了,是你自己说你能飞到保证自己安全落地为止的。”   一个足足占去我半张脸的巨大笑容不知不觉地在我脸上绽了开来。   站在这里,仿佛站在全世界之巅,清风迎面吹来,面前是我这一生所主宰的美景,身边就是那个自己仰望了很久很久的人,我只要向着前方展开双臂,仿佛就能够拥抱到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美妙世界,像梦一样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一刻。   洛基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我的手,但我却无暇顾及。   我迎着那片海市蜃楼的方向尽量地舒展自己的双臂伸出了手,感觉风势都不像我刚刚上来时那么猛烈了。我闭上了眼睛,感觉有一股极其温暖、极其柔和、极其明亮的气息,如同暮春午后的清风一般,从那片幻境的方向吹来,吹拂在我脸上,身上,手上;然后再从我的每个毛孔钻入我的身体里,在我的四肢百骸懒洋洋地游荡,一波一波地涌动,像是海浪轻拍着沙滩,感觉无比美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睁开眼睛。双手仍然没有放下来,那股暖流在继续涌入我的身体。我满含愉悦地转过头,望着站在我身旁的洛基那线条瘦削俊朗,有如雕像一般的侧脸。他的面色此刻也是难得一见的平和,脸上带着柔和的淡淡笑意,海上的风将他微长的黑发的发梢吹得轻轻飘动。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   “怎么样?”   我非常愉快地告诉他:“真是太棒了!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能够从幻境中汲取力量!我还以为幻境只能靠我自己的力量发动和维持,因此对我来说只是个消耗品呢——”   “消耗品?”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形容词,眼眉微弯,含笑说道:“现在你知道了,你还有更加巨大的能力,只是从未发现过而已——”   我一愣,迅速地在他温柔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意味。   ……难道这也是他的推论之一?而他现在证实了他的推断,也就是说,我确实可以从那些并非由我本人的力量发动的幻境里汲取巨大的能量?   从海市蜃楼的方向传来的暖流仍然在继续注入我的身体,可是这件事情已经不如一开始的时候那么令我感到激动和兴奋了。   仔细想想,与其说我是完全因为这种美妙的幻境的吸引,才显得如此反常的激动和兴奋,倒不如说是只有一开始发现海市蜃楼的奇景时,才是如此。   幻境确实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这也难怪,毕竟我是它们的主宰。   但是后来,我是为什么而感到这么愉悦?在我发现自己能够从幻境中汲取力量之前?   ……难道不是因为洛基难得的柔和与纵容,因为他形如异想天开一样的举动,因为他下令飞船滞空,然后带着我上到飞船顶上,更接近地和我一起观赏着这难得的美景?!   我在心中狠狠地唾弃着自己。   真是图样图森破,很傻很天真!!   少女情怀真是它玛德害死人啊!!!   我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任它们垂落于自己身侧。   “我想这已经够了。”我轻声说道,“获得的太多,会让我无法控制这一切。”   获得的太多,会让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想。   我不知道洛基会不会听出来我的一语双关。   不过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洛基的视线扫过我的脸上,然后他的笑容微微敛起,换成了一种沉思的表情,慢慢说道:“……也许下次,你也可以试着从进入你幻境的人们那里……”   他没有说完,但是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真是个邪恶的天才。仅仅在我的能力这一项事宜上,他就能够凭空得出这么多详尽而细致的各种推论,听上去简直像是从“约露汀的幻境控制之能力”这一个点开始生发出来的树状图一样。   原来在他心目中,我也不过只是一个树状图而已。   我突然感觉自己无法迎视着他那双自从来到地球之后,就从美丽的绿色变成了淡蓝色的眼眸。   我垂下了脸,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7日:   。   ☆、Chapter 38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们先回到了那个我之前呆过的老巢。   那好像是在一处很深的地下掩体里,我猜这里说不准是什么以前建造的核掩体之类的地方,因为塞尔维格博士曾经在这里鼓捣那个什么神秘金属,那玩意儿既然如此重要,却没被那群会飞的航母里的牛叉人们探测到在这里,就说明这里必定很隐蔽,或许墙体也厚得什么射线之类的都无法穿透。   不过钻在鼹鼠洞里不见天日的感觉真是糟糕。我觉得洛基也一样不喜欢这种黑暗潮湿的地下室生活。他可是喜欢站在灯火辉煌的最高处接受万人景仰的那种傲慢的家伙,瞧瞧他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前搞出来的事儿就知道了。   他一进了这处地下掩体就皱紧了眉头。   掩体里还留下几个他以前招募来的手下。我们的人马总算没有都折在那艘会飞的航母一役里。   他走到一个正在看上去就很高科技的电脑系统前叮叮当当地鼓捣着键盘和屏幕的人旁边,问道:“那里有什么异动?”   那个人继续叮叮当当地鼓捣着电脑,十分流利地汇报道:“他们正在开会,刚刚开完。探员寇森据报已经死了。现在他们正在分头商议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切入他们的实时监控,现在他们的航母处于即将崩溃的前夕,没有足够的人手来修理监控系统……您要看哪一处?”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好……好高端!   更高端的是,洛基居然还懂得黑掉那艘会飞的航母里的监控系统,用来随时监控他们!这么高端的手段,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电脑大拿折腾了一番,然后我们眼前的空中突然浮现了一幅3D的立体悬空画面。   画面里是鹰眼和一位穿着紧身衣、身材火辣的红发美女正在谈话,然后那个星条旗壮男也加入了进来。   “那个紧跟在洛基身旁的约露汀很有问题,”我听见鹰眼这样说道,并且我注意到他眼眸的颜色似乎已经变了。我记得原先他眼眸是一种亮得近乎透明的蓝色,但现在看上去已经变成了一种近乎黑色的深蓝,像是风暴来临时夜间的大海,沉默,凝重,而危险。   这大概才是他原本的真面目?   不管怎么说,他看起来整个人好像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包括他的眼神。那群人一定是已经把他治愈了。   “怎么说?”那个红发美女似乎很感兴趣似的追问道。   “她应该是洛基的旧识,当初是洛基指示我去找她的。”鹰眼慢慢回忆着,似乎试图抽丝剥茧地进行分析,“我怀疑她也是一个神祇,同样来自阿斯嘉德。”   “这不可能,北欧神话里没有叫做约露汀的神。”那个星条旗壮男立刻说道。   鹰眼皱起了眉头,“是没有,我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神祇的存在……但是你不可否认,既然洛基这么看重她的能力,她一定也是一个神。我没有见过她使用自己的能力,不过我们没有接到过其它改造人体试验的任何报告……她不太可能是地球上的人类。我见过她浮空。”   我忍不住咋舌。   那天我在这个到处是岔路的迷宫一样曲折迂回的鼹鼠洞里闲得无聊,浮起来假扮阿飘的事儿,居然都被他知道了?!我不记得我那天碰到过他啊!   鹰眼这个危险人物还在继续说着:“弗瑞说,寇森探员最后曾经告诉他,她用‘火箭筒’这个词来形容他们所研发的那个灭神的武器……我也曾经注意到她在说话时使用过一些极为现代的词汇,比如她曾经用‘加了四个大螺旋桨的航母’这种字眼来形容我们的飞船……”   这个时候,洛基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他脸上流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用口型向我说道:“舷窗。”   我的理智砰地一声炸碎了。   屏幕里那个红发美女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问道:“她真的这样说过?你确定她不是从电视或者什么地方学来的?”   鹰眼不耐地哼了一声,答道:“她一天能看十二个小时的电视,但是对这些军事节目从来不感兴趣。”   我大为羞窘且尴尬。   喂!懂得什么叫做人艰不拆吗!而且我难得来一趟地球,又只能宅在地洞里无处可去,我粘在电视前满足一下自己久违了的感觉和好奇心,不过分吧!   那个可恶至极的鹰眼还在冷静地回忆着我露出的种种蛛丝马迹。   “有一次我趁她不备的时候突然问她,她最喜欢的歌曲是什么。她的回答绝对是下意识的,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喂我知道我是愚蠢了一点儿但是你这种轻易就被洛基摄魂的家伙也没什么资格说我吧!!!   “哦?!”那个红发美女表情一振,追问道,“是什么?”   鹰眼冷冷地回答:“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监控屏幕上的其余两个人都爆发出一阵惊叹声。那个星条旗壮男率先发表议论:“虽然我没听过这首歌……但我决不相信神域也有这种一听就是流行歌曲的玩意儿存在。”   红发美女则是充当着一种冷静反思的角色,她再度提出了她的疑问:“你不是说她总是在看电视?也许这首歌也是她从电视里听来的。”   被她这样三番四次地唱反调,鹰眼也没有生气。哼!我猜他们之间一定有奸/情!单方面的奸/情也算!   他瞥了那个红发美女一眼,说道:“我才是那个身历其境的人。我敢打赌她那种说话的语气,决不是在说一首最近几天才刚刚听来的歌。”   那个红发美女终于同意了他一次,说了一句很有建设性的话。   “那么,一个神祇,她是为什么会对地球上的某些东西表现得这么熟悉的?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我忍不住向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洛基也是神,我看他操作控制那个透明牢笼的时候比你们都熟练,那他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呢。”我没好气地自言自语道。   谁知道这句低声的吐槽被我身边的洛基本人听见了。   他扫了我一眼,含笑说道:“嗯哼,这些凡人总是不知道神祇真实的能力,是不是?这也难怪,因为他们跟托尔那种人经常混在一起嘛,难免会对神祇的力量有点误解,嗯?”   我勒个去,他是在抓住一切机会发泄他对他哥哥的怨念吗?!这对兄弟还真是相爱相杀的典范啊!!!   大概是我的眼神充分说明了我心里没说出来的槽点,洛基的目光突然投向我,微微一笑,蓦地出招直戳我脆弱的小心脏。   “不过,那首歌真的那么好听吗,约露汀?”   我感觉轰的一声,自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心脏爆成了渣渣。   “我我我就是随口乱说的……我不想让他知道关于我的事情……我不喜欢那个家伙,你看果然他又背叛了你……”我语无伦次地解释,顺手拽出一个槽点来回戳了洛基一记。   洛基是个小心眼儿的神,不过这一次他宽宏大量地放过了我掀他伤疤的举动。   “哦,那个人,我从来就没有认为过他会永久效忠于我。”他淡淡地说,右手的手腕似乎轻轻一抖,手中那柄权杖顶端蕴含着蓝色能量的那块宝石还是能量块什么的突然明亮地闪烁了一下。   ……喂其实你是想说人与人之间的任何联系,不管是胁迫还是感情,除了利益之外,都不可靠吧!   ……这个被爸爸和哥哥抛弃和讨厌了的死小孩!我不太清楚你爹在想什么,可是我觉得你哥他很爱你的好吧!   “其实我觉得,感情这回事,就像银行。”我突然说道。   ……算了老娘反正也满身都是破绽了还在乎再多一个吗!反正冲着老娘身上那树状图一样的技能树你也不会轻易抛弃老娘这个有用的召唤兽的是吧!   “哦,银行,就是他们这些中庭人用来存钱的地方。他们会工作,每个月固定会领到钱作为酬劳,可是他们也不能把一大堆钱统统都带在身上或者放在家里,所以他们会去存进银行,到了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他们也可以一次支取。或者他们可以把很多钱一次存进银行,以后分很多天、很多次,一点一点地慢慢领出来,然后买东西,统统花掉……于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又成了一个穷光蛋……”迎视着洛基那显得十分诧异且不加掩饰的目光,我这样解释道。   “感情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最后累积成一个很大的数目……然后你以为你很富有了,但是可能在你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一点一点把这些累积起来的感情提取出来花费掉了……最后,你还以为自己像从前一样富有,可是说不定,你已经成了一个穷光蛋,只是你自己并不觉得……”   这个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托尔和洛基兄弟之间的相爱相杀,我想。   ……至于奥丁和洛基之间的父子情,我只能说,那就是银行一开始就虚假贷款,今天给你看个科长批的同意条子,明天给你看个给经理打的请款报告,弄得声势很浩大的样子,好像多想做你这笔生意似的——但是等到你打算拿来做个大项目的时候,才赫然发现那笔答应给你的钱根本没入过你的账!   【奇怪我是什么时候对这些凡间的金融术语运用得这么娴熟的?!】   洛基淡蓝色的瞳眸逐渐地敛下,颜色变深,双眼渐渐眯了起来。   “……别让自己最后成为一个穷光蛋,洛基。”我低声说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怜的穷光蛋,所以我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所不同的是,我一开始就是一个穷光蛋,所以我还可以甘于贫穷,并且有时候还可以安贫乐道。   但是洛基不一样。他的起点太高了,太富有了。所以一旦乍然发现他爹给他虚假贷款,他哥投资在他身上的感情也不那么可靠之后,他还能正常得起来才怪。   而且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神祇。我从书店里顺来的那本书上说,他以后会是北欧神话里被放逐的邪神,引发“诸神的黄昏”的大坏蛋。   我想我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洛基的面容逐渐阴郁了下来。   在我们重逢之后,他并不总是流露出这种神情。我不知道他找了多么强大的外援,又或者在什么地方得到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总之他总是显得那么不可一世,信心满满,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个一直到电影的三分之二处都强大得不可战胜,但在最终结局里却被痛揍的反派大BOSS。   可是现在那股我曾经很熟悉的阴郁之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一挥手,那个操纵电脑的家伙非常知情识趣地立即将那几个浮空的3D屏幕关了。   “我希望这种对话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他淡淡地说道,不知道是指监控屏幕里那几个漫画英雄的对话,还是指我刚才不怕死地对他进行向善劝说的对话。   即使他指的是我们之间的对话,我也不确定他生气的究竟是因为我还不死心地想把他从奔往邪恶大BOSS的不归路上扳回来,还是因为我替他的哥哥雷神托尔说了好话,又或者是因为我人参公鸡他快要变成一个感情上的穷光蛋。   反正我有技能树傍身,我不怕。   “好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我退让了一步,转了个话题。   洛基的眼神一闪。   “去确定一些……有趣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8日:   特意说明一下,寇森木有领盒饭!   不如说在他们偷看监控的这个时候,寇森还在抢救中(?。。。   他后面还有出场的戏份,不会挂在这里的。。。   这一章爆了字数。。。   因为没想到女主妹子的理论拖了这么长才阐述完。。。   可惜的是基神还不领情。。。= =   ☆、Chapter 39   麻痹如果确定一些事情就代表要在纽约继续搞风搞雨搞破坏的话那我还是不要问的好!   很不幸地,洛基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鹰眼折在那艘会飞的航母上了。那个塞尔维格博士就是个学术疯子,在打架的事情上他比我还战五渣。再说他也有事要忙。   于是洛基把眼神投到了我的身上。   我机伶伶打了个寒颤,慌忙声明:“我我我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特殊训练做起事来恐怕不够专业万一误了你的事怎么办!!”   洛基直勾勾地盯着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只用眼神就让我切实而生动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他从里到外彻头彻尾地鄙视得永世不得翻身了。   他的双臂在胸前环抱起来,右手食指有意无意地横过来蹭着嘴唇——这是他在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的一个习惯,只是世上很少会有这种需要他认真思考的事情,于是这种无意中能把人电得晕头转向的小动作,他并不常用。   我屏息静气地等着他宣判我接下来的命运。   不知等了多久,他缓慢地笑起来,说道:“没关系……约露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我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没关系,约露汀,我等着你的投名状”(话说“投名状”到底是神马玩意儿?!为什么我会觉得除了这个词之外再也没有更适合的词来形容我眼下的任务?!)一样。   ……这种必须先犯罪才能入伙的感觉糟透了!糟透了!!   我无精打采地跟在重新换上那件在斯图加特就已经刷过一遍怪的三件套,显得格外绅士又雅痞,还有一点危险的洛基身后,走在纽约的街上。   ……也不知道神盾局有没有联合CIA或者FBI或者国际刑警组织神马的吊炸天机构,发布针对我们两人的通缉令。   应该不会吧?我们连个身份证和户籍登记信息都没有,警察蜀黍要排查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呢。   洛基走着走着,突然停在一栋外形看上去很古老的红砖建筑门外。   我吃惊地盯着他。他不会是想破坏米国人民本来就得来不易的古迹吧?表这样,放过他们吧……可怜他们立国才多少年,古迹文物积攒不易,就连几十年前的旧邮筒都够资格进国家博物馆的好吗!   洛基居然右手掂了掂那柄权杖——果然是要使坏的先兆!我的脊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然后他居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简单地吩咐我:“该是你的幻境登场的时候了。”   我的大脑一蒙,下意识就想摇头,又生生忍住,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我能不能问一下这里是哪里?你……你等一下又有什么计划?我我我好配合……”   洛基听见我这么问,居然微微偏了偏头,唇角随即漾起一缕笑容来。   ……够了男神卖萌可耻啊!!   “这里是那个中庭女人……呃,很重视的地方?”他想了一想,答道,“我们等一下就把这里毁掉吧。”   他说的是简·福斯特?他哥哥在地球上交的那个女朋友?!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着他脸上那个满不在乎的笑容,觉得一瞬间从头凉到脚。   ……喂你把你哥哥从万米高空关在笼子里扔下去还不够,现在还要砸他心上人的地盘?!你是不是嫌你在你哥面前拉仇恨还拉得不够啊?!   我犹豫了一下,随即感觉洛基把他手里那柄权杖横过来伸向我,用权杖的尖端在我的右手手背上轻轻地点了点。   “约露汀?”他看见我身体一抖,笑得更灿烂了。那个甜蜜的笑容里仿佛浸满了毒药,我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万劫不复。   我咬了咬牙,“你想让我对这栋可怜的建筑做什么?”   ……他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砸掉。”   还真是个言简意赅的领袖人物啊。   可是他就没有想过他的手下双Q欠费已停机,不足以充分理解他的命令这种事吗!   我看着他双手环胸,施施然站在那栋即将被我人道毁灭的建筑门前的人行道上,薄唇抿起呈一个微微的弧度,眼神微微上飞,看起来真的是好邪恶啊!   ……我十分怀念以前在阿斯嘉德的时候那个喜欢恶作剧,但眼神总是湿漉漉得好像一只小鹿(好吧他那个头盔的造型也像鹿角怪)的洛基。   和那时候比起来,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他英俊的外形和挺拔的站姿了吧。即使是像现在这样随意站着的时候,他也总是身姿挺直修长,风度翩翩,该死的迷人!   ……可是,我也不能色迷心窍地去为非作歹啊。我一向是个最纯善的良民,现在要对无辜百姓出手,我恐慌得手心后背都在出汗啊。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能……能不能等一等?等……等我组织一下自己的力量……”   实情是,我现在心里没底,那些控制幻境的精神力都调动不起来啊摔!可是我又不可能直接告诉他对不起我没用了!   洛基微微一扬眉,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芒闪了闪。他没有追问我原因,却突然说道:“你在他们的那艘飞船上,见到了那个关着……托尔的笼子,是不是?”   我错愕地猛然抬起头来望着他,嘴巴都张大了,不知道他打算说什么。   这个问题几乎等于白问好吧!我不但见到了那个笼子,我还差点阻止你把那个笼子从半空中扔下去!我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一幕!   洛基对我呆滞的表情视而不见似的,继续语调平静地说道:“你没有注意到吗?那个笼子里除了有一道能让我稍微坐一坐的钢板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在那个笼子里呆了好几天,记得吗?”   我呆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弄明白他简短话语里的意思。轰地一声,像是在我头顶打了个炸雷,我呆掉了。   “你说……那些中庭人把你抓去以后,就一直把你关在那个笼子里?既不让你休息,也不让你……吃东西?!”   我用力回想了一遍那个四壁都安装着显然是防爆的透明玻璃窗的金属牢笼。里面雪白的灯光明亮得刺眼,我敢打赌里面一定也安装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在我印象里,他所说的那块钢板似乎安装在靠里侧的那一边,上面也许铺着一块薄薄的垫子——但那好像就已经是全部的陈设了。就连地球上的监狱至少也应该多配备一套枕头和被子才对——没有人会在那种地方睡个好觉,是不是?!   我只记得当我冲进去的时候,看到托尔站在那个牢笼的正中间,而那个牢笼里确实除此以外空无一物。当托尔意识到他的弟弟是真的打算把他丢下万米高空之后,曾经有一个试图蹲下身寻找坠落时可供自己固定身体平衡的攀附物的动作,但是当时他确实什么攀附物都没有找到,才又重新直起身来的。   我也记得,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洛基轻易地向那个星条旗壮男和红色铁甲人投降之后,我——还有当时仍然精神被控制的鹰眼以及其它爪牙——也确实是费了点力气和时间,才找到那艘会飞的航母的。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9日:   。   ☆、Chapter 40   我们首先从斯图加特赶回纽约,鹰眼还花了一点时间来锁定那艘航母的具体位置以及舰上部署,又招募来更多的人手,待一切就绪之后才出发赶往那艘航母去和洛基会合——难道说,在那些日子里,他就一直被关在那个空空荡荡的牢笼里,经受着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刺眼强光直射和神盾局的时刻监控,即使疲惫的时候也没有地方可以躺下来?!   洛基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缓缓滑过,然后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我“YES”或者“NO”。   我感觉自己好像也并不需要他的肯定回答。   我觉得自己简直已经可以猜想出他在那些天里,除了不遗余力地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蛊惑和煽动那些漫画大英雄,以及神盾局内部相互疑忌,直至分崩离析之外的那些时间——他真正感到疲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在时刻不断的监控之下,他是决不会在那些他视若蝼蚁的低贱人类面前示弱的。他很有可能只是假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坐在那道传说中的钢板上,最多只是伸展他那双长腿,向后靠在玻璃窗上闭目养神,就好像他不是被严密监/禁的阶下囚,而是正在什么阳光海滩上享受难得的假期的高富帅似的。   ……可是他会幻术。他可以用幻术欺骗那些抓住他、监视他的人,自己躲在幻影的掩饰之下休息……   这个念头只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了一霎那,就被我很快地否定了。   即使他使用幻术来做出一个幻影,假装他自己正在闲适地呆在笼子里,他也不可能真的躺倒在那个笼子里冰凉冷硬的地板上,就这么睡着。且不说他睡着之后还是否可以一直维持自己的幻术,他这个人也根本就不可能容许自己在那么危险的境地里,在敌人的环伺和包围之下,还无知无觉地陷入睡眠。   何况幻术也并不能够给他带来可以充饥的食物,是不是?   我低下了头,脑海里反复轮转着那些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想像图,视线在我脚前的行人道的地砖上飘来飘去。   ……那些人不是眼前这栋建筑里的人。这些人……不应该为其他人做过的严苛的事情负责。   可是下一个蹦进我脑海中的念头——确切地说,是画面——就是那天洛基将托尔连着那个牢笼一道从半空丢下去之后,他被地上倒着的那个嘴炮大叔一枪打中了前胸,向后飞起,重重地撞破了身后的舱壁,摔进隔壁的舱室里。   那个时候我惊恐万分地冲过去看他的情形,祈祷他一定要活着;而他看上去也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了,嘴唇上的血色也褪掉了一些,双颊瘦削,眼窝深陷,黑眼圈也有些明显;后来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起初甚至要借助于我的搀扶和支撑才能走得好路。   我曾经以为那种虚弱的模样是因为他被那个什么灭神大杀器击中的关系。现在我想我明白了,那也是因为他呆在那个牢笼里的那些日夜,他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待遇和休息。   瞧,这就是恶性循环。他待别人更糟的时候,也从别人那里得到更坏的待遇。于是他更加想要去报复这一切,做更多任性的坏事,然后那些人就更加想要抓到并惩罚他……   我忍不住抬起头来,转过脸,望着他线条清晰深刻的侧脸。   和在神域的那些岁月比起来,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是不一样了。   在仙宫的时候,他脸上偶尔还会出现柔软的表情,出现脆弱、犹豫或者不确定的神情或者眼神。那些表情都令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任性而傲娇的孩子,一直认为着自己理所应当可以得到那些优容、耐心、仰望和爱。可是当那一切都消失之后,他不知道在我们重逢之前又经历了些什么,现在的他看上去比从前还要消瘦苍白,眼眶深陷,眉眼凌厉,即使是笑着的时候,神情里也含满了嘲弄、讥诮、虚伪、冷酷、漠然等等令人心惊的情绪。   那个曾经把我从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虚度生命中唤醒的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已经消失了。   ……我很想知道,他还会回来吗?   洛基静静站在那里,他一定是知道我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是他也很奇异地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我看。他注视着我们面前那栋建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会有一点极明亮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一下,又立刻归为沉寂。   我注意到他这种极端英俊挺拔的外形,站在这里,已经引起了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的注目。   ……他们一定不会知道这个迷人的、优雅的、英俊的、危险的大帅哥,等一下打算去做什么事。   我像个脑残而可悲的仰慕者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许久许久,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我转过头去,同样面对着那栋建筑,不再看他。   “是不是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达到你的要求就没有问题?”   洛基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答道:“……上吧。”   我深呼吸,然后伸出双手,默默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我等会儿打算把这栋建筑虐待成什么德行,掌心里逐渐升起了一股灰雾。   我双手掌心冒起的灰雾逐渐汇合起来,在空中打着旋儿,形成了一个小型龙卷风一样的东西,愈扩愈大,最后那个风旋大到了可以将那栋建筑整个包裹起来的地步。   洛基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我的新把戏。我在冲着那栋倒霉的建筑发出风旋之前的一秒钟回头望了他一眼,却看到他满脸的兴奋和愉悦之色,就好像那次我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看到的一样。   ……可是这个哪里是恶作剧啊。这是去作恶啊。   我看着那栋建筑门外挂着的那个写着什么什么实验室的牌子,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一点洛基选择这里的用意。   听说托尔那个在地球上的女朋友是个科学家。根据我对这种学霸的理解,一定都对自己的实验器材和科研成果视若珍宝吧。洛基非要带我来把她的心血结晶一次毁掉,这简直跟拿刀子扎她也没什么两样了。   ……可是只要别死人就可以吧。科研神马的可以重新来过的,电脑当机也可以重启,人命可不能restart啊。   我双臂一振,那个形成于我双手间的巨大气旋骤然抖了一抖,从空中疾扑而下,瞬间就将那栋建筑卷入其中。   那栋小楼前的几级台阶两侧精致的铁栏杆瞬间就变成了一团麻花,被无情地连根拔起,卷入气旋里消失了。那栋小楼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仿佛整个结构都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所有的窗框都开始变形,外墙上的红砖开始一点点破碎剥落,窗子上的玻璃陡然啪地一声全部爆碎了,纷纷扬扬的玻璃碎渣像下雨一样落下来。   洛基眨了眨眼睛,好像这一阵玻璃雨遮住了他的视线,打扰了他看戏一样。不过他唇角仍然含着那个淡淡的笑,并没有把那阵玻璃碎渣雨变走,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现场施暴的过程。当狂暴的风从扭曲的窗框直接灌入室内,屋里的人们发出一阵阵惨叫,那些科学仪器也都纷纷发出“噼里啪啦”“嘭”之类的爆炸和倒塌声时,他蓝色的眼眸里兴奋得闪闪发亮,含笑看了我一眼,就好像他不但喜欢这种草菅人命的作恶现场,而且还非常享受这种“终于成功地把一个好人掰上了邪路”的成就感一样。   我知道他在看我,心里简直呕得要死。   ……果然盲目的少女情怀真的会害死人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30日:   。   ☆、Chapter 41   我的双手一翻,双掌竖起,变成掌心向前平推的手势,掌心涌起一股白光,倏然从那扇大门已经被卷走的空荡荡的门框里射进屋内。   洛基仍然在笑,声音里显得极为愉快似的。   “那是什么?”   我的心下一跳,极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和态度,轻描淡写地答道:“去摧毁他们的数据。仅仅打翻他们的东西,想必是不够的吧?”   洛基微微一顿,“哦?!”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味,似乎完全无视此刻行人道和马路上人车纷纷四下走避奔逃的情景,眼睛四下一扫,笑得愈发愉快了。   “真没有想到你也有恶作剧的天分,约露汀。”他称赞我。   ……麻痹这真的是在称赞我吗!先森你难得夸我一次难道就不能给我两句正常一点的话让我留个念想吗!   那栋建筑的警报器从被我卷入狂风中的第一秒钟开始就疯狂地响起,直到现在已经响了约莫五分钟都多。洛基就好像没有听见这一切似的,右手握着的那柄权杖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当作手杖拄到了地上,此刻杖端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人行道上的地砖,发出有节奏的叩叩声,像是要跳踢踏舞时的旋律。   街头远处传来急促的警车警报声,我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不仅仅是警车、消防车或救护车,就连几辆车门上刷着“神盾局”字样的车子都飞速朝着这里驶来。   那栋建筑的警报器陡然一静,不再鸣响。可能是终于被我发出的狂风幻境撕碎了吧。我紧张地又转过头去望着洛基,暗自期望他赶快叫停我的这次犯罪行为。虽然知道那些警察或者神盾局探员也不可能奈何得了我们,但是这种公然行凶的感觉对于一个从生下来就一直是个超级乖宝宝的我来说,真的心理压力很大啊!!   洛基轻蔑地哼了一声,突然说道:“他们来了。挡他们一下,约露汀。然后我们走。”   我想也不想地双手往那堆追缉车辆的方向倏的一偏,掌心里的白光直接击中了最前面的一排车辆。我双手五指一蜷,再虚虚做了个向上轻轻一抛的动作,最前面的那几辆车猛地一下浮起来,悬停在半空中定了一下,然后向后翻滚,啪的一声又砸中了后面的几辆车。街头一时大乱。   洛基好像很高兴看到我这么上道一样,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拉住我的左手。   我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双手里的幻境下意识一收,那阵龙卷风蓦地无影无踪。   不过这样那栋建筑看起来也是满目疮痍了。它的房顶都被我给掀掉了。一堵外墙都倒塌了,露出里面一群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们,以及七零八落的零件散落一地,已经看不出本来样子的仪器。   洛基一拉我的手,“我们走!”   我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转过身,奔跑起来。我们在行人道上一路横冲直撞,他也居然没有使用幻术之类的脱身,就这么用着最原始的逃脱方法,飞快地跑着,他的长外套下摆和我的头发以及裙摆在奔跑所带起的风里向后飘着,清风好像一瞬间穿透了我的身体,托着我快要飘起来。   洛基并不是一味地拖着我跑路逃命。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跑一段,就暂时停一下,依托着转弯时的墙角或大楼的阴影处,他向后丢一个幻术或者我向后丢一个幻境,并不真的要杀掉我们身后的追兵,就只是这么一路上不时地戏耍着他们一下两下,看着他们跌出去或者突然撞上什么东西或者摔成一团,我们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华灯初上的纽约街头街灯闪亮,霓虹耀眼,无数建筑和景观都在我们身边如同水一般向后流去;一票人在我们身后紧紧追着。有神盾局那些面色呆板的特工们,有普通的纽约警察,浩浩荡荡拖成长长一条尾巴,缀在我们身后,喊打喊杀,声势极其壮观。   洛基把权杖交到自己左手,右手则紧紧握着我的左手,拖着我跑得飞快,一度曾经让我产生了某种错觉,就好像是一架飞机快要从地面起飞一样。身体在狂奔中都感到轻飘飘的,风贴着身体两侧往后吹去,我几乎都能感觉到那种空气的流动。   后面的那群人被我们层出不穷的恶作剧摆平了一大片。可是他们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好像增援的车辆一批批不断赶到,我听见更多的尖锐刹车声、喊声和杂沓的脚步声。   洛基突然说道:“这些惹厌的蝼蚁,让我们想个更有趣的办法来摆脱他们吧。”   我心下一惊,忍不住偏过头去望着他。   经过了这么漫长一段午夜狂奔,我估计自己的外形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可是洛基却依旧整洁得令人心悸,就好像他压根没有拖着一个外挂——不,以我的运动能力来看,还是“木马”或者“病毒”更能恰当地形容我拖后腿的程度——一路狂奔了这么久,而是刚刚在纽约的中央公园绅士一样地散过步似的。   我可没有他这种胜似闲庭信步一般的闲适。事实上,我跑得感觉自己的胸膛就快要爆炸了。可是顶头BOSS的话我是不敢不回应的,所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他喊道:“去去去……哪里?”   洛基似乎微微一怔,蓝眼珠里带着点嫌恶地瞪了我一眼。   ……麻痹即使你是老娘的男神,这种鄙视到了极点的眼神也太伤人了吧!要知道老娘刚刚才为了你为非作歹过!这种过河拆桥的事真的是正经人会干的事儿吗?!瞬间血槽清空!想说老娘缺乏运动体能不行的话就请直说吧!老娘不是男人,不行也没什么!!   不过洛基似乎忍下了他心中几乎涌上来的那一大波对我的吐槽。他又把脸转了开去,似乎飞快地在四下搜寻一个合适的地点。最后我听见他带着一点得意且恶毒的声音:“哦啊,那边有个绝妙的地点呢。”   我一愣,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地方,就被他拖着飞快冲到一栋小楼之前,嗖嗖嗖下了几级台阶,砰地一声撞开一扇门。门内昏暗的光线、暖热而缺乏流通的空气、室内播放着的暧昧骚动的歌曲,登时扑面而来。   我收步不及,又毫无心理准备,一瞬间还要跟随着刚才奔跑的惯性往前冲去。洛基及时狠狠地拽了我的手一下,我身不由己地随着那股力道转了半个圈,砰然一下撞到了他身上,才算停稳。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日:   最近要搬家,真让人苦恼。。。   搬家是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一想到要整理一大堆东西,头都大了。。。= =   ☆、Chapter 42   我的鼻尖撞到了他胸口,撞得我一阵头晕目眩,鼻端一阵酸涩,眼里立即就含了两泡泪。   他明明没有穿那件盔甲战衣,为什么我还是会险些撞出鼻血来!万一真的撞出来了,让他误会我的鼻血是因为发情才流的怎么办!我的面子和节操要往哪里摆!!   洛基不悦地哼了一声,那只握着我的手瞬间松开,飞快地揽住我的后腰,帮我站稳,在我头顶上冷笑道:“……你的体力和你的幻境一样,都令人印象深刻。”   我勒个去我为什么一瞬间会突然想歪了!!脑洞这种东西求你别在这种危急时刻突然扩大好吗!!   我猛然往后一仰头,把鼻端涌上的又一阵酸涩(妹子你确定不是自己要流鼻血的先兆?!)借着这个动作压下去,然后就势抬起头来仰望着他漂亮而恶毒的脸,说道:“很高兴你发现我终于不是一无是处了。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洛基的眼光一闪,瞬间飘向门外,又转回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的脸。我们是如此接近,他唇齿间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令我一阵十分没用地脸红心跳。   “你的幻境,约露汀——真是好用的东西。”   我惊愕地望着他。耳朵里渐渐钻进了这间小酒馆里正在播着的轻快的歌曲。   “Tonight I'm gonna have myself a real good time   I feel alive and the world turning inside out,yeah!   And floating around in ecstasy   So don't stop me now, don't stop me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having a good time...”   门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我从窗口望出去,发现这间位于半地下的小酒馆,从窗子里平视过去刚好是人行道,我的视野里出现了很多双穿着黑皮鞋的脚。   可是就在那些神盾局探员们后一秒钟几乎就要破门而入的紧急时刻,他们追捕的焦点人物却仍然十分从容地站在我面前,唇角的笑意清晰,含着一抹恶作剧将要得逞的兴奋和愉快。   “怎么样?约露汀?”他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望着这间小酒馆里的人们。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并无所觉,仍然各做各的事,在一个对他们而言称得上很不错的晚上,在这间小酒馆里消磨时光,享受着放松和美妙的约会。   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假如我不出手的话,我不知道等一下这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洛基是不会对这些他视若蝼蚁的中庭人心存一丝一毫的怜悯的。而且我怀疑那些神盾局的探员们会不会为了追求最后的结果——抓住洛基和我——因此也不介意这些无辜的平民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他们会这样宽慰自己:这些全都是因为他们自己不走运,谁叫他们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了这种地方呢?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回答洛基,而是伸出手,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一束近乎于透明的光芒从我掌心冒了出来。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我们身后的那扇门被人一脚踢开。很多人迅即涌入这间突然显得过分狭小的小酒馆,还喊着:“都不许动!警察!”   酒馆里欢乐的气氛登时荡然无存。绝大多数人被警察这么大阵仗的登场吓住了,僵在座位上举高了手一动都不敢动。   我扯起唇角,非常难看地勉强笑了一下,双手往旁边一偏,那束光芒瞬间变成一个透明的光罩,向着门口那群自称是警察的人们当头罩下。   那些人立即在门口跌成一团,后面的人又不断往里冲,等到到了门口发现这种情形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他们在幻境的影响下完全收不住脚步,于是乎几分钟之内门口就摔成了一座两三米高的巨大人堆。那些人被卡在门框里,全都用力挣扎着,口中不断地抱怨着、咒骂着,没有一个人能够爬得起来,于是有性子急的人就开始气急败坏地相互指责。很快他们就吵成了一团。   洛基站在我身边,无辜地对着那些人挑了挑眉,好像很惊讶似的,评论道:“这些中庭人……相互之间敌意都很深啊。”   我没好气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酒馆里的人们已经炸了锅,大家纷纷起身,惊恐地尖叫着四处逃窜,慌乱地往酒馆的后门处标着“安全出口”的地方挤过去。   我还没来得及弄一个幻境把这些酒客都保护性地解决掉,就看见洛基将他那柄权杖的杖端在地上当的一声用力顿了一下。   与此同时,最先反应过来往后门跑的酒客已经跑到了后门口,用力拉开那扇后门,却赫然发现门外出现了一堵墙!那堵墙就堵在门口,他们丝毫没有逃离的机会和余地。   人们绝望地惊叫起来。后门那里几乎是一瞬间就重现了刚刚发生在前门处的踩踏和混乱,人挤人、人踩人,那里很快就有人发出了惨叫声。   洛基发出一阵得意的冷笑声。他几乎是带着一丝愉悦地,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欣赏着在他的授意之下弄出来的这一场混乱。人们愈是惊恐,他就笑得愈是开心。   ……这个漂亮而恶毒的魂淡!   我立刻意识到假如我再不出手补救的话,这间小酒馆里的混乱将很快变成一场惨剧。我立刻收回右手,往后门处一扬,后门周围方圆几米的地方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泳池,那群挤在门口的人们纷纷噗通噗通地掉进水里,在水里扑腾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我并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那个游泳池的深度,我设定的是一米。而且就连那些水都是虚幻的,看起来真实得怕人,也许会呛到,但是并不会引发什么致命的问题。   在这间不过十分钟之内就变成了一团混乱的小酒馆里,唯一正常地还在运转着的,大概就是店里的音响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制造的混乱开始之后,它就一直保持着单曲循环,一直播放着我刚刚进店时听到的那首曲调欢快的歌。   “I'm a shooting star leaping through the sky   Like a tiger defying the laws of gravity   I'm a racing car passing by like lady godiva   I'm gonna go, go, go   There's no stopping me   I'm burning it through the sky,yeah!   Two hundred degrees   That's why they call me Mr. Fahrenheit   I'm travelling at the speed of light   I wanna make a supersonic world out of you   Don't stop me now   I'm having such a good time...”   我在歌词里反复听到“Don't stop me now”这句话,黑线地猜想这不会是这首歌的歌名或主题吧。这还真是该死地贴合了我们今晚做坏事的情景,一直恶作剧,永不要停止!   我的左手幻境仍然控制着酒馆前门,当我解决了后门处的问题之后,我才腾出心情来管那些可恶的神盾局探员们。我的左手握成拳,往上轻轻一抬,再掌心向外用力一甩,顿时那个巨大的人堆里的所有人就好像提线木偶一样,仿佛被透明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举到半空,再往店外的人行道上重重地飞了出去。   洛基哈哈大笑,听起来快活极了。   我做完这一切,在欢快的歌声中,黑线又无奈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不过洛基还没有回答,半空中就传来了嗖嗖的破空的风声。街上也随即传来了发动机疯狂轰鸣的声音。   洛基探头从窗子里望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我们要等的人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日:   本章使用的歌曲是Queen乐队的Don't Stop Me Now~~   记得有一次看某次红毯上记者采访抖森,问他喜欢什么歌,抖森就说了这首。   确实很有感染力~~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就用在这里了~~   反正基神也在做坏事嘛~~ ^^   试听链接请点下方:      ☆、Chapter 43   我跟着他往外一望,顿时惊得险些没有心胆俱裂。   ……我靠神盾局旗下那堆漫画人物一样的超级大英雄是倾巢出动了吗!   我看见鹰眼和那个在监控屏幕里出现的红发美女,以及那个星条旗壮男迅速从一辆刚刚抵达、还没有停稳的汽车上跳下,冲向这边。至于天空里的动静,那是那个在斯图加特威胁洛基就范的红色铁甲人发出的。   我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哦,好吧……你打算就在这儿跟他们决一死战吗?!就靠我们两个人?!”   今天出门之前实在应该看看黄历的!   洛基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我对他的小小质疑,还是因为来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喜欢。   “等一下看看,假如他们都来齐了,那么我们就可以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只感觉自己的胃部一阵抽搐。   还要等一下?!我已经感觉自己的心虚和气短严重地影响了自己的力量——何况力量这回事,既然是消耗品,就不是没上限的啊。就算打个游戏,你还要带点药随时回血回蓝是不是!我现在觉得自己在做亏心事,精神力简直低落到了极点,还能拿什么来回血回蓝!   我实在不想打断他的兴致,可是我也不能说谎啊。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呃……我……我觉得自己的力量,好像……好像不足以和他们同时……同时对战……”   “不足?这是什么意思?”洛基终于回过头看向我了。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虽然很大很漂亮,但是每当眯成这种细长的状态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要心惊肉跳,生怕下一分钟自己就要玩完了。   我硬着头皮解释道:“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呃……支撑一个足以把他们全部挡住的幻境……”   我愈说愈小声,最后险些要把脸都缩到自己的风衣领子里去了。   正在我暗自思忖怎样才能激发一下自己低落的精神力,顺便催化一下力量生长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花,鼻尖再次重重地撞到了洛基的心口位置。   我吓了一大跳,惊愕地仰起头来,却发现洛基的脸近在咫尺。他缓慢地微笑着,俯下身来贴近我的耳畔,用一种耳语似的低柔语气说道:“……哦,是这样吗?那么我们来想想办法吧。”   我的心跳顿时飚到了二百以上,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脸上发烫,感觉自己都开始语无伦次了。“这这这我会努力的……你不用……不用……”   他含笑的口吻响在我耳边。“不用着急,约露汀。”   他重新直起身,紧接着居然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我后脑的头发,然后那只手下滑,停在我的后颈,指尖微凉,令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想一想,约露汀,我们以前在阿斯嘉德,曾经有过多么美好的日子……”他用一种怀念的语气缓慢地说道,语调里仿佛还带着一抹深深的惆怅。   “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享受生活就好了,遇过的最大的波折,不过是恶作剧过了火……可是那一切现在都已经消失了。我们被背叛,被遗弃,无家可归……我们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不想就这么白白死去,是因为我们想要找回那个时候的美好生活……是不是?约露汀,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虽然知道他是谎言之神,尤其是现在,他带着很强的目的性,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值得信任,我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那个时候,他的谎言和恶作剧里,也曾经存在过真诚的成分。可是现在,那些已经全都消失了。他所尊敬和仰慕的养父遗弃了他,他永远光明磊落、想法直接的哥哥不能理解他,使他变成了一个苍白、偏激、乖僻、孤独而无家可归的孩子。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想起那一次还在阿斯嘉德的时候,他跑来找我,说要邀我去“看一场好戏”,然后就把我硬拽到举行晚宴的地方。我们躲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洛基甚至使用了幻术来掩饰我们两人的身影。然后我们看到女武神希芙和托尔正站在一起。   我丝毫没有看错,希芙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托尔,说着一些她在平时的情形下根本不会说的话,比如“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之类。然后洛基在我们的藏身地吃吃地笑着,突然回过头来盯着我,说道:你这么认为?那么你就是个傻瓜,米瑟缇丽丝。   我从来都不是米瑟缇丽丝。但是我曾经在你坠下彩虹桥之后,非常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对你说过类似的话。   我知道你压根没有真心可言,我也不打算把这些话说出来。我还没有那么抖M。   但是,是的,洛基,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冒险。虽然不见得我会永远支持你那些邪恶的决定,但是我可以在你冒险的时候,跟在你身旁,维护你不至于受伤,阻止你不至于作恶,帮助你重新得回那些你想要的东西,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我默然点了点头,避开了他那双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洛基勾起唇角,笑了。   他回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薄唇抿了抿,吐出一个词:“现在。”   他的话音刚落,大门就砰的一声,重新被人从外面打开——确切地说,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后倒下来的。   一颗上面冒着红色光芒的小金属球滚进了屋里,由于惯性的作用,还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我心里一沉,立刻举起手,想也不想地向它的方向一指,地板上就倏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那个小金属球嗖地一声掉了下去,坠向很深很深的地方;几秒钟后,洞中发出一声已经远去的、沉闷的爆响。   然后我不等屋外的人出招,先发制人地双手摊开再前推,掌心重新发出一大团灰雾,仿佛轻得没有一点重量,悠悠地在空中飘荡,片刻之间就弥漫开去,笼罩了整间酒馆和外面的一部分街道。   我听见那个红色铁甲人的声音:“大家小心!我来照亮!”   他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不敢掉以轻心,再度调动身体里四处奔窜的全部力量,将那团灰雾加厚加深了许多。几乎是立即,我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行,这团灰雾有问题!”   那个红色铁甲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贾维斯说,就连它都无法分析出这团灰雾是什么东西。大家一定要小心,这说不定是洛基的幻术。”   我看到洛基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嗤笑。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他手里那柄造型很炫酷的权杖,轻声说道:“连目标都搞错,这些凡人的愚蠢啊,真令人印象深刻。”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3日:   很高兴把Jarvis都拉出来客串一下~~:)   ☆、Chapter 44   我可不像他那么悠闲自在。要维持这团那个什么显然更厉害的“贾维斯”都分析不出来的神秘雾霭,非常耗费力气。我又没药可嗑,要回血回蓝,也不能每次都靠洛基跟我玩这些让我的血压和心跳都飚到二百以上的暧昧手段啊!我紧张地注视着屋外,问道:“呃……我可以问一问我们要怎样从他们眼前消失吗?”   洛基微微扬起了下巴,仿佛突然对门外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似的,说道:“那要看你是否足够聪明。”   我一愣,“什么?!”   片刻之后我就明白了他的话。   他居然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我慌忙跟上他,一边走一边加强掌心的幻境输出(这个词为什么有种微妙的违和感?),生怕他径直走出了那团幻境雾霭,暴露了形迹,我们双拳难敌四手,又被那群漫画大英雄抓住。   他走起路来的姿态悠闲而优雅,像一匹正在好整以暇的散步中猎食的豹子,绅士风度十足,又蕴含着无限的张力和危险。我却前额冒汗,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四处张望,形迹可疑,脚下还几次险些绊倒。   他停在门外的行人道上,在我又一次险些一头撞上他后背之后,他看起来好像终于忍受不了我的愚蠢一般,冷冰冰地说道:“看来还是应该给你简单一点的任务。做一个只能罩得住我们两人的幻境,我要其他人都看不到我们。”   我愣了一下,有点迟疑。   “这……这并不难,但是我要做出这样的幻境,必须得使用双手之力……但是我一撤回现在的这个幻境,他们就会看到我们……”   洛基突然笑了笑,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但是我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眸中一丝笑意都没有,冷凝如冰。   “所以我刚刚才要说,这要看你是否足够聪明。”   我的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还是想不明白他想让我干嘛。   ……好吧反正我智商上有硬伤。像我这种纯打手不需要思考,我只要跟随着BOSS的命令去做就可以了!   我冲着他咧嘴一笑,突然把双手一收。弥漫在这附近的浓重灰雾突然烟消云散。   在同一时刻,洛基突如其来地在地上重重顿了一下他手里拄着的那柄权杖。   我顾不上他这个时候用权杖要干什么,双手飞快地一翻,一层半透明的、泛白的光芒从我掌心升起,几秒钟之内就覆盖了我们两人,像个巨大的透明罩一样把我们两个罩在其中。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那些漫画大英雄虽然反应得和我想像中一样迅速,但是他们瞬即掠过了我们身边,径直冲入酒馆!   我十分吃惊地看了一眼洛基,“他们……没看见我们吗?这不可能啊……”   我发出的两个幻境之间有大约不到半分钟的间隔,虽然已经很快了,但是这群人要发现我们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怎么会对站在行人道上的我们视而不见,直接闯入酒馆找人呢?!   洛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称得上是得意的笑容。   “哦,他们当然看见了。”他故弄玄虚似的说着,下巴轻轻往酒馆里一抬。   我愕然地跟随着他指点的方向转过脸去,赫然发现酒馆里站着两个人——正是我们两人的幻影!那群人此刻疾冲上去,那个星条旗壮男冲在第一位——最妙的是那两个幻影居然也做出了打算攻击的姿态,所以那个星条旗壮男毫无怀疑地猛冲上去,一盾牌抡出——   那面盾牌一下穿过了洛基的幻影,哗地一下抡了个空。   洛基爆发出一阵极其张扬、极其开心的大笑声,回过头来对我说道:“我们走吧。”   虽然知道恶作剧是不好的,尤其是戏耍正面角色更是不好的,折腾这么一大群正义英雄,更是正常人应该干的事吗?!——可是我该死的为什么这么小没良心的也感到一阵愉快呢?!   我也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想一想都觉得很愚蠢又单纯的灿烂笑容。   “好。”   一直到我们在幻境的掩护下走出去了很远,还能听见那些因为扑了个空、一无所获而气急败坏的人们急急地在争论、在重新布置防御和追捕我们的计划的声音。从酒馆大敞的门里,那首仿佛今晚已经单曲循环了一辈子的歌仍然在唱着:   “I'm having a ball   don't stop me now   If you wanna have a good time, just give me a call   Don't stop me now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I don't want to stop at all   I'm a rocket ship on my way to Mars   On a collision course   I am a satellite   I'm out of control   I am a sex machine ready to reload   Like an atom bomb about to explode...”   ……我尽量忽视那句就是顽固地钻进了我耳朵里的神马sex machine之类的黄暴歌词,告诫自己一定要平心静气地操控这个我们藏身的幻境——那群煞风景的家伙可还在我们背后等着抓我们一个现行哪!   不过,洛基看起来就比我放松得多。   洛基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十分得意,又好像略略带着一点失望,似乎他事先想好的效果要比这个更出色似的,轻轻一甩头,说道:“多么美妙的歌呀,说得没错——这就是我举办的一场舞会,邀请这些蠢货一起来共享一下美妙的时光——”   我想,我的三观一定是已经近墨者黑,开始崩坏了。   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做了坏事以后的心虚和自责感,反而有种许久不见的轻松和愉悦。   我们施施然地离开那一团混乱,走在自己的幻境里,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那些急匆匆赶到支援、却一无所获的神盾局探员和那些超级大英雄们,我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反问他:“所以现在绝对不要试着阻止你?”   他走在行人道上,一只手里仍然握着那柄他刻不离身的权杖,另一只手则潇洒地插在裤袋里,脚下踩的脚步仿佛有着某种节奏,像是不自觉地在跳舞一样。   他走在我之前一步之遥,回过头来,满脸都是小孩子一样的得意洋洋之色,笑着说:“答对了,Miss Fahrenheit。”   这句话不知为何,一霎那突然猛地重重撞入我心口。   我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才好。   他笑着,晃了晃那柄权杖。我猜他这个动作是要把他施在那间酒馆里的幻术收回。   “嘿,那个幻影的我实在看上去太蠢了。”我似真似假地跟他抱怨,借此避开刚才自己一霎那间的不知所措的情绪。“居然就那么笨笨地站在那里等着挨揍!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已经吓傻了的样子……”   洛基故意仔细地想了想,才耸了耸肩,一摊手,就好像他也显得很无奈似的。   “哦呵呵,难道你不是那个样子吗?”他无辜又困惑地回过头来望着我,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了,挑起一边的眉毛,就好像他对我的质疑真的感到十分惊讶似的。   我一时气结。   “喂!”   ……先森请问你知道神马叫做人艰不拆吗?!不对,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听上去那么奇怪的词?!   洛基发出一连串显得极为愉快的哦呵呵呵呵的笑声,笑得我都快要发毛了。   我敢怒而不敢言,忍不住讽刺似的说了一句:“看样子你今晚确实过得非常愉快啊。”   洛基笑着,头也不回地答道:“答对了,Miss Fahrenheit。”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4日:   嗯,再度放一下这首歌的试听:   顺便说明一下:   基神故意把妹子叫成Miss Fahrenheit,   是因为这首歌里的一句歌词“That's why they call me Mr. Fahrenheit”~~   这句歌词出现在第42章,我就不重复贴上下文了~~   至于基神为什么这么叫妹子,大家就请自由解读吧~~:)   ☆、Chapter 45   自从那天我们在纽约街头又掀起一场混乱并成功全身而退之后,洛基又开始忙碌起来。   他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我猜他是打算干一票大的,因为他整天不是跟他原来招募的那些打手们埋头研究着什么,就是自己出门游荡很久才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出去为下一次犯罪踩点,还是为了下一次犯罪继续招兵买马。   我十分乖顺地宅在这处黑暗湿冷的地下掩体里,有时候看看电视,有时候看看书,作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宅女模样来,试图模糊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我可真是怕了还要被迫再交一次投名状之类充满恶意的任务了!   不过当初的鹰眼也不是个多么体贴的手下。他并没有为我在这处暂时的栖息地里准备多少打发时间用的玩意儿,书籍就更少了——有限的那么几本还都是带着极强的技术性和目的性,比如政治类书籍,高深的科学类书籍(这大概是为那个不知为何总给人以某种不靠谱之感的塞尔维格博士准备的),等等。   所以在我闷得几乎要发霉之前,我终于决定硬着头皮向洛基申请一次出门买书的放风机会。   听见我忐忑不安地申明自己必须出门的理由之后,洛基沉吟了片刻。   我的心里愈发打鼓得厉害了。   不过洛基这一次倒是很干脆地就同意了我的请求——大概他也明白我的脑残粉属性,认为不用担心我会逃跑这种根本不可能的问题吧——他简单地说道:“……可以。让杰夫和乔两个人开车陪你一起出去吧。……三个小时够了吧?”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因为没有想到他如此好说话而愣了一下。   洛基因为我的沉默而总算抬起眼皮来撩了我一眼,轻哼了一声。   “怎么?嫌时间太少?还是不愿意身后有两个跟班?”   我吃了一惊,慌忙撇清,“不不,我没有……”   “没有那两个家伙替你开车带路,你能找到想去的地方吗?”洛基的声音平平的,毫无起伏地说道,“还是你认为你自己一个人在纽约大街上闲逛一下午,也不会招来那些号称‘神盾局’的烦人的蝼蚁们纠缠?……不要忘记你也许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毕竟,每一个在我身旁出现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绝对不同于普通雇佣兵一样的人——他们大概都会花点力气去认真研究和追踪的。你不会想招来什么麻烦事吧?”   他说得有理有据使人信服,我一时间竟然完全无法反驳。更何况,我也不想反驳他的安排。   不管那两个大块头雇佣兵单纯只是被派来给我当司机兼向导兼保镖,还是他们也同时会兼任盯梢监视的工作,我都不在乎。   我又不是出去跟那个见鬼的神盾局或者那群漫画大英雄们秘密接头的。我真的只是出去放风兼买书的。   于是我赶快堆起一个天真单蠢的笑容。   “不,当然不。洛基,你的安排非常周到,谢谢。”   那两个大块头雇佣兵居然还很有一点知情识趣的技能,他们开着车,把我带到了一处较为高档的书店。   这家店面气势宏大地占据了整整两层楼,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二楼的落地窗旁还设有不小的咖啡座,顾客可以一边坐在那里喝着咖啡,一边看看自己打算买的书。   我很快挑拣了十几本书,然后在咖啡座选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说起来,挑选这种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呆着,已经是我长期以来自然而然形成的习惯了。不过在这种充满了咖啡香气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读一阵子书,还确实是一种惬意而令人怀念的享受。   我在面前的桌子上摊开一本诗集,决心利用喝掉一杯咖啡的时间来仔细研究一下这些中庭人打算借着似是而非的句子来传达的想法。   我对诗集产生兴趣,还真的是因为那一次在阿斯嘉德利用幻境之力秘密潜入洛基的房间,在他的书桌上看到那本摊开的诗集中,被他用笔划出来的句子。那些句子逐字看起来都不难懂,但那些字眼拼到一起,就让人觉得没来由地费解,且心惊肉跳。   难道这就是凡间这种能够魅惑人心的诗歌之所以受人喜爱的原因吗?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你的生活就会充满忧虑。我的家在十字路口,房门洞开着,我心不在焉。】   我随意翻开的那一页上这样写道。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我决不会用我的心来回报。倘若我的歌是爱的海誓山盟,请你原谅,当乐曲平息时,我的信证也不复存在,因为隆冬季节,谁会恪守五月的誓约?】   我的手指停在书页的页角上,却迟迟没有将这一页翻过去。   ……因为现在是生命里的隆冬时节,所以你并无意于回顾逝去的那些阳光明媚的初夏里,五月的誓约,是吗,洛基。   不知停顿了多久,我突然听到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在研究地球的诗歌吗,女士?”   我的心脏咯噔一下,猛地抬头!   我的桌前,正站着那天我在那艘会飞的航母的监控系统屏幕上看到的那个似乎和鹰眼之间有点小暧昧气氛的红发美女!   我的心里一沉。刚要翻过一页的手指重又停顿了片刻,然后我缓缓将那本诗集合上,右手按在诗集的封面上。   “您有何见教,女士?”   我没有回答这个红发美女先前的问题。不过我猜想她也不是真的打算跟我谈什么地球上的诗歌。   那个红发美女紧盯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回视着她,目光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我知道她应该是个棘手而难缠的人物。尽管她看上去外形十分性感亮丽,但她的脸上可写满了“我很不好对付”这样的潜台词。她虽然穿着一身便装,完全不同于我那天在监控屏幕里看到的紧身黑色战衣,但是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锐利感却未减分毫。   我放在诗集封面上的右手手指弯了起来,随手在封面上轻轻叩击着。   那个红发美女目光一闪,面部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先前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隐约的锐利之感也消失了。   “我是娜塔莎·罗曼诺夫。”她自我介绍道,“幸会。”   我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回答道:“幸会。我是约露汀。”   我自报家门的时候并没有洛基那种必须加上一个“阿斯嘉德的”这种前缀的习惯。而且那天我已经从监控屏幕上得知,鹰眼这个叛徒早就把我的名字告诉给这个红发美女特工以及那个总是一脸正义凛然的星条旗壮男了。只怕他们现在早已经把一切能够调查的北欧神话相关材料翻了个遍,只为了找出我到底是什么来路。   所以现在这种通名道姓的寒暄方式还真是多余啊。   我们两人谁都没有提起那两个我身后缀着的盯梢兼保镖的存在。   娜塔莎亲切地笑着,她的面孔十分艳丽,但是却美得不让大多数人认为含有侵略性。至少我就觉得自己挺喜欢她的,虽然我讨厌她当初和那个可恶的鹰眼还有星条旗壮男在我背后议论我。   不过分析敌手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想洛基一定也事先把这群人都分析透了,只是他从来没有跟我讨论过这些事而已。   大概他觉得以我的资质,说了也是白说吧。   娜塔莎含笑指了指我面前空着的椅子:“May I?”   我有点意外地望着她,轻叩着诗集封面的手指微微一顿。   ……还真的打算跟我来一场促膝长谈啊大美妞?   我顿了顿,视线在她亲切的笑容上慢慢滑过。最后,我低声说道:“……请。”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5日:   本章引用的诗词出自于泰戈尔的《爱者之贻》。   接下来两章主要就是娜塔莎的戏份了~~当然基神一如既往地会大刷存在感的~~   ☆、Chapter 46   娜塔莎在我面前入座,泰然自若地迎视着我充满防备之色的注视,声音放得十分柔和,丝毫不带一丝危险。   “女士,您放心,我并非是来对你不利的。”她在椅子里十分自然地舒展了一下筋骨,说道:“我是来跟你谈谈洛基的。当然,只是单纯的谈谈。”   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难道是真不知道我身后缀着的那两个盯梢兼保镖的存在吗?还是那两个蠢货已经被她干净利索地解决了?!   我不动声色地摊开右手,轻轻一抖。片刻之后,我才开口问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娜塔莎似乎对我的合作态度感到十分满意。那两片艳丽的红唇笑了开来。她的风格一瞬间就显露了出来,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知道当初在我们的那艘飞船上,他曾经跟我有过一番谈话吗?”   我一愣,“他?!跟你?!谈话?!”   这几个词怎么想也不太可能组合到一起,真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洛基就是这种人,总是喜欢兵行险着,他说不定觉得跟这个红发美女动动嘴皮子,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刺探一下他们的内部情报,然后顺便给那些漫画大英雄——哦,娜塔莎说他们这个组织还有个炫酷的名字呢,叫“复仇者联盟”?!——彼此之间薄弱的信任基础上再挖点大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我很快从这个消息带给我的短暂惊讶中镇定下来。我觉得我不应该在这个暂时还只能算是对手的红发美女面前示弱。虽然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顶尖女间谍或者女特工神马的,而我只是一个神域里默默无闻了几百上千年的废柴,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拿出点身为神祇的气度来。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问道:“所以?”   娜塔莎那双美丽的眼睛紧紧锁在我脸上。   “他试图用巴顿特工——哦,就是鹰眼——来刺探我的内心。我承认我和巴顿是旧识,我不愿意看到他被洛基这样的人所操纵。”她十分坦白地说道,“当时,他用一种轻蔑而嘲笑的语气反问我:‘这是爱吗,罗曼诺夫特工?’”   我的心底陡然一震。   我几乎都能想像得出来洛基当时那种该死的表情和语气。   我现在知道了,她是来说服我的。她试图用言语和感情来打动我,软化我,使我成为我们这一方防线上的一个巨大缺口,就如同洛基当初对她所做的那样。   我才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这是爱吗,罗曼诺夫特工?”   娜塔莎的表情微微一顿。她没有回答我这个克隆了洛基的问题,继续说道:“他问我,假如他保证放巴顿特工一条生路,我会怎么回报他。我告诉他我决不会放他出去,他看上去也并不在意我的拒绝,笑着说:‘可我就喜欢这类的事情——你的整个世界都危在旦夕,你却在为了一个男人讨价还价……’”   我的心底再度剧烈一震。   多么绝妙的措辞。任何一个心里但凡有一点点真挚的爱情存在的女人,只怕都会倒在他这一句话之下吧。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双手没有地方可放。我缓缓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向后靠入椅子里,不带一丝私人情感地点点头,客观地评价道:“确实很像是他会说的话。”   娜塔莎的视线犹如毒蛇一般在我脸上缓缓滑过,令我感到一阵被窥探的不适。   “他说:‘你罪孽累累,你以为拯救一个比你强不到哪里去的人,能改变任何事吗?多么的感情用事!这就像是孩子在请求宽恕,可悲至极!’”   娜塔莎的语气毫无起伏,就像一部复读机一样地在向我转述着洛基的话。   “‘你欺骗,杀戮,为骗子和杀手服务。你自以为清高,遵循自己的准则,粉饰你所犯下的罪行,但它们都是你的一部分。它们将永远无法抹去。’”   我缓缓抬起眼睛,直视着娜塔莎平静的脸。   “听上去很好。”我慢慢地说道,“真是一场精采至极的演讲。那么你被他的话触动了吗?”   娜塔莎示弱似的眼睛眨了眨,随即垂下了眼。   “我只是觉得这番话你应当也听一听。”她说,“确实,他说得很精采。我只是觉得,这么动人的演说,不应该只由我一人独享。”   我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罗曼诺夫特工。我可以给你一点你想要的东西。”我缓缓说道,感觉在自己平静的表相之下,我身体里的血液正在压抑地翻腾着,令我感到冰冷而愤怒。   “我曾经亲眼看见洛基从彩虹桥上坠下深渊。阿斯嘉德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我慢慢坐直了身躯,向前欠身。双肘也随着自己的身姿调整而搁在了双膝上,支撑着我的上身。   “所以?”娜塔莎紧盯着我,问道。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提示太多就没有乐趣了。罗曼诺夫特工,听说你是问口供的行家,想必证词分析也是你擅长的范畴之一。”   娜塔莎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追问我,反而往下原样叙述道:“他说,他要留着巴顿的性命,直到让他杀掉我之后。他知道我的每一个弱点,他会一点一点地亲手杀了我。然后他再唤醒巴顿,给他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欣赏自己的杰作;当他痛苦惨嚎的时候,洛基就会撕碎他的头颅——”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然我的内心深处已经被这样冷酷刻毒的话惊起了滔天巨浪。   “我很好奇你听完之后对他的评价。”我说。   娜塔莎脸上有一条神经瞬间绷紧了。   “我说,他是个怪物。”   我感觉自己的脸终于也无法抑制地绷紧了。   我原先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下去。   因为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画面,就是有一天在那棵苹果树下,洛基刚刚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那个时候并没有对我如实以告,但是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说: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父母在夜晚会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那种怪物,你会怎么办?   我当时还以为他又在跟我开玩笑或者恶作剧。   我真笨。我应该看得出来就好了。可是他的恶作剧和谎言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终于有一天他说了真话,却没有人敢相信那是真的了。而且他还用那样一种说谎的语气来说真话。该说他真的不愧是恶作剧和谎言之神吗?   我慢慢昂起了头,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评价真令人印象深刻。”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6日:   不得不说写两个妹子为了基神互喷的情节真的很让人感到愉快~~:)   ☆、Chapter 47   ……他不是怪物。即使他是霜巨人,他也不是怪物。   娜塔莎敏锐地感觉到了我情绪上的变化,她的眼神里一瞬间流露出奇怪的情绪。也许在她看来,我即使是个洛基的隐秘的仰慕者,即使是他的脑残粉,但是三观未碎,还有得挽救,可以沟通,何至于刚刚说了几句话,我就表露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呢?更何况,她所说的不过都是洛基的原话,我应该也能听得出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给她留下可乘之机。不过既然在我心目里这次谈判已经破裂了,也就无所谓是不是多放给她一点料让她研究了。   “我相信在你漫长的职业生涯中,见过很多人比他更像怪物。”我慢慢地说道,冷笑起来。   娜塔莎的眉眼微微一动,抬起眼来盯着我,说道:“……可是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两天之内就杀了超过八十个人。”   这个数据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心里一震。   娜塔莎坦然地迎视着我的双眼,她脸上的表情写着“我没有说谎”这几个字。我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在得知这种数据之后还要维护他,我想我这显然是要堕落为无节操脑残粉的节奏啊!!   “那我只能说,你见的世面还不够多。”我无情地回答道,“也许你可以去翻翻历史书。”   娜塔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大概她今天来之前,通过对我这个人的分析,也许认为我是洛基这一方可以被攻陷的一个点吧。   她语气还是十分冷静,镇定地开口问道:“你对地球很了解吧?”   我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你之前和地球之间有着怎样的渊源,”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自己的措辞,“但是你应该不希望看到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人民都被洛基毁掉,是不是?”   我仍然一言不发。   娜塔莎轻轻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坐姿,表情变得诚恳起来。   “请原谅我的失礼,Lady……”她明亮的眸子灼灼地盯着我,像要探究到我内心的最深处去。   “这种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不过在飞船上,我狠狠揍了巴顿特工一顿。”   我不禁愕然。鹰眼那么牛叉哄哄的一个人,居然最后是折在她手里的?!   我虽然知道那群漫画大英雄的组合里,每个人都不容小觑,但是我还真的是低估了她了。   我缓缓直起身子,坐姿笔直。   “所以?”   娜塔莎紧紧盯着我,然后笑了。   “我想您或许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做错事。”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她明艳的容颜,突然露齿一笑。“这是爱吗,罗曼诺夫特工?”   娜塔莎明亮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了一下。   “这要问问您自己。”她用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回避了我的攻击,“这是爱吗,约露汀女士?”   我猜她指的是我毫无预兆地突然堕落为洛基的脑残粉,不遗余力地维护他,对他所做的一切罪恶选择性失明这件事。   不过人一旦堕落了,底线就会消亡得非常之快。我觉得自己自从和洛基在地球重逢之后,自己的下限就一再地被刷新。现在我的节操只怕掉得快救不回来了。   我笑了笑,拿起自己面前那杯快要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哦,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带着一丝苦涩的玩意儿也会令我充满了无比的感慨和怀念。   “您觉得我可以为您做什么,罗曼诺夫特工?”我不动声色地问,目光从咖啡杯的杯缘上方飘向娜塔莎的脸上。   娜塔莎直直地盯着我的双眼,就好像她能仅仅使用自己的眼神就从我的眼中读出她想要的一切信息似的。片刻之后,她露出一个笑容。   “合作。”她十分干脆地说道,“我需要你和我们合作。”   这个答案其实从我们的这场谈判一开始,我们双方就已经心知肚明。因此我并不觉得惊讶。   “假如我说‘不’呢?会发生什么事?”   娜塔莎不愧是经历过无数冷血残忍场面的顶尖特工,仅仅用一个淡淡的笑容就可以表达出威胁和肃杀的感觉。   “哦不,约露汀女士,”她意味深长地答道,“这个问题本不需要我来回答的——您应该问问自己,假如您拒绝我的提议,在地球上会发生什么事……当您们回到阿斯嘉德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   威胁。红果果的威胁。我想。   她是在考验我的良心?还是在考验我自以为的、对洛基的爱情?   “我可以知道,假如你们赢了以后,在洛基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吗。”我镇静地反问道,径直抛出了这个最大的、也是最核心的问题。   娜塔莎大概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击出一记直球攻击。像她这样长期生活在与人勾心斗角的世界里,也许早就已经不习惯像我这样刀刀见肉的坦率态度了吧——她的脸色略微变了一变,很快地扯起唇角轻轻一笑。   “……这要视情形而定。”她避重就轻地用一个标准的外交辞令答案打发了我,“要看他究竟对纽约、对地球造成了多大的损害……我们并不是审判者。”   我紧盯着她那张艳丽而明锐的面容,慢慢地笑了起来。   “哦,我可不太满意这样的答案呢,罗曼诺夫特工。”我轻轻摇了摇头,就好像自己对于谈了半天却只获得这样敷衍的出价而感到不满似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巨大的回报,就要拿出同等的诚意来说服我才可以——”   我的笑容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所以,你们以为,在这个地球上有谁可以审判他?审判一个神祇?”   娜塔莎的目光突然闪了闪。   “这就是您的底线吗,Lady?”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就好像从我刚才平淡无奇的对白中捕捉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要点一般,虽然语调依然平静而客气,但措辞却不容错辨地直率强硬了许多。   “您想让洛基活下来,想要让他毫发无损地就这么离开?否则您就会拒绝合作?……以他抢夺宇宙魔方、两天之内就杀害了八十条人命的成就来看,您不觉得这样的条件有点太难以达到了吗?”   我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咖啡已经完全冷掉了。   “这不就是谈判的真谛吗?漫天开价,就地还钱……我不擅长跟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所以我想我最好从头到尾都直言以对。”我平静地直视着她的脸,“我不介意您对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作怎样的解读,但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是有底线的。至于我的底线究竟为何——您不妨试着推测一下看看?”   我轻轻晃了一下右手,然后拿起那本桌子上的诗集,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身来。   “我已经听完了您要表达的内容。这些话很好,十分具有说服力——但糟糕的是,我并没有被它们说服。”我俯望着仍旧安然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的红发美女娜塔莎,想着今天我所说的话又不知道会被这个超一流的顶尖特工作怎样过度的解读,不由得莫名地微微感到一阵有趣。   “哦,我猜想您没有真的杀了我那两个愚蠢的跟班吧?……我可还需要他们作司机送我回去呢。毕竟,您知道的,我对纽约可不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7日:   继续和寡姐对攻(不。。。   另外,寡姐对妹子的称呼“Lady”,我觉得采用“女士”这种翻译好像不太确切,就直接用英文了。   原作里别人称呼希芙也是用lady这个词的,比如说Lady Sif。。。   ☆、Chapter 48   那天,我顺利地从书店背后的阴暗后巷里,把那两个已被打昏在地的愚蠢大块头跟班们揪了出来。   ……当然,因为他们已经事先被弄到那里打昏了,所以我打算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发现无人能够替我买单。百般无奈之下,我又离开排队的人群,把我选好的那些书都放了回去。   然后我才离开那间书店,去找那两个原本应该出来监视兼保护我,现在却害得我不得不花费力气去解救他们的蠢货。   娜塔莎果然只是来跟我谈心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也果真没有对这两个大脑里塞满了肌肉的蠢货下狠手,甚至没有把他们抓回去的意思。   抓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他们只不过是最低等的打手而已。抓了他们也不可能获悉洛基的最新计划,反而还会引起洛基的警惕和防备。何况抓走他们,她暗中打算来策反我的计划也就同时曝光了。娜塔莎是聪明人,可不会作这种不利于自己的选择。   在毫不留情地果断使用幻境之力将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跟班冰水淋头,将其浇醒之后,我回到书店里草草地买了几本书,就赶快钻回那个鼹鼠洞——啊不,地下掩体里去了。   地球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火星……不,神域吧——望着和那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聚敛而来的手下仍然在研究着什么邪恶计划的洛基,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了这么一句吐槽。   那天我和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秘密会面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那两个大脑被肌肉塞满的雇佣兵跟班好歹还保留着那么几圈脑沟回,也没有笨到要把自己学艺不精,被人打翻在后巷里的失败记录,主动上报给显然对属下的错误与失败容忍度极其低下的洛基。   当然我这种神域小透明难得作一回上位者,风格可跟洛基截然不同。   那天我很善良地用水浇醒他们之后,告诉他们我呆在书店里看够了书打算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不见了,于是出来找他们,却看到几个神盾局的家伙们正打算把他们两人结果了。所以我先用较高的武力值把那三四个讨厌的凡人轰走,又给了他们两人当头一记水系唤醒魔法——我当然可以理解他们双拳难敌四手,而且我也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而丧失下次的出门许可,所以他们假如希望跟我一起假装这次出门天下太平,购物尽兴而归,我当然愿意配合他们做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   于是我们竟然就这么蒙混过关了。洛基并没有多问我出门的情况,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太有信心,认为我对他那种盲目的仰慕之情,以及这种情感所带来的忠诚不可能破灭,决不会被神盾局和那群漫画大英雄策反吧。   ……可是我不背叛他,也不能代表别人就不会背叛他啊。比如说,曾经被他摄魂,现在估计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鹰眼。   我曾经有些担心那个看上去就骄傲得不得了,好像决不能容许被他人摄魂和控制这么伤自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鹰眼会供出我们的藏身之地,然后神盾局那些一看就十分不得了的漫画大英雄就会集体组团来刷我们这些小怪和洛基这个大BOSS。但是这种情形并没有发生。   我战战兢兢地问过洛基一次,而他只是带着那种惯常的睥睨不屑的神情,冷笑说道:“假如那种精神控制被强行解除之后没有别的副作用的话,那么也就不值得我使用了。”   ……我猜他的意思是说,他还留有后招。或者说那种摄魂即使被解除,也会给受害者留下后遗症——你懂的,忘记个地址或者路径什么的。否则这真的无法解释为什么那天在监控摄像里一脸受到了极大折辱模样的鹰眼,没有化悲愤为力量,带着神盾局杀上我们这个鼹鼠洞,一举把我们这些卑劣的坏蛋荡平。   当然我的这些忐忑不安的小心思,洛基是没有空来理会的。在我方的那么多人都纷纷落网之后,他还有胆继续住在这里,以他的聪明来说,必定也有了万全的准备才敢这么做。   我也曾经疑惑为什么他在从那艘会飞的航母上脱身之后,不立刻就发动总攻。要知道他在那艘航母上受到的羞辱和折磨可不是一般神祇所能想像和经历的,以他从前在阿斯嘉德那样的地位和自尊心,他本应立刻愤恨得咬牙切齿,然后铲平这些胆敢冒犯神祇的鱼唇凡人们的大本营才对。   可是这种事也没有发生。   我不敢再问他为什么,生怕刺痛了他那原已经很脆弱的尊严和神经。不过我注意到最近这段时间以来,那个科学疯子塞尔维格博士似乎更忙了,基本上都不在这个地洞里窝着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科学仪器了,而是整天飘在外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洛基这些日子也十分忙碌。不是在外面搞风搞雨,就是回到这个鼹鼠洞里继续操纵着什么了不得的密谋。   而我作为一个低等的打手,他是不会把他正在计划的一切如实以告的。在他的眼里,我大概就只是可以被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去操控的提线木偶,而那些控制我的丝线就是我们曾经共有的那些回忆,以及由那些回忆里生发出来的盲目的追慕和情感。   洛基就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他在他的养父和他的哥哥面前往往不能如愿,但要控制我这个脑残粉的感情和行动,他还是驾轻就熟的。   这天,我正无所事事地蹲在那台鹰眼搞来的大电视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遥控器来回换着频道。   ……白天的电视节目果然都很无聊。   我在连续看到至少四个不同的频道在播放同一档总是以普通群众在节目现场爆发的撕逼大战为卖点的日间脱口秀,三个不同的频道在播放长寿低幼木偶片《芝麻街》,两个不同的频道在播放着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肥皂剧《太空仙女恋》之后,终于崩溃了。   ……好吧其实我觉得那个太空仙女恋还是挺有趣的。可是当我兴高采烈地在观赏男女主角——一个憨厚老实的精英宇航员以及从瓶子里冒出来的阿拉伯风格女妖精——这一对儿天然呆互相对着耍白痴的时候,从我身后经过的那些洛基四处搜罗来的手下对我投过来的“天啊这种傻白甜的老肥皂剧她居然都能看得这么起劲真是个笨蛋神祇啊不会给我们拖后腿吧”之类的异样眼神,简直戳得我后背上都要变成蜂窝。   最后还是洛基走了过来,才暂时解脱了我的窘境。   “两千岁的愚蠢妖精和一个脑子稍微管用一丁点的凡人的故事……”他修长的身躯随意地倚在我坐的那张沙发靠背之后,双手环胸,右手拇指漫不经心地在嘴唇上滑动了几个来回,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不就是托尔和那个中庭女人的翻版吗。”   我手里的遥控器咚的一声掉到了沙发上。   ……够了男神你不经常酸溜溜地表示出一点对你哥哥和简·福斯特小姐之间超越种族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的唾弃是不是就好像人生里缺乏了一点什么啊!   ……可是你这样真的很像是糖果被别人抢走的任性小孩子啊亲!   我盯着那个上面好像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按键的电视遥控器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这……这只是你的错觉吧……”   唉,心好累。总觉得槽点有哪里不对……   洛基居然情真意切地叹了一口气,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个为了自己重视的哥哥陷入不适当的恋爱而感到忧心忡忡的好弟弟似的。   “居然看上一只蝼蚁……喔,伟大的众神之父,会怎样对待他深爱着、并深深信赖的长子呢?”他微微嘟起了嘴,好像因为不能亲眼见到神域至尊父子的嘴炮大战而感到十分遗憾似的。   他说着“众神之父”这个字眼的口吻十分奇特,带着一丝微妙、一丝嘲讽、一丝好笑和一丝森冷,让我不知为何陡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立即挺直了背脊,就好像被教官抓住偷懒的大头兵一样。   他的视线一瞬间倏然投向我的脸上,竟然让我油然产生一种被火焰滋滋烧灼着的错觉。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呃……我、我不知道……”我只能结结巴巴地这样答道。   洛基漂亮的眼眸慢慢眯了起来。他遗憾似的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似是在叹息。   “哦,不,你当然不知道。”   他那根似是无意识地轻抚着自己嘴唇的手指倏然一顿。他的双手落了下来,搭在沙发的靠背上,身躯微微前倾,从我身后慢慢接近我的右耳旁,我能感觉得到他唇齿开合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垂上。   “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他缓慢地笑了起来,吹拂在我耳朵上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森冷无比,像是一条昂起了头,在我耳畔咝咝吐信的毒蛇。   “接下来……我、们、一起、去、做、坏、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8日:   嗯,下一章开始就要进入纽约之战了。。。   希望女主妹子的选择不要让她OOC到太圣母。。。   这章又字数略多。。。我会说这是因为在某宝上买错了东西还不能退,一怒之下化悲愤为力量吗?= =+   ☆、Chapter 49   洛基说这座城市里最辉煌最高大的摩天大楼,叫做斯塔克大厦。   我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不可能。   这里不是纽约吗?就算世贸双塔倒塌了还有帝国大厦,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叫斯塔克大厦的玩意儿了?这个玩意儿一听就是某个土豪的家族企业建起来的奇怪建筑,我现在只祈祷它不要是什么奇形怪状比如大裤衩型,或者是什么五颜六色比如土豪金的外表!【奇怪我对纽约的地理怎么会这么了解?上辈子潜藏的记忆神马的不要太灵!能不能赐予我一点有用的东西?!比如说如何把你暗恋的男神从自黑和作死的道路上拉回来的方法神马的!!】   不过既然这个城市里还挤着一堆漫画里的超级大英雄和三个从北欧神话里——好吧,是两个,另加一位我这个书里没有的赠品——来的神祇,那么这座城市还真不愧是五光十色群魔乱舞的大都会纽约,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洛基说他要先去“跟那座大楼的主人谈一谈”,让我随后再去。并且让我去的时候在某个地方布下幻境神马的。   我觉得这事儿一听就像是坏事,脑海里瞬间闪现出当初神后弗丽嘉批准我下界时她曾给我的忠告,于是下意识地拿出来拒绝她的次子。   “王后陛下让我不要随意在中庭动用自己的能力,尤其是给中庭带来危险……我听说假如不听从她的忠告,也许会立刻被抓回阿斯嘉德惩罚……”   洛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突然仰起头,爆发出一阵大笑。   “哦,不……”他摇着头,像是又发现了一个我的愚蠢之处一样。“你真的太容易轻信了,约露汀。”   我恼火地瞪着他。   ……我这还不是想拖住你不让你做坏事吗!   他好不容易笑够了,勉强压抑下笑意,说道:“你不会被抓回去的,约露汀。事实上,我们现在谁都回不去阿斯嘉德。”   我大骇,“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我不确定那一瞬间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不是一丝自嘲。   “没有宇宙魔方,我们不可能回得去阿斯嘉德。没有了彩虹桥之后,我们需要足够的能量才能将我们传送回去。”   我大吃一惊。   “可是我当初来这里的时候,王后陛下告诉我,只要从彩虹桥的断口处跳下深渊就可以……”   洛基一怔。   我们之前从来都没有认真讨论过对方都是如何离开阿斯嘉德,到达中庭的。我不知道他坠落深渊之后的遭遇,他大概也不知道我是采用和他如出一辙的方法来到中庭的。   “母亲……让你跳下彩虹桥?!这不可能……深渊里没有足够的能量,反而……反而……”   我惊异地盯着他。“可是我就是这么来的!王后陛下没有骗我!我也没有受到什么重伤,除了落地的时候重重摔了一跤以外……”   ……我想我就是有一种把严肃讨论弄成玩笑的天分。难怪洛基身为恶作剧之神,还那么愿意来看我的笑话。这真是近墨者黑。   洛基扑哧一声失笑,好像觉得这件事真的很有趣似的。   “是吗?那你还真是幸运。”他露齿一笑,“想必是奥丁把深渊里的暗能量想办法聚集了起来。不过他刚刚传送了他的儿子过来,大概再加上一个你,能量就不太够了吧。”   我吃惊,“可是我仍然平安到达了这里啊!”   “哦,当然。所以我说你真是够幸运。”洛基眯细了双眼,冷酷地笑道。“能量不够的传送会有怎样的后果?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吧?”   我迷茫地回望着他。   他注意到我缺乏惊恐的眼神,嗤笑了一声,突然举起右手,用他的权杖杖尖轻轻地敲了一敲我的肩头。   “我猜你一定不会想要知道的。”   虽然他没有告诉我真正的答案,但是我还是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并且,第一次在他没有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对他充满了感激。   我以后还是得在阿斯嘉德混日子的。要怀着对大BOSS的怨恨继续在那里生存,对我来说,太难了。   这一刻我突然有一点理解洛基当初的心情了。尤其是当他松开手,坠下彩虹桥的那一刻时的心情。   你被你一直所仰望、所敬慕的人背叛了,无情地遗弃了。在他眼里,你的能力不重要,你的努力不重要,你的乖顺或忠诚不重要,你的生死也不重要。   ……它玛德我为什么在不知道真正答案的情形下仍然开始怨恨阿斯嘉德的终极大BOSS了啊啊啊啊!!!   最后,也许是被我的打岔给岔过去了,又或许可怜我这个莽莽撞撞地跳下了九死一生的深渊,却仍然好命地到达了中庭的可怜虫;所以洛基并没有坚持让我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布下什么助纣为虐的幻境。   但是他仍然告诉我,他要先走,让我等一下再过去。   太空仙女恋早就播放完了,我又心不在焉地呆在那个地下掩体里看了半小时同一个频道播放的不知所云的爱情电影,觉得再也无法容忍这么枯等下去。   我嗖地一声站起身来,对着那几个正在摆弄电脑擦拭枪支的路人甲喝道:“我们现在就走!”   那几个人都是吃了一惊,其中那个曾经切入过那艘会飞的航母的监控系统的程序猿嗫嚅道:“可是……主人让我们一小时后再出……”   我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地洞外面走去。   “没关系,去早了发奖金!”   ……   这还能算是早到了吗。   我盯着斯塔克大厦楼下数个街区之内的一片混乱,默默地在心里抓狂道。   早来了一阵子都能变成这样?!那我假如正点到达的话,这里还有活人吗?!所有建筑不得全部被夷为平地啊?!地标都消失了的话让我上哪儿找洛基啊?!   那几个雇佣兵大概也没想到场面这么惨烈,都愣了一下。   我顾不得他们,率先从我们乘坐的飞船开启的舱门里跳下来。   刚一落地,身后的天空中激射的光束就紧跟着追到了。天空里满是各种我没见过的外星飞船,上面坐着奇形怪状、长相恐怖的外星人。那些飞船毫不留情地向着大地扫射,各种激光就跟不要钱的特效似的嗖嗖地在我头上和身边飚来飚去。逃命的人们发出惨烈的号叫声,被击中的建筑物崩落下土石的灰尘和碎块,街上的汽车被炸中以后也猛然被掀到空中连续翻滚,满地都是灰土、碎片、玻璃碴、大片的血迹,还有倒下的人;总之,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我刚一愣神,一束激光就从我身后激射过来,一对小姐弟从我身旁跑过,裸/露在外的手脚上流着血,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却跑不过那束激光的速度,眼看就要被炸成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9日:   这一章终于可以解释一下妹子当初诡异的下凡方式了~~ ^^   而且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初弗丽嘉只给妹子三天时间,但是妹子却在中庭滞留至今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木有宇宙魔方,妹子根本不可能回得去。。。   ==================================   另外上一章提到了《太空仙女恋》这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肥皂剧,昨天忘记介绍,今天简单说明一下~~   太空仙女恋的英文名称是I Dream of Jeannie,大概是在1965-1970年播放的,主要说的就是男主是个天然呆的精英宇航员,有一天在海滩上捡到了一个宝瓶,拔开了瓶塞,里面就出来一个漂亮的大美女妖精,比他还天然呆,上来就叫他主人~~   这部肥皂剧当年很红,一直到了前几年还是偶尔会有电视台重播,很可惜到处都找不到DVD,不然我还真的想买一套来收藏。   男主角的扮演者Larry Hagman后来最著名的代表作就是米国长寿电视剧《豪门恩怨》(Dallas),不过在那里面他却演一个大腹黑,不得不说真的是演技派啊~~   ☆、Chapter 50   我猛地伸出双手,向着他们的身后发出了平平一片透明的白光。那片光芒在趋近那对小姐弟的时候骤然向着前方收缩边缘,形成一个竖立起来的保护罩;几乎同时,那道激光砰的一声击中了那个保护罩,在透明的光罩上激起一阵明亮眩目的细碎光芒。   那对小姐弟啊的一声,因为跑得太快,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他们惊恐地半撑起上身,回过头来。紧接着又一束激光杀到了,我压根来不及多做思考,双臂陡然向外扩展,掌心炽热,发出更强烈的白得近乎透明的光芒。当我感觉到那光芒已经近乎全盛的时候,我的双臂展开,陡然向上一振,那片白光化作一片平平的飞盘一样的事物,朝着半空中那艘追杀我们的外星飞船激射而去!   只听嘭的一声,那艘外星飞船结结实实地被我扔出去的光盘(等等这个字眼用在这里为什么这么诡异?!)砸中了,一阵吱吱嘎嘎声过后,它骤然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和方向,向着另外一边旋转着倒栽了下去。   我顾不得为自己在实战中使用幻境对敌的首次出手而叫好,手一翻收回那个幻境,冲向趴在地上的那对小姐弟。   他们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眼里都残余着惊恐之色。看到我跑过去,他们才放心似的爬起来。   我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不过身上的血痕应该都已经不再流血了。我放下心来,语气急促地问道:“听着,等一下你们快跑,找一栋大楼钻进去,不要往上跑,往下,找地下室……好了,现在谁告诉我斯塔克大厦在哪里?”   那对小姐弟互视了一眼,拼命点头,其中那个小男孩往前一指。   “就在那边!”   我一抬头,看见前面大概一个街口之外,一栋造型十分拉风的后现代派摩天大楼矗立在那里。楼顶上还嵌着五个银光闪闪的字母“STARK”。   ……我靠这个外形不还是土豪金的嘛!差点闪瞎了我的氪金狗眼好嘛!   我站起来,匆匆对那对小姐弟说了一句“保重!”,就往那栋土豪金大楼直冲过去。   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在世界大战的战场上冲锋陷阵。我不得不一边跑一边用幻境给自己也弄了一个刚才施展出来的白光保护罩罩在自己四周,免得我还没到达指定地点就被野怪暗算身亡。   老娘在这个副本里可没有复活点!(话说为什么这句吐槽会一瞬间从我潜意识里蹦出来?!又是上辈子带过来的遗产吗?)   我顶着一个锅盖似的幻境保护罩,倒是可以暂时无视一切伤害,呈现无敌状态,径直冲到那栋土豪金大楼的楼下。还没抬头仰望一下楼上的情形,或是使用我身为神祇的飞行技能,我就听到楼顶上当的一声,爆出一声巨响。   我抬头一看,大吃一惊。   哦漏!那个竖立在楼顶的“STARK”的最后一个字母K,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撞下来了!此刻那个巨大的K字正在半空中失控地连续转了几个圈子,然后像个炸弹一样正正地向我头顶呼啸坠下!   我慌忙往旁边一跳,同时全力蓄劲,发动了更强的幻境保护,我周围的那个透明的锅盖一样的白光保护罩直径倏然扩展了十几米,白光更炽,将我周围忙于逃命的惊恐的人们都笼罩其中。   这个幻境几乎刚刚发动完成,我就听见巨大的啪的一声,震得我头顶的白光罩都晃了一晃,被砸中的地方的光罩更是向内瘪了一下。好在这个幻境形成的白光罩十分柔韧,几乎立刻就反弹回去,将那个巨大的K字弹向一旁;因为那个白光罩被我推升得很高,几乎与旁边一栋只有两三层高的小楼的楼顶平齐,所以那个巨大的金属K字居然被白光罩反弹到了那栋小楼的屋顶上,哐当一声摔碎了。   我身旁的那些人都好像被自己命悬一线却死里逃生的一幕吓坏了。他们不管是趴在地上还是抱头蹲在地上,或者刚刚只是在拼命逃跑,现在都肢体僵硬地慢慢站了起来,站直了身子,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混合了感激、恐惧与不可置信。   我大吼一声:“别傻站着,都快跑!”然后迅速地收起那个白光罩,催动全身的力量,双脚用力在地面上一蹬,借力上窜,将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脚下,像枚火箭一样直直地从地面飞向空中。   我可没有一下子飞那么高的自信,这座土豪金大楼实在是太高了!连它旁边的帝国大厦的高度都有点不够看的!所以我冲到大约三分之二的高度时,已经感觉到了极限,再也飞不上去了。我侧过身子,双脚斜斜用力在大楼外墙上一蹬,趁此机会瞬间又将身体里因为焦虑、急切、迷惑、愤慨、担忧……等等一系列的情绪所激发出来的巨大力量引导至脚下,在半空中转了半个圈,向着楼顶冲去。   但是我的飞行技术远远不足以让我到达楼顶。我感觉气力不继,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幻境和飞行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平台!我大喜过望,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径直向着那座平台冲过去,想赶在自己坠落之前到达那座平台上。   我来不及控制自己降落的姿态和地点,咚的一声重重落地,收势不稳,连退了好几步,慌乱中为了保持平衡,顺手往旁边一撑。只听得“哐啷”一声响,继而是啪嚓,哗啦啦一阵玻璃的破碎声;我总算站稳了,定睛一看,发现我现在站在几级台阶的顶端,而我刚才扶的东西居然是楼顶的一棵盆栽。被我一撑,我自己是站稳了,可怜的盆栽却失去了平衡,飞起来向后撞破了玻璃,直接砸进了房间里,此刻还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慢慢滚动呢。   我感到一阵懊恼不已,啪地用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每次都抽风!”   不过现在显然也不是个自我检讨的好时机。我甩了甩手,放眼望去——   哦漏!抽风的人今天显然不止我一个!台阶下面的平台上,正难分难解地打成一团的不就是托尔和洛基两兄弟吗!   我简直觉得脑袋要爆炸。   他们果然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好兄弟啊啊啊——我是不是来得多余了啊?!   我刚一愣神的工夫,头顶上突突突突的一梭子子弹就飞过来了,幸好没打中我,而是打中了我旁边的一溜玻璃围栏,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像是过年时鞭炮的声响。   我下意识直跳起来,一边左手嗖地一下晃出一个透明的光盾挡在自己身前,一边喃喃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糟糕,我上辈子的记忆一定是又乱入了。   我一抬头,正好看见之前在斯图加特艺术馆前的广场上曾经见过的那艘飞船。我敢打赌里面至少装着好几个漫画里的超级大英雄。现在那艘飞船船体下边伸出一根黑洞洞的枪管,像机关枪似的正在突突突地猛扫斯塔克大厦的楼顶平台。   ……喂你们怎么连托尔都打算射杀啊!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0日:   。   ☆、Chapter 51   虽然我知道这种子弹很可能对我们这种北欧神祇的体格没效,但是这也不代表我可以乖乖站在这里任由他们扫射。我冲下那几级台阶,来到平台上。托尔和洛基打得正酣——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洛基要赢。他已经占了上风,冲着托尔当脸一拳,将托尔KO在地。   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洛基的武力值居然有这么高?!要知道托尔拿着他的大锤子,一直以来基本上就走的是健美肌肉派近身格斗流,洛基居然能这么快就把他击倒在地?难道是托尔还是不太忍心对他弟弟下狠手,所以留了力?   我几乎是立刻就打算冲上去拉架,但就在这时,击倒了哥哥的洛基腾出手来,猛然一回身,右手的权杖直指空中的那艘飞船,一束明亮的蓝光从他的权杖里飞出去,砰地一声准确地击中了那艘飞船的一侧引擎。引擎发生了猛烈爆炸,船身下方一侧火光滚滚。那艘飞船突然失去了一侧动力,难以继续在空中保持平衡,就像一只喝醉了的大鸟一样,摇晃着飞了短短一段,在周围的摩天大楼之间的缝隙里穿行,极力保持着不要撞上大楼。   托尔从地上爬起来,被这一幕惊呆了。他的雷神大锤已经脱手,他也顾不上去把锤子召唤回来,就径直闷头冲向洛基的面前,一头撞在洛基的胸前,像个打架打红了眼,因而毫无章法,只知蛮斗的孩子一样,一头将洛基撞得仰面向后摔倒。   我看着他们两个瞬间又像两个孩子一样打成一团,也没有什么套路和章法了,就是你揍我一拳,我给你一掌这样最简单最基本的撕打,虽然听上去砰砰砰地拳拳到肉,但应该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事。   那艘飞船在大楼之间左右摇摆着滑翔,左侧机身下的引擎还在熊熊燃烧,冒出滚滚浓烟。驾驶员很显然已经无法控制它了,我眼看着它的机头向一边倾侧,直直拦腰冲向不远处的一座摩天大楼。   我慌忙奔到玻璃护栏旁边,隔着已经被它刚才发射的子弹打得七零八落的围栏,伸出双手向着那座大楼再度发出了我今天已经用得十分得心应手的白光保护罩。   ……我之前想错了。我哪里是什么奶妈治疗师,我的职业应该是坦克才对!今天几乎所有的伤害值都被我一个人扛了!虽然我还不具备吸引仇恨的功能,但是再这样经常在洛基身旁出没的话,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能点上拉仇恨这个技能点的!   我愤愤地咬着牙根,看着那艘被击中的飞船十分艰难地在我的保护罩前转了一个弯,又冲着另外一座大楼冲去。   我诅咒了一声,瞬间将那个保护罩又转移到那艘飞船的下一个目标大楼前去。   其实我最稳妥的方法是瞬间制造出一个一片荒原的幻境,用来取代现在这种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场景,等到那艘飞船撞了地,我再收回幻境。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圣母。那艘飞船里的人不管是谁,估计对洛基或我都不会太友好,要制造出一个足以取代附近几个街区的荒原幻境,要耗费我极大的精神力和心力来控制和输出,我才懒得在他们身上费那么大的心思呢。   就这样几个来回之后,那艘飞船斜斜地划过一栋小楼楼顶竖立着的钢管,将之拦腰撞断之后,终于在东倒西歪的死亡滑翔中咚地一声坠地——幸运的是,他们接地的地点正好是一片没有停车和行人的小广场,而且他们接地的一瞬间机身与地面是平行的;即使这样他们也叮叮咣咣在地面上连续弹出去好几回,将地面上铺着的地砖全部铲起并撞碎。最后机头终于撞到了一栋大楼底层的柱子上,得以最终停了下来。   我在平台上隔着护栏往下眺望,隐约看到飞船里面跑出三个人来。当头一个作星条旗状打扮,拿着一张巨盾的家伙实在是太好认了,后面两个因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反而辨识度不够高——不过,其中有个黑衣人那一头红发,在漫天烟尘中还是稍微显眼的。   好吧,看起来这些漫画大英雄应该算是全员出动了哦?真棘手啊——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们,转过头来想把还在互殴的托尔和洛基兄弟俩拉开。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异变陡生!   空中原本就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蓝色大洞,洞的边缘部分像是波涛滚滚的海浪,洞内不断发出巨响和闷雷声。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大洞,但是那个时候急于寻找洛基,并没有心思深究这个大洞的来历和作用。现在这个大洞里发出不祥的轰轰巨响,瞎子也能明白这里面要冒出来的绝非善类。   我猛然回头望向还在扭打成一团的那两个人。   其实我真正想看的是洛基,我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我想问他:这里面将要出来的,就是你一直信心满满的外援?你是神,你怎么能与魔鬼作交易?看看那些已经坐在奇形怪状的外星飞船上用激光毁灭这里的一切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人吧,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神域无处容身,所以你就把下界变成鬼蜮?   然后我看到,那个大洞里出来的,不仅仅是更多的外星飞船和外星人,还有一只巨大到遮天蔽日的机械乌龟,在空中缓慢地拨动四足,似乎地球对于它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族箱,而它要在这里称王称霸,消灭掉这个水族箱里其它的一切生物。   那只机械巨龟在空中浮游而过,突然,从它身上飞射出很多钢索。每一根钢索的末端都有一个外星人,它们灵活地抓着钢索,轻轻一荡就借势跃到了两边的摩天大楼上。它们无视地球重力的吸引,身姿矫捷地攀在摩天大楼的外墙上向下飞速滑去,找到一个有人的房间就直接踢碎玻璃窗跳进去,然后窗子里就传来惊恐的尖叫声与武器的射击声,还有物体破碎的声音,人们重伤的呻/吟和濒死的惨叫。   我看见半空中那个当时在斯图加特艺术馆抓住洛基的红色铁甲人还在跟随着那只机械巨龟飞翔。他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那一身行头似乎非常的超时空高科技,但是就连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双手一瞬间抓住面前的玻璃护栏——这一段刚巧没被打碎——用力得手背上都绷起了青筋。我整个人都因为强大的恐惧与愤怒在瑟瑟发抖。   我回过头去,却看见这个时候就连托尔和洛基的打斗都慢了下来。我慌忙跑过去,还没到他们近前,就看见托尔抓住机会揪住洛基,痛心至极地冲着他吼道:“你看看这些!你看看这一切!”   洛基的动作也几乎停顿了下来。他们两人只是互相扭着对方的衣服,托尔把锤子横过来,用锤柄顶住洛基的权杖,形成一种角力的均势;洛基盯着大楼外面那些外星军队的目光是那么的震惊,他的嘴都微微张开了,苍白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1日:   由于明天是结婚纪念日,所以会更比较肥的一章哦呵呵呵~~   可惜故事进展到了这里,所以不得不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写些相爱相杀的情节,真是。。。   ☆、Chapter 52   托尔愤怒地继续吼道:“你以为你称了王,疯狂就会就此结束吗?!”   听到这句话,洛基终于把脸转向他。他们都在剧烈地喘息着,托尔披头散发,模样狼狈;而洛基看上去虽然外表还算整齐,但左眼的眼角却已经被打破了,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挂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   洛基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很奇怪,好像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好像油然产生了某种体悟而显得有丝平静。他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的哥哥,语气里带着一丝殷切,又好像还带着一丝非常轻微的颤抖,简单地说道:“太迟了。”   他停顿了一霎,把脸转开了,声音疲惫黯淡,轻得如同耳语。“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托尔脸上充满了希望与祈求地殷殷盯着他的弟弟,语调诚恳至极。   “不!只要我们一起,就可以。”   洛基猛然转过脸来望着他的哥哥。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有一种奇特的、似是想笑,又像是想要落泪的表情。他微微咧开了嘴,露出一个像是苦笑的笑容,却在下一秒钟毫无预兆地右手一翻,一柄锋利的十字星芒形状的小刀在他指间出现。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柄小刀捅/进了托尔的腰腹。   我大骇,眼睁睁看着托尔的右手一松,那柄雷神之锤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巨响。洛基睁圆了双眼,咬着牙,右手仍然紧握着那柄插/进托尔身体里的十字星芒小刀。托尔的左手下意识滑下去紧握住洛基行凶的右手,但下一刻洛基就将他的身体往后一推。托尔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往后倒去。   我的大脑因为这一幕□□而惊异得忘记了反应。但是我只呆滞了几秒钟,就猛然冲上前去,弯下腰想查看托尔的伤势。   托尔的左手仍然捂着他受伤的地方,因为隔着重甲,我一时也看不清他究竟伤得有多重。我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去想要发动幻境给他治疗。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洛基的声音。   “Sentiment。”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喘息,我蓦地抬头望着他,看见他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在嘲讽托尔的热血与单纯;但是我却清晰地在他的右眼眼角看到一滴将坠未坠的眼泪。   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他流泪。我惊异得无法行动,无法思想。我呆住了。   他微微眨了一下右眼,那滴泪倏然从他的长睫上落了下来,滑过他苍白的面颊。   那滴泪里仿佛蕴含着一种真正的痛苦,就好像他刚才刺向他哥哥腰间的那柄小刀一样,一刀扎中我的心肺。我张大了嘴,茫然地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和眼角下方那滴未干的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使得我难以呼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托尔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直冲向洛基。他完全在用一种最原始、最拼命的打法,一把抓住洛基的手臂,强行把他拉倒,随即一脚踢向倒地的洛基胸膛,将洛基踢得向后倒去,啪地一声撞碎了他身后的玻璃护栏。然后托尔仿佛觉得这样还不解气似的,立即又把洛基从地上提溜起来,双手把他举过头顶,再重重往地上一掼。   洛基脸朝下伏倒在地上,权杖也丢到一边去了。托尔没有再攻击他,而是站在那里气哼哼地瞪着他,脸上充满了气愤、失望、痛苦、不敢置信的情绪。我都可以从他脸上的表情里读出他的潜台词,那就是“弟弟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哥哥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然你将来不晓得会做出什么坏事来”这一类的意思。   我束手无策地盯着这兄弟俩,不知道该上去偏帮那一边才好,还是干脆坐山观虎斗,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虽然闹得大了一点,还是应该让他们兄弟之间自己去解决的好。   不过洛基却并没有给我或者托尔纠结的机会。他突然双手撑地,一个利落的翻身。他身体旁边的那段玻璃护栏刚好在刚才的飞弹攻击中被打得粉碎,他就直接从那个缺口翻身跳了下去!   托尔一愣,大步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看看洛基跳下去之后怎么样了。   看到这一幕,我却是大惊失色。脑海里一瞬间就浮现出了洛基当年从彩虹桥的断口处坠落下深渊的情景,心脏立刻紧缩而疼痛起来。一股狂猛的力量顿时在我的身体里升起,在我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乱冲乱窜,使得我一瞬间整个人都像要爆炸。   我猛地一下站起来冲到护栏边。要不是托尔及时拉住了我的手臂,我恐怕此刻也要和洛基一样,从那个缺口掉下去了。   ……结果我还没站稳,就看见洛基在半空中跳上了一艘刚巧经过楼下的外星飞船。他的手拉住那艘飞船上的一个尖角,一使力就翻身跃上了那艘飞船坐稳了。   那种外星飞船看起来像是能在半空中飞翔的摩托艇,洛基坐在其中一艘上,随着其余那些外星飞船一道向不远处的楼群里飞去。   我目瞪口呆,继而咬牙切齿。   托尔将他腰腹上还插着的那柄十字星芒小刀嗖地一下拔了出来,刀尖上染着鲜红的血迹。他随手把那柄小刀往旁边一扔,那柄小刀刚好掉落在他的雷神之锤旁边。   然后他回头看向我,脸上仿佛戴上了一个正义凛然的面具——除了正义凛然之外,我再也看不出他有别的情绪。   被死而复生的弟弟当面插刀的感觉,一定很糟糕、很痛苦吧?   但是他却显得似乎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消失了,就好像所有的感情波动都随着洛基的那一刀灰飞烟灭了似的。   ……所以这果然还是他们兄弟两个相爱相杀的剧情吗!   “约露汀,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听见托尔在叫我,连忙从短暂的走神里重新拽回自己的注意力。   “我?”我有点茫然,“我不知道……洛基让我来这里找他,可是……可是现在他却……”   ……他却,从头到尾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当然,也没有给我下什么指令。难道他是以为我们两人之间心领神会的技能已经修炼到了满点,他连眼尾都不扫我一眼,我就能心照不宣,自动自发地跟进和他一起去做这些我完全难以想像的坏事吗?   托尔看着我,我不确定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是不是浮现了一丝浅浅的怜悯。我总觉得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流浪猫一样。   “我们走吧。”他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我们得救这些中庭人……洛基引来了那些恶魔,那么我们就来帮忙消灭他们吧。”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其实是想说,洛基所犯下的罪,由我们来替他承担和解决。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这样做。   也许洛基本人并不领情,我们这种行为也太圣母而一厢情愿,但是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和三观,除非扭曲,否则无法改变。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努力,为他争取多一点的宽容和谈判空间,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我还站在刚才洛基跳下去的缺口旁边。风从半空中吹过来,猛烈地打在我的脸上。   被放逐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洛基?   不,我不这样认为。我相信你自己也不这样认为。   你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一切,于是你就去寻求拓展新的生存空间,新的能够满足你全部骄傲、抱负与野望的地方。   但即使奥丁遗弃了你,仙宫遗弃了你,不是还有我们没有遗弃过你吗?我相信神后弗丽嘉也没有遗弃你。她一直打心底承认你是她的儿子,一直打心底期盼你有一天能够归来。   否则她不会对我网开一面,允许我下界。我们两人当时彼此心里都清楚,我虽然没有说出理由,但我就是下来找你的。   阿斯嘉德神域当时刚刚送走了托尔,所剩余的暗能量已经不足以再传送一个人。我和弗丽嘉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我相信我们两人在那一刻心灵产生了奇妙的沟通。无需多言,我们已经知道对方会做的抉择。   我知道她已经尽了她的全力想要找回你。因此她不惜将我送下界去,耗费掉奥丁大帝花费无数心血时间才收集来的剩余的一点暗能量。   她也知道我为了能够重新见到你,不惜冒险。即使她告诉了我暗能量不足的情形下贸然进行传送可能导致的后果,我还是会走到彩虹桥的断口处,和你离去的那天一样纵身跃下深渊。   我不知道奥丁大帝是否知道我的请求和弗丽嘉的决定。但是我总认为在阿斯嘉德所发生的一切都很难完全瞒过他的眼睛。不管他默许我冒险传送下界是否有别的考量和设计,我都无所谓。   阿斯嘉德的神祇有很多,洛基。少了你一个,其实也看不太出来。   但只有你,能够让我像现在这样,全身涌动着巨大而难以想像的充沛力量。让我像现在这样,鼓起勇气和我从未面对过的险境和敌人去战斗。   我将用我自己的愚蠢方式去维护你。即使你一开始的打算仅仅只是将我收归麾下,合理利用。   我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向着面前的风舒展双臂。   我并不是一个武神,也不需要上战场,所以并没有希芙那样的盔甲装备。我身上这件是自己在阿斯嘉德的时候飞翔时所穿的衣服,连衣短裙、修身长裤与及膝长靴的打扮,作战的时候也算轻便。   我向着迎面吹来的风慢慢舒展开双臂,一道耀目的白光从我的双掌中激射而出,平平在我眼前的虚空中摊开,形成一道流丽的白练。   我那种横冲直撞经常半途撞山撞树的飞行技术,在摩天大楼林立的纽约显然是行不通的。我最好还是想点别的办法代步吧。   我纵身向前一跃,跳上那道白练。它虽然是幻境所形成的,看似柔韧,却承重极稳。我在上面仅轻轻摇晃了一下就恢复了身体的平衡。   我没有回头,而是用视线在楼群中扫视,看到了洛基乘坐的那艘外星飞船,正在俯冲向两栋大楼中间的通道中,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我头也不回地冲着托尔喊道:“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然后我没等他回答,就催动脚下的光练,朝着洛基的方向疾飞而去。   飞到一半,我突然发现那个红色铁甲人径直冲着某个方向飞过去,他的身后紧跟着那只机械巨龟。我及时急刹车避让到一旁,险些被那只过分巨大的机械乌龟扫到。它丑陋的一只脚几乎是紧贴着我的脸过去的,我感到一阵反胃。   避开了这次险情,我一秒钟都没有耽误,立即催动光练继续往前飞。飞了还没有一分钟,就听见那个红色铁甲人的目标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隆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一起、继而搏斗,砸碎了周围物体的声音,伴随着巨人的咆哮声和周围大楼上的外星人的哮叫声,吵得我的脑袋像是要爆炸。   我厌恶地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发现一个身材极度高大的绿色巨人,正在和那只机械巨龟搏斗。虽然那个绿巨人的体积仅仅是那只机械巨龟的十分之一乃至几十分之一,但是他看起来却力大无穷,跟那只机械巨龟一对一也完全不落下风。那个红色铁甲人在空中继续飞行,不时攻击着那只机械巨龟。   好吧看起来他们应该能搞定那恶心的玩意儿。   我又飞出去大约一个街区的距离,就听到身后传来更加巨大的响声。那只机械巨龟被击中坠地,爆炸起火,四分五裂。绿巨人发出一声示威的咆吼,和其他那些漫画里的超级大英雄背靠背站成一圈共同御敌。我看到托尔也在他们中间,高高举起了他的雷神之锤。   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也无意于加入他们。   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我转回头,不再停顿地冲着洛基的方向直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2日:   今天是纪念日。   嗯。。。应该不能指望我家那块老鲜肉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丫忘了买花,于是半夜加班归来的时候,从路旁草坪里给我揪了一朵居然顽强生存到12月的小月季花。。。我刚刚接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朵花已经被冻坏的花瓣噼里啪啦掉了一多半。。。   PS. 一点注释:   本章基神对他哥哥说的那句“sentiment”在这里可以翻译成“太天真了”,其实还有点“感情用事”或者“感情上的弱点”的意思。因为这句话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梗,以后还会用好几次,所以直接写英文,方便使用它一语双关的意思~~:)   ☆、Chapter 53   我还没到洛基的面前,就看到他,高高坐在那艘外星飞船上,垂着眼睛俯望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满脸都写着厌倦的表情,轻声一字一句地下令道:“把他们都派出来。”   他的脸上毫无兴奋或激动的情绪,即使这场激烈的战争自他而始。他的脸上也看不到有一丝自傲或是失望,就好像他对这场决战的胜负突然失去了兴趣一般。   天空里的那个巨大的洞中钻出了更多只机械巨龟或机械巨鱼(总之就是那种前半截像乌龟,后半截像泥鳅一样的机械玩意儿!),我忍不住仪态全无地骂了一句粗话。   “SHIT!”   一只巨龟冲着我直扑而来。我吃了一惊,集中精神力,将脚下踩着的那段光练的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灵活地操纵着它在那群外星飞行大队里穿梭,虽然急转弯时也有摇摇晃晃的时候,但是我聚精会神,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自己的脚下,学着刚才所看到的那个红色铁甲人的行动,左转右转地将那只机械巨龟引到了外星飞行大队里。几个起落转折,就把那群外星飞船弄得七零八落,队形大乱。   ……哦呵呵借刀杀人神马的不要太爽哦!   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一声厉喝:“约露汀!你在干什么!”   我浑身一抖,立刻循声望去,发现自己一路左冲右突,居然已经跑到了洛基的飞船近前。   没听他的话,反而还发动幻境跟他作对……哎我的爱情原来这么薄弱啊——我有点心虚,立刻在脸上堆起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容。   “我……我当然是要来找你了。”我跟在他的飞船旁边以相同速度一路疾飞,语气无辜地答道。   “然后顺便替我消灭一些我的军队?”洛基冷冷地反问道。   唉,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我当然抵死不能承认!   “你的军队追着我要弄死我,我只能逃跑啊……”我弱弱地答道,“我也只能跑来找你求救啊……”   我前所未有的厚颜无耻居然弄得洛基一阵语塞。片刻之后,他的手往地下一指,怒气冲冲地质问我道:“你是打算加入他们吗?”   我立刻作出吃惊的表情,“这怎么可能?!你忘了我在他们那艘大飞船上面说过我决不跟他们是一伙吗?”   事实上那时候他正好被那个什么灭神大杀器击中,撞破舱壁摔进了另外一边的舱室里,能够听得到我这句话的可能性不算太高。但是洛基听完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却突然默了一下,然后泄愤似的指着不远处的一艘外星飞船说道:“证明给我看。去把那上面的那个女人打下来!”   我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那艘外星飞船上,驾驶着飞船的那个外星人后背上居然趴着那个在监控屏幕里跟鹰眼说我坏话,后来又秘密来找我,试图说服我投入他们阵营的红发美女,娜塔莎·罗曼诺夫。我是头一次见到她战斗,确实身手不凡,那个驾驶飞船的外星人似乎已经被她所控制了。所以那艘飞船的控制权也落入了她的手里;此刻那艘飞船正在向着斯塔克大厦的楼顶径直飞过去。   ……够了男神你到底是想让我交几次投名状才能放过我啊!!   我微微皱起了眉,问道:“行是行……可是,洛基,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听到我事到如今还要问出的这种愚蠢的问题,洛基似乎很惊讶似的,他顿了一下,视线一瞬间扫向我们面前混战的惨烈景象。然后,他勾起了唇角,轻声笑了起来。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个世界的王……”他用一种厌弃而淡漠的眼神俯视着我们下方混战着的众生,以及被这场混战已经毁得不成样子的街道,平静的语调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和好笑的意味。   “我要证明给每一个曾经轻视,曾经放弃我的人看,我比任何人都值得这一切,值得那张王座……我才是更合适的存在,是更出色的存在……我厌倦了藏匿于阴影之中,我注定要统治这个世界——”他的目光缥缈,一瞬间飘远了,似乎漫望着我们面前的虚空里的某一点。   我飞在他身侧,感觉一瞬间脚下踩着的那个白光幻境忽然抖了一抖。我慌忙收束心神,命令自己集中精力。   我现在的力量已经可以允许我像这样暂时小小地分一下心,却仍能维系那个让我拿来作为交通工具的小小幻境。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拜洛基所赐。   我也知道,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比他的哥哥雷神托尔更擅长思考,心思也更缜密。   我还知道,假如没有那样的身世,他或许真的是比托尔更加适合当阿斯嘉德的王。   可我更知道,事到如今,他的愿望已经不太可能实现了——即使他所召唤来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看上去暂时以人海战术占了上风,他也不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没有一个传说或故事里,反派大BOSS能笑到最后的,洛基。   更何况,这些怪物到底是你从哪里召唤而来的东西?你又是否需要为这种召唤来的助力而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可以让人不劳而获的;你究竟要许诺怎样甜美的回报,才能让这些怪物甘心为你所用?   我凝视着他在这一团混乱里却显得异常平静的侧脸,结结巴巴地想要最后一次尝试说服他。   “这……这样做是有风险的……”   洛基闻言,似乎很稀奇似的把头微微一偏,淡蓝色的眼眸霎那间在我脸上停驻。片刻,他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意,缓缓点了点头,眉毛一挑,目光中闪现出某种奇异的光芒。   “哦~是的——”   他那种缓慢而危险的笑容在我眼前仿佛无限扩大开来,使得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我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向着洛基微微一颔首,一言未发,就催动脚下的白光幻境,径直向着前方的那艘被娜塔莎劫持的外星飞船冲过去!   随着我们之间距离的一分分缩短,我伸出了左手,向着娜塔莎那艘飞船的方向举了起来,手向下一切,划出一道圆弧状痕迹。   一股近乎透明的白光从我掌心射出,瞬间就从后往前整个包覆住了那艘已经快要被娜塔莎完全控制的外星飞船,像一个透明光罩一般,将她困在其中。   我的左手手腕轻轻一晃,五指慢慢向内收束起来;随着我的动作,那个幻境光罩也开始向内缩小,逐渐缩窄到了沿着飞船的外侧边缘紧紧贴覆其上的范围,而且仍然在沿着船的边缘往里收缩,渐渐漫过了飞船的地面和娜塔莎试图控制的那个外星怪物,似乎像要把娜塔莎一个人包覆其中,制止她的行动,并毫不留情地将之挤压成齑粉。   娜塔莎还骑在那个驾驶飞船的齐塔瑞人后背上与之搏斗,无暇顾及我的幻境攻击。她在百忙之中飞快地抬起头来扫视了我一眼,目光凛冽地一闪。然后,她重新低下头去,用手臂勒紧了那个驾驶飞船的外星怪物的颈子,头也不回地喊道:“鹰眼!”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3日:   嗯,做个广告~~   因为有姑娘提到了番外的事,在这里就一并说明一下。   在我的大纲里,一直计划着这篇文要写上中下三卷外加一个超长的番外。   正文三卷是用女主妹子的第一人称叙述,番外的话则改用第三人称,更方便从各个角度来描述大家的心理活动什么的~~   番外的话预计至少有12-15万字,而且我在卡正文的时候已经写了一些了,写好的也有几万字的情节,只是有点拿不准大家是不是喜欢,会不会觉得我画蛇添足。。。   所以,我打算在圣诞那天不更新正文,而是放上来一章比较肥的番外试阅版。主要的剧情应该就是基神和妹子相爱相杀的情节。。。   假如大家看了以后觉得这个画风还不错,我就继续往下写。如果大家觉得哎呀真是OOC啊真是苏到了极点啊真是接受不了啊,那我就再改,或者干脆不贴出来,自己偷偷写来爽就好了~~:P   所以请大家也务必期待一下圣诞那天的试阅版。最好看过之后多给我一点感想和意见哈~~ ^^   ☆、Chapter 54   此时,娜塔莎和我,以及仍然驾驶飞船紧跟在我们后面的洛基,都已经飞到了距离鹰眼所在的那栋大楼不远的地方。我们飞得很快,一瞬间就已将鹰眼驻扎的那栋大楼又甩在脑后;但在我掠过那栋大楼楼顶的一霎那,我听见鹰眼用一种略微诧异的冷静语气问道:“小娜,你在干什么呢?!”   我的手一抖。那个几乎要把娜塔莎挤死在其中的幻境光罩也随之抖了一抖。   ……哦漏叫得这么亲热果然有奸/情!!真是闪瞎了我的钛金狗眼!!下一秒钟我就决定自己要加入情侣去死去死团!!   ……而且看起来,洛基大概也是情侣去死去死团的中坚力量?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继续作出攻击,洛基就操控着他驾驶的那艘飞船,径直向着娜塔莎的飞船开了火。   我及时往旁边一闪,一道蓝色激光就擦着我脚下的白光幻境飞了过去,啪地一声——击中了娜塔莎勒着的那个外星怪物的肩膀,爆出一连串明亮的火花。   娜塔莎一边继续勒紧那个齐塔瑞人的脖子,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喊道:“呃——小小地帮点忙?”   此刻我们的飞船追逐战已经又持续了好几个街区。当我决定继续收缩那个幻境光罩,试图把娜塔莎从那艘飞船上掀翻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从自己背后传来一阵凛冽的破空之声!   我下意识微一侧身。几乎与此同时,一支通体漆黑的箭枝掠过我的脸侧,激射向我身前几米之遥的娜塔莎!   我发出的那个困住娜塔莎的幻境光罩一瞬间就扭曲了,中箭的地方随着箭势极度向内凹陷,箭头上的蓝光一闪一闪着,突然爆炸了。随着砰的一声爆炸声,我的幻境光罩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我发出“啊!”的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向前一跃,右手一翻,掌心重新幻化出了一束白光,仿佛一条极粗的绳索一般,瞬间自动绑在娜塔莎控制着的那艘外星飞船上,双手抓紧那道光束,就像拔河时抓着绳索一样,将那艘飞船的去势生生阻拦了下来。   但是我的胜利仅仅只是一霎那的事情。娜塔莎突然把架在驾驶飞船的那个齐塔瑞人脖子上的匕首用力向下一按,喝令道:“加速!加到最大!”   那个齐塔瑞人立刻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那艘外星飞船发出轰轰的响声,我只觉得手中光束的另一端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恍神的工夫那束光束就被飞船拽得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突然向半空中荡飞起来,我的身体随着那束光束的反弹之力也被骤然抛上半空!   我的身体还在半空,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一甩手把那束幻境幻化出的光束收了回来。但是我已经失去了重心,仓促间也看不清自己下落的去向。下一秒钟就感觉到一条女性的手臂猛地拽住我一条手臂,用力把我往她的方向拉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我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娜塔莎的手中。我们仍然在那艘先前她劫持的外星飞船上,她右手的匕首仍然顶着那个驾驶飞船的齐塔瑞人,左臂横在我的颈间,勒住我的脖子,勒的力度和位置都十分巧妙,感觉上好像只要我稍有反抗,她就可以立刻加力把我扼死一样。   我刚刚微微一动,她就立刻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轻喝道:“不许动!我想咱们两个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想要让我拆穿你吧?!”   我的心下一震。   ……果然刚才还是应该选择把幻境化为透明的墙体挡在飞船前面,看起来才更没有破绽吗?!   娜塔莎发觉了我异乎寻常的沉默,得意地嘴角一撇,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作出应有的选择,女士。”她低声评论道,随即手起刀落,居然把那个齐塔瑞人给一刀宰了,然后一脚把它的尸体踹下了飞船!   我吃了一惊,苦于无法转身去看她,只能保持着身形僵直不动,喊道:“你想干什么?!”   娜塔莎干脆利落地把我往驾驶座上一推。“给你腾地方。”她借着那股推力把我硬按在驾驶座上,随即整个人趴伏在我背上,左臂仍然勒住我的脖子,右手里的匕首顶在我脸旁很近的地方,大声威胁我道:“你来驾驶!快点!!”   我无可奈何地伸出双手,尝试模仿刚才那个外星人的动作,两只手分别放在两侧的操纵杆上。这艘像是摩托艇的玩意儿驾驶起来也颇与摩托艇有相似之处,我原本以为这玩意儿很难驾驭,但我一旦把手放上去,它就自动开始跟随我的动作和手部细微的移动来调整方向,继续飞行——真是外星高智能的良品!   我愣了一下,一边继续尝试熟悉它的操作系统,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去哪里?”   娜塔莎爽快地给了我答案。   “斯塔克大厦的楼顶!”   我一愣。   去那里干嘛?   不过我和娜塔莎事先也没有套好招,我完全是临阵反水,现在是否能够顺利瞒过洛基的敏锐,全凭我自己即兴发挥的演技。所以我现在尽量避免和娜塔莎过多交谈,以免让洛基觉得我俩很熟似的,所以我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你可以表现得态度更强硬一点。”就掉转飞船的方向,径直向斯塔克大厦飞去。   娜塔莎不愧是俄国的王牌特工,随机应变的能力比我强上一百倍。她闻言立刻用力一勒我的脖子——手劲十分巧妙,我没有感觉到如何难过,但她那个动作的幅度可大到旁边的人全都能看得见——右手的匕首又往我脸上凑近了一点,厉声吼道:“别想耍花招!否则我不介意试试看你们这些阿斯嘉德人是否真的拥有永恒的生命!!”   哦呀,真带感。   我立刻大叫起来:“不要……不要这么做!”   ……我觉得自己很有演孬种的天分。   突然,我们的身后射过来一道凌厉的蓝色激光。我感觉到娜塔莎顶在我右肩上的手肘猛地向下磕了一下,我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右肩随之垮下,右手一软,飞船蓦地向右一歪,那道蓝光擦着飞船的左侧飞了过去,砰的一声打在旁边的大楼上,激起一阵灰土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还来不及庆幸躲过一劫,就听见身后娜塔莎厉声喝道:“是你!!”   我一愣,“是谁?!”哪个王八羔子敢暗算我?!   娜塔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嗤笑,“哦呀,真不知道他是来救你的,还是打算来把你一道弄死的。”   我的心蓦地往下一沉。   “你说……是洛基?!”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4日:   。   ☆、Chapter 55   娜塔莎哼笑,“还能有谁?我可不认识那些外星怪物。”   我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原先气鼓鼓的气球,突然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记,噗通一声,先泄了一半的气,剩下的除了还有一些余悸未消的恼怒之外,就只有困惑不解。   “他干嘛攻击我们?!难道他没看见我被你挟持吗?”   虽然被攻击,娜塔莎勒着我脖子的那只手也丝毫没有放松,显然对于她这种超级特工来说,做戏必须做足全套。   “也许在他心目里,你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淡淡地回答我,真是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刺我一记!   我气恼地喊道:“喂!你能不能有一次试着不戳人伤疤?!这是一种职业病吗!”   我刚喊完,就听见身后的娜塔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真可爱。”她直率地称赞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家伙不喜欢你。”   我没好气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称赞别人的时候还要同时狠狠戳人的肺管子一记!这些俄国特工真是心狠手辣!   不过娜塔莎并没有给我反唇相讥的机会,她第二次头也不回地喊道:“鹰眼!!”   鹰眼那个家伙听上去就好像她的召唤兽一般,尽管我们已经飞得很远了,还能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在风里隐隐传来。   “我来对付他吧。”   ……哦买噶伟大的众神之父啊这不科学!!!   距离这么远了为什么我还是能听见这家伙的耍帅台词!主角光环要不要这么强烈!还有他那句话里的“他”显然指的是洛基——那么他打算对洛基做什么?!   我的大脑还没转过一个来回,就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我下意识猛地回过头去——要不是娜塔莎见机得快,飞快地把贴在我颊侧的匕首往旁边斜了一点,现在我的脸八成就被自己给毁容了——却看见洛基驾驶的那艘飞船在半空中爆炸了,他的身影被气浪掀翻出十几米开外,向下坠了下去!   我大吃一惊,心脏为之一缩!   “喂!”我几乎想要马上跳下飞船去看看洛基到底怎么了,伤得如何。   娜塔莎及时抓住我的衣襟。   “你想现在就让他知道你在欺骗他?”她低声咬着牙威胁我。   我猛地回头,看见娜塔莎那张近在咫尺的美艳脸孔,表情里全是狠辣。但是我也知道她说得对,洛基刚一出事我就立刻跳下飞船去看他,就证明我其实不受娜塔莎的挟制,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在做戏而已。   ……可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洛基平安无事的前提之上啊!你那炮/友到底做了什么能炸了洛基的飞船啊!!洛基又是掉到哪里去了啊!!!   我咬牙切齿了几秒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娜塔莎仍没放松我的衣服,“去关掉那个该死的装置!”   随即她狠狠地勒了我一下,“升高高度!我要高过斯塔克大厦的楼顶!”   我抬眼一望,发现我们几乎已经要到了那座土豪金建筑的楼顶,就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娜塔莎下了飞船之后,我也假装逃跑,再去找洛基。   飞船很快越过了斯塔克大厦楼顶的高度,继续往上升去。我还没有想到接下来要怎么办,就感觉娜塔莎突然一下揪住我的衣襟,似乎打算直接就这么跳下去。   我顺着她的方向也往下看去,刚打算配合她的动作一起跳,就赫然看见洛基正倒在斯塔克大厦的中央平台上!鹰眼的逆袭果然强劲,刚才他的飞船爆炸后,气浪居然把他掀到了这里!此时他刚刚从地上站起身来,头盔也不知道摔到哪儿去了,似乎摔得不轻。而那个身形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绿巨人正径直窜到他面前,伸手向他抓去!   我大惊失色,“喂!洛基!!”   就在此时,娜塔莎已经用力勒紧我的前襟,吼道:“跳!”就拽着我一道从半空中向着那栋大楼的楼顶跳下去!   我猝不及防,也没有来得及发动幻境来保护自己,直接从半空中坠落了下去。娜塔莎还在空中的时候就松开了揪着我的手,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咚地一声摔到了楼顶另外一端的沙石地面上,掀起一阵呛人的灰土和尘雾。   我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后背重重撞到了墙边才停下来,感觉浑身一阵剧烈的疼痛,坠落的一霎那带来的冲击力也令我感到一阵窒息,掀起的灰雾更是令我感到呼吸不畅。我头晕目眩地坐起来,背靠着墙角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子,这才算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这个时候我听见娜塔莎的声音,就在我前方不远处。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茫然地眨眨眼睛,仍然觉得自己的头脑一阵昏眩。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疯狂的疼痛,但是我不敢现在就发动幻境替自己治伤。   然后我听见一个有点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的中年老男人的声音。   “事实上,我知道。……我安装了一个可以切断能量源的保险装置。”   娜塔莎的语气冷静得简直不像是在提问。“……洛基的权杖?”   那个老男人肯定了她的猜测。“它或许能关闭传送门。……我看到它就在那里。”   我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扑到墙边,赫然看见中央平台上已经没有了洛基的踪影,只有他那柄权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大吃一惊,目测了一下从楼顶跳到平台上的高度和距离,就打算翻过围墙,跳下去找他。   正当我打算单手撑着墙边跳下去的时候,我听见了娜塔莎的声音。   “洛基的权杖,约露汀。”   我的手一顿,回过头去。   “你说什么?!”   娜塔莎平静地直视着我。她的脸上也都是细小的伤痕,嘴唇上还有一道伤口,显然也是刚才降落的时候摔出来的。我知道我的样子可能比她还惨,因为我感到自己的四肢上有很多地方火辣辣地痛着,简直难以细数。   “洛基的权杖,约露汀。我需要你把它取来。只有它才能停止这个装置。”   我犹豫了。   我可以帮助他们去对抗那些齐塔瑞大军,甚至可以为了替他们多拖延一些行动时间而在洛基面前稍微搞点小动作,但是现在……洛基还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娜塔莎却要我去偷他的权杖来中止宇宙魔方驱动的这个装置?   虽然理智和道德都告诉我这么去做没有错,可是我那不太冷静的感情又一瞬间跳了出来,冲着我叫嚣。   ……你就是这么喜欢他的?在他面前搞鬼,现在还要去抢他的权杖?!   我迟疑的时间可能太长了一点,娜塔莎的声音和表情都倏然严肃起来,喝道:“约露汀!这很重要!”   我受惊似的一抬头,却看到天空中源源不断的齐塔瑞大军和它们的飞船,几乎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半天空。我瞬间就作出了决定,不顾娜塔莎的喊叫,涌身往大楼外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5日:   我很想知道妹子的形象经过我这么一写,有没有崩毁。。。   ☆、Chapter 56   我在半空中重新幻化出先前那个白练一般的幻境,踩在脚下,缓缓下降。地面上的情形愈来愈清晰,每一个漫画大英雄都陷入了极度的苦战,包括托尔。   就连先前那个攻击洛基的绿巨人也被大概二三十艘外星飞船围攻,它们密集的火力齐射让他巨大的身躯整个都陷入了激光和烟尘的包围中,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而托尔跟那个星条旗壮男呆在一起联手抗敌,托尔的情形尚好,那个星条旗壮男却是结结实实地连挨了好几下,几乎都要爬不起来了。   我在他们头顶上方十几米处看到几艘外星飞船正要俯冲下去攻击托尔和那个星条旗壮男,慌忙熟练地施放出防御光罩往他们头顶一扣。那个幻境将将降临到他们头顶,就听得“当”的一声,随即是嗖嗖几声响,那些外星飞船发出的激光都打在了那个光罩上。   我的出现立即引来了那些外星怪物的注意。他们齐声嗥叫,立刻分出一队人马对我进行攻击。我眼看那堆外星飞船似乎一波攻势已经过去,立刻收回了那个防御幻境,集中精力调动自己的全部力量,一边控制着脚下的白练幻境继续承载我的行动,一边伺机回攻那些可怕的怪物。   我们很快就来回交了几遍手。不绝于耳的砰砰声响起——是我使用幻境偏转了它们的武器里射出的激光,直接打到了它们同伴的身上。当然我也不总是那么走运,总有几束激光擦着我的身子飞过去,在我肌肤表面擦出深深的血痕。   我疼得龇牙咧嘴。我可不像托尔与洛基兄弟俩,天生就自带仙宫的勇士标配盔甲。我这身衣服就是一套便装而已,完全没有一点防御力,打中了就是结结实实地痛入心肺。而且我也不像他们俩一样身经百战,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我在今天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战,这副生死相搏的血与火的阵仗到现在还没把我吓晕,我也感到很惊奇。   可是……我也不可能总是像现在这样,同时分心去维持两个幻境——一个用来飞行,一个用来攻击——这样下去我的力量消耗得比刚才迅速许多倍,并且我在遭受攻击的时候因为需要巨大的精神力去维持幻境,我对敌人的攻击也难以即刻还手。   我咬了咬牙,盯准了地面一个碎片较少的位置,霎时撤掉了脚下承载我飞行的白练幻境,集中全力,从掌心发出一道明亮至极的红光。那束红光仿佛有着自主意识一般,追着那些丑陋扭曲的外星怪物们,追上了之后就把它们的身体先是包裹起来,再毫不留情地劈开撕碎,像是鲨鱼在追击和吞噬猎物一样。但是失去了那道白练的承托,我的身体骤然往下一沉,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我尽量在掉落过程中命令自己专注于掌控自己手中的攻击红光——那也是一道幻境,万一我的精神力中断,可以霎时间化为乌有的——我知道自己在摔到地面的一霎那基本上肯定是会再也不可能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所以我要赶在自己掉到地上之前尽量把这些怪物解决掉。   我的身体急速下坠。我觉得那种恐慌逐渐扑面而来,近在眼前。虽然极力命令自己不要分心,我却还是眼睁睁看着那道红光开始变淡,衰减。然后仿佛一切的发生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听见咚的一声——   我的身体重重地撞上了一个人,然后又弹开,落到一旁的地上,骨碌碌连打了好几个滚才最终停下来。   冲撞的那一下威力极大,摔在一堆碎片上的感觉也不好受,我一阵头晕目眩,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疼痛至极的后腰,感觉自己的整片后背都要四分五裂了。   不过也多亏撞了刚才那个人一下,减缓了我直坠的力道,我弹开再落地的高度已经很低很低了,所以我身体上的疼痛,其实只是来自于和人冲撞的弹性形变什么的,以及掉落在一堆锐利碎片和玻璃碴上的皮肉伤。   我咬牙切齿地忍过刚刚落地时的那一波剧烈的疼痛,才睁开眼睛。   我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缓了一下才透出一口气来。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托尔蹲在我身旁,关切地盯着我。看见我睁开眼睛,他立即焦虑地问道:“你还好吧,约露汀?”   我想扯一下嘴角冲他笑笑,却一下牵动了脸上的划伤,疼得我立刻就满眼含泪。我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回答道:“……没事,都是一些小伤……我刚才撞到谁了?!”   托尔顿了一下,仿佛他也对刚才的事情感到十分无语似的,默了片刻才答道:“……队长。”   我愣了一下,“队长?那群人还选出了一个头儿?”   托尔这才发现我误会了,连忙补充道:“不是。他的绰号就是‘队长’——‘美国队长’。”   哦,我猜是那个星条旗壮男。我捂着自己轰轰炸响的太阳穴,艰难地在托尔的帮助下坐起来,问道:“……他刚才是打算接住我吗?”   托尔点点头。   我一时也感到十分无语。   今天的大战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敌方的一员干将,可是现在,眼看我从半空中掉下来,这个已经受了不轻的伤的凡人竟然还要去接?他没学过数学和物理吗?他知道一个体重一百磅左右的姑娘从十几米的高度掉下来,加速度为何?掉到地面的时候又形如给他施加了多少重量?……   我有点无语,又有点感动。我晃晃自己还有点昏眩的脑袋,说道:“那我必须好好谢谢他的援手。”   “不用谢。”身旁传来一个声音,是我在斯图加特艺术馆外听见的那个和洛基针锋相对、发音和语调都有些古板的腔调。我抬起头,发现那个星条旗壮男——啊不,是美国队长——正站在我身旁。他站得也不是太稳,很显然刚才的冲撞加剧了他的伤势——不过像这种老派的硬汉是不可能在女士面前示弱的,我想。   他果然勉力站稳了,然后居然还向着我伸出手来,打算扶我起来。   我吓了一跳,慌忙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托尔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然后向他点头致谢。   “谢谢你的帮助。我希望那次冲撞没给你带来太大的伤害。”   他好像愣了一愣,表情里写满了诸如“原来这姑娘真的是个好人那为什么她还要跟洛基这种恶棍混在一起啊”之类直率的想法。   ……真是个正直到了一根筋的地步的大英雄啊。这种人能够拼着当肉垫被撞出内伤的危险来救我,是因为那种古老的骑士风度和保护妇孺的绅士心理作祟吧?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6日:   虽然本章没有基神的戏份,但是。。。我觉得适当地给美队加一点戏也是可以接受的~~:)   ☆、Chapter 57   我龇牙咧嘴地向他笑了笑,尽量想要传达我对他的感谢之意。可是我浑身都疼痛得厉害,身体里的力量也消耗殆尽。   缺乏精神力支撑的话,我就丧失了即战力啊。但是现在,面对着这种暗恋的男神引发的混战无休无止,男神本人还下落不明,我自己又做出了背叛男神意志的亏心事的艰难情况下,我简直心虚得不能更厉害了,还能上哪里去激发精神力量啊?!   ……好累。感觉好像不会再爱了。我的能力又快要玩完了。   这时,新一波外星怪物又不知从何处增殖了出来,洪水一般地从街角的各处涌了出来,将我们三人包围,慢慢向前推进,缩小着包围圈,其意图十分明显——那就是一举把已到强弩之末的我们三人一网打尽!   我绝望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把视线投向托尔。正好他也在看向我,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一碰,发觉对方都是一脸灰土,伤痕累累,简直不能更狼狈了。   托尔盯着我,视线又飘向站在我们身旁的美国队长。他的脸上除了沉凝之外没有其它任何表情——看上去简直像个好莱坞老电影里标准的硬汉。   “准备好再战一轮了吗?”然后我听到他居然抛出了这个同样十分硬汉的问题。   我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而美国队长的回应更是硬汉味道十足。他喘着粗气,之前那个上面写着大A字的头套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满脸的灰土和伤痕,起初甚至微微弯着腰,看上去就似乎他刚才在腰腹部被猛烈地打击过一样。但是他仍然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调开了个大家谁都没有笑出来的玩笑。   “怎么?你已经不行了吗?”   托尔默了一秒钟,视线落到我脸上。   我对美国队长的冷笑话也无语了一下下,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句话来打圆场。   “动用这么多幻境之力来打打杀杀,也不知道能力什么时候就会用光,我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托尔再度默了一秒钟。我敢打赌他的设定假如不是神域第一勇士、肌肉硬汉型神祇的话,他现在一定已经发出一声绝望且挫败的叹息了。   我猜他的内心一定呐喊着:求问,敌人源源不断,队友随时没电,要肿么破!在线等!   突然,我听见美国队长失声喊了一句:“……核弹?!”   我和托尔一瞬间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   美国队长满脸焦虑之色,右手捂着耳朵,貌似在倾听自己戴着的对讲耳机里传来的什么信息一般。他仰着头,在天空里来回扫视着,仿佛正在找寻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的踪迹。突然,他脱口叫道:“……斯塔克!”   斯塔克?!跟那栋土豪金大楼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同样仰起头来,视野里一瞬间有一道红色的影子掠过——那道红色的影子似乎依附于一枚巨大的核弹之下,但再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其实是他在推动着那枚核弹,径直朝向天空中敞开的那个洛基召唤齐塔瑞大军的大洞中飞去!   ……是那个曾经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击败过洛基的红色铁甲人!难道……他就是斯塔克?!   无论如何,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红色铁甲人十分坚决,好像也完全不畏惧死亡一般地,只身推着那枚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核弹,义无反顾地冲向天空中高悬着的那个大洞。   我不知道那个大洞中还隐藏着多少像现在的曼哈顿街头上横行着的这堆外星大军一模一样狰狞可怖的怪物。我也不知道那个红色铁甲人是靠着什么飞行,又能不能赶在核弹爆炸前的一刹那全身而退,安然返回。我猜想他是打算以核弹之力以毒攻毒,向那个大洞中隐藏着的大批外星大军发动终极打击。可是……这个疯狂的计划能够成功吗?!   在我产生这个念头之后的几秒钟,我看到他的身影连同那枚核弹,一道冲进了那个大洞,消失了踪影。   我来不及抬头去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为那些狰狞可怖的齐塔瑞人已经重新蹦了上来,发动了新一波凶狠的攻击。   他们的激光枪里,蓝色的激光就跟不要钱一样嗖嗖地、连续不断地发射出来,打在我身上一阵疼痛。而那个美国队长就更糟糕些,他是中庭的凡人,防御力只会比具备神格的我更差点,何况他受的伤比我可严重多了。托尔冲上前去跟那群外星怪物展开了悍勇的肉搏,我试着驱动幻境,却连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我的能力枯竭了,精神力也难以为继。   美国队长大概看出了我的异状,居然向我这个一小时以前在他们这些漫画大英雄眼里还在助纣为虐的脑残粉投以关切的目光。   “出了什么事吗?”   我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把玩得太大了,现在没燃料了。”我开玩笑似的答道,故意不想让他看出我内心的沉重和忐忑不安。   美国队长闻言一愣。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脑筋转得过慢,因而没有get到我的玩笑里好笑的点,还是因为他压根不理解我们这种神祇施展法力的法则,所以对我的解释有点理解不能。   “那是……很严重的事情?”他小心翼翼似的又追问了一句,好像生怕伤害我脆弱的自尊心似的。   真是个传统老派的体贴女性的绅士啊。我仰起头,慢慢从唇间吐出一口气来。   ……反正我已经无视神后弗丽嘉的警告,在地球上就像不要钱似的随意挥洒过一大堆幻境之力了。现在不过是在这儿挂掉和在阿斯嘉德挂掉的区别而已……是吧?!   我露出一个笑容,一挥手,掌心飞出一道薄得如同刀刃一般的白光,瞬间击中了一个外星怪物的咽喉。那个奇形怪状的家伙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也只能这样了。”   我并没有详细回答他,到底是“只能发出这样小的攻击幻境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奋战到底了”。   我现在发出的范围细小的幻境,是化作光刃,将所到之处的有形之物替换为幻境——换言之,当它替换掉那些怪物咽喉上的一块肉或者一块喉头软骨的时候,它就是致命的攻击;前提条件是,它得正巧能够击中那个部位。   我对自己的准星还是有信心的——事实上,现在的情势也容不得我多次失手。那些齐塔瑞人仿佛永远无穷无尽一样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而我体内的力量逐渐在衰减着,像是几乎见底的可怜湖泊,不知何时就会完全干涸。   但这个时候,大家却逐渐停下了打斗的态势。因为天空中的那个大洞里突然爆出一阵明亮的火光,几乎与此同时,地球上的那些齐塔瑞人——无论是地面上站着的,还是天空中飞着的——都齐齐倒地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7日:   嗯,继续隐晦地表达我对美队的喜爱。。。:P   ☆、Chapter 58   我大大地愣了一下,不敢相信我们的好运。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结束了?!是那个红色铁甲人送上去的核弹炸平了这群外星怪物的老巢?!还是轰碎了他们的能量与生命来源?!   我收回了手,弯下了腰,气喘吁吁地用双手撑住膝盖,一瞬间感觉自己险些脱力栽倒在地。   但是我身边的美国队长和托尔则齐齐仰首向天。他们大概是等待着那个红色铁甲人胜利归来,重新在天空中那个大洞的洞口现身的一刻。   但那一刻迟迟没有来。   最后,美国队长和托尔互相对视了一眼。我看不清他们那已被尘土和汗水沾满的脸上浮现出怎样的神情。但美国队长显然终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仰望着天空里那个吞噬了他的战友与那枚核弹的大洞,下令道:“关门。”   我的视线一瞬间转向斯塔克大厦的楼顶。   那里原先有着一个极其复杂的装置,由宇宙魔方驱动着,向着空中直射出一束巨大的蓝色光芒,在天空中生生冲开了那个能够让齐塔瑞大军进入地球的大洞。但现在,不知道楼顶的娜塔莎与塞尔维格博士做了些什么——我猜在我和这些外星怪物拼命的同时,她已经如愿拿到洛基的权杖了吧——那束巨大的蓝光晃动了一下,逐渐衰减,最后慢慢消失了。   与此同时,天空中那个大洞也在快速地闭合着。空中乌云翻滚,浓密的云层里仿佛翻腾着隐隐的雷暴,发出隆隆之声。失去了宇宙魔方所驱动的蓝光的支持,那个大洞好像再也没有力量保持开启的状态,连通地球和九大国度里的其余某个国度。   就在那个大洞完全闭合前的一霎那,我突然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穿透云层,以几近自由落体的姿态,快速坠落下来!   我听见身旁的美国队长轻声笑了起来,用一种轻松得多的语气夸奖似的低声说道:“真有你的。”   我微微一皱眉,说不出这副情景哪里有点奇异的不协调之感。   “哦漏,他是打算直接高空蹦极吗。”作为一个反派大BOSS的脑残粉,虽然已经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仍然忠实贯彻了凡见正派主角必吐槽的属性,随口低声说了一句。   可是托尔却突然脸色一变。   “不好,他没有减速!”他立刻挥动自己的雷神之锤,打算借力飞上去接住那个红色铁甲人,一边回头冲我急促地说道:“约露汀!赶快用你的幻境之力,把他接住——”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听从了他的话,双手掌心向天,一道近乎透明的白色光芒从我掌心里浮起,像一片微波荡漾的水面一般,缓缓向上升去。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刚才的大战几乎让我的精神力枯竭,而且一直到现在我还没能找到机会去寻找洛基。现在那些齐塔瑞人都覆灭了,他的情形就愈发使我忧心。在这种担忧和焦虑的双重煎熬中,也耗费了我的一些力量和精神力。   “再快点!”托尔冲着我焦急地喊道。他要飞行得那么高,必须借助雷神之锤舞动起来的力量,现在那股力量和惯性还没酝酿好。他只能白白焦急而无计可施。   我喊道:“我已经尽力了!只要他掉到这层幻境上来——”   我还没喊完,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绿色人影砰地一下跳到半空接住了那个自由落体状的红色铁甲人。他们随着惯性撞到了一旁的一栋大楼外墙上,但那个绿巨人立即就左手抓着他的同伴,右手和双脚死死巴在外墙上权作减速和攀附之用。他们一路向下滑落,所过之处几乎所有的玻璃窗和墙砖都立即变成了碎片。   可是这还不够抵消那个红色铁甲人坠落时带来的惯性加速度和能量。   他们砰地一下摔出去老远。那个绿巨人庞大的身躯咚地一下砸坏了一辆汽车,又从汽车顶上弹飞出去。   他们重重地摔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地上,在遍地瓦砾中由于惯性的作用又一路滑出去老远才最终停了下来。   托尔和美国队长几乎立即就往他们坠落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而我呢——我四下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小透明,大家的注意力此刻全都在那个从空中几乎以自由落体的方式重重坠落下来的红色铁甲人身上呢——于是我返身穿过街道,没命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洛基!你到底在哪里?!   我决定先去我最后看到他的那栋斯塔克大厦上看看情况。   一想到我是去找这个人的,我的胸中就突然涌动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像是某种莫名的力量攥成拳,一下一下地捶击着我的胸口,让我几乎难以呼吸。   我穿过一地瓦砾残骸的街道,随着奔跑的惯性跃上一辆已经翻覆的汽车,然后朝前纵身一跃,同时右手向着前方一挥——   那道我刚才用以飞行的白练一样的幻境重新出现在我脚下。我这一跃刚巧跳到了它上面,于是我催动这道白练幻境,带着我向着斯塔克大厦的平台上飞了过去!   我很快就飞到了那里。等不及自己控制好幻境慢慢降落,我径直从半空中跳了下来,还很不灵敏地在落地时重重扭了一下脚。   我不顾脚踝处传来的一阵疼痛,径直冲向屋里——先前所见的那些玻璃护栏以及大片的落地窗此刻已经几乎全部被打碎了。我想这其中八成也有刚才去抓洛基的那个绿巨人的功劳。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破坏狂,我简直不敢想像那个暴力的家伙会如何对付洛基。   我从破碎的窗框里直接窜进屋里,但刚一进屋,就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洛基?!”   我看见地面上都是大坑和被砸碎的地砖,一地狼藉;而洛基赫然就躺在其中一个大坑里,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我的脑袋里轰地一声,炸了。   我跌跌撞撞地踩过一地的碎片和玻璃,浑然不顾身体各处——尤其是脚部——传来的疼痛,直冲向他的面前。   “洛基!洛基!!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刚刚跑到他面前,就听见他发出一声混合了疼痛和愤怒的重重哼声。   “……你觉得呢?”   我感到一阵狂喜,立刻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一时间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伸手去挽扶他一把。   “我……我不知道……你、你看起来,呃……不太好……”我结结巴巴地答道,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伸手打算去扶他。   谁知道洛基的手臂一抬,就轻轻松松地挥掉了我伸过去的手。   他的脸上多了好几道纵横的血痕,有一道甚至横过鼻梁;一道在左眼下、一道在右眉之上,一道在右边颊侧,还有一道在嘴唇下方;左前额上也有一块撞出来的血痕,混着其下的青肿,看起来简直糟透了。   我的手僵滞在半空中。我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洛基?”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8日:   谁想看基神与妹子的决裂捏?(顶锅盖遁。。。^^   ☆、Chapter 59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心头一阵刺痛,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表达此刻我心中翻涌着的、复杂到极点的情感和想法。   他轻哼了一声,睁开眼睛,仰望着我们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好像并不急于立刻起身一样。   他沉默了一霎。   我也不敢说话。于是室内竟然有片刻极为寂静,寂静得几乎令人窒息。   最后,他轻声地开口了。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   我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这句话我太熟悉了。它已经在我的心头反复翻滚过多次,以至于我现在一听到它,就会条件反射一般地遍体生寒。   这句话,是洛基在阿斯嘉德最后一次来见我的时候,诘问我的话。   那个时候,他发现了我一直以来极力隐藏的真面目和真名,所以他怒气冲冲地前来对我兴师问罪。没有人胆敢愚弄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凡说谎骗他的、待他失礼的,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对他做坏事了。也是他第二次这样诘问我了——   这就代表着——我所做的一切,我那些小小的心机,我那些一厢情愿的打算……都没能逃得过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的眼睛?而且,他并不打算原谅我?   “我……我很抱歉……”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发着抖,抖得自己的牙齿都咯咯作响。我很艰难才从齿缝间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洛基突然不耐似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那双已经恢复成从前的冷玉一般的绿色眼眸,毫无感情地冷冷盯着我的脸。   “我不是说过吗,假如你犯了什么错而试图弥补的话……道歉是最无济于事的一种方法。”   他毫不留情地这样说道,似乎完全不打算与我的狼狈畏缩妥协一般,声音冷酷,直刺我的心脏。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背叛我了,约露汀。”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锋利无比,毫不掩饰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蕴含着的憎恶之情。   “原来……除了托尔之外,你才是我最大的、最危险的对手吗。呵呵呵——”   他似乎愈说愈是觉得好笑,最后居然呵呵地笑了出来。但那种笑声一瞬间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上几乎是立刻就涌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不是这样的!”我急忙大声否定他那过于危险的推论。   “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你做那些,将来会给你招致痛苦的事情……”   洛基哦了一声,绿眼眸带着一丝稀奇地眯了起来。他好笑般地注视着我,似乎感到我的措辞新奇而有趣似的。   “……招致痛苦?!你倒是说说,假如我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王,那么还会有谁能给我招来痛苦?”他讽刺似的笑着,尖刻地反问道,“你又凭什么擅自替我决定这些事情?就因为你身上具备的那些和托尔一样的、令人作呕的——所谓正义与道德的陈腐观念?!”   有个沉重的硬块,那一瞬间突然梗住了我的喉咙。   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一次失去了面前这个人。   不,这么说也许并不确切。我也许从未得到过他;当然也就谈不上失去。   我艰难地一步一步向着他走去,通往他面前的道路铺满着陷阱、瓦砾与荆棘;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能磨灭我想要接近他的决心。   但是,为什么每一次当我伸出手去,几乎就能触碰得到他的身体之时,我总是要犯上那么一个巨大的过错,也许在三观上毫无破绽,却将他再度远远地推离自己?   “我……我希望你活着……”巨大的痛苦在我胸口横冲直撞,几乎要将我的心脏撕碎。我艰难地开了口,试图将自己的心情用拙劣的言辞表达出来。   “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你成为怎样的人,都能够一直平安康健地活着……不用担心未来的某一天要付出过于巨大的代价,不用担心承受危及你生命的惩罚……”   眼眶发热。鼻端酸涩。咽喉发紧。四肢冰凉。我知道我已病入膏肓。   “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想要利用那支借来的外星怪物大军来控制中庭,这……这是不现实的……我害怕你必须要为此付出过于残酷的代价……”   我终于把心头埋藏最深的隐忧说了出来。   “它们不会总是单纯地忠诚于你……一旦它们改变了决定,后果就不堪设想……但是利用它们以高压和威吓的手段,让中庭屈服以后,你就不能有哪怕仅仅只是一天丧失这样的势力……”我结结巴巴地试图阐述我的推论和想法。   “你一定会是个适合的王……可是,没有一个王,是手里完全没有属于自己——忠于自己的势力的……我、我并不是要背叛你,更不是要质疑你的愿望不值得去完成,我、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未到——”   洛基那双绿色的眼眸微微暗了一下。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他安安静静地问道。   我的心脏忽然咚地重重跳了一下。   他的面容有些苍白,语气极端平静,但不知为何,我却在他平淡的问句里听出了某种隐约带着一丁点失望似的情绪。我不敢深究那是不是真的。   最后,他转开头,仰面朝天地望着自己头顶正上方的空间,从唇齿间长长地向上呼出一口气。   “你真的这么认为?”他的语气里忽而浮上了一层嘲讽的、空茫的笑意。   那双绿眼睛毫无怜悯之情地忽然又转向我,停留在我脸上。然后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那么你就是个傻瓜,约露汀。”   哦漏!   回忆杀!一击正中红心!   我感觉一瞬间仿佛有一支箭破空而来,嗖的一声,霎那间就穿透了我的胸腔,钉在我的心脏上,将它击得粉碎。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疼痛的抽息。   “洛基……”我喃喃着这个名字,但是,除了无助地呼唤这个名字之外,我不知道现在我还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挽回这场我注定的败局。   他轻哼了一声,哼声里充满了某种冷漠的决意。   他不再理睬我,而是转而费力地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他刚刚遭受了怎样的攻击,他看起来似乎摔得很重,不得不用手撑在距离他躺倒之处不远的台阶上,借以撑起自己显得十分沉重且破败的身躯。那种动作是如此缓慢而艰难,看得我一瞬间心头又涌出某种含着愧疚和担忧的不忍。   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帮忙挽扶他一下,好让他顺利坐起身来。   但是当我的手触及他正打算用力撑在台阶上的右臂时,他的动作突然一凝。他的身体猛地僵直,默了片刻,慢慢地转过头来盯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19日:   。   ☆、Chapter 60   那双一如往昔幽冷而深不见底的绿眼睛里毫无一丝感情,注视着我的眼神,就仿佛我只是一件碍事的家具或物件一样。   然后,他轻轻抖了一下自己的右臂。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蓦地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随着他抖动右臂的那个动作,从他手臂上一下子滑落了下来,就像被抖落的一颗尘埃一样。   他没有说一个字,绿色眼眸一瞬间落到我滑落的手上,又很快移到我的脸上。当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的一霎那,他微微扭曲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似乎终于有点满意了的笑容。那个笑容似乎毫不掩饰地在对我无声地说着:虽然你令人厌烦,但幸好你还够识相。这真是不幸中之大幸。所以现在,离我远一点吧。   虽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拒绝之意,但是我仍然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巴巴地望着他重新转回头去,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慢吞吞地勉强调转了方向,后背再靠着那两级台阶重新坐起来;就好像没有了背后那两级台阶的支撑,他受伤的、疲累的身躯就暂时无法独力坐直似的。   我伤感而茫然地注视着他顽强地独自完成了撑起、转身、重新坐稳等等这一系列的动作,却不敢再伸手去帮他一丁点。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我并非全无心理准备会得到他的愤怒与厌恶,但即使我是一个神祇,我的神格也不能保证我在真正面对这活生生的难以更改的一切时,不会像个凡人一样地感到痛苦与遗憾。   我当然知道现在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我才会感到加倍的苦痛难以消除。   但我的迷茫与无所适从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得太久。   因为几乎在洛基刚刚坐直身躯的那一刻,我突然注意到他转过脸来,视线越过了我的头顶,却陡然一滞。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情绪。   我愣愣地注视着那个表情几秒钟,突然意会了过来,猛地把自己的头也向后扭去——   我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聚齐了那个所谓的“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以拉满了弓、用弦上之箭直指洛基的鹰眼为首,那个红色铁甲人、绿巨人、拿着洛基那柄权杖的娜塔莎、刚刚才和我在楼下的街道上一起刷怪的美国队长——以及洛基的哥哥,雷神托尔,都围拢在我们身后,将我们可能的退路阻塞得水泄不通。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表情严肃而凝重,他们的视线似乎直接越过了我——或穿过了我——径直紧盯着洛基这个副本大BOSS不放。   我一瞬间竟然有种被他们很明显的敌意戳中了心肺的错觉,忍不住脱口就低声吐槽了一句:“很好,六个人都来了啊……这下我们真的马上就要集齐七个大英雄了。我看我们搞不好接下来就能召唤出神龙呢。”   这个梗的笑点没有一个人能get到,也没有人真正打算去注意这其中的笑点。   他们仍旧一脸严峻地盯住洛基,就好像打算用眼神把洛基瞪死在那里似的。   被这么一大群人采用死亡凝视这种技能死死瞪着不放,洛基反而显得从容镇静了许多。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滑过,然后,我注意到他的眼中有意义不明的光芒闪了闪。   他甚至又重新调整了一下他原本显得有点蹩脚的坐姿,双手向后撑在台阶上,用力又往后靠了一靠,坐得更直了一点。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就好像真的已经打算放弃了似的。   “我现在想来上一杯。”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滑过一丝冷漠的、自嘲似的笑意。即使看上去很糟,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却居然还有心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话,将那丝不甘、嘲讽和轻蔑,都很好地隐藏在了那一句玩笑之中;而且声线还是那么低沉而优雅,能够蛊惑人心。   我愣愣地盯着他的脸,一时间心头百味交集,有无数念头和感想翻滚过去。   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吗……?!   当我们的中庭副本刷到最后的时候,不管他都做过些什么或者得到过些什么,也不管他给别人或者别人给他又带来了多少伤害,但总之,他还活着,平安地活着,仍然有心情和力气去嘲讽他的对手,即使输了却仍然保持着他身为神祇的骄傲与优雅……就像一个真正的胜利者一样。   我呆呆地注视着他,又慢吞吞地扭过脖子去,以一种笨拙而扭曲的姿势盯着我们集齐的那六颗龙珠……啊不,是六个漫画大英雄,包括来自阿斯嘉德的代表,雷神托尔。   那六个人表情各异,我也没有心情一一去在意他们对我或洛基的感想。   我的视线落到托尔的脸上,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了。   托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点奇怪。他盯着他亲爱的弟弟,脸色好像十分严峻,但在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神却闪烁了一下。也许是我的出现提醒了他一些什么,或者让他想起了一些什么回忆,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十分复杂,像是一时间竟然对他这个擅自从神域消失,又神奇般的复活,还在中庭做了许多出格的坏事的弟弟感到无所适从似的。   他那一脸气恼,在我看来就可以解读成:弟弟你真是太过分了!瞧瞧你都对中庭干了些什么好事!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到现在到底要怎么收场!做了坏事不受惩罚是不行的,可也不能干脆宰了你!我还想把你带回阿斯嘉德去呢!……   我看着神域下一任国王那一脸纠结得不得了的黑脸,不知为何开始有一点同情他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弟弟虐我千百遍,我待弟弟如初恋”那样闪瞎人眼的兄弟情?!   我叹了一口气。   得说点什么来打破僵局才行。   我还是祭出自己一贯的手法,卖蠢吧。   “那个……大家,为、为什么不来喝一杯呢?反正架已经打完了,你们也已经打赢了……”   我看到那六个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大概是我这种“太好了现在世界总算和平了所以我们一起来愉快地玩耍吧”的和稀泥态度,实在显得太愚蠢而天真了吧。   我听见洛基在我身旁,从喉咙的深处轻蔑地哼了一声。   然后,他刻意倾身挨近我的耳边,故意暧昧地压低声音,低沉悦耳的声线有如毒蛇的嘶嘶吐信在我耳畔滑过。   “哦,你还想挂着那副伪善的面孔,说着什么愚蠢的话呢,约露汀?”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倏然变得空白。   ……又是回忆杀!这个人看来一辈子都不打算让我好过了是吗!   可是我身旁这个漂亮而恶毒的坏蛋,看到我这种大受打击的样子,却突然轻声地笑了起来,显得很愉快似的,一点都不像个败军之将。   “哦,我真抱歉。”他做作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突然来了一记会心一击。   “你的愿望,看起来注定是不能实现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0日:   好吧我终于在圣诞节来临之前成功地把他们拆散了(不。。。   鉴于我的计划里还有下卷+番外,所以这当然不是结局,只是通往光明之前的一点点坎坷而已啦嘿嘿嘿。。。   ☆、Chapter 61   在那场发生在曼哈顿街头的人神魔(当然指的就是洛基招来的那些外星怪物)三界大混战之后,看起来中庭最繁华先进的地带之一正在缓慢地恢复着元气。   人们已经尽量快速地清理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无孔不入的媒体也纷纷出现了,从各种各样不同的角度试着诠释这场恶战,吸引着观众的眼球。   我在电视里看到了不同的声音。有获救的普通民众对着摄像机一直在感谢“复仇者联盟”的这些大英雄们,有这次未受波及的普通民众赞美他们的存在,还有新的脑残粉冲着镜头大喊“托尔,我爱你!”——哦,愿众神之父保佑他,别让他那个地球上的学霸女朋友看到这热情洋溢的一幕!   当然,有脑残粉就一定有黑。有黑粉在犹犹豫豫地说着“这些家伙的存在让我觉得不安全”、“看上去有很多事情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也有看上去完全不认为漫画大英雄这种生物能够在真实生活中存在的老人夸张地说着“纽约有超级英雄?少来了!”。最妙的是我居然看到有官员模样的纯黑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媒体的长枪短炮用政客一般的语调说道“这些所谓的英雄必须为城市的损毁负责!”。   我看得直胃疼。   诚然作为一个阿斯嘉德小王子的脑残粉,这些中庭的漫画大英雄对我来说还算是处于对手的地位上,在曼哈顿大战中临时携手合作也只能算是事急从权;但是在亲眼看见了美国队长和那个红色铁甲人——后来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家伙的正式名称是“钢铁侠”——为了击败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怪物有多么拼命之后,很难让人不打从心底对这些凡人升起一丝奇异的佩服之情。   即使他们赌上性命打算为了捍卫这些无知无觉的家伙们拼死战斗,也总会有人质疑他们的动机和决心——这群人的脑洞到底都是朝着哪边开的啊?!   在电视屏幕上的那个政客仍然振振有词地对媒体语调气愤地质疑道“他们打完了仗,现在都跑到哪儿去了?!”的时候,托尔迈着重重的脚步,咚咚咚地从门外走进来。   他站在门口,向着门外一撇头,“走了,约露汀。”   我慌忙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放下遥控器,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电视机一眼,才绕过茶几走到门口与他会合。   “这就要告别中庭了吗……”我喃喃说道,不知为何心头忽而油然产生了一股惆怅的情绪。   托尔奇怪地看着我。“当然了。我们已经在中庭停留得过于久了。你难道不想回到阿斯嘉德去吗?”   我连忙猛烈地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将来一定会怀念这里的……”   怀念那种只有在中庭,才能莫名产生的一股熟悉感。怀念那些中庭似曾相识的地方。怀念我们曾在这里做过的最好和最坏的事情。但一切的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很高兴洛基还活着。他将与我们一道回到阿斯嘉德去。我不用再忍耐着无望的梦境与痛苦,我知道他还好好地生活在距离我很近的某处——这就够了。至于他所做过的坏事——托尔不是在那些复仇者联盟的漫画大英雄们以及那个难缠的神盾局头头,独眼黑人大叔面前全力为洛基争取到了回归神域再接受惩罚的结果吗?   回到神域之后,洛基应该还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他会受到一些惩罚,会让他明白什么事情能做而什么事情不能——但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仍然可以回归从前的那种生活,他和托尔作为阿斯嘉德最引人仰望的、光辉四射的王子们,会在下一次出征的时候仍旧并肩作战,胜利归来,然后在祝捷的晚宴上,他会含着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眼看着他那金发健美的笨蛋哥哥再次摔碎一地酒杯,喝个酩酊大醉——是不是?是不是?   怀着这样良好的期望,我跟着托尔走出这栋并不起眼的大楼,坐上一辆通体漆黑的古怪汽车。   托尔和洛基大概在另外一辆车上。在我乘坐的这辆车上,当我刚一打开车门的时候,就赫然见到坐在前座副驾驶位置上的红发美女转过头来,冲我愉快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胃更疼了。   当汽车开到一个公园里的广场上——我猜想这里是纽约的中央公园?——终于停下,娜塔莎率先跳出车门,还服务周到地替我打开了车门,微微向外一撇头示意我下车的时候,我正巧听到车上的录音机里还在继续说着:   “人们对复仇者联盟充满好奇。但他们就像当时突然出现一样地突然消失了……”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弯腰钻出车门。   不,他们没有消失。   此刻他们齐聚在这里,在这片公园里的广场上,等着用宇宙魔方的力量把托尔、洛基和我这三个下凡的神祇再送回神域去。   真难相信他们居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把宇宙魔方交给托尔,让他带回神域去保管,远离中庭的这些凡人。   诚然宇宙魔方是这些凡人的能力所控制不了的大牛事物,但他们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仍然能作出冷静而理智的决定放弃它,这也许才是为什么他们会被选中来承担作为超级英雄的责任——来组成“复仇者联盟”。   和阿斯嘉德生活着的神祇们一样,他们也是特殊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独一无二的人。虽然我不能够毫无保留地站在他们一边,赞赏他们的每个决定,但是这仍不妨碍我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赞赏这些人的勇气。   也许和他们相比,我才是平凡人。我从未想过要拯救地球或者毁灭地球。世界的混乱与颠覆与我不相干,我默默无闻地活着,毫无任何不切实际的野心,也仅仅只是为了寻找我心目中唯一的男神的下落才来到中庭的。   现在我找到了他。他也即将和我,还有他的哥哥一道回到我们的故乡阿斯嘉德去。虽然他做了错事,必须受到制裁,可这仍比上一次他坠下彩虹桥,生死未卜的结局要好上很多,是不是?   我望着那个也已经恢复了神志——但不知为何还是给人以一种老年中二病患者印象——的塞尔维格博士捧出一个两端分别带有一个把手、中间是中空的圆筒状装置。而那个已经摆脱了自己绿巨人的恐怖外形,显得温文尔雅的布鲁斯·班纳先生,用一把巨大的夹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金属箱子里把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宇宙魔方夹了出来,放进那个圆筒的中空部分里。   当同样拥有着博士头衔的班纳先生把那个圆筒重新封闭之后,塞尔维格博士转过身,将那个神秘的装置交给了一旁的托尔。托尔显然和他是旧识,微笑着拍了一拍这个疯狂博士的肩膀,就好像在无声地说着“以后多保重”这样的告别语似的;画面奇怪地弥漫着一股老友记的气氛。   然后,托尔拿着那个古怪的装置,径直走向已经站在广场正中的洛基。在他们的脚下,红砖铺就的地面正中镶嵌着奇怪的圆圈图案。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兄弟俩一人一边抓住把手,握紧了那个盛装着宇宙魔方的装置。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1日:   嗯,预计,明天,有,暧昧语言杀。   ☆、Chapter 62   这个玩意儿就可以把我们带回阿斯嘉德?   可是……这个玩意儿总共只有两个把手,已经被阿斯嘉德的王子们分别占据了。我……我要抓住哪里?   我一脸困惑地盯着已经站在地上的圆圈图案里的托尔和洛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在即将启程回归阿斯嘉德的这一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迟钝地反省自己在中庭的所作所为。然后我惊恐地发现,我的处境好像不太妙。   我彻底地违背了临行前神后弗丽嘉的叮嘱,不但擅自使用了无数回自己的能力,还……还砸了一个实验室和一间小酒馆,最后还在最后那场大战里玩命地使用幻境之力,几乎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暂时用光了。   而且我还背离了自己下界的初衷。到了最后,我却没有站在洛基那一边。我回想起我在斯塔克大厦里冲向倒在地上的他,却被他一手推开的情景,感到心里一阵难过。   现在他虽然戴着一个华丽的金属口枷——到底他为什么要戴这种玩意儿?!就因为他当初仅凭言语就挑起了那群漫画大英雄之间的争端吗?!——但是他凌厉的眼神的威力却未稍减半分。他狠狠地盯着我,眼光里盛满了冷漠和憎恶。   我难过至极,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我感觉眼泪在自己的眼眶里打转,假如不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去忍耐的话,它下一秒钟就要从我的眼里扑出来了。   “嘿,小姑娘,你不去抓住那个闪闪发光的玩意儿吗?”我突然听见一个悠闲而有点轻佻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吓了一跳,猛地转头望去,看见那个红色铁甲人——号称“钢铁侠”的家伙——就站在那里。脱下那身已经伤痕累累的红色铁甲之后,他现在穿了一身手工制作的昂贵西装,一副高富帅的样子——好吧和阿斯嘉德的两位王子相比他是矮了一点儿——此刻正冲着我挑挑眉又耸耸肩,满脸没个正形,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   他似乎很享受把我吓一跳的感觉,笑嘻嘻地瞥了一眼托尔和洛基握着的那个两端带把手、里面装着宇宙魔方的圆筒状装置,再接再厉地又刺了我一句:“地球太美好,以至于你不想回家了吗?”   我愣了片刻,才意会到他其实是在提醒我快去抓住那个装置,晚了说不定会被阿斯嘉德的王子们丢在地球上。他这种满脸跑眉毛的风格,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识过了,不由得一时间油然而生了某种淡淡的感慨和怀念。   ……我是真的离开地球很久了吧?久得连我自己都忘记了那些日子?但又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被某些人或事勾起一丝怀念的情绪?   我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这个时候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装置的症结。托尔十分为难地来回看看自己的双手——他左手拿着他的锤子,右手握着那个装置的一只把手。他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手来拉住我了。   而那个装置的另一端,则握在洛基的右手里。他的双腕间戴着手铐,手铐间的长链足足有一米长,左手是空着的。   托尔十分烦恼地盯着他弟弟的左手,盯了整整五秒钟之久,最后好像还是不敢相信他弟弟的节操——我猜他是鉴于担心我临阵倒戈的事情会激怒洛基,深怕我们飞到一半,洛基会松手把我直接从半空甩掉——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有着薄薄一层胡茬的脸上泛起很浅很浅的红潮。   “呃……你……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可以来抓住我的手臂,约露汀。”他难得地打了几个磕绊才说完这一句话。   在场的人大概都跟我一样石化了。   我悄悄环视四周,发现大家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只有那个满脸跑眉毛的矮富帅先森闻言露出有趣的神色,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道:“你们要飞多久?你确定她不会飞到一半,手上没有力气抓住你了,然后一松手掉下去?”   托尔愣了一下,不确定地看向我,表情里写满了担忧和烦恼。   他大概对我的手劲也没信心吧。而且他脑子里多半还想着他在地球上的女朋友简·福斯特小姐。对于一个忠诚又憨厚的男士来说,瞒着自己的女盆友,让一个跟他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年轻姑娘去搂他的胳膊,简直太痛苦又折磨了好吗。   我也有点为难。   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离开阿斯嘉德,也是第一次通过这种正经传送的方法回去。我来的时候用的并不是正常的方法,但那种在深渊里被抛来抛去,一下被抛远,一下又被撕扯的感觉也糟糕得很。现在要回去,我不知道一路上会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会经历一次那种痛苦的颠簸和牵拉。来的时候,我最后被折腾得几乎快要昏迷才掉到地上。我可不确定假如那种情形再来一次的话,我还能一直保持清醒直到最后,并且从头到尾牢牢抓住托尔的手臂不放。   在这种短暂而尴尬的沉默里,首先打破它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嘿,听着,约露汀,你为什么不去牢牢抱住托尔的腰呢?”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又一次对我落井下石了,“这样的话托尔也可以用他拿着锤子的那只手的手臂保护你一下,也许你路上真的抱不住而松手的话,他的手臂会把你及时拦住的。”   我感觉一瞬间自己头顶仿佛打了个炸雷一般,炸得我外焦里嫩。   我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看娜塔莎那张面露轻松笑容的美艳脸孔,又看看一旁的托尔——他看起来也没比我好到哪去,现在他的脸已经红得很明显了,并且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满脸都写着“哦不万一简知道了该怎么办她可不是个盲目迷恋我的姑娘我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再说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这这这太过分了”之类的内心OS。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神发生了偏转,落到了托尔对面的洛基脸上。   他的前额、眼角和鼻梁上还有那天恶战的时候被绿巨人摔打弄出来的伤疤,没了那根摄人心魂的权杖,他的眼珠颜色也恢复了正常的绿色。虽然那个口枷遮去了他的下半张脸,但是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惊讶和嗤笑,还有轻蔑。他甚至在冷眼旁观着这种窘况给他的哥哥带来的困窘不安的情绪,这令他觉得有趣且愉快。但当他的视线和我的在半空中偶然相碰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团垃圾,我想。那种冷酷的眼神里毫无一丝情感,不知为何突然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垂下了头,避开了那种无情的眼神,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   我默默走到托尔身边,想了一下,把自己的左手穿进了他的锤子手柄下方的绳圈里,右手则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想这样就行了。万一我半途松手的话,我觉得我的左手也不会从绳圈里掉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2日:   今天也是个特别的日子。^_^   顺便说一句,不管什么时候写到骚尼的戏份,果然都很令人愉快。:)   内容提要里提到的男士名字,我可没有写错哦,哇哈哈~~   PS. 嗯,预计,明天,还有,暧昧语言杀。   ☆、Chapter 63   托尔露出了惊奇的神情,“可是……你没学过如何传送的诀窍吧?那样有可能拉断你的一只手臂!假如你偏离了传送的方向,来自其它空间的吸引力有可能把你……”   我微微愕然,原来传送还是一门需要学习的技能吗?我确实是太孤陋寡闻了。我确实什么都没学过。在神域,我没有这个机会去学习或者见识任何事情。   我摇了摇头,刚想说“没关系我愿意冒这个险”,就被矮富帅先森的话打断了。   他嘴角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毫不留情地刻薄指出:“哦,算了吧,金发大个子,你为什么不直说你不想按照罗曼诺夫特工的提议去做,是害怕你那个不知道被神盾局藏到哪里去了的女朋友发现呢?……听着,作为男人,你得有点魄力。既然她不在,这个小姑娘又不会因为抱了你一下而缠上你,你就像个绅士一样地保护她一下,让她抱抱,又有什么关系?”   托尔几乎立刻就恼怒了起来。他怒瞪着那个矮富帅先森,蓝色的眼眸里闪着被冒犯的光。   “听着,斯塔克先生!我不是因为简才……”   不过那个脑子里一分钟内能滚过一百个念头的矮富帅先森,在挑衅了托尔之后,显然立刻就已经有了更新的好点子。他狡猾地笑着,把下一个挑衅的目标转向了托尔的对面。   “哦对了,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他做作地笑着,转向了洛基,过分和气地盯着洛基的脸;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显然是冲着我说的。   “嘿,小姑娘,你为什么要站在那个金发大个子旁边呢?瞧,你男朋友还空着一只手,你干嘛不站到他旁边去,抓住他那只手或者抱住他的腰呢?这无疑是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是不是?”   他的话刚一出口,全场都陡然寂静下来,安静得连附近树梢上的鸟儿鸣叫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石化了。   我觉得托尔一定也石化了,因为我手掌下能感觉得到,他手臂的肌肉都僵硬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矮富帅先森明明都打赢了,可是还要来三番两次挑战我们的神经到底是几个意思!几个意思!!   难道他觉得洛基现在戴着口枷,双手也上着手铐,就不能把他怎么样了是吧!要不是碍着现场还有这么多人,我自己都想暴起揪住他的领口——以我的身高,这样做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狠狠把他摇晃上十几个来回,问一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挑战神祇的忍耐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   即使我已经怒发冲冠了,我眼角的余光还是可以看得到托尔对面的洛基的表情。乍然听到矮富帅先森的话,他的眼睛蓦地一眯。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先前面无表情的样子,那双绿眼睛短暂地掠过我和托尔的脸上,然后轻飘飘地移开,眼眸里有丝嘲笑、有丝轻蔑、有丝憎恶,也有丝不以为然的情绪,就好像在说“拜托能拿点更有力的事情来攻击我好吗”一样。   他压根不把矮富帅先森的挑衅当作一回事。因为在他心里,神马女盆友的这种事情在现实里压根不可能发生。他完全无意于为了一件脑洞开得过大的虚构的事情去回应这个蝼蚁的挑衅。   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刻顶好还是说句公道话吧。虽然那个矮富帅先森的话满是槽点,我简直不知道该先吐哪一个槽才对,但是我作为被他的地图炮扫到的一方,多少也应该吱一声是不是?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命令自己保持一种面瘫的表情,冷冷地对矮富帅先森说道。“另外,我觉得您的女朋友应该也很有兴趣听一听您刚才关于‘女朋友不在的时候男人应该怎样怎样’的言论。”   矮富帅先森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刻意的惊慌表情来,摊了摊手,说道:“……哇哦。谁告诉你这个的?!”   我面无表情地答道:“你们的照片摆在斯塔克大厦里——下次假如你想在那个地方开一个招待会款待你的敌人的话,记得提前把照片收起来——一般来说像您这样拥有一套那么拉风的行头的大英雄,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   被我刺了一记,矮富帅托尼·斯塔克先森好像也并不生气。他明亮得过分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耸了耸肩说道:“哦,谢谢提醒。”他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我想当你们离开以后,我也并不会再碰上几个能够直接飞到那一层楼去窥探我隐私的敌人了。”   一旁的娜塔莎好像突然背转了身子走到一旁去,一分钟之后她又走回来,径直介入我和矮富帅先森无意义的抬杠中,简短地说道:“你们最好赶快。尼克说‘那些人’正在质询他为什么让托尔把洛基和宇宙魔方一起带走,似乎很不满意我们的安排。”   大家都愣了一下,只有矮富帅托尼·斯塔克先森显得毫不惊奇似的,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些人只会来给正事添乱。这也正常,不在关键时刻来一发,就好像显不出他们的作用。”   这话很好笑,可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笑。   曾经和我一起刷过曼哈顿街头副本的队友、那个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他那种传统老派的绅士作风的美国队长脸上浮现了一层紧张。其他的人或者露出关心的表情、或者露出一丝嗤笑,托尔的脸色则陡然沉了下来,沉声反问道:“我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托尼·斯塔克先森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托尔的话,而是又转向我。看来他戏弄我已经上瘾了。   “小姑娘,快去抱住你男朋友的腰。你再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就又得跟那些人打过来的导弹打一场了——为了给你们送行,我们可都没穿那些碍事的制服。到时候你们恐怕用不着宇宙魔方,那个导弹就能送你们上天了。”   我很想再就这几句话里的槽点跟他大吵一架,但是我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我虽然能够操纵巨大的幻境,可也没有自信能用幻境把一枚导弹包裹起来消化掉而完全不伤及旁人。   我默了一下,看向托尔。   托尔还是一脸又暴躁又烦恼的模样,似乎是不知道该先骂这些言而无信的中庭人,还是该先让我在他们兄弟两人中找一个人抓住,大家先回阿斯嘉德再说。可是我到底应该抓谁,对他而言也是个重大的问题,他好像迟迟下不了决定一样,目光在我和洛基之间来回飘了好几个来回。   那种又困惑又苦恼的表情,连我看了都有点不忍心了。   虽然我们的四周还有尼克·弗瑞——就是神盾局的大头头,那个只剩一只眼睛的老黑大叔——派来警戒的神盾局探员,但是当我们走入这座公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在警戒线外,有好奇的围观民众在拿着手机和摄像机偷拍这边的情形。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能够拍清楚几十米开外的情况,那些神盾局探员又是否会要求他们删除已拍摄的视频或照片,但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一两个视频或一两张照片泄露出去,然后被那个听说很彪悍的女科学家简·福斯特小姐看到呢?   我觉得托尔难得对一个姑娘一片真心,要是因为这种说不清楚的乌龙事情还遭受误会,我就太罪恶了。何况我觉得,自己性格里深藏着的厚颜无耻的那一面不知不觉地确实被矮富帅先森的挑衅激了起来,此刻正奔窜在我血脉里,叫嚣着四处涌动。   ……麻痹因为这种厚脸皮倒贴的事儿而激发起了强大力量的我,个人耻度是不是刷新了下限啊!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3日:   我会说今天这一章我写得简直愉快到了极点吗?^^   骚尼果然是个烘托气氛的高手。。。   他后面还会出场的,当然负责的也是这种类似的戏份。。。:P   ☆、Chapter 64   我无言地把左手从托尔的锤子手柄下方的那个绳圈里退了出来,松开了托尔的手臂,走到了洛基的左边站好,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我听见旁边那些旁观者里,好像有人倒抽了一口气;而那个矮富帅先森则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就好像我的选择十分令他意外而激赏似的。   洛基的手在我们肌肤接触的一霎那仿佛痉挛地抖了一下。他在口枷之后轻轻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侧过头来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毫不保留的嫌恶和不满。   How dare you are——他似乎无声地这么质问着我。我脸上发热,把头低下去,假装没接收到他眼神里嗖嗖刮过来的小刀。   托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抓紧,约露汀。你也许不知道,这一路上并不那么好走。”他沉声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他弟弟听的。   不过我怀疑洛基会听他的话。他看上去恨不能把我立刻弄死。   托尔于是又提高声音说了一遍。“我说,抓紧!!”   ……好吧我现在确定了他是在警告他的弟弟别半路把我丢下去。   我很无奈地瞥了一眼洛基,悄悄弄了个完全透明的、旁人无法感觉到的幻境把自己——连同他一起——包裹起来。   这样至少他万一半路打算踢开我,我也可以及时发觉,并且在幻境所及的范围内尽快重新抓住他。没了宇宙魔方的能量,我只凭幻境,还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洛基嘲笑般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小心思感到鄙视然而有趣似的。他突然左手一扬,腕间手铐上的长链当啷作响。然后我发现那道长链随着他的动作飞舞起来,莫名其妙地就在我的右臂上缠了两圈,缠得紧紧的,几乎陷入我的肉里。   “满意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说话。他的声音掩藏在口枷之下,我只能隐约听清他那嗤笑而不屑的语调。   我觉得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他大概是在嘲笑我,用托尔大锤的绳圈拽掉一只手臂,或者用他手铐的长链拽掉一只手臂,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我眨了眨眼睛,毫不保留地把我的答案从眼神里透露了出去。   【……我比较喜欢你手铐的长链这个选项。】   洛基的气息似乎微微一滞,就好像我的厚颜无耻还是超出了他的想像一样。他冷冷地把视线转开,落到他和托尔握着的那个装有宇宙魔方的装置上。   托尔环顾四周,向大家微微颔首道别。我是最后才临阵倒戈的叛徒,自然跟这些人没什么革命感情,只在和一起搭过戏的娜塔莎以及一起打过怪的美国队长的视线遇上时,微微冲着他们两人敛了一下眼,算是致意,避免显得和这群人太熟稔,让洛基再一次想起我最后的选择而恼怒。   托尔用力一拧他右手里的那侧把手,那个把手转了九十度,啪的一声,那个透明圆柱里的宇宙魔方发出一阵强烈的蓝色光芒。那层光芒瞬间扩散开来,将我们三人的身影全部笼罩住。   在那层光芒里,我感到有一阵愈来愈狂猛的风势从天空里直泻下来。那阵风吹得洛基的衣摆与托尔的披风瞬间飘了起来,也吹得我有一点睁不开眼睛。   那层蓝光愈来愈刺目,风势也愈来愈大,仿佛形成一股从天空里降临下来的漩涡,强大的吸力像要把我们的身体径直吸上去。   我愈加紧张了起来,感到一阵恐惧不安。   这阵恐惧并不完全是出自于担心自己半途会不会被洛基丢下去的恐慌——我总觉得他不会这样做,而且即使他这样做了,我也有补救的方法——而是来自于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我和洛基将要面对的未知命运和审判。   我们会面对怎样的惩罚?我擅自多次动用了自己的幻境之力,我做了一些和托尔加入的那一方作对的事情……而洛基,他所做的只有更糟。而且,他在坠下彩虹桥之前所做的那些——我记得奥丁可不赞同他做过的那些事——又是否会被重新翻出来,秋后算账?   ……但是,他当初所做的一切,即使有我的帮助,也决不会成功。而假如把他留在中庭,那些充满敌意的、喊打喊杀的凡人们也决不会轻易放过他。我不知道神祇是不是可以被凡人杀死,但我或者托尔都决不会去冒这个险。   在蓝光的漩涡里,我们迎着那道猛烈的风逆流而上。我的幻境在这阵奇怪的狂风面前似乎完全不起作用,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几次要被那股强劲的风吹落,假如不是我和洛基交握着的手,我毫无疑问肯定已经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我已经顾不得什么幻境或者自尊心或者羞耻心,更加顾不上自己会不会事后羞窘难当或者引发洛基对我的更多憎恶和不满。我鼓起最后的力气猛地向上一窜,还空着的左手一下环绕过他的腰间,死死抱住不放。   这个动作让我们身体相贴,又因为传送过程中的那股强大的怪风几乎把我们面对面压到了一起似的,我们之间仿佛没有一丝空隙。虽然洛基穿着厚重的衣甲,我所贴住的不过是那些沉重冰冷而硬梆梆的金属和皮革,但这个举动无疑还是瞬间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吃惊而愤怒地瞪圆了眼睛,微微低下头来紧紧盯着我的脸,因为戴着口枷,风声又太过猛烈,堵住了他全部想要出口的抗议声。   我也迎着狂风,用力地抬起头来,迎视着他。最初的一点羞窘和不好意思,已经很迅速地被穿越九界、前往神域的路途中所经历的彩虹一样闪过的、包围着我们的光晕和更猛烈而难以抵挡的风势吹散了。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的一生中,经历过的最接近他的时刻。而我知道这一刻是短暂的,不可驻留的,甚至是难以重现的。倘若再来一次,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容忍我握住他的手,或这样地接近他。在他眼里,我是个可耻的背叛者,是个口口声声表达着自己多么地仰慕着他、却最终抛弃了他的可恶女人。   在愈来愈接近神域的这一刻,我心头隐约而生的那种莫名的不安也愈来愈清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种不安来自于何处——回到神域之后,我们的命运和刑罚,甚至都可能不会相似。他拥有比我更高的地位,但同时在那些神祇眼里,也拥有比我更高的罪;我不怕失去自由,因为我原本就没有自由,可是他不一样。从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一夜之间变成神域的弃儿,再变成中庭的恶魔——还有什么能够比这更痛苦,更可怕?   我被猛烈的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眼眶干涩发痛,我眨了眨眼睛,似乎有泪水要流出来。这一定只是因为我的眼睛太干了,需要泪水来润滑而已。   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开玩笑似的说道:“……哦,别紧张,我是不会因为抱了你一下而缠上你的。”   他闻言,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偏了一下头,盯着我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不用来抱我一下都会缠上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4日: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另外打个广告,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所以明天不更新正文,而是放上来第三人称番外的试阅版~~   本来想着写个三千多字算了,结果又爆了字数。。。   既然今天是平安夜,那么我就把前文中女主妹子提到过的应景的圣诞歌再放一遍吧~~   电影《真爱至上》的主题歌,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番外·圣诞试阅版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5日:   一点注释:   首先感谢大家欣赏这段我计划中写的番外的试阅版~~在我的计划里,番外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应该有十万字以上,主要是换成第三人称来叙述,这样就有机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来描写了~~   试阅的这一段大概主要写的是妹子瞒着基神偷偷跑到了地球呆着,呆得乐不思蜀,还打算在地球上开始一下自己的新生活~~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基神终于发现了妹子的藏身处,所以打算来质问妹子拒绝继续当他的召唤兽,反而跑来跟他眼中鱼唇的蝼蚁们躲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试阅版里的情节就是他们在地球上久别重逢的场面——呃,一见面就话不投机继而动起手来……我觉得在这种美妙的节日里放出互殴的情节似乎有点奇怪,不过我自己写的时候是越写越愉快的,希望大家看完这一段也感到很愉快~~至于里面的某些细节,我为了不现在就剧透得光光,所以作了一些改动,但主要情节是没有改变的,大家可以自由解读自由脑补~~   其实用第三人称来写的话,当然会有基神的心理独白什么的。。。但是我想了想,他的心理独白都牵涉到严重剧透,假如现在试读的时候就放出来的话,后面要故弄玄虚就有点困难了。。。所以这一次我就没有放上来。。。至于在试读的这一段中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家可以注意细节,细节~~ ^________^   另外,假如大家看完了这一段以后觉得是画蛇添足,其实没必要添加番外的话,也请务必留言告诉我。我就不费那么多力气继续编番外的大纲了哈~~:P   PS. 我在写这一段的时候,听的歌是Jason Walker的《Everybody Lies》,个人感觉是很适合基神的一首歌。。。度娘一下就可以找到歌词的原文和翻译,很方便的~~:)   以下是试听链接:   最后,祝大家圣诞愉快~~ (╯3╰)   PS. 对了,差点忘了说,假如这段番外试阅版反响还不错的话,我还计划情人节的时候放出比较应景一点的另一段番外试读~~情人节嘛,大家懂的。。。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擅长撒糖,但暧昧地撒糖或者适度的撒糖我还是有信心写好的~~ ^^   ……   她这么想着,冲着他漾出一个毫无阴影的笑容。   “洛基。”她终于再次叫出这个名字,毫无芥蒂地说,“很久不见。”   他的眉毛轻轻地一扬,就好像很吃惊于她的从容与泰然自若,以及对自己当初的擅自离去毫无反省之意的表现一样。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道:“的确是很久不见……约露汀。”   她的眉心跳了跳,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漠和嘲讽,却仍未停止那个令他觉得有一点刺眼的笑容。   “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够过得很好。”她真心诚意地说道。   “你看起来还不错,我很为你高兴。”   这轻飘飘的两句话却仿佛在一瞬间点燃了他的愤怒,他的双眼似乎微微睁大了一点,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没有立刻变化。   “你看起来过得也很不错,”他说,“混迹在这群蝼蚁里,你竟然也毫无不适——难道你自己也具备一点这些蝼蚁的特质,才能如此自然地融入他们之中?”   她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很快意会过来他的意思,但是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我猜的确是这样。跟中庭人呆在一起,我觉得很好。这一定是因为我幼年时就曾经在中庭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原因。”   即使在说着自己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她的态度都是那么平静而自然。她的语调里甚至带着一丝玩笑和自嘲的情绪,仿佛丝毫没有被他的讽刺而伤害似的。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她注视着他的目光,似乎跟以前有一点不一样。   她注视着他的眼神,就如同他是她留在阿斯嘉德英灵殿附近的那间小木屋里的一本没有看完的书那样,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圆满地读完,但是因为在从前的岁月里她曾经那样用心地读过,因而充满了眷恋、回忆与怀念地望着他,那双仍然如同两丸黑水晶一般晶莹明亮的眼眸里,仿佛含着某种感叹,似乎在说:以前没能读完你,是我的遗憾。但是以后,我不会再回去继续读你余下的篇章了,希望那些我没能读到的段落,比我能够想像的更加精彩,这样才不枉费我认真地读了那么多年。   虽然刚刚重逢,但是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别离的气息。这真有趣,他还记得当年在斯图加特街头,他们也是这样久别重逢,当时她那样不管不顾地无视了神域的禁令,擅自发出笼罩整条街道的幻境,只为了奔到他面前,跟他说上几句话。   现在那种愚蠢而天真,完全感情用事的眼神已经消失了。她看着他的目光里当然还有一丝吃惊和一丝激动,好像也有那么一些欢喜;但也仅止于此了。虽然他以前一直觉得有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神确实令他感觉有点不舒服,但是现在那种令他不舒服的眼神消失了,他反而觉得还是那么不舒服。   但是这种不舒服仅仅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并不真的如何担心这种不适感的出现。毕竟,正如他在中庭时,那座艺术馆外的广场上,在她藏在一旁阴影里的注视之下,对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们所说的那样,最后,你总是会跪伏在我脚下的。   In the end,you will always kneel.   但是此刻,约露汀却不知道他在这么想。或者说,她不再关心他怎么想了。   ……   他有丝好笑,又有丝嘲讽地想着,现在他终于顺应了她的请求一次,为什么她反而又变卦了呢。   她总是这样擅于背叛,上一次在中庭的时候他不是就应该知道吗。   他注视着她,好像在咬着牙,但是他很快就笑起来,语气轻柔得可怕。   “记得吗?约露汀,我说过,假如你敢背叛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她感到脊椎上骤然窜过一阵寒意,强忍着那种悚然感,忍不住开口争辩道:“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把你的任何秘密透露给任何人!……”   “啊,可是你又欺骗了我一次。这可是最大的背叛,约露汀。”他笑着说道。   她瞪着面前那张英俊得可恶的脸,那张脸上带着一个隐含着杀意的温柔笑容,令她一瞬间几乎产生了一种冲动,亟欲把那个笑容揍烂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她昂起了头,毫无畏惧地回答道:“那么你就杀了我吧。”   他碧绿的眼瞳一瞬间骤然眯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什么?”他轻声问道,“约露汀,你说什么?”   她原本以为自己说出那句类似赌气的话之后,自己胸中的勇气就会消失。但是她发现并没有。勇气仍然充斥着她的全身,让她能够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他道:“你觉得我背叛了你,那就来杀掉我吧。如果你真的能杀得死我的话——”   “哦,不。”他微微嘟起嘴,仿佛很惊讶、又很遗憾似的,做作地摇了摇头。“约露汀,这真的是你会说的话吗?难道有什么人给你洗了脑吗?”   她暗暗戒备着他的随时出手,脸上显露出警惕的表情来,语气硬梆梆地回答道:“别人还没有这个能力。我还以为你有。”   “哦?是吗?我有吗?”他显得十分感兴趣似的,又走近了她几步,好像打算从她的脸上看出自己到底有没有对她洗脑成功似的。   但是她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握紧了那柄手杖,她毫不怀疑那柄文明杖是他用永恒之枪幻化出来的形象,免得在中庭太引人注意——她同样将自己的右手悄悄地竖了起来,掌心冲外。这毫无疑问是一种预备攻击的态势,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他甚至注意到,今天她所穿的是一条漂亮的及膝长裙,有种难以形容的华美和清新感;这一身装束在这里显然极端显眼,在他从自己隐身的阴影里走出来,径直走到她面前之前,他已经注意到有好几个中庭的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直看了。   哦,这可是在阿斯嘉德她从未得到过的好待遇。也难怪她压根不想回去了。他嘲讽地想。   而现在呢?他冷冷地盯着她,发觉她看起来确实是好极了。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一种打扮,居然能把一个蠢头蠢脑、愚钝不堪的笨瓜改造成一个追求者众的美人儿——他还记得刚才她那个看上去比她还愚蠢的中庭朋友提到一个名字——亨利?是不是?   他慢慢地在唇角展开一个虚伪至极的笑意。他的双眼始终冰冷,那丝笑意远未达到他的眼中。   愚蠢的妞儿,穿成这样就想跟他打架?!她可以算得上是和他对峙和交手过的人中,穿得最不得体的一个了——就连神盾局那个喜欢从人嘴里套话、身材火辣的性感女特工娜塔莎·罗曼诺夫,至少打起架来也有套连身皮衣可穿!   而这个蠢不可当的妞儿,居然到了这种气氛紧绷一触即发的时刻,还在自寻死路。   她突然昂起头来,小巧而略尖的下巴微微一抬,就好像这个动作能够给她莫大的勇气一样。   “你曾经有。”她清清楚楚地回答道。   他仍然在笑着,眼睛却慢慢地眯了起来。   “‘曾经’?”他重复着她的用词,右手里的手杖轻轻在柔软如毡的草坪上一顿。   几乎与此同时,她骇然变色,右手猛然翻转,掌心朝上,一股近乎透明的白光从她的掌心里涌了出来,几乎是一霎那就将他们两人所站的地方笼罩了起来。   当那层柔和的白光将他们的身影完全罩住的时候,他右手里的手杖也在渐渐变长,杖端幻化出华丽的形状来;最后变成了一根她十分熟悉的金色权杖。   ……果然是永恒之枪!   他抬头望了望那层笼罩着他们两人的白光,又低头望了望对面的她,薄唇做作地微微嘟起来,摇了摇头,显得无比遗憾似的。   “哦,约露汀……你果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是吗?”他怜悯地盯着她,就好像他有多么了解她一样。   “你想等一下即使我们打得天翻地覆,你也要一直维持着这个遮掩我们两人的幻境吗?你的能力究竟有多么强大,才能同时兼顾隐身和攻击两种幻境呢?”他做作地感叹,向着她面前又走近了一步。   “承认吧,你永远不会是那些愚蠢而低等的中庭人。想一想——等一下万一他们发现了你的真面目,该是多么惊恐?多么恐惧?那些现在还在拿眼神追逐着你的中庭人,会不会等一下就恨不得你马上从中庭彻底消失,永远不再回来?”他的语气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她心头,激起她心底深埋的那些忧虑和恐惧。   “哦对了——我们要不要等到那个亨利来了再开始动手?”他恶毒地笑着,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邪恶的构想即将得逞的愉悦。“让他亲眼看到他所爱慕的姑娘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会呼风唤雨的怪物,他会不会吓得昏过去?会不会吓得回头连滚带爬地逃命?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看清楚——”   “够了!”约露汀突然大声打断他下面更恶毒的推测。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某种他所不熟悉的沉痛。那种痛苦似乎并不是因为他故意把中庭人——尤其是她那个具体的追求者——说得那么糟糕所导致的,也并不是因为他那些恶毒的言语或设想本身;他看不透她那种沉痛的起因从何而来,这种事态脱出了他掌控的感觉无疑是糟糕的,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这件事和其他人无关,”她平静了下来,又放低了一点声音,就好像怕惊动其他被挡在这层幻境之外,并不知情的凡人一样。“不过,我必须说明,我这一次并没有欺骗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愿意再看到我,而我的确也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假如你想报复我的隐瞒,那么就来吧。我不会退缩,更不会逃跑。我就在这里——”   不知为什么,这番合情合理,心平气和的说明,却更加激起了他莫名的愤怒。   瞧瞧她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好像再一次欺瞒了他也不算过错一样!她这已经是第几次在他面前说谎了?!任何胆敢以谎言欺骗和隐瞒恶作剧之神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他微微睁大了双眼,紧紧盯着她,仿佛打算捕捉到她脸上每个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然后无情地加以利用一样;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浅笑。   “很好。约露汀,让我看看你那迷人的能力,是否都已经消失殆尽,还是变得更加疯狂,不可预测——”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右手一绰那柄永恒之枪,变成双手紧握着它,纵身向前,仿佛打算给她来上一记当胸突刺,直接在那里掀开一道伤口似的。   她的身影一瞬间在原地升高了一些,又疾速往后飘去,刚巧躲开了他这一击。他一击落空,眼神似乎闪了一下,随即微笑出声问道:“和我一样用幻术欺骗对手,感觉如何?”   她的身影在距离原来站立的地方大约四五米开外显现出来,这一次显得比较清晰了。她的左手掌心朝向天空,右手掌心却朝向前方,很明显是在同时维持着两个幻境——掩饰他们真正动向的那一个,以及用来与他对垒的这一个。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还好。”   这简短的答案一瞬间就使得他眯起了双眼。怒气从他的绿色眼眸中浮现出来,他不再与她废话,厉声喝道:“Now fight me!”   她的脸上瞬间窜过一抹痉挛似的颤抖。但她很快压制了那股突来的情绪,飞快地闭了闭眼睛以镇定内心,再睁开双眼时,她的唇角已经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是你曾经也对托尔说过的话吗?”她尖刻地反问道。   他的五官一霎那间就扭曲了,但是他几乎立即就意识到这句反诘不过是她所作出的反击,于是他眯起了眼睛,轻声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攻击方式?用语言?”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反问她,一步步继续逼近她,就好像他完全不在乎此刻出现的她是不是幻影,而他下一击又是否有可能会落空一样。   “哦,不,约露汀,你能拿出好一点的反击方式来证明给我看看,你的愚蠢在这一次逃亡之后就会消失不少吗?”   她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也难怪,她被他用“愚蠢”两个字来形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千次了,她会真的因此而惊讶才怪。   她的眉心微微一动,轻声回答道:“我曾经做梦都想像不到有一天会跟你面对面地交手……也许跟你打起来,才是我所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她的话音未落,下一秒钟,身影就突然一闪,从原地隐没。      ☆、Chapter 65   这个表情一瞬间令我有点心酸,又有点好笑。   我不知道他有多大了。但我从阿斯嘉德的历史书中可以找出阿斯嘉德与约顿海姆大战的年份,那一年他应该刚刚出生。再做个简单的减法——这么推算起来,他也就刚刚超过一千岁。而神祇的生命大约是五千年——用这个比例和人类的年龄来推算的话,假如他是中庭人,那么他不会超过二十岁。   真的很年轻。我想。   我记得他在坠下彩虹桥之前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站在少年与青年时代的交界处的年轻人,眉眼间偶然会闪出稚气与青涩,也有恶作剧时的小天真与小邪恶;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想要得到与哥哥同等的关切、注意、感情与接纳,但是他从未得到过。   我曾经觉得自己在阿斯嘉德没有朋友。可是现在想一想,他在阿斯嘉德也同样没有朋友。仙宫三勇士或者希芙,都是托尔的朋友,不是他的。尽管他们经常一起出行,一起并肩作战,那些人对他也谈不上有什么友谊。我记得沃斯塔格甚至粗暴地嘲笑过他作战的时候“用了太多小聪明却不敢和敌人力拼到底,是个软蛋”,或者“那条银舌头就是一种懦弱的象征”。希芙或者霍根则从头到尾都认为他不过是跟着托尔一起混战功的小跟班。范达尔也许对他好一点,也没嘲笑过他——不过范达尔那种人本来就不会跟任何人起冲突的,在他眼里世界是一片祥和哈哈哈,只有漂亮姑娘值得他另眼相看。   ……这么一想,洛基还真的没有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我一样孤独——不,比我可能更甚。   我本来就形如半个神域的弃儿,躲在自己的幻境里也可以尽量编织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曾经对我好,也从来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不管是地位还是亲人——属于过我,所以我虽然孤独,但也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可是洛基不一样。   他经历了一个从有到无的残酷过程,他曾经距离那么近的王位、亲人、荣誉、众人的敬仰……等等一切他认为珍贵的、值得去争取的事物,都一瞬间从他的指缝中溜掉了,再也抓不住,再也找不回来。   他险些连自己的生命都要失去了。我从来没有问过他当初松手坠下彩虹桥的时候,是否抱着必死之心,是否认为自己掉下去之后已经不可能幸存。那一幕存在于我心中,之于我来说形如永恒的伤口。和他一样,我想自己的那些无知无觉、同样也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也是从那一刻起彻底结束的。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大概应该比洛基少一些吧——但是我从前仅仅只是躲在自己的幻境里拒绝长大。从目击了彩虹桥上的那一幕开始,我才拥有了许多只有成人才会懂得的情感,忧伤、悲愤、痛苦、怀念,无望的期待,绝望的仰慕,撕心裂肺的追悔,来不及成熟便已凋落的爱情……   而我最终竟然背离了那些最初萌生的情感。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出自于我自己的选择。我甚至不知道这么正直这么顽固的三观都是谁灌输给我的。但此刻想起,我却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再来一次的话我是否会作出和这一次不同的选择。这个问题的本质实际上是在问我自己的爱情能否穿透自己的三观,凌驾于一切的一切之上。   即使现在已经距离他如此之近,我还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当初做得对吗?我最后又是否应该听从托尔的话?我这么做,是否因为我没有自己所想像的那么爱他?还是因为我在潜意识里知道他并不爱我,总有一天我会被他当作弃子一般地无情抛弃掉,所以我为了自我保护,就抢先抛弃掉他?我们回到神域之后将面对的又是怎样的命运和审判?他的未来又将如何转折?……   千万个问题在我的胸口翻涌,可是我一个都说不出来。   我张了张嘴,猛烈的冷风立即倒灌入我的嘴里,呛得我一阵咳嗽。   洛基在我头顶发出意义不明的哼笑。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上,他的声音即使仍然因为口枷的遮掩而显得有丝闷闷的,但是我终于可以听清楚他的话了。   “怎么不说你那些伪善的话了呢,约露汀?”   我抖了一下。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用各种回忆杀把我那颗脆弱的心脏戳刺至死。   可是现在我已经作出了无法更改的选择。我还能够做些什么来挽回这一切呢。   何况直到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当初选择去消灭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怪物是错误的。   那些怪物想要毁掉地球……想要毁掉洛基。我没有任何论据来支持自己的这个推论,但是我就是坚信自己的直觉。   他们不可能不要求洛基付出任何代价就心甘情愿帮他成为这个世界的王。他们可没有那么好心肠。我知道洛基是决不会告诉我真相的,于是我只能够靠着自己那点微薄的推理能力和判断力,试图作出最好的选择,于艰困无望的黑暗之中抓住他,把他带回那个至少我们很熟悉了的、安全的地方——那个,我们的故乡,我们相遇的神域。   在那里,我想他应该会因为他在地球上做过的坏事而受罚。但是我不用担心他必须付出太过巨大而沉重的代价。他在地球上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神秘的安排都让我觉得他在与虎谋皮,在高高的悬崖上走着钢索,而他的脚下就是彩虹桥下翻滚着的深渊,稍不注意就会坠落。   我宁可看到他受到一点小小的惩罚,被关禁闭也好打屁屁也好,也都好过我看到他从彩虹桥上落下深渊,失去了踪影。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不会了解的。   不,他那么聪明,也许他早已猜出我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小心思,知道我是个古板、正直、怯懦的乖孩子,知道我决不想再一次看到他死。   但是这又如何呢?他是不会因此就对我表示体谅和理解的,更不会因此就接受我最终的选择。正如同我对他怀抱着近乎于脑残一样的仰慕的情感,但是我最后也没有接受他最终还是要去动用那些外星怪物去控制地球的选择一样。   猛烈的风迅速吹干了我眼眶中茫然地涌出来的泪珠。我们迎着这股狂风,将要乘着它最终到达我们已经离开了许久的地方。   可是我不知道,在那个地方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什么。   “……伪善的话是无助于让自己获得宽恕的……”我喃喃地说道。   我违背了神后弗丽嘉的叮嘱。我滞留中庭过久,又擅自动用了太多自己的能力,并且还做了彻头彻尾的坏事——砸建筑什么的,砸汽车什么的,欺负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什么的……我不认为我回去以后单单认个错就能够获得宽恕和赦免。   “……可是我却很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样的话即使要我去做再疯狂的事,那也都值得……”   我感觉到在自己不知羞的环抱之下,洛基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凝滞了短短一瞬,随即发出叹息一般的笑声。   “哦不,约露汀。”他怜悯一般地柔声说道,充满了恶意的语调和温柔的声线是那么不相容,我不由得一时间呆愣住了。   “你和那些人一样抛弃了我……你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都自以为是地擅自定下了我的罪名……事到如今还来伪装出这么一副真挚的面孔,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呆滞了一霎那,然后又变得张口结舌,喉咙发紧。   “不!这不对……我不是……”   某种痛苦与强大的渴望,混合了绝望的感情,组成一种我全然陌生的冲动,叫嚣着猛烈撞击我的心口,促使我冲口而出:   “我没有想要抛弃你!……我决不可能那样做!因为我……我喜——”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66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突然一花,身体仿佛猛地撞进了一团旋转着的五彩缤纷的漩涡。那个漩涡里仿佛蕴含有强大的吸引力,我的大脑瞬间就嗡地一声,被/干扰得停止了工作。   但是在我头晕脑胀的时候,洛基却好像很冷静似的,他微微侧过了身子,似乎在随着漩涡里的那股吸引力的方向调整着身体的姿态。大概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我突然感到迎面而来的狂风倏然一歇,随即身体好像被那个漩涡抛了出来似的,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股力量往前跌去。   我猝不及防,脚下一连踉跄了好几步——咦?!咦?!我的脚下什么时候踩到了坚实的土地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当啷啷的清脆声响,缠绕在我手臂上的长长锁链瞬间松开。随即我感到自己的身上被人推了一下,在完全没有站稳的这个时刻,毫无疑问我下一秒钟就会十分狼狈地摔倒在地。   不过在我几乎要一头栽倒之前,总算有个好心人出来帮忙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及时从旁伸出来,在我摔倒之前拦了一下我倾倒的身体,刚好帮助我稳定了重心。   我头昏脑涨地站稳,这才有心思四下张望。这一看不要紧,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这里是彩虹桥头的瞭望室。那天我正是穿过这间空旷无人的瞭望室,才到达彩虹桥的断口处,继而跳下深渊,来到中庭的。   而现在,这间圆形带穹顶、如同天文馆一样的瞭望室里,几乎可以说是挤满了人。   彩虹桥的守卫,号称能看到九界中所有人和事的、高大沉默的海姆达尔当然在那里。而刚才及时扶了我一把的好心人,就是阿斯嘉德的大王子,雷神托尔。他手里还一手拿着自己的雷神之锤,另一只手拿着那个装有宇宙魔方的圆筒状装置,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扶住我的——用手臂拦腰挡了我一下?   不用说,刚才推开我的那个坏心眼的家伙,就是洛基。此刻他脸上的那道口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也已经松开了握着那个装有宇宙魔方的圆筒状装置的把手,站在那里,面露嫌恶之色地盯了我一眼,就漠然地把视线转开了,脸上重新挂起了冷漠傲慢的表情,就好像什么糟糕的事情都还来不及发生,他还是阿斯嘉德高高在上的小王子一样。   ……可是事情怎么还能够一样!   瞭望室里早已侍立着两队站姿笔挺,队形整齐,身材高大,金盔金甲的神域兵。正是他们把这间原本像是一座大厅似的瞭望室挤了个满满当当。   我一愕。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两队沉默而忠实的神域兵就像是有谁给他们下了个无声的命令一样,分别排队走上前来,把我和洛基各自分开包围了个严严实实。   我大大地一愣。   但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双肩上就被人推着转了个方向。我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说道:“走。”   ……走什么走!谁要跟你们走啊!你们打算把洛基带到哪里去啊!!   那些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们的身影几乎把我的视野挡了个结结实实。我完全看不到在另外一边的包围圈里,在洛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又将被带往哪里。   一股莫名的焦虑从心底猛地一下升腾了起来。我一抖肩,试图把那只攫住我肩膀的无礼大手晃掉。   “……等等!”   谁知道那些忠实的侍卫们并不容许我这样小小的反抗。   “幻境之神,请跟我们走吧。”那个抓住我肩膀,试图把我推搡向另外一个方向的队长模样的男人沉声说道,似乎对我的反抗充满了困惑和不悦似的。   “……我说,等等!”一股愤怒在我心头冒了出来,“我还有问题要问!我想要知道你们打算把洛基带到哪里去?是去关押他还是要审判他?!……”   那个队长模样的家伙很难得地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屑和诧异。   “……这些都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情,Lady。”他秉持着最基本的、冷淡的礼貌,听上去像是勉强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简短地回答道。   “我再说一遍,请跟我们走。关于您的处罚还没有最终下达,在那之前,您恐怕不得不听从我们的安排了——”   “怎么样罚我都好!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我拒绝就这样屈服,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对我肩膀的箝制以及余下那群神域兵对我的包围。“在我知道了之后自然会乖乖跟你们走的——”   “我们恐怕不能让您这样做。”这一次他连那个“Lady”的尊称都省略了,手上也加了一点力气,推搡着我的肩膀,试图强行把我推向另外一个方向。   “别……别开玩笑了!在我还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之前,怎么可以就这么跟你们走……!”我一边大喊着,试图分散这些打算用人海战术淹没我的家伙们的注意力,一边试图从包围圈的缝隙里往外看。   “……请采取合作的态度。这样对您自己也有好处。”大概是被我拒捕的暴力不合作态度弄得十分无语,那个队长不得不又开口了。   即使我在神域再地位低微本领不显,也是阿斯嘉德的一位有名有姓神格亮闪闪的神祇。而他们只不过是神域豢养的士兵和侍卫,即使本领再高强,大概也并不具备什么神格,公然和一位阿斯嘉德的神祇上来就在彩虹桥头打起来是不智的行为。我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在这里跟他们放赖拒捕。   但是那些侍卫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自然有一百种不把我的外形弄得很狼狈也能让我束手就擒的方法。我只来得及在神域兵的推搡之间,挣扎着往后望去。   我在挣扎和推搡间,终于从人群的缝隙里望到了我身后的那个人——站在那里正打算离去,身旁也站着一队负责押送他的侍卫的洛基。   他看见我的窘况,唇角居然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他似乎丝毫没有被我同样也要被带走关押这件事所惊讶到,就好像他在中庭蛊惑我跟随他一道犯罪的时候,早已经想到了我们今日会遭受的命运一般。很显然,他的脸上也毫无抱歉之色,绿眸冷冰冰地在我脸上滑过。   我不知不觉地停下了动作。那些侍卫试图阻止我的拉扯也随之停了下来。我们就站在那里,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和两队侍卫,身旁还有托尔和彩虹桥的守卫海姆达尔……   我不由自主地蠕动了一下双唇,从唇齿间低低地吐出两个自己已经反复念诵过无数遍的、短短的音节——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还要呼唤他的名字,究竟还有什么用。   “洛基……”   然后我看到洛基的薄唇微微一动,唇角勾了起来,无声地冷笑着,用唇形丢给我最后的一句话,像是某种含着恶意的诀别。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7日:   中卷到此全部结束~~   呼~~明天开始下卷~~   要说的是,下卷的基调可能会虐一点,因为基神认定妹子在最后的大战里背叛了他。。。   不过,基神也不会就此放弃妹子这个好用的召唤兽的。。。(帅渣flag立了起来。。。^^   ☆、Chapter 67   我站在神王奥丁的大殿门外,谨慎地用了一个小小的幻境,隐藏起自己的身影。   【众神的审判。】   这个词突然跳进我的脑海里。   我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作为在中庭时洛基的“帮凶”之一,我在回到神域后,几乎是立即被关押起来——和洛基一样。   但是和他不一样的是,我在被关押了几天之后,突然被无罪释放了。这期间奥丁并没有召见我,也没有人来审问我;至于我触犯了下界前神后弗丽嘉的告诫,在中庭肆意使用自己的幻境之力,好像也没有再被任何人提起过。   我被关押——啊不,其实说“软禁”好像更恰当一些——在一间装潢得还不错的小房间里,每天就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看书,透过一扇狭长的窗户往外眺望一阵子;一日三餐还有人按时送到。我在这间远远比我在那片小树林里的小木屋住处豪华得多的禁闭室里,居然度过了比之前的几百年更加奢华懒散的几天。   然后有一天,房门开启,一位侍卫长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表情和语气一样死板板,简短地宣布了我被无罪开释的决定,之后扭头就走,完全不顾呆愣在原地无法反应的我。   心塞。他还真是放心我啊。他还真的认为我不会厚着脸皮滞留在这间比我自己的住处豪华一百万倍的牢房里,贪图享受,赖着不走?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关押,又这么稀里糊涂地获得了自由。   事后,也没有人来向我解说我为什么被关押,又是谁决定不再追究我的罪过而赦免我的。这件事和我以前的人生里发生的绝大多数事情一样稀里糊涂,没头没尾地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自己猜测是雷神托尔替我说了些好话。毕竟在曼哈顿的最后一战中,我临阵倒戈,协助了他和那个漫画大英雄们组成的什么复仇者联盟,这应该是我在中庭时最关键、也是唯一的立功表现。我之所以获得赦免,绝对与这个有关。   ……又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微不足道的神祇,又没给中庭带来什么真正的、毁灭性的损失——除了弄坏了简·福斯特小姐的临时实验室那件事之外——所以奥丁决定只追究首要责任?!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要小心翼翼地用幻境隐藏住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   我费了一番气力才打听到,奥丁将于今日亲自和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他的养子洛基会面,亲口宣布对他的判决。在洛基回到神域之后,一切关于他的消息就少得可怜,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奥丁或者托尔刻意封锁消息的原因。但总之,现在托尔被奥丁派去其它几大国度平定此起彼伏的叛乱了;在神域能够替洛基说两句好话的人,现在只剩下神后弗丽嘉了。   我忐忑不安地站在殿外,既想亲眼看看自从回到神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一眼的洛基,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想起了那天我们踏上阿斯嘉德的土地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两人被已经守候在那里的神域兵分别押送往不同的方向和地点,我只来得及在神域兵的推搡之间,挣扎着往后望去。在那些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们身影的缝隙之间,当我终于看到了洛基的身影时,他的唇角却挂着一个冷漠的笑意,对我的窘境无动于衷;他那双绿眸冷冰冰地在我脸上滑过,就好像他早已经想到了我们今日会遭受的命运一般。尽管我极力挣扎,想要暂时摆脱那些可恶的侍卫们的箝制,想要知道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他却对我一切徒劳的努力报以嘲弄的笑容。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叛徒。】   那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接下来他未作任何抵抗,就那么从容而潇洒地跟着那队侍卫离开了,态度平静得简直不像是将要面对一场严酷的审判,而是要回到他在仙宫的居所,重新开始他在阿斯嘉德的生活一样。   ……可我们都知道不是。   我们都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是奥丁究竟会向他的养子宣布怎样的判决。我已经不奢望奥丁会像赦免我一样赦免洛基的罪,我只期望奥丁不要下手太重,就如同他曾经在断裂的彩虹桥上无情地说出“不,洛基”的那一幕一样。   我站在那里静静等着,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从斯图加特的某间书店里顺来的那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   当然我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把整本书背了下来,然后把它随意丢弃在纽约的某个垃圾桶里了——确切地说,是那天我在书店的咖啡座“巧遇”娜塔莎·罗曼诺夫之后,我终于决定这本书不能再留,所以我那天回去了之后,就找了个机会把它丢弃在街头的某个垃圾桶里了。   也许我蝴蝶效应了一些东西,因为那本书里,并没有提到阿斯嘉德有一个被无形的什么魔法绑缚在英灵殿旁的槲寄生附近的幻境之神,约露汀。   但是那本书仍然能够给我提供一些可靠的资讯,比如阿斯嘉德的历史和现状,还有那个可怕的末日“诸神的黄昏”。   我上辈子就听说过诸神的黄昏这个字眼,但是决没有想到它居然是洛基引发的。我相信今日的洛基虽然对自己的命运满怀怨愤与憎恨,但是还没到要引发“诸神的黄昏”这么恐怖的事件的地步。   可是他又将何去何从?他已经不见容于阿斯嘉德,奥丁王假如真的像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地爱他,就不会把他推开,不会拒绝他的靠近。   他只是渴望着他所以为的那个父亲。可是他的前半生却如同生活在一场我所制造出来的幻境中那般,那场幻境有如肥皂泡一样脆弱,用手轻轻一戳就破碎了。   我这么想着,耳中突然钻进一阵轻微的锁链撞击声。听上去那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毫无疑问是那种手铐脚镣等等锁链随着它铐住的那个人的行动而相互撞击的声音。我的心底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激动,猛地站直了身子,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我还看不见那边有什么人来了。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他。   阿斯嘉德的小王子,恶作剧之神,洛基·奥丁森——啊不,劳菲森。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8日:   。   ☆、Chapter 68   他一向不能算是个好孩子,从我认识他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良、随和、亲切、合群的人。他喜欢恶作剧,而且恶作剧还经常突破别人的下限——好吧我承认他自己就是个没下限的人——喜欢制造一些小混乱,这样能够让他开心,让他感受到自己在神域也是有影响力的;他好像完全没想过自己的恶作剧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果——又或者以前那些恶作剧,再不得了的后果也有他的哥哥雷神托尔替他扛着?   但总之,他从那个总是喜欢恶作剧,总是喜欢作弄人,总是不被人信任的孤独、狡猾、任性、聪明的孩子,长成了一个被家人和神域所彻底玩弄和遗弃的冷酷、偏执、敏感,怀有强烈的憎恨和报复心的青年。他开始向旁人索取绝对的畏惧和臣服,借以代替他得不到的关怀和重视;没有人相信他,他也不相信任何人。   他渴望证明自己,渴望让整个世界都和他一样不快乐,渴望主宰一切他所不能得到的东西,渴望用自己的强大来抹去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掩饰自己的脆弱或孤立。任何人想要接近他或挽回他都是一种愚痴和天真,我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并且,我站在这里,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确定,我未来还将继续不屈不挠地继续证明下去,重复自己从前的失败,绝不抛弃自己的盲目和愚蠢,只因为我和他比起来更糟,我从来都没有任何值得抓住,值得珍惜的东西,所以我即使失败,也不会失去更多。   这就好比一场赌博,赌输了一局就要扣掉这一局的赌注,赌输了全部就要拿走自己的全副身家;可是当像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一无所有的话,即使赌输了,还能有什么被拿走呢?   那种清脆的锁链相互撞击的当啷啷之声愈来愈近。到了近前,却突然停了下来。   洛基依然穿着他那件主色调为黑色和绿色的套装,长及肩后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整洁而挺拔。假如忽视那堆从他颈子上一直延伸到双手手腕上,捆缚在腰间、又向两旁延伸出去,最后汇合在他脚踝处的手铐、脚镣和锁链之外,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阿斯嘉德的囚犯,而仍然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神域的小王子。但是他的神情却苍白而讥诮,面容冷漠,和我所熟悉的那个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又截然不同。   那个我最初所见到的漂亮而骄傲的少年已经消失了。取代他站在这里的,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困与痛苦的黑发青年。虽然才刚刚过去几年的时间,而这短短的几年在神祇漫长的一生中简直像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但是一切却都已经无可逆转地改变了。   这种改变令人失落、无措、痛苦且困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竟然就能到了这一步。现在他要去奥丁的面前接受神王的宣判,即使像我这种在阿斯嘉德从来都不重要的边缘人士和低等神祇,也知道奥丁的处罚是不会太轻的。   可是洛基却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慢慢地拖着身上的沉重镣铐走过来,步履甚至都十分稳定,丝毫没有颓败之色。只是走到了我隐身的幻境之前,他却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停了下来。紧接着,他甚至转过了头,视线一瞬间就准确地落在了我身上——即使此刻旁人看来,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却不敢真的冲到押送他的这一行队伍中去。   这是在奥丁的大殿之外,我不敢过度使用幻境之力,生怕奥丁会发觉外面的任何异动。我甚至在使用这个小小幻境掩饰自己的身影的时候,同时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气息和精神力,使得那些力量尽量不会外扩。   可是我一切的伪装,都瞒不过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轻易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发现了我的小把戏。此刻,他停在大殿的台阶前,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做作地嘟起嘴作出“NO”的口型,冲着我的方向摇了摇头,就好像在说“哦不,你以为呆在这里,我就会原谅你吗”。   我的眼中一瞬间就充满了泪水。   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谅。   事实上,我已经开始后悔在纽约决战的那一天,为什么要相信托尔的话。   我当时是以为托尔把他带回来,是会保护他,原谅他的,就如同以前的无数次,在阿斯嘉德发生的事情一样。托尔一直是个好哥哥,虽然他也许不够了解弟弟真正的想法和需要,但是他也从未像今天一样,毫不留情地把洛基交给看上去已经抛弃了这个养子的奥丁来审判。   也许托尔也和我一样,以为奥丁不会真的重罚洛基。可是瞧瞧今天这副架势!从颈间一直延伸到双脚的沉重枷铐和锁链,还有押送他的多人卫队……托尔甚至被奥丁以“平定其它国度的叛乱”为名,远远地调离了阿斯嘉德!即使洛基有罪,难道就不能等到阿斯嘉德的大王子也在场的时候宣判他吗?难道奥丁还担心托尔会替这个在中庭把他扔下万米高空的弟弟说话,甚或为了洛基与他争执或翻脸吗?!   我知道我自己今天不该出现在这里。万一被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恐怕也要受到审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没有被奥丁处罚——明明我之前在中庭的时候也跟着洛基一道去制造过事端,比如砸了简·福斯特的临时实验室什么的——我猜测是托尔或许在奥丁面前为我最后的临阵反戈求了情?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戴罪之身,再惹出另一个有关于洛基的漏子是不明智的举动——但是我觉得这一瞬间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泪水在我脸上流成两道小河。我啜泣着,低声说道:“我真的很抱歉……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假如……假如我知道……”   洛基脸上的表情麻木而冷漠,他盯着我哭泣的脸,毫无反应。当他听到了我的话之后,突然毫不掩饰地微微仰起头,向天翻了个白眼,表情很夸张地瞥了我一眼,讥诮地说道:“哦,得了吧。那又能怎样呢?”   在旁人看来,他无异于突然冲着一团空气说话。那两个一左一右拽着捆缚在他腰间的锁链的侍卫立即紧张起来,用力一拉那条锁链,喝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洛基顿了一下,似乎很稀奇地侧过脸,望着那个胆敢喝问他的仙宫侍卫。他脸上的表情平平无奇,但那个侍卫一瞬间却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洛基似乎对他这种反应感到满意似的,微勾唇角,随即不再看我,重新举步往前走去。在经过我面前的一瞬间,他的薄唇蠕动了一下,无声地用口型吐出两个字:   【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9日:   最近家里有事。。。看起来这个冬天,对我来说真的有点难熬。   我的奶奶年纪已经很老了,说真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说她随时有可能会离开我们。   但是总又有那么一丝莫名的错觉,就好像她可以一直就这样活得很久很久,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都可以听到她笑眯眯地在问:你今年二十几了啊,孙女?   昨天飞扑去医院,一家人都在,她坐在轮椅上,走到哪里都紧紧握着我一只手,好像很害怕似的。   我只好大声在她耳边嚷嚷,说没关系没关系很快就会没事的,你不是还等着我的弟弟妹妹们生猴子,然后过年的时候家里就有一大堆小猴子跑来跑去么。   她好像听清楚了,又好像并没有听清楚,笑嘻嘻地点头,说:你们以后要好好过啊,奶奶这就去睡觉啦。   ……妈蛋真想问问老天啊,从前那个天天追着淘气的我,把我抽得鼻青脸肿的神勇老太太上哪里去了啊。明明前几天还中气十足地骂我是笨蛋来着。别让那个人消失啊可恶。   最近这几天大概十分关键吧。我会尽量保持日更的节奏,有姑娘给长评的双更我也记着呢,请多等几天,新年假期我觉得我就能写出来。   假如什么地方写OOC了,嗯,抱歉,大家记得帮我指出来。我估计是没时间写完以后再重新检查了,有虫的话也欢迎大家帮忙抓一抓。   以上。   ☆、Chapter 69   我仍在大殿外等着,继续保持着那个让我隐身的小小幻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锁链撞击声响起。我猛然直起了身子。   洛基从里面出来了。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就好像在里面的谈话一如他预期中那般不愉快,可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先知先觉而感到任何得意似的。而且,我能看得到他眉眼间透露出很淡的一丝惊愕、愤懑、无法置信的情绪,那种非常淡的情绪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丝索然。   我愣住了。   难道他所获得的惩罚,比他想像的还要重得多?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我刚才听大殿外等候的人们议论,好像神后弗丽嘉也在里面,难道她没有替自己的小儿子求情吗?……   但是在我还没有想清楚之前,洛基已经又来到了我的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停留得太久。他只是脚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轻声地只给我丢下了一个词。   “满意了?”他这样说。   我张口结舌。   ……我怎么可能满意!他到底被判了什么刑罚会让他变成这样!可恶的奥丁!对一个自己养了上千年的儿子,也这么下得去手!说到底洛基虽然到处捣乱,可是除了顶撞过他几回之外,并没有真的对他怎么样啊!你老人家当年东征西讨的时候杀的人就不算数啦?那些人里可也有很多是无辜被牵连受害的老百姓!退一万步讲,那些被你的大军宰了的敌兵当初也是老百姓!我可是认真读过阿斯嘉德编年史的!你那些辉煌彪炳的战绩还有谁不知道?!   我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奥丁……他到底给了你怎样的处罚?!”   洛基脸上浮现一个很奇怪的笑容,那个笑容里有丝萧索,就好像他对于父亲曾经存有的无限孺慕和仰望都已经被打碎了似的。而那个笑容里也有丝古怪,他看着我的神情就好像在说“别表现得这样,就好像你真的很在意似的”。   但是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一如从前每次我问他问题的时候一样——他只是简单地说:“你会知道的——这就是你想要的?”   随即,他继续往前走去,一眼也没有看我。   我也没有再追上去,因为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一霎那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难以移动半分。   我僵立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流动。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状似平常,但听在我耳朵里却仿佛有无限的反讽和沉痛,再严酷的指责都比不过他此刻的笑容和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突然在这种茫然的痛苦中,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他的信任——也许我可能从来也没有真正得到过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但毫无疑问,从这一刻开始,我已经永远亲手毁掉了留给自己的那一线机会和希望。不管未来还有多长,不管这困局还是否可以挽回,甚至不管他将来是否还需要我的能力——即使他有一天距离我再近,我也将永不可能再获得他的一线真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的愚蠢的道德观造成的。我愚蠢地想要做个好人,愚蠢地以为用自己的方式就可以挽回这原本已经不可补救的一切。我只是一个走错了片场的临时演员,却错误地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写这场戏的剧本。   也许他并不那么恨我。因为我压根不重要,并没有重要到令他分出那么一些情绪来憎恨我的地步。我只是一只讨厌的蝼蚁,却在他没有怎么防备的时候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我望着他的背影转过了长廊的转角,消失不见;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轰然塌陷了一个大洞,而且,也许再也补不起来了。   ……   还没到日落时分,洛基所受的处罚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阿斯嘉德。   当我听到正式版本的时候,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在地牢里终身监/禁,并且禁止任何人去探望!   ……麻痹奥丁真够狠,这果然不是亲生的老爹吧!   ……话又说回来,虽然他的亲爹劳菲比这个坏得多,可是奥丁可是神王哎!这种处罚是要活活弄废自己的养子啊!   我一瞬间简直想掐死自己。   早知道托尔把他带回来以后,奥丁会判得这么狠,那还不如不要回来的好!   我原本以为我莫名其妙地在一段我怎么也记不起来的时光里,为着某个我怎么也记不起来的原因,被法力困在英灵殿旁的那株寄生着槲寄生的苹果树附近,就已经是神域最悲惨的神了。而现在,我悲惨的纪录马上就要被神域的小王子刷新了好吗!   我很愤怒,想了一阵子,又觉得很泄气。   当初答应和托尔一道去替洛基做的坏事做补救,现在看起来就是个错误。   托尔是正义感十足的哥哥,对于弟弟一向除了爱护,还有管教。尤其是在洛基把他扔下万米高空之后,他就好像自己的那层“不能对弟弟出手太厉害”的心理障碍完全被突破了一样,坚定地站在那群漫画大英雄的一边。也许这是他替弟弟赎罪的方式,正如他坚持把洛基带回阿斯嘉德,带到奥丁面前接受审判,而不是被那群地球人给做掉一样。   可是我和他不一样。迄今为止,洛基口口声声说要利用我,但是他叫我去做的事情也并不算太过分。即使在砸实验室那一回我在他面前弄鬼——不管他当时是否看出来了——他也没有斥责我或者逼迫我下手更狠毒一些。也许他没让我做太坏的事是因为他不相信我的能力有那么高强或者我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坚定地听从他,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没有真正害过我,而我的阵前倒戈却间接造成了他更快的失败,或者说,我的阵前倒戈无意中洗清了自己,使自己逃过了奥丁的重罚;但是他却因此被终生囚禁于地牢中。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不规则的扭绞与撕扯,一跳一跳地刺痛着。这种感觉给我带来了真正的痛苦。我觉得鼻子一酸,但是眼中却干干的,没有一滴眼泪。我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已经麻木而枯竭了,随着那个我似乎已经渴慕了许久许久,最后却并未能够真正帮助到的人永囚地牢,我仿佛重新又回到了他松手坠落彩虹桥下的深渊之后的人生,无知无觉,枯萎绝望,只有深深的悔恨伴随着我永远沉溺在最深的海底,四周都被黑暗冰冷的海水所淹没,堵住了我的眼耳口鼻,使我难以呼吸。   在这种情绪中,我又不知道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多少天。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30日:   。   ☆、Chapter 70   托尔好像回来了,还有希芙、范达尔、沃斯塔格这些他的召唤兽以及神域的大军们。据说他们终于平定了其它几个国度的骚乱。仙宫里又开始通宵达旦地举办各种盛大而欢乐的晚宴,几乎每一个阿斯嘉德的神祇都收到了邀请。   也包括我在内。   不过我一次都没有出席过。   入夜,我在一片欢声笑语的庭院里,费力地穿过人群。   到处都点燃着温暖的篝火,灯火通明的大殿里人声鼎沸,那种欢乐热闹的气氛简直要穿过大敞的门窗,扑到人们的脸上来。   我挤过一群正在嘁嘁喳喳兴奋地议论着阿斯嘉德大王子此行的丰功伟绩的女孩子们,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托尔这次几乎把九界的所有叛军都平定了……”   “哦他可真是阿斯嘉德的第一英雄……”   “大家都会拥护他继位作下一任神王的……”   “听说国王陛下希望他和希芙结婚呢……”   我的脚下一顿,不自觉地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啊,希芙。   我几乎都要忘却了,我还曾经目击过她借着酒力向托尔表白的一幕呢。   可惜她这点小心思,暂时也只能算是白费了。地球上还戳着一位女科学家呢,据说。   正在我充满讽刺地这么想着的时候,耳朵里突然钻进一个熟悉的名字。   “以前我们都吃过洛基恶作剧的亏吧……真没想到托尔那么好的人,他的弟弟怎么会是那个样子呢……”   我一瞬间双手紧握成拳,眉心因为愤怒和意外而皱紧了。   ……洛基是个什么样子?!   我以前浑浑噩噩地在神域生活着,很少去注意其他神祇之间流传着的那些八卦。但是我一直以为,洛基身为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即使风头不如他哥哥托尔强劲,也不是未来内定的继位者,但他的身手和魔法都相当强大,即使是作为一位令人尊敬的勇士,也不应该在神域碰到任何黑他的人才对。   后来我才渐渐知道,那些人——尤其是像沃斯塔格、霍根、希芙这样亲近托尔的真正的勇士——不知为何就是有点看不起他,这种蔑视简直来得莫名其妙。我听说有人因为他在作战时总是智取而不是硬拼武力到底,觉得他不是个真正的勇士;可是这种论调简直荒谬。只凭武力值硬拼的话,对方用人海战术车轮战一人,总有自己力尽不支的时候;可同时使用智慧和计谋,不是更加容易地能够获取胜利吗?中庭尚且有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难道这些神祇的大脑还不及那些他们保护下的脆弱落后的中庭人吗?   这一刻我又体会到了洛基在做出那些旁人看来不可饶恕的坏事之前,就已经体会到的困境。愤怒几乎要冲破我的理智,直到我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咦,那边那个人不是约露汀吗?你知道,听说她跟着洛基一起在中庭做坏事呢……后来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洗清了自己的名声,逃脱了奥丁的惩罚……”   “哦真的吗?!她跟洛基一起做坏事,然后却只有洛基一个人受罚?!那么洛基岂不是恨死她了吗?”   我头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绷断了。   我向着她们慢慢地转过头去,脖颈极其僵硬,我几乎都听到了自己颈部的骨头机械地发出叽叽咔咔的响声。最后,我终于和那群托尔的脑残粉面对面了。   我骤然灿烂一笑,笑得极其虚伪。   “做坏事?女士们,你们要不要来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做坏事?”   那些女孩子们发出一声惊叫。其中有几个人还试图拉下脸来呵斥我或鄙视我。但不管她们如何反应,我已经伸出了双手,一股冰冷的蓝色光芒从我掌心发射出来,像一根粗绳在空中飞舞,瞬间就把她们结结实实地捆成一团。   我冲着她们咧嘴一笑,慢慢说道:“你们说,洛基是什么样子?而竟然能够出卖了他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   我说完,不等她们作出反应,就猛然向着空中一扬手,她们瞬间就飞了起来,像一束风筝一样地蓦地升到了半空;顿时尖叫声不绝于耳,而周围的人们却好像毫无反应似的,就好像一群用绳子串起来绑着的姑娘们在天空里飞是阿斯嘉德司空见惯的事情一样。   她们中间当然也有聪明一点的姑娘——其中一个在放开嗓子尖叫了一分钟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大喊道:“幻境!你把我们都丢到你的幻境当中折磨!”   我弯起了眉眼,很愉快地称赞她道:“你真聪明。比我聪明多了。还是落到这种下场,真是令人遗憾啊。”   这时天空里那一捆只会嘴炮的妞儿们已经有人吓得大叫救命了,她们中间骂我的声音愈来愈低,愈来愈少。最后当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骂我“恶毒”、“刻薄”、“阴险”、“狡诈”等等一系列我以前只听过用来形容洛基的字眼之后,我笑了笑,一松手,她们就从半空中嗖地一声坠落下来,噗通一声掉在雪地里。   嗯,我早就在她们下方的空地上弄了个够厚够大的雪堆。我真是太仁慈了。   她们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惊魂未定地互相拍打着头上和身上的积雪和灰尘。不过她们很快就有人回过味来,立即又大声叫着扬言要去伟大的神王奥丁面前告状,必定要让他给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   我笑嘻嘻地听着那些刺耳而敌视的言辞,突然双手猛地又向前一伸。她们的叫声立刻又高了八度,纷纷向后跳开——有些人绊到了雪堆上,再次跌倒了。   在她们七手八脚地爬起来的时候,我缓步走到了她们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些平时一派高傲之色,打扮得漂漂亮亮,无忧无虑地在神域生活,从来都对我视若无物的女神们。   “再让我听见你们说我或者洛基的坏话,你们所受到的教训就远远不止今天这些了。”我冷漠地说道,笑容一瞬间从我脸上消融了。   “而且即使洛基现在被关在地牢里,他仍然是阿斯嘉德的王子,国王陛下和王后的儿子。我猜他们不会想要听见有人攻击他们的儿子的。”我冷冰冰地提醒她们。“我认为托尔也是一样。”   那群妞儿们呆了一阵子,突然有个姑娘高喊起来:“……可是,不提洛基,你刚刚就在莫名其妙地攻击我们!在神域闹出这种事情来是不能容许的!……”   我挑了挑眉,觉得胸口先前充塞着的那口浊气总算减轻了一点。我轻松地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就去那些神域的主宰面前密告我吧,就像你们刚才所做的那样——只敢畏怯地私下议论,嗯?尊敬的阿斯嘉德的女神们?”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直身躯,高高地昂起头,一挥手就解除了刚才那个可以任意折磨她们而不被人发现的幻境,脚下轻轻一动,身体就转了一百八十度,只留给那些从来都没把我这个幻境之神当一回事的曾经高傲而现在落魄的女神们一个背影,趾高气扬地退场而去。   我尽量缓缓地走着,身旁是不绝于耳的笑语喧哗。天知道我有多么想要跳起来马上逃跑,逃开这令人感伤且愤怒的一切。   这是一场狂欢,我如同从前一样,像个局外人。即使站在人群里,即使获得了参加晚宴的邀请,却还是如此孤独。和从前不同的是,我已经历了很多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拥有了以前从来不敢奢望的力量。可是,这一切都有什么用呢?夜幕落下,盛宴散去,我的世界仍然是一片废墟。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31日:   首先祝大家新年快乐。^^   然后,还有一件事需要说明一下。   最近情节进展得有点慢,这个也是因为我一直以来的画风就是心理描写流~~刷事件数量不是我擅长的,所以假如有童鞋们觉得进展太缓慢的话不妨请攒个十天左右再回来看。预计到那个时候事件展开得就会多一些了,下卷刚开始,铺垫的情节会多一些,请见谅。   ☆、Chapter 71   我游魂一样地回到了英灵殿外那棵苹果树下,随意坐在树下,背靠着苹果树的坚实树干。今夜的神域飘着小雪,我这样坐着的时候,细小而冰冷的雪花就点点飘落在我的脸上,身上,头发上。   我一挥手布下一个笼罩在我周围的幻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我几乎要在这个无梦无觉的幻境里睡着了;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幻境外面说:“约露汀?你在这里吗?”   我听出那是托尔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我有点惊讶地睁开双眼,右手五指轻轻合拢起来一攥紧,笼罩在我身周的幻境瞬时间就变成透明的光罩浮起,飞快地从四面八方向我掌心汇集过来,然后消失在我掌心里。   我仍然坐在那棵苹果树下,仰起头来望着显得身形更加高大,仿佛像一尊顶天立地的神祇雕像般高不可攀的雷神托尔。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无帽长斗篷,及肩的金发在夜幕里仿佛仍能折射出他背后星空里满满的星光。   他看见我从树下现身,似乎笑了一笑,突然弯下腰,毫不讲究仪态和形象地屈起膝一下子坐在我身边,同样背靠着那棵苹果树的树干,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屈起,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后脑靠着树干,漫望着天空。   “听说你刚刚和一群女士起了一点……呃,小小的误会?”他突然问道。   我顿了一下,从他的措辞里似乎体会到了什么,默了片刻,忽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确实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我说,“也许你知道,我只是不能够容忍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我没有说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我想我也不需要说出来。   果然托尔没有再追问刚才的事情。他沉默了一阵子,视线不知道停留在星空里的哪个地方,突然问道:“幻境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可否让我也在这里看看?”   我转过头,惊奇地盯着他的侧脸。   这是我们两人生平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像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样并肩坐在树下,望着星空。   但其实我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自己也能和阿斯嘉德未来的国王这样友善地、感慨地坐在一起。   我太渺小,太无关紧要;而他太高高在上,当年的我眼里的他,就和他的弟弟,阿斯嘉德的小王子那样,仿佛生活在高扬的群星上一般高贵、神秘而不容易接近。   觉察到我惊讶的眼神,托尔侧过脸来,冲着我勾起唇角笑了笑。那个笑容十分短暂,几乎是在他脸上略略一闪就消失了踪影。   我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然后我回过头来,不再看他,凝神想了想,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五指缓缓摊开。一股略透明的白色雾霭从我掌心里慢慢逸出来。   我听见托尔惊异地在我身边倒抽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置身于一间小酒馆中,灯光昏暗,我们并肩坐在吧台前。酒馆里人并不算太多,一旁的墙上还挂着一个飞镖的标靶,音响里放着旋律柔和的歌曲。   托尔非常惊讶地转过脸来盯着我,好像过了许久,他的表情不再那么紧绷,而是慢慢地软化下来,渐渐化为了一种怀念。他扫视四周,发出感慨的叹息声。   “约露汀,你真让人惊讶。”他说,转回身来,和我一道面对着吧台里忙忙碌碌的那个酒保。“这个中庭的小酒馆简直和我曾经去过的那家一模一样——当然,那一家更吵闹些,人也更多,那边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打球用的长桌。”他回手往某个角落一指。   我随意地沿着他的手指方向望了一眼,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张台球桌骤然出现在他所指的地方。   “唔,这样看起来就更好了。”托尔回头看了一眼,声音里似有笑意。   我笑了笑,双手交握搁在吧台上,冲着吧台里的酒保喊道:“一杯雪莉酒。”   托尔愣了一下,“这里也可以喝酒?中庭的酒?”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回答道:“都是假的。你看到的是中庭的酒,喝到的只是我从阿斯嘉德宴会上偷换出来的酒而已。”   托尔哦了一声,脸上的怀念瞬间被一丝失落所代替。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冲着那个酒保喊道:“一杯最烈的酒,什么都可以!”   那个酒保无声地点了点头,很快把两个酒杯推到我们面前。   托尔压根没有问他那一杯是什么,举起来一饮而尽,显得意犹未尽似的说道:“……果然不是中庭的酒。”   我笑了笑,冲着自己面前那个酒杯做了个手势,把杯子里的酒换成了水,才端起来喝了两口。   “也不知道中庭最烈的酒叫什么。”托尔突然说道,我转头去看他,发现他双手交握,放在吧台上,手边放着那个空酒杯,出神地望着前方。   我又把视线转回来,想了想,轻声说道:“……我想是一种叫做伏特加的酒吧。”   托尔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似乎对中庭十分了解,约露汀。你知道关于中庭的很多事情?”   他的最后一句听上去像个问句,我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避重就轻地答道:“这些也是我从中庭的酒馆里听来的。”   “哦?”托尔的声音里总算带上了一丝兴味,他显得有点惊讶地问道:“你在中庭的时候还曾经自己去过酒馆?老天,约露汀,我都不知道你自己会去这种地方……”   我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握着酒杯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地五指攥紧,将那个酒杯捏在指间,几乎险些捏碎了。我轻声回答:“……不是我自己去的。”   托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半晌突然冲着那个酒保喊道:“嘿,再给我来上一杯!”   那个酒保就好像哑巴了一样,对托尔的异状视而不见,默默地取出一整瓶,摆在托尔的面前。   托尔愣了一下,显得竭力想要振作起来一样,语气过分热烈而轻快地喊道:“嘿!这样就对了!”他干脆弃而不用那个酒杯,直接拿起了酒瓶冲着嘴里一通猛灌。   我慢慢放松了自己紧捏着酒杯的五指,将那个酒杯在五指围成的半圆间转来转去,突然说道:“我很遗憾我没有见过简·福斯特,否则我可以在幻境里造一个她的形象出来。”   托尔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呛咳,酒液从他的嘴角呛了出来,流到他的长斗篷前襟上,留下深色的斑斑点点。“咳咳咳咳……”   我勾起一边的唇角,不知道为什么终于体会到了一次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开心。但是这种开心很快就变成了心底的刺痛。那个不怎么真切的笑容凝固在我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2015年1月1日:   新年快乐,大家。   另外预告一下,长评双更的番外试阅版,还有一点没写完,所以会在3号放上来。   至于为什么是3号。。。嗯,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嘿嘿。:)   ☆、Chapter 72   托尔好不容易才勉强克制了那一阵咳嗽,转过头来盯着我,用手背掩着嘴又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不敢置信似的问道:“你是故意的?!”   我也侧过脸去望着他,刚才捏着酒杯的右手改为整只手平平覆盖在酒杯的杯口,用太阳穴的位置靠在右手背上,支撑着自己的头。   “你说呢?”   托尔的表情也逐渐凝重而深沉了起来。他没有穷究我的动机,只是又转回身子冲着吧台,两只手摆弄着那个半满的酒瓶,出神似的问道:“……那么我可以在你的幻境里跟她说话吗?”   我敛下眼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当然可以。”   托尔又叹了一口气。“那么她的幻影……会怎样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某种脆弱的泪意突然冲进了我的眼里。我眨了眨眼睛,直到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才开口答道:“……和你记忆里的她一样。该生气的生气,该微笑的微笑,不会有不同的反应,那些反应不会更坏也不会更好一点……”   托尔再度沉默,他今晚总是在沉默,跟我一样,仿佛总有那么一些细节能够勾起我们的回忆,让我们都无话可说。   最后,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哑声开口,问道:“……还有呢?还有什么?”   我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得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一样,艰涩万分地说道:“……只有这样。你能够在幻境里面得到的……永远都不会是真实的。”   托尔无言,顿了一顿,拿起那瓶酒,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你以前从没有来找过我,”我勉强一笑,微微坐直了身体,手里慢慢旋转着那个已经被我喝空的酒杯,“今晚应该是你们庆祝胜利的晚宴,你不在大殿里享受你的胜利和荣耀,反而来找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为什么?”   托尔缄默着,酒馆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和金发上,令他的脸看上去一半光亮耀目,一半却隐藏在暗影里。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交情或者友谊,但此刻很奇异地,我能够感到有某种同病相怜的理解和同情的情绪,在我们之间慢慢地滋生。   他慢慢地回答道:“……跟我谈谈你跟这间小酒馆有关的记忆,可以吗?”   我的眼光闪了闪,忍不住有点惊讶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确定你还想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任何事?即使是恶作剧也没关系?”我反问。   托尔把那个已经空了的酒瓶握在手里,双手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瓶身上的标签。   酒馆里的音响放着歌曲,声音不高不低,刚巧足够不淹没我们的交谈,又足以提醒我们它一直作为背景音乐在调适气氛。在我们之间今晚不知是第几次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的时候,我微微一抬手,音响里瞬即换了一首歌曲。   “Tonight I'm gonna have myself a real good time   I feel alive and the world turning inside out,yeah!   And floating around in ecstasy   So don't stop me now, don't stop me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having a good time...”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再听到这首歌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浑身骤然一抖,右手的五指痉挛似的将自己的酒杯握紧了,愈来愈紧。我不得不紧紧地抿起了唇,咬着牙,免得一瞬间突如其来的眼泪从我的双眼里扑出来。   托尔似乎十分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不过他并没有立即问我“你怎么了?”或者“你还好吧?”这一类无意义的问候,而是沉默了几秒钟,突兀地说道:“……不如我们就从这首歌开始,好吗?”   我突然转过头去紧盯着他。他那张总是显得英俊而憨直,毫无心机的脸上充满了混合着关切和某种黯然的复杂表情。我一顿,感觉那些几乎到了自己嘴边的掩饰似的言辞或者反唇相讥,在一霎那统统都消失了,只留下某种无力和沉痛,像一柄钝刀,反复磋磨着我的心头最柔软的部分,使得那里很快就血肉模糊。   “……这首歌?”   我出神地望着墙角悬挂的那个喇叭,泪光终于软弱地浮上了我的眼眶。   “在中庭时,有一次神盾局曾经追着我们……你知道,他总是能想出一些点子来戏弄那些不如他那么聪明的人……那一次,我猜他还是有什么计划吧,总之我不知道,即使我知道,我也理解不了……他没有一开始就回手,而是拉着我在闹市区一路狂奔,跑一段就回头打一下,然后再跑,再打,最后我们冲进了一家小酒馆里……他用幻术,我用幻境,把那里弄得天翻地覆……把随后追来的神盾局的探员们都放倒在地……那一天没有人死去,我用幻境把那些人都保护了起来……我猜他一定知道我搞的小把戏,可是那一天他并没有拆穿我……最后,神盾局终于出动了几个,你知道——那些打扮得很奇怪的人,那个穿得像星条……呃,‘美国队长’,还有那个托尼·斯塔克,和那个……”   托尔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我瞥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他似乎今晚从未笑过,这对于一个总是没心没肺地在豪迈大笑的人来说,真是太奇怪了。   “……我记得那次。我那次没去……”他喃喃地说道。   我们正在谈论的那次行动,是在洛基逃出神盾局的那艘会飞的航母之后发生的。也是他从万米高空把关着他哥哥托尔的密闭牢笼径直丢下去之后。   我突然若有所悟。   ……难道他那一次那么大张旗鼓地和我在街头大摇大摆地出现,把简·福斯特的什么临时实验室给炸上了天,又基本上不加还手地拽着我来了一场亡命逃亡,吸引了无数的神盾局特工和好几个打扮得像漫画人物一样的超级大英雄来追捕我们,是因为他想看到托尔重新出现在他们中间?他想用这种方法确定托尔平安无事,即使被关在密封的牢笼里,从高空坠落之后?!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我声线颤抖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他当时的动机是什么,又或者只是想单纯地继续作弄神盾局那些在他眼里蝼蚁一样的蠢货,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日:   预告一下:明天双更一章正文+一章番外试阅哈。   ☆、Chapter 73 作者有话要说:  1月3日:   嗯,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晚大概六七点钟的时候,我会把为之前solavongola妹子的长评写的番外试阅版双更上来,请期待哈。:)   我只记得当时我心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被他拉着在街头疯子一样狂奔的时候,起初只有好学生做贼一般的心虚和害怕被逮住的恐惧;但是当我们穿过两个街口,看着他熟练地使用幻术戏耍着我们身后的那些追兵的时候,我的心不知不觉地飞扬起来,仿佛要乘着从我们两肋流淌过的风,飞扬到空中,高扬到群星上去。   当时,我们是打算要去做坏事吗?是打算要去开始一场我前所未闻的冒险吗?是打算要与上下九界全部为敌吗?那些从我掌心之中飞出的幻境,我还能够珍藏,还能够寻回吗?……   “I’m a shooting star leaping through the sky   Like a tiger defying the laws of gravity   I’m a racing car passing by like lady godiva   I’m gonna go, go, go   There’s no stopping me   I’m burning it through the sky,yeah!   Two hundred degrees   That’s why they call me Mr. Fahrenheit   I’m travelling at the speed of light   I wanna make a supersonic world out of you   Don’t stop me now   I’m having such a good time...”   我慢慢地在回忆里挑拣着那些幻灯片一样的画面,最后它们统统在我的脑海里浮了起来,连成一线,像是古老的电影,开始和着这首歌,吱吱嘎嘎地开始放映。   “我们利用幻境在那里捣乱的时候,从那里逃走的时候,那家小酒馆里,一直播放着这首歌……我只觉得,这首中庭的歌,真好听……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歌曲,即使是在中庭,而不是阿斯嘉德……”   那个时候,当我展开自己的右手,一束半透明的、有如日出前的天空颜色的泛白光芒从我的掌心浮起,将我们两人裹在其中。在幻境里,我们仍然能够听见那个已经满地七零八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酒客们最野蛮的斗殴的小酒馆里,只有音响还在忠实而顽强地工作着,唱着这首歌。   “I’m having a ball   Don’t stop me now   If you wanna have a good time, just give me a call   Don’t stop me now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I don’t want to stop at all   I’m a rocket ship on my way to Mars   On a collision course   I am a satellite   I’m out of control   I am a sex machine ready to reload   Like an atom bomb about to explode...”   然后,洛基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十分得意,又好像略略带着一点失望,似乎他事先想好的效果要比这个更出色似的,轻轻一甩头,说道:多么美妙的歌呀,说得没错——这就是我举办的一场舞会,邀请这些蠢货一起来共享一下美妙的时光——   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做了坏事以后的心虚和自责感,反而有种许久不见的轻松和愉悦;我们施施然地离开那一团混乱,走在只笼罩着我们两个人的幻境里,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那些急匆匆赶到支援、却一无所获的神盾局探员和那些超级大英雄们,我笑着反问他:所以现在绝对不要试着阻止你?   那时,他走在行人道上,一只手里仍然握着那柄他刻不离身的权杖,另一只手则潇洒地插在裤袋里,脚下踩的脚步仿佛有着某种节奏,像是不自觉地在跳舞一样。   他走在我之前一步之遥,回过头来,满脸都是小孩子一样的得意洋洋之色,笑着说:答对了,Miss Fahrenheit。   我闭上了双眼,用双手捂住了脸,因为我害怕汹涌奔流的眼泪会融化我的整张脸。   即使回到阿斯嘉德,一度几乎面临和洛基相似的必须接受审判和惩罚的困境,又或者听说了奥丁对洛基命运的宣判就是永久监/禁在阿斯嘉德最深最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我都没有像今天一般这样哭泣过。   我制造出这一场幻境,本意是想借这种地球上十分常见的场景来勾起托尔对简·福斯特的想念,进而刺伤他的感情的。却不知道玩火者必自焚,我最后烫伤的却是自己。   我所制造出的小酒馆,不是托尔和简·福斯特曾经去过的那一间,而是我和洛基曾经去过的那一间。在我漫长而贫瘠的生命中,所有能够想起、值得追忆的闪光时刻,居然全部都和他有关。   而这么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居然当初为了三观就转过身去,以为我能够为他做到的事情不可以掀翻我的正义感我的三观,以为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我就可以满足。   可是我错了。他现在生活在阿斯嘉德最深的地牢中,如无意外一点提前去死的机会都不会有。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满足。   我强烈地怀念着他脚步轻快地走在那间小酒馆外的人行道上,踩着的节拍如同舞步一般跳跃,脸上满是自得的自大狂样子。我强烈地怀念着他下令那艘飞船悬停,拽着我跳出打开的后舱门,跃上飞船顶端,去看海天连接处的海市蜃楼的聪明鬼样子。我还强烈地怀念着从前在阿斯嘉德,他每次对我恶作剧得逞之后那一脸得意又睥睨,就仿佛我的双Q给他糊鞋底都不配的小混账样子!   ……好吧我甚至该死地怀念着他在地球上那场决战里,坐在外星飞船上看都不看就单手接住鹰眼那一箭的吊炸天样子!!   我无声地哭泣着,哭得浑身发抖。我掩面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然后用力地叩击在自己的前额上。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消弭甚至是稍减我心底的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我感觉肩头被一只大掌犹犹豫豫地拍了拍,附送一声沉沉的叹息。   ……托尔你这种安慰人的方式绝壁是在地球上学来的!   我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已经被自己挥霍了个精光,举起手臂用袖子在脸上一通乱抹,然后抬起头来。   吧台对面那个酒保还是若无其事地在收拾酒柜,给别的客人调酒,对于我红通通的眼睛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尼玛你也太专业了一点吧!   我赌气似的冲着他喊道:“喂!纸巾一打!”   酒保抬起眼来看了看我,默不作声地把一整包没有开封的纸巾放到我面前,然后再推过来一瓶气泡矿泉水。   ……喂我能够收回刚才的人参公鸡吗?你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就像每个地球上的酒保一样!不愧是专业人士!   我一把抓过那包纸巾,粗鲁地撕开,抓出几张来毫无仪态地擦脸擤鼻涕。   托尔在一旁估计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我把那几张纸巾揉成一团,准确地嗖地一声丢入墙角的一个垃圾桶里之后,他才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番外试阅版·II   她的话音未落,下一秒钟,身影就突然一闪,从原地隐没。   他微微怔了一下,却显得并不惊慌。幻术也是他的长项,他当然可以看透她真实的位置——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胆敢当面和他打起来而已。   他还以为她只是虚张声势呢。看来他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百分百了解她。又或者,在再一次离开神域、来到中庭之后,她已经变了很多。现在的这个无畏无惧地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有胆量和他正面交手,懂得用托尔来影响他的情绪,并且并不畏惧从一开始就向他展示自己的力量——她从他们交手开始就始终维持着两个幻境,而现在她还没有露出左支右绌或者力不从心的疲态。   这很可怕,也很迷人——这证明在来到中庭之后,她的力量不但没有消失,而是变强了;而且她的精神力也有巨大的增长,不然不会同时把两种不同的幻境都控制得如此稳定,如此得心应手。   他一旋身,手中的永恒之枪向着一旁的某个地方——那里现在看起来就是一片普通的、无人的草坪而已——直刺而去。   他并没有选择用幻术或魔法与她交手,而是使用了这种最基本的近身攻击。这真奇怪,他的用意让人捉摸不透。但即使如此,他的近身攻击术也已经炉火纯青,决不是她这种完全没有功夫傍身的酱油党能够匹敌的。   她从隐身处陡然现身,闪过那柄永恒之枪的枪尖,右手掌心里翻涌出一团深灰色的雾霭,像一条大蛇般瞬间在永恒之枪的枪柄上盘了好几圈,然后她右手一翻,那团像麻花一样卷在永恒之枪身上的灰雾开始旋转翻滚,似乎要将那柄神圣的金色长枪用强大的力量从他的手里绞出去。   他顿了一下,十指立即用力握紧永恒之枪,清瘦苍白的指节都突了出来。他的双臂一振,永恒之枪的枪尖突然喷涌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撞入枪身上卷着的灰雾里。   那团灰雾顿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痛苦地翻滚着,似乎要发出一阵挣扎的嘶吼。那道金光愈来愈盛,最后明亮到了极限,乍然爆开了,像一团美丽的烟花那般,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而在那片光点映照中,那团卷在永恒之枪上的灰雾也渐渐淡化,最终消散了。   她好像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攻击这么快就被他化解一样。但是她并不因此而痛快认输,右手五指再度一握一扬,就好像从掌心抛出了什么东西一样,叮的一声打中了永恒之枪。   随着那声轻响,永恒之枪上被打中的地方突然爆起了一阵灰白色的轻雾,很快向四周扩张,瞬间就将他笼罩在其中。   在那层雾霭里,她的身影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诺恩海姆的幽深森林里,大树虬结的根系重重叠叠,树洞中、枝蔓间飘着点点鬼魅一般的小火苗,终年不见阳光的森林深处,骤然间有无数小船从各个角落涌出,每一艘船上都坐满了敌人,迅速聚集到那一片最大的水面上,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他一瞬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瞬即就气得笑了出来,甚至笑着低下脸,摇了摇头。   诺恩海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小地方了!   在那些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尘土,失落在记忆底层里的时刻里,的确有一次,他和托尔曾经一道前往总是不听话地闹独立的诺恩海姆,并肩作战。   他们那时遭遇了几十倍于己的敌人的重重包围。托尔奋勇在前,一口气砍杀了上百人。但敌人仍似乎无穷无尽似的涌上来,就像秋天丰收的稻麦一样收割不完;最后,还是他放出一团浓重的烟雾,遮挡了敌人的视线,这才让他们得以从容脱险。   ……在托尔那次加冕礼之前,他们两人在后殿集合的时候,还曾经提起过这件事呢。当然,当时托尔还笑话他“有人去战斗,有人玩小花样”,引起了前来送酒的仆人的一阵笑声。   就连一个阿斯嘉德卑下的仆役也可以随便嗤笑他,即使他当时还身为神域的小王子!   正是这件事令他坚定了偷放霜巨人进入阿斯嘉德的武器库闹事,破坏托尔的加冕礼的决定。谁知道后来竟然会发生那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把大家都逼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呢?   现在想来,那一刻几乎就是他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结束的时刻。只是当时他不知道。   他望着周围层层包围上来的敌人,轻声地笑了起来。   好样的,约露汀。   他真的是失算了。   他怎样也不会想到她居然施放了这样一个幻境,勾起他对过去的记忆,直击他以前从未察觉到的心底最痛楚的地方之一。现在那些不堪而沉痛的记忆被她翻了出来,而他也确实有那么一点被这种事所刺痛了。假如这就是她的目的的话,那么他简直要为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冷静的小恶毒而鼓鼓掌。   她真是成长了很多。现在她懂得如何在战斗中用尽一切方法戳对手的短处了。而她又好像并没有成长,因为她表现得一如当年在曼哈顿的街头那样,当她用狂风幻境掀翻了简·福斯特的实验室之后,又使用同样的狂风掀翻了前来追击他们的车辆;当时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漫不经心的小恶毒,真是可爱透顶。   那时他第一次察觉到了她循规蹈矩的骨子里那点和阿斯嘉德那些乏味的神祇们不同的地方——那些淡淡的叛逆,那些小小的狠心,那些故作轻松的坏心眼,那些终于豁出去了之后的小放纵——那些和她迷人而神奇的力量混合起来,形成了一种令她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   可是他们现在兵戎相见了,打得天翻地覆。   是不是他注定要和每一个原本站在他这一边的人都撕破那层温情脉脉的假象,痛快淋漓地白刃相见呢。   最后也包括她。   那个总是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旁,用仰慕和期望的那种恶心的眼神无声地纠缠着他,令他不舒服,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做出一些他意想不到的疯狂之举的女人!   他冷冷地扭曲了薄唇,吐出几个字。   “你很有心。”   假如现在他还拥有那柄上次在中庭时的权杖的话,现在他就可以干脆利落地把杖端顶在她的心口,夺去她的心魂,控制她的意志。   为什么上一次他没有这样做呢?他就应该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把杖端直接顶在她心口,这样以后他所遭受的、来自于她的一切愚蠢的、自作主张的举动和背叛,就都不会发生!   他把永恒之枪改握在左手里,右手张开。一道蓝绿色的光芒从他掌心发出,射向天际。几乎与此同时,他左手里的永恒之枪重重地在地上一顿,径直冷漠地说道:“哦,得了吧,约露汀。”   他的话音消散在无星无月的黑暗夜空里。几秒钟之后,他看见一个身影慢慢显现出来,谨慎地和他隔开了大约四五米远的距离。   他的绿眸缓缓在她身上滑过,将她从头至踵看了个清清楚楚,才嘲笑般地开口问道:“这就是你的新能力吗,约露汀?翻找对手的记忆,再一个个造出幻境往对手头上丢?”   他故意贬低她的幻境给人心理上造成的影响,不过她看上去也并不在意。   黑夜给她的剪影镀上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色,她穿着的色彩明亮的衣服在暗夜里仍然显眼,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她沉默的面容;听见了他的嘲讽,她也毫不动容,仅仅在原地微微动了一下,低声答道:“……我并没有翻找你记忆的能力。这个幻境,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他一怔,皱起眉头,“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我施放的只是一个能够跟随对手的心境随时变换场景的幻境……假如说我还有什么能力,那也只是出现在自己施放的幻境里而已……我们是在你的记忆里,这没错;可是假如你不想起这一幕的话,我的幻境是没有用的。我并不能把你所有的回忆都用幻境重现出来,我还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   随着她的解释,他的眉头慢慢皱紧了。   ……是的,她所施放的其实是一个不那么复杂的幻境。是他自己,把它弄得复杂化了。   就像他们最初相识时,她所施放的那个幻境一样。那时,他询问她究竟是谁,她又有什么样的能力;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却以一个相同的、蛊惑人心的幻境回应。他在那个幻境里看到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内心里混乱而不安的缩影,但是他那时却误以为那是她所主宰的事物——混乱。   呵,多么可笑。他还曾经以为她是混乱之神呢。从那以后,他就不断地在自己的生命中发现一个又一个谎言,直到他再也无法负荷这些谎言的重量,打算亲手结束这一切,亲手创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机会——可是他失败了。   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呢,约露汀?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而你和其他人都一样,只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1月3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终于把长评双更的番外写好了,因为最近家中有事的缘故,写得不是太长,各位姑娘们请多包涵。   这篇的情节就是接着上一篇番外试阅来写的,基神和妹子继续相爱相杀的场面。。。^^   在番外的正式版本里,这场相爱相杀的戏还要长一些,还会再加入别的情节和场景,因为妹子戳起基神的小心肝来也很有一套的~~   所以大家不用担心看到番外的正文以后会觉得“啊这一段我已经全部都看过了真是好无聊啊”~~:P   ☆、Chapter 74   “听着,约露汀,我很抱歉……”他抓了抓自己的一头金发,显得十分苦恼似的。   “洛基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你不应该这样自责。他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必自我惩罚……”   我扯起唇角,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我没有自责。也没有自我惩罚。我压根没有资格为他的决定去承担责任。”我觉得此刻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自己巨大的自制力和精神力,一点都不比要维持这个幻境轻松。   ……我就是一个可悲的暗恋者,兼具抖M体质,双Q经常掉线,身体里的能力跟段世子的六脉神剑一样时有时无不可靠!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产生了一股恶意,觉得今晚必须把阿斯嘉德大王子也拖下水,跟我一起可悲,才算我没白白伤感这一场。   于是我垂下头,轻声说道:“我猜……那一次,就是你没有出现,而我们被神盾局和复仇者们追的那一次……他是希望你出现的。”   托尔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无比错愕的表情。他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像我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已经把他击倒了一样。   我勉强笑了一笑,继续道:“我一直十分不解,为什么那天洛基要带着我大张旗鼓地去捣乱,做了坏事以后还不马上离开,而是要在街头跟那些神盾局的人们玩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呢?后来……当我看到那些复仇者们出现的时候,我想我明白了……那一次他把关着你的牢笼丢下去之后,他其实心里是想要确定你还好好地活着,所以才演那一出戏,想要故意引你出现的吧?……”   托尔的脸上又露出了和那天洛基打算把他从万米高空丢下去之前,他脸上浮现的一模一样的表情。错愕、迷惑、痛苦、失落、恍然大悟、不敢置信……我很少从他的脸上看见如此丰富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其实我也没有欺骗他。这确实是我认为最接近事实的一个推论。洛基虽然喜欢张扬,喜欢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但是那天他一开始既没有出手狠揍那些神盾局的人,后来还拖着我一路狂奔,这实在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而且即使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打算砸了简的实验室,那么我们砸完之后有一百种方法安全脱身走人,又何必还要来上后来在小酒馆里的那一出呢?   注视着托尔那张脸,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阵黯然。   不管我们现在怎样解读他当时的动机和目的,他也不可能承认的。而且,即使他承认了,又有什么用呢?奥丁难道会因为他对托尔残留的那一线兄弟之情而提前赦免他吗?   我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向托尔,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我可以把这个幻境收起来了吗?”   托尔深深地凝视着我,一瞬间我又要产生那种错觉了,就是他好像直接看穿了我的皮囊,透过我的脸在看着他记忆里的别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别人”,是简·福斯特,还是他的弟弟洛基?   他沉默无言地点了一下头。于是我飞快地伸出右手,手掌一翻,这个幻境瞬间就像收伞一样嗖地一下合拢成一条明亮的光线,再聚成一个光点,最后那个光点直接消失在我的掌心里。   我们又回到了那棵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下。   在庆祝神域大获全胜、九界重归和平的夜晚,即使是平时人迹罕至的英灵殿内也是人潮汹涌,灯火通明,笑语声传得很远,和此刻站在阴暗的树影下的我们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托尔盯着大殿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然后他突然惊觉了过来一样,简单地冲着我点了个头,说了一句“今晚非常感谢”,就打算转身走开。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的一股愚勇猛然主宰了我的理智。我脱口叫道:“请等一等!”   托尔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不管不顾地径直说道:“我请求你帮助我,让我有一个机会去地牢看看他吧!”   托尔一瞬间就好像被他自己发出的雷电狠狠劈中了一样。他的脸色非常惊异,又很难看,最后混合成一种复杂的情绪,让他那张总是那么单纯热血的英俊面孔显得有丝阴郁——就像我曾经熟悉的洛基脸上的表情一样。这真讽刺,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   我趁着那股勇气仍未消失的时候,一鼓作气地说道:“我恳求你,让我去地牢看看他!我知道在你们心目里,他不值得原谅,可是……可是他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即使他口口声声要利用我,也从未真的利用我去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反而……反而是我,最后背叛了他的期望……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去看一看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愿意和我说话……”   我说得语无伦次,到了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又打算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打动托尔。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着托尔大声喊道:“其实这些理由都是胡扯我想去看他只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不想看到他死更不想看到他活得不好!假如您觉得我是疯了的话那么就算我是疯了吧!我保证不会搞出其它事情来我只是想去亲眼看看他!我恳求您看在福斯特小姐的份上同样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吧!!”   托尔石化了。   他呆呆地盯着我,漂亮的蓝眼睛里是快要满溢出来的震惊和无法置信。我瞪着他,一瞬间心里想的却是——不要以为你走的是金发帅哥卖肉路线而你弟弟的衣着从头到尾就是个黑暗禁欲系你就以为他没有粉丝了啊!要知道在地球上人们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   不过在COS了一阵他的喵喵锤之后,托尔总算移动了一下他的身体。我几乎都能够听到他的脖颈和四肢关节等等地方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雷神其实你是变形金刚的近亲吗。我麻木地想着。   也对,都是我们童年时看过的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嘛。   托尔的脸上似乎还有震惊的余波,但是他仿佛已经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语调平平地说道:“……母亲所说的果然是真的。”   我大吃一惊。   他是说神后弗丽嘉吗?弗丽嘉对我有何评价?我觉得当初她同意帮我下界去找洛基,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她察觉了一点我对她的小儿子的那点阴暗心思;但是……把这种隐私再告诉给您的长子就有点不厚道了啊王后陛下!您的长子又不是爱情问题专家,就算他知道了我的秘密又有什么用啊!   托尔看见我张口结舌的模样,突然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去安排的。”   说完,他居然就一甩斗篷,潇洒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月4日:   。   ☆、Chapter 75   深渊的大门一层层向我开启,每一扇高耸入云的大门上的雕花都繁复而神秘。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吱呀呀的响声,活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承受不住大门的重量而断裂。   雷神托尔站在我身后,当我举步迈进那一扇扇巨大无比的大门时,他却丝毫没有跟上我的意思。   我站在最后一层大门之后,环视四周,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我心底骤然升起一丝惊惶,回头望去。看见在一片阴暗的背景和两旁一排排摇曳的烛火映衬下,站在长长台阶顶端的托尔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金发灿烂耀眼。   我迟疑着,问道:“您……您不跟我进来吗?”   托尔有一瞬间没有说话,思绪像是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他似乎很快回过神来,胡茬拉碴的性感唇角浮起一丝勉强似的笑意。   “不了……约露汀。假如父亲知道我私下带你来此……你也许会受到不必要的责难。我在此为你守门。”   我惊异万分地盯着他。雷神托尔?神域未来的王?为我守门?!   可是情势容不得我思考太久。我点了点头,轻轻向他颔首为礼,转过身,一步步走进那道烛火飘摇不定的阴暗长廊。   没有人为我引路,一路上走来,我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这神域之下的深渊,仿佛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和深沉,只有我的脚步声,一声声轻轻在石板路上叩响,像是细碎的雨滴跌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一幕令我无法置信的景象——   长廊最尽头是两扇巨大的大门,当大门缓缓开启之后,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厅堂,里面被分隔成数个格子间一样的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用一堵透明的、类似于不碎玻璃一般的落地窗一样的墙壁密封着,火盆在墙角熊熊燃烧。小房间里一片明亮,如同永恒的白昼。   我停在大门之后的台阶顶端。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勉强看到每间牢房里的一部分景象。左右的房间里基本上都看不到有任何家具或其它布置,关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囚犯。看上去虽然都是一群杂鱼,可均非善类,而且他们看起来简直没有一个不变态的。这里简直是从高智商吃人魔汉尼拔一直到单细胞无脑大魔鬼都无限增殖的大本营。   真难以想像,洛基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漫长的软禁时光。   我不知道为何停住了脚步,感到鼻子里一酸。   他有罪,应当受到惩罚。而且和那本我在斯图加特弄到的书里所写的什么被自己的儿子的肠子捆绑在一块巨石上,毒蛇悬在他头顶,毒液日夜不停地滴在他脸上和身上,腐蚀着他的皮肤和血肉的那种惩罚相比,仅仅是在深渊的最深最黑暗处软禁,实际上确实不算是很重的惩罚。这说不定还算得上是神王奥丁对自己这个养子所施予的一种仁慈呢。   可是我仍然觉得鼻端酸涩,双眼也酸胀不已,站在这间巨大到显得人很渺小的厅堂里,我却觉得难以呼吸。   托尔没有告诉我软禁洛基的是这样一种环境,也没有告诉我他究竟在哪里。好在,我刚走了不长的一段路,就发现了一间与众不同的牢房。   这间牢房里的布置极其简单,一张可以用来起居的单人睡榻、一只高脚柜、一个大约一米高的,上面摆放着一些东西的架子,还有整整齐齐摆在墙角的一些不多的瓶瓶罐罐——这好像就是这个房间里的全部家当。   但是吸引我的,却不是这些简单到近乎孤寒的陈设。   而是这个狭窄的房间里,伫立在那里的一个高大而瘦削、肩背却依然挺直的背影。   他的头发长长了,长度已经超过了肩头,依然平顺地抹往脑后。但是他没有再穿那袭似乎永远都穿在身上的甲胄和绿色披风。不过他的衣着的主色调仍然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军绿色的长裤帖服地包裹着他那双笔直而挺拔的大长腿,上身的皮革长马甲也依然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但马甲之下的深绿色麻质上衣却略带一丝皱褶,显出一点落拓不羁的意味来。   我相信他一定听到了我的脚步,但是他并没有回过头来。   “在这么长时间之后,我终于有了第一位访客。这可真难得,是不是?”   我听见他这么说。   恶作剧之神的语言果然仍旧带着一丝小小的嘲讽与刻薄,但他的语气殊无笑意,反而令我觉得有一丝沉重和黯然。   我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之后,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洛基。”   他挺直的肩背忽然微微一僵。停顿了一霎之后,他忽然猛地转过身来。他那件长马甲下摆的几片分开的衣袂都因此被带得微微飘了起来。   他那双我记忆中十分鲜明的绿眼睛微微瞠大了一点,面色更加苍白了,毫无一丝血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被关在深渊的最深处,终年不见阳光的关系。   他的五官一如既往地俊美而高贵,似乎漫长的软禁生涯并没有令他受到多少苦楚一样。但是不知为何,强烈的泪意突然汹涌地冲进了我的眼里。   他望着我,也许只是过了几秒钟而已,但在我看来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他突然露齿一笑,眼神里却毫无一丝笑意。   “啊,原来是幻境之神,约露汀。”他说,眼神极为无礼地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毫无敬意地评价道:“您看上去真是好极了。”   今天是托尔毫无预兆地突然派人前来传召我的,使用的还是神后弗丽嘉的名义。所以我为了显示自己对他们两人的敬畏和尊重,以及对此次觐见的重视,特意穿了一条我最好看的裙子。虽然跟那些女神们的华丽衣装还是不能比,至少对我来说,这就是我最能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了。   我原本并没预期我能够见到洛基,但是托尔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只和我简单交谈了几句就亲自陪我来到这里。现在看起来我倒像是为了来见洛基而特意打扮似的,但是,老天啊,真的不是这样。   这条斜肩的裙子也是绿色系的,是那种如同湖水一般淡淡的绿色,还泛着一点蓝。上面只有简单的金银线绣花,腰间束着一条深绿色的宽腰带,在我身后交叉,沿着裙摆直拖至地面,其余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即使和幽禁中的洛基相比,我这条裙子看起来也太孤寒了。我有一点窘迫,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讽刺我。   我干笑了一声,感到喉咙一阵阵地发紧。   “我为我曾经的欺瞒和愚蠢的自以为是来请求你的原谅。”我决心不跟他绕着圈子说话。他看起来仍然对我当初的隐瞒以及关键时刻的背离记恨在心,尽管我早已经在中庭向他道过歉了。洛基是个小心眼的神,那本书里说的。   他稀奇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这个夸张的表情令他苍白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病态的优美。他笑着说:“哦啊,听听。我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得到一位女神的拜访和诚心诚意的道歉,我应该感到满足才对——不过,原谅我,我很好奇,伟大的奥丁——或者是托尔——是怎么同意放你进来的?”   我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地答道:“我去恳求托尔了,就这么简单。”   洛基似乎并不满意我的回答,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走近我,停在那扇打不破的透明落地窗后,仔细地打量着我。   “……他还真是仁慈呀。”他笑着说,语气和表情里都写满了“我一点都不相信你”的意思。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换了一种口气,似乎在敷衍着我,就好像他其实并不怎么希望看到我出现一样。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月5日:   。   ☆、Chapter 76   在神域里漫长的被人遗弃的、不闻不问、只对着一棵苹果树与树上的槲寄生的光阴里,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口才——假如上辈子的我还有这种东西的话。我知道神域里就算一草一木都通人性、会说话,但是我也不能整天靠着跟一棵树闲嗑牙而生活。我不知道自己在神域里可以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呆在这里。假如很久很久以前洛基没有在那棵树下发现我的话,我也许一直会浑浑噩噩地活着,就像一株人形的植物一样,每天都仅仅只是混日子而已,什么事也不做,什么事也不能做。   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是个坏人,长相就不像世人定义中英武正义高大上的好人,做的事情也让人不能原谅。他的笑容、他的表情、他的神态,都无一不在告诉着别人他有多么的乖戾且冷漠。我想假如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他也不会得到宽恕吧。虽然看起来他似乎也不太想要什么宽恕。   我又张了张嘴,最后问了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你曾经感到孤独吗,洛基?”   洛基看上去简直不敢相信我能问出这么脑残的蠢话来一样。他微微向右偏着头,脸上浮现一层好笑的神采,就好像面对我的时候自己充满了智商上的优越感一样。他吊儿郎当地反问道:“你是说,一个人呆在这里?呆上几千年?”   我有点泄气,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想法用语言很好地表达出来。可是我也许没有另一次进来的机会,我不能这样就放弃。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整个神域——或许还有深受洛基荼毒的中庭人——的危险,无论如何也想进来一趟。   我摇了摇头,慢慢说道:“你知道我被神力困在英灵殿外的那棵槲寄生附近……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会被困在那里。是因为我曾经做错过事情,所以必须接受惩罚?还是他们觉得我不配在这片神域里任意出没,只能把我约束在那里?我不知道原因,也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我整天跟一棵树呆在一起,最后就连说话的能力都快要消失了……是你在那里发现了我,而且从那以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时来找我……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对你曾为我做的这些事情充满了感激,即使被你恶作剧,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愤怒的地方……”   洛基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我啰里啰嗦的是因为要说这些话。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原先微偏的头也正了回来,脸上讥讽似的笑意消失了。   “所以,你就是这么感激我的?”他优雅地一摊手,仿佛在示意我参观一下那个关着他的单人牢房。他看上去就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在带领访客参观他的豪宅一样,但是他的这个动作,毫无疑问地,其实等同于在我的心脏上再度无情地刺了一刀。   我感到自己的瞳孔一缩,瞬间因为痛苦而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我不得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我知道自己现在向你说一万次抱歉也是没有用的……我说这些,也不是要跟你比可悲。我觉得我们的可悲也没什么可比性……也许你觉得更加痛苦,是因为你原先所拥有的更多,所以当你失去那一切的时候才会感到格外的痛苦……我呢,我原本就没什么好拥有的,自然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可是……可是我一直很想帮你,却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你的地方。我是个身份低微的神祇,在阿斯嘉德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也没有出众的能力……跟你说这些事后的蠢话听上去毫无意义。但是,我觉得我必须得来这一趟……我曾经自以为是地对你做了过分的事,不管你心里是否认为我不值得原谅,我都必须说,我非常非常抱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补救我的过失……”   洛基深深地望着我,看起来第一次被我真正的震惊到了。我记起在纽约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珠似乎变成了蓝色,像美丽的天空。但是现在回到了阿斯嘉德,他的眼珠又重新变成了绿色。这样的变幻无常,也许正是恶作剧之神性格的反映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哦,天哪,瞧瞧,我居然忘记了在阿斯嘉德,还有一个人是可以被我利用的。”他轻佻而冷酷地说道,突然向前又迈了几步,脚步像一匹灵猫一样矫捷而轻盈。   他走到了那扇窗之前,双手扶着头顶上的窗框,缓缓向前倾身,直到他那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都几乎要轻轻地贴在了窗子上,他嘴里吐出的温热气息在窗子上迅速地形成了一圈小小的薄雾。   “你真的想要帮我,米瑟缇丽丝?”   我的心头轰然一震,心跳顿时加快了十倍。   虽然这是他发现我的真面目之后,第一次用这么平和而温柔的语气用我当初编造出来的那个假名来称呼我,但是我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那双绿眸紧紧锁在我的脸上,眼睛深处仿佛卷起一阵蛊惑的风暴,像要把我整个人吞噬进去。   “……那么就帮我离开这里。”他的语调极端轻柔,像一片羽毛,又像是情人的呢喃。   我的心头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在引诱我帮助他越狱?!这怎么可能?!   “我……我不能……我做不到……”我的心头七上八下,同时转着无数的念头,却没有一个能够解脱此刻的我。我险些就要下意识地倒退一步,面前那张和我仅仅隔着一扇窗的英俊面容突然令我惊惶且恐惧。   然后我发觉我恐惧的是,自己也许真的会被这个人明显的谎言和罪恶而迷人的笑容所蛊惑。   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邪恶的笑容,虽然隔着一层窗子,却让我感觉如同在我耳边缓缓吐息一样,语调轻柔顺滑得如同一匹丝缎。   “你知道只要你发动幻境……你的幻境拥有比你能够想像的巨大得多的力量……而且,我也不认为这算是做坏事……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想要试过吧?为什么不试一试呢?难道你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困在英灵殿旁边的一棵树附近吗?”   我不由自主地身体开始发抖,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他唇角的笑意愈来愈大,愈来愈森然。我心头的恐惧随着他的笑容也逐渐扩大到自己无法忍受的地步,我突然往前冲了几步,和他之间除了这层窗子之外几无距离。我险些伸出双手去按着那面落地窗,像是想要用力地穿透它,直接抓住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阻止他做坏事一样。但是我又硬生生忍住了这个念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用力得自己的身体都几乎要发抖了。   “我……我不能……我没有这样巨大的能力……而且,你、你知道,假如你再去做更多离经叛道的事情的话,整个事情就将变得更加无法挽回……我不能看到你这样……”   洛基突然收起了笑意。他的双手在窗框上用力一推,将自己的身体推离了那扇窗,站远了一点,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地睨视着我。   “无法挽回?你是说,还有比终生监/禁更糟糕的东西在等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   洛基冷笑了一声。   “所以我就知道,你不值得我利用。约露汀,别假好心了。”他无情而残忍地说道,因为平直而显得有丝阴郁的眼眉重新压下来,“滚回去抱着那棵树,无知无觉地过你和平的日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1月6日:   感谢妖妖姑娘的地雷,以及汐沫姑娘的手榴弹~~   另外,我今天发觉貌似忘了一件事。。。   好像阿夜妹子写了一篇评,讨论这篇文有很多心理活动的问题,那个我一加精,发现也有一千五百多字,算是长评了~~   那么,虽然貌似系统没有把它列在长评栏里,看在字数和妹子心意的份上,双更也是必要的。。。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双更吧。老规矩,这是第一更,下午四五点钟左右放第二更哈。^^   ☆、Chapter 77   我才不要像他所说的那样,在英灵殿外那棵已经和我相伴了上千年的苹果树下无知无觉地过着什么和平的日子,等着自己老死。   我那天从地牢里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托尔,请求他特许我每隔一段他觉得适当的时间就去地牢里探访一下他的弟弟。   我向他保证我只是想乖乖地站在洛基的牢房外跟他聊天。在我离开地牢时,我小小地使用了一下我已经得心应手的幻境之力,从一个侍卫的嘴里套出了我想知道的消息——托尔从来没有到地牢探望过他的弟弟,一次都没有。   听说是奥丁并没有特别给出允许他人探望洛基的准许。在阿斯嘉德,没有特许的话,就是默认为“不准探监”。我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但我觉得这一点也许可以作为我说服托尔帮忙的武器之一。   托尔并没有马上答应我。当我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看起来和当初我第一次要求前往地牢探望洛基的时候一样惊讶而不敢相信。他说事关重大,他要思考一下。于是我在忐忑不安的煎熬和期盼中熬过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他又突然出现了,言辞简短地告诉我,我的请求得到了他和神后弗丽嘉私下的特准,条件是,我的探视不能够被其他任何人知道或发觉,尤其是众神之父奥丁。   我大喜过望。   有了托尔和神后弗丽嘉的默许和暗中相助,我开始不屈不挠地进行大约每周一次的探监活动。   起初的几周我一直踢到铁板。洛基压根懒得理我。当我又一次出现在他牢房的窗外时,他起初面露惊讶,然后很快地就沉下脸来,讥讽我和托尔“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我那个铁石心肠的老哥一再地同意帮你,他难道不知道长期接近一个愚蠢的人会让自己也变愚蠢吗?还是因为你们两人的愚蠢程度其实不相上下,所以才能格外有默契?!”。   其实我有好几种反唇相讥的方法,不过我选择一概不用。我假装自己没有被他的尖刻讥讽和冷漠不欢迎的态度所刺伤,百折不挠地每周都持续在他牢房的窗外出现。   有时候我会自顾自地跟他聊起一些我看过的书的内容——在他当初自行放手坠落彩虹桥下之后,我为了想要知道他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曾经用幻境之力四处偷偷看书,查找有关的记载;在那段时间里,我的确看了很多很多书。从地球回到神域之后,我虽然因为洛基的刑罚而意志消沉,但这仍然不妨碍我试图继续使用幻境之力偷偷看书,查找是否存在能够稍微改善他目前处境的方法。所以我在阿斯嘉德最大的消遣,除了躲在幻境里自生自灭之外,就是偷偷摸摸四处看书。我敢说我已经看过了整座神域接近一半的书——这个比例已经很高了,神域的藏书简直丰富到平常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洛基很少会回应我的自说自话。他甚至就只是自顾自地在他的牢房里随意活动,有时候坐在那里看自己的书,有时候仰躺在床上向上方一抛一接着一个小装饰品一样的玩意儿解闷。他简直是从行动上身体力行地实施了对一个人能够表现出来的最高级别的漠视和轻蔑。   我必须承认这种情形确实令我感到难堪。我从来就没有觉得被人当作完全透明,居然会这么难受。我不得不每次来都在我们周围布下幻境掩饰,否则我真的难以想像在四周那些又粗蠢又没大脑的低等大块头囚犯的注视之下,我如何完成每一次自作多情的探监活动。   这一天,当我又在自顾自地说“最近苹果树上那丛槲寄生不太想理我,大概它终于也受不了我的笨了吧哈哈哈”的时候,我突然听见隔着一扇玻璃窗的那一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且令人厌恶吗。”   我愣了一下,瞬间消了声。   正在窗边席地而坐,舒展开一双大长腿,背靠着窗框,翻着一本书的洛基,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翻开另一页。   “你为什么不干脆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呢。”他淡淡地说道。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   在他的声音落下去之后,我们之间出现了长达十秒钟的寂静。大概他也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所以他重新又抬起了头,眼神嘲讽地透过窗子,落在我脸上。   正当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地牢的大门突然轧轧地沉重打开,一队照例长得奇形怪状的俘虏排成一队鱼贯而入,队伍的两旁还有仙宫的侍卫在看守,不时呵斥着那些行动缓慢、满脸不情愿又不太敢反抗的怪物们:“排好队!”“走快一些!不要拖拖拉拉地拖延时间!”……   我愣了一下,却听见洛基充满兴味地在落地窗后面开腔发问道:“这群可怜虫都是从哪里来的呀?”   我一时间还真说不好。这种野蛮人的扮相在九界的好几个国度都很流行,不像霜巨人那种特定的外形,一看就知道是约顿海姆人——当然我不敢这么对洛基说。   我想了想,突然记起前几天偶然听到了一则八卦小道消息,想一想也觉得对得上号,于是答道:“我前几天听说最近要有一批来自华纳海姆的俘虏被押送到阿斯嘉德来囚禁……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们。”   “嗯,华纳海姆?”洛基语调里带着些玩味地哼了一声,又静默下来,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我看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知不觉噤若寒蝉。   华纳海姆的内乱是托尔带兵平定的——九界其它国度的内乱也差不多都是如此。洛基虽然被囚禁在阿斯嘉德最深的地下,但是他应该不会猜不到这一点。他永远失去了自由,从神域最闪光的王子变成了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囚犯;而他的哥哥却一如既往地在各个国度之间穿梭征讨,积累战功和人望,而且还将在不久的将来登上他孜孜以求的辉煌王位——这种鲜明的现实对比无疑会令他感到愤怒、怨怼和不平。   也许他还有可能想起他以前跟随托尔,兄弟齐心一道四处战斗的黄金年代。我惴惴不安地想。   这个念头令我一时间更沮丧且感伤了。   不过洛基却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来。他很快就在脸上挂起一个微笑,轻轻向着那群野蛮的怪物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而我现在就跟这些低等的、愚昧的、没大脑的、毫不重要的怪物们被关在一起。你瞧,这是多么豪华的待遇呀。”   我默了片刻,觉得今天看来真的不是我的幸运日。 作者有话要说:  1月6日:   嗯,双更奉上。谢谢阿夜妹子的力挺,嘿嘿~~:)   ☆、Chapter 78   我并非不知道今天我所得来的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咎由自取。我当初确实也曾经做好了被他厌恶的心理准备。   我一直记得洛基在坠下彩虹桥之前曾经冲着桥上的奥丁大吼的那几句话,那真切地传达出了他当时想要追求的不过是父亲的肯定——或许还有兄长的痛快服输,承认自己确实不如这个弟弟聪明——的心声。   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父亲的肯定,哥哥的信服——所以我觉得,想要得到这两样东西,只凭他所擅长的恶作剧,或者在九界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闹出更大的事来,是不可能如愿的。   他只有按照奥丁和托尔的三观里的定义,去表现得出色,才行。否则,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白费力气。   踏平中庭又有什么用呢?神域并不需要什么殖民地,而早八百年前在神域眼里,中庭就应该算是自己庇护下的属国了吧。他统治中庭,成为中庭的王,并不如他成为中庭人民信服崇拜的保护神来得更有作用。可是他是不会去成为任何人的保护神的。也不会有任何人想要去信服崇拜他这个神——没有人会去向一个恶作剧之神求保佑,求平安,不是吗?   可是现在,我回头再一点一滴去思考那些我们在中庭重逢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我才恍然发觉,他早已经不会去追求父亲的肯定了。   他想要的,大概是阿斯嘉德的奥丁和托尔这两位至高无上的神,对他的忏悔与让步——或者还有臣服——吧?   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永远无法互相理解。我理解不了洛基那已经走得太远,远远已经在我前方千万里外的想望或野心;洛基也懒得去理会我那些仍然愚蠢地在旧时光里停滞不前的想法或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首诗。   确切地说,是在洛基坠下彩虹桥,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死去之后,我以幻境之力作为掩饰,悄悄潜入他的房间,从他的书桌上偷来的那本诗集中的一首诗。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瞧,洛基,这难道就是我如此失败的原因吗。   我们跋涉过同一条河,度过同一段时光,可是我们在时光的河流里,所拾起的却是不同的小石子。你孤独一人逆流而上,想要追求河流发源的远方,重重山脉间那些我难以理解的、神秘的矿藏;我却一直以为你涉入那条河流,是为了顺流而下,去取得大海里亮晶晶的贝壳和珍珠。   所以我想要接近你的每一次努力,都只是让自己更加远离你。我以为自己会帮你带来珍珠给你,但是你的家已不在我们相逢的十字路口;房门依旧洞开着,你却永远心不在焉。   何况,现在你想要的也不是珍珠,对吗。   我轻声说道:“……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洛基应该是听见了我的这句低语。因为他突然好像很稀奇地挑了挑眉,他脸上的惊讶神情虚伪而做作。   “……什么?约露汀,你说什么?”   我慢慢地抬起眼来注视着他。   “……不,只是一首中庭人写的诗。”   你不记得了吗。   这就是你坠下彩虹桥之后,我悄悄潜入你的房间,在你桌子上看到的那本诗集里的诗句。   也许你并没有忘记。你连我们曾经说过的话都记得,在那些我猝不及防的时刻里还可以偶尔拿出来小小地刺我一下;你是不会忘记自己在离开阿斯嘉德金碧辉煌的仙宫之前,所看过的最后一本书里的内容的。   只是你现在要假装那一切温情脉脉的旧时光都只是你的幻觉,要假装那些曾经无忧无虑在恶作剧中消磨去的年少岁月都只是一场谎言,而你并不会被幻觉或谎言刺痛,是不是?   洛基的绿眼珠里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霾,使我看不清楚那其中的情绪。他似乎并没有追问我有关于这首诗或有关于那本诗集的事情,他就带着那样一种厌倦似的表情,视线飘过我,越过了我的肩膀,停留在我身后的通道上拖着长长的手铐脚镣,脚步沉重地走过去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野蛮人们身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显然也不是立即告辞的好时机——我也不打算跟这么一大群异界的怪物们抢道而行。所以我只能沿着他的视线也转过身去,在自己布下的、笼罩了囚禁洛基的牢房与我自己的小小幻境里,静静地注视着这些外形狰狞凶暴、此刻却表现得异常安静,不知道是真的已经顺服,还是各怀鬼胎的囚犯们。   地牢里一时间一片寂静,只有那些新来的囚犯们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他们拖着的手铐脚镣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当啷当啷声。   突然,我听见自己的身后响起一个柔和的、女性的嗓音。   “洛基。……哦,抱歉,我不知道你现在有访客。或许我来得不巧……”   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除了洛基之外还会有什么人说话,大为震惊,猛地转回身去,却看到一个穿着质料考究的长裙,身姿雍容华贵地站在洛基的牢房里的——中年女性!   ……神后弗丽嘉?!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   但是下一秒钟我就意识到这不是弗丽嘉本人。她不可能来这里。   那么这个是她的幻象?!这么完美的幻象?!   洛基此刻也因为弗丽嘉的突然出现而已经转过身去望着她。但是他显然没有忘记,在这种母子会面的感人场景中,还有不相干的第三个人在场。   “滚。”洛基背对着我,突然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离我远一点。从这里滚出去。”   我骇然地瞪圆了自己的眼睛,盯着他那修长的、挺直的背影,一瞬间突然觉得难堪得想哭。   是,和他相比,我也许是有点愚蠢。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听不懂他话语背后的意思。   我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才不会干这种事。”   ……然后我没有再停顿一秒钟,转过身,闷着头冲出了地牢。 作者有话要说:  1月7日:   。   ☆、Chapter 79   我在阿斯嘉德的荒郊野岭里飞了很久。像一枚出膛的炮弹一样横冲直撞,即使眼前有障碍物都懒得改变方向去躲避。   我掠着一片茂密的树林顶端像一架俯冲的轰炸机那般飞过去,身体不断地擦撞那些万年巨树的树冠和树梢,引来一阵长时间的簌簌响声。   有种炽烈而刺痛的火焰在我身体里,像一枚燃烧的飞弹般四处乱冲乱撞,最后不停地撞击着我的胸口,仿佛要从那里喷薄而出。   最后我咚地一声撞在一棵大树巨大的树冠上,衣服被树枝勾住了。这才真正结束了我的疯狂飞行。   我气急败坏地想要把被勾住的衣服解开,可弄了两下发现衣襟跟树枝真是搅在一起了——哦漏还有我的几绺头发!——我索性嚓嚓几下把能扯的地方都扯掉了,解不开的头发也索性从中拉断,然后蓬头垢面地跳下树。   我气喘吁吁地在树下站了好长一会儿。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满是细小的划伤,我也知道这种小伤我自己完全能治,但是我就是提不起那个精神来自己回血回蓝。   当我形容狼狈地回到英灵殿外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神后弗丽嘉——本人——在殿门处站着。   我无精打采地向她敷衍般地屈了一下膝当作礼貌,然后无视她的存在,径直走向殿旁那棵苹果树下,一边走一边无礼地拍打着自己沾满落叶和草屑的乱七八糟的衣襟和头发。   但是我还没有走到那棵树下,就听见弗丽嘉温柔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约露汀?我们可以谈谈吗?”   哦,不。   用膝盖想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实在不想再在她面前丢一次人了。   但是我是个无足轻重的、早就被边缘化了的神祇,我无法拒绝神后的请求。   我挫败地、毫无仪态地双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仰起头来望着仍然站在英灵殿门口的台阶顶端的她,咧开嘴露出一个虚假得不得了的笑容。   “是的。陛下,您想聊什么?”   我真的顺从地等在那里要跟她聊天了,弗丽嘉却又沉默了。她上了年纪却仍然保养得当的美丽而温柔的面孔上,瞬间掠过一丝尴尬的歉然,张了张嘴,又停了下来。   我好脾气地静静等了大约一分钟都没有听到任何言语,不由得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认真说起来,神后弗丽嘉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崇拜对象。她美丽,温柔,宽容,睿智,善解人意,关心别人,魔法强大,心智坚定……优点真的是一时半会儿数都数不完。真不愧是阿斯嘉德的神后。我有的时候客观冷静地想一想,都不由得希望自己将来有一天也能变成像她那样的人。但是这只是我许多梦想的之一而已。我这种废柴,还是做个梦就算了吧。   等不到弗丽嘉说话,我只好讪讪地自己先开口,免得场面太尴尬。   “那个……陛下,您的魔法造诣,我真是太崇拜了……”我没话找话道,但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你个废柴是多没出息才会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刚才当着男神家母上大人的面被男神轰出门去的事情!!!   弗丽嘉一愣,倒是温柔地笑了起来。   “哦,约露汀,我请求你,不要因为这个而生气。”她并没有接着我的话题聊什么魔法心得,而是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   我们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怏怏地回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非常沮丧而已……”   弗丽嘉温柔地说道:“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好像变得都非常的可笑。   洛基没有必要向我道歉。他的母亲就更不需要这样做。   我是他的什么人?我根本没有资格这么要求。   暗恋受挫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我不能要求任何人为这件事负责,除了我自己。既然我自己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选择,总得自己来承受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我笑了一笑,觉得自己现在平静多了。   “哦不,王后陛下。您不需要这样做。”我平静而坦率地说道,抬起头来直视着台阶顶端的弗丽嘉。   “我是真心诚意赞美您的魔法造诣。那么真实的幻影,一瞬间就连我的眼睛都被骗倒了……”我摊了摊手,自嘲地笑了一下。“我都想像不到您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来实现这一切的。”   弗丽嘉沉默了一下,微笑答道:“通过我房间里的火盆。我也可以从火盆里燃起的火焰中看到他的影像。这只是一点小小的魔法……”   哦漏,高能!真是比哈利波特里通过壁炉视频的方法更加高端!果然不愧是北欧的神域!   我总觉得自己逐渐寻回的前世记忆除了吐槽之外就别无其它用处。我还是听不懂弗丽嘉所描述的魔法是怎样的。不过这种事情本来也跟我无关,是我今天不小心撞破了而已。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您不用为今天的事情觉得抱歉。我能理解洛基为什么要把我赶走。”   弗丽嘉慈蔼温柔的眼睛一瞬间都微微地瞠大了,似乎显得非常惊讶似的。   ……对于我这种酱油角色来说,自我安慰和自我解嘲绝对是十分有用且经常能够用得上的两项技能。我想我的技能树又扩展了。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假如我想的话,我能够从他人施展出的幻境里汲取能量,也能从一切幻境中汲取幻境中其他人的能量。我猜这就是洛基为什么不希望我那时候呆在那里。”   ……问题是这个技能是主动技能,不是被动技能啊!我可以控制自己要不要发动这项技能啊!我就算脑子被雷劈了也不会在幻境里把现在男神好像唯一尊敬的母上大人当作补血剂来嗑好吧!!   我还真的没有想到过洛基会有关心则乱的一刻。   又或者他仅仅只是单纯地不够信任我而已。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我补充的这一句好像直接刺中了弗丽嘉柔软温暖的内心一样。她美丽慈蔼的容颜上先是很明显地一愣,然后居然急急走下了阶梯,来到我面前,眼神在我的脸上长时间逗留和逡巡,就仿佛她想从我的表情里获得一个肯定一样。   “你……你真的这样认为?!”   我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激动而急切,呆呆地下意识点点头,说道:“我……我认为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弗丽嘉看起来好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美丽的蓝眼睛里居然飞快地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霭,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十分疑惑地望着她。   “我曾经一直十分不安……”她犹豫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对我说道。   我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不好……啊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也许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大概也知道洛基的身世吧,是不是?”她继续问。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1月8日:   。   ☆、Chapter 80   开玩笑,这可是皇家秘辛哎!对于像我这样的神域低等生物而言,它是不是应该属于我不应该知道的范畴?   弗丽嘉没有等到我的回应,瞥了我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很遗憾,他现在不肯承认我是他的母亲了……”她的笑容里有一丝黯然和凄凉,说出来的话却瞬间把我劈成了焦黑的渣渣。   我脱口而出:“你要相信我,他一定只是在说气话!”   弗丽嘉又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我原本因为这个是很伤感而失落的,直到你刚才告诉我,洛基为什么要突然无礼地把你赶出去……”   我泄气地耸了耸肩,觉得这个伤疤被一再掀开,简直疼得我要仆街。就算神后弗丽嘉是我仰慕的偶像之一,是我心目当中“母亲”这个词最好的诠释,我也要说,我真是不想再回忆那一幕了。   “他就是个嘴硬的死小孩,在这一点上毋庸置疑。”我没好气地坦率说道,“不管他对国王陛下或者托尔抱持着的是什么样的观点,他生怕我在幻境中从您的幻影里吸取您的能量,这一点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弗丽嘉看样子好像被我惊人的直白吓倒了。   ……唉,我果然就是个活该没人爱的粗鲁女汉子。   弗丽嘉大概看出了我的大便脸背后的含义,她突然轻而温柔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顶。   ……喂这种“被邻居的死小孩欺负了于是他的亲妈就过来替儿子道歉平事儿”的既视感到底是肿么回事!   “我希望你明白,约露汀,”她柔和而诚恳地说道,“我是他的母亲,而他是我的儿子,就如同当初托尔被流放的时候我从不曾少爱他一分一毫那样,我现在也不会因为洛基的过错而拒绝拥抱他。不管他是否情愿承认……”   我注视着她,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您仍然能在他身上看到美好的一面,是吗?”   弗丽嘉沉默了片刻,眼睛在我脸上滑过,似乎期待着从我的表情里看到相同的东西。然后,她又淡淡地微笑起来。   “在我一度以为那些美好已经荡然无存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丝希望。我现在只希望有一天托尔和他的父亲也能看到和我此刻看到的相同的东西。”   她的脸上仿佛隐然浮现一丝阴影,声音也变得有点沉郁。   “毕竟,他们所带来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洛基……而我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这种阴影伤害我们的家庭……我教导洛基魔法,就是希望能有一天他可以由此为自己寻找到一线阳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光明……”   我张口结舌,愕然地微张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拥有像您这样的母亲,是他的幸运。”我喃喃说道,瞬间油然产生了一种“还好他的家人不是全部都放弃他了”的庆幸感,又有一丝“即使这样事情又能被改变多少呢”的迷茫和感伤。   事已至此,不管他是否对自己走到眼下这一步负有多大的责任,他的生命里还能够有多少转机,多少美好留存呢?   我没有来得及感伤得太久,就听见弗丽嘉发出一声低柔而带着一丝伤感的叹息。   “……可是现在我只希望我的家庭不要分崩离析。希望他们不要放弃彼此……”   我愣了一下,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当然。我不敢确定陛下是否会很快看到您在洛基身上所发现的美好一面,但是我确信托尔一定能。他也只是嘴硬而已。我觉得他是个好哥哥。”   弗丽嘉微微一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碧蓝色的眼眸里荡漾着温柔且期冀的光芒。   “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弗丽嘉柔和慈爱地对我说,眼里闪出的母性光辉一瞬间似乎也照耀到了我的身上,险些令我眼瞎!   “但我今天就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够答应。”   我愕然地回望着她。“假如还是要我原谅洛基什么的就不必了……”我十分窝囊地说道,“虽然我确实很生气也很伤心,但是我也知道我没资格生这个气。您放心,我不会因此记恨他的。”   弗丽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摸了摸我的头发。   ……喂您和您的小儿子两人为什么都喜欢跟摸宠物猫一样地摸我脑袋?!   “你真的很有趣,约露汀。”她称赞我,语气分外柔和,仿若带着一丝温柔的祈求意味。“可以答应我,不管你是否原谅他今天无礼的举动,但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吗?”   我感觉我先是石化了,然后又咔嚓一声,裂成了八瓣。   “您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我觉得我还没资格应承您这样的要求……”我结结巴巴地反问道,觉得自己的大脑一会儿胀大,一会儿缩小,把里面所有的智慧和应对都挤了出来,随风吹走了。   弗丽嘉注视着我,表情里充满了了解、宽容,慈爱和祈望。在她面前,我就像是个努力想要遮掩自己内心最大秘密的笨拙的孩子,虽然假装得很哈哈哈无所谓很善解人意,但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就仿佛被摊开来的白纸一般一览无余,无处遁形。   “别放弃他,约露汀。”她轻轻地说,“作为一个母亲,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要求你……你是个好孩子,也许对你来说他太危险了,你无法左右他,反而可能会被他拖下深渊……”   我目瞪口呆。   ……但即使这样您还是希望我做您小儿子的脑残粉是吗?您真的就是他的亲妈不解释啊啊啊啊!   可是当我这样吐槽完之后,为什么我会有一点点暗自窃喜的感觉?为什么我突然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原地满血复活?要知道大半天之前我刚刚被男神无情地误解并当着他母上大人的面被轰出门去!这种抖M的体质突变是怎么一回事?   “在中庭的时候,洛基曾经对我说,那一次您允许我下界的时候,积攒的暗能量并不足以保证将我传送到中庭。”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弗丽嘉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慢慢收起了那个笑容,面色郑重而严肃地盯着我。即使被我拆穿了当初那些黑账,她却好像并不显得多么心虚似的,只是目露歉然地盯着我,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我的下一句话。   我继续说道:“可是即使我事先知道这一点,我想我也会从彩虹桥上跳下深渊的。”   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去寻找到洛基,去关心他而不是把他绑回来接受惩罚;我也希望我能有一个机会重新见到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们都不了解对方,但我们不约而同地决定为了同一个人而去冒险。那个时候我们心照不宣,现在仍是如此。   弗丽嘉凝视着我,慢慢地重新微笑起来。   “谢谢你。”她说。   奇异地,我觉得下午冲出地牢之后,身体里一直如同冰封一般的寒冷坚硬的感觉消失了。有一股细细的暖流,如同初春的小溪,开始缓慢但坚定地流淌,将那股驱散寒意的温暖带到我身体里的每一处。   我弯起了眼睛和唇角,向着她颔首致意。   “不,谢谢你。”我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1月9日:   所以妹子获得了阶段性成就【准婆婆的许可】。。。(不   ☆、Chapter 81   大约一周之后,我再度来到了地牢。   使用已经感到得心应手的幻境之力覆盖在自己身上,我停在洛基那间牢房的落地窗外。   洛基应该早已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作为一个在幻术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的神祇来说,我的那点小把戏从来都瞒不过他认真而锐利的感官——除非他自己一开始就并非打算看穿我。   不过他仍然保持着靠在窗边读书的那个姿势,头也不抬,仿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我。自从上次来访却遭遇弗丽嘉的突然现身,因此不欢而散以来,这还是我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我一时间也想不到应该使用怎样的表情和语气来率先突破这层淡淡的尴尬,只好站在牢房的落地窗外,视线盯在他舒展开的长腿旁边的光洁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洛基淡淡地问道:“今天你来是为什么?”   这句话是我每次来看他的时候,他的标准对白。被他这么若无其事地再次重复,就仿佛这次会面和从前的那许多次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我们仿佛并未因为某个误会而不欢而散,也并未因为那个误会而在心底产生更深的龃龉。   我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放松下来。虽然好像觉得现在露出微笑还是很不合时宜的举动,但是这仍然不妨碍我作出标准的回答。   “就是来看看你啊。”   洛基似乎十分聚精会神地在读着他手里的那本厚厚的书,听到了我的这句答话之后也好像没有分心的样子。他对我的答话不置可否,慢吞吞地又伸手翻过去一页。   于是我也就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视线仍然落在他舒展开的长腿旁边的地板上。   我们之间很少像现在这样拥有一段宁静的时间。在这一刻,那些误会、无法相互理解的挫折感和过去的抉择所导致的憎厌都仿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隔着一扇窗之后的他,在明亮的灯光下,虽然穿着便服,专注在书页上的眉眼却仍然显得深邃而精致。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洛基的声音仿佛又在那一扇窗之后响了起来。   “……哦不,你在走神吗。”他冷冷地说道。   我吓了一跳,慌忙把视线固定在他的脸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可是在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悠闲地又翻过去一页书,神态自若,就好像我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能置若罔闻。我说道:“啊,抱歉……我、我只是……呃,在想……那个,在中庭时看到的一本书的内容。”   我原本只是在胡扯而已。但这个很明显只是临时仓促拎出来的借口,却使得洛基从书中抬起了头,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哦?!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我愣了一下。“啊?!”   洛基仿佛很好心肠地提醒我:“你刚刚思考得那么专注,想必是一本很有趣的书吧。我倒是也想听听看那本书里都讲了些什么。”   我的脑袋里嗡地一下,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哪里想得到什么有趣的中庭的书籍啊。我在中庭也就是看过那本我在斯图加特顺手牵羊来的北欧神话史,以及那天在纽约逛书店却不幸和娜塔莎“偶遇”以后买回来的几本诗集和小说而已。完全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他一定会觉得很无聊的——不管是我,还是我看的书。   看着我张口结舌的样子,洛基仿佛很无聊似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把视线放回了自己手中的那本书上。   “还是……你又在说谎呢,幻境之神?”他轻飘飘地在我猝不及防间又补了一刀。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立刻挺直了背脊,大声答道:“不!当然不是!我……我刚刚在想的,是……是中庭人所写的一本,那个……关于阿斯嘉德的书!”   洛基刚要翻动书页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意外的情绪。   “哦?”他的声音里今天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微微感到有趣的笑意。   “还真有这么一本书啊。”他说,语气里充满了兴味,就好像在暗示着他早已看穿了我刚刚不过是在说谎,而现在他打算继续来听一听我还有什么可以胡扯似的。   我现在简直是骑虎难下。   “当……当然。”我微微昂起了下巴,就好像摆出这种姿态,就可以使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点似的。   “那、那些中庭人对于阿斯嘉德和生活在这里的神祇们的描述相当的……异想天开,不过也不可否认,其中也有很多荒唐到让人觉得可笑的部分……”   “哦?”洛基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他们是怎样提到我的。”   我完全没有想到话题会神转折到这个方向,大大地愣了一下。   洛基不耐烦地从自己正在看着的那本书上稍微掀了掀眼皮。   “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想啰嗦了?”   我慌忙猛烈地摇头。“哦不不不不……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打算听一听……”   洛基的修长手指再度一顿,片刻之后,他啪地一声合上了那本书,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听一听那些愚蠢又无知的中庭人是怎么胡编乱造的,倒也有点意思。”   ……   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回忆那本书里的一些内容。   不得不说那些地球人的脑洞果然大得突破天际。其中牵涉到洛基的部分,有一些内容听上去也相当的荒谬。   “书里说……因为擅长魔法与邪术,你在阿斯嘉德被称为……呃,‘魔法邪神’……”   洛基微微挑了一下眉。   “我只知道自己是恶作剧之神,不过中庭人送给我的新头衔听上去也不错。”他评论道。   我汗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叫邪神就挺好啊,雷神托尔,邪神洛基,听上去很像兄弟俩——魔法邪神这是什么称呼!听上去山寨得很!让我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词——巴拉拉小魔仙!   ……我一定是脑洞过大而犯蛇精病了。   我咳嗽了一声,勉强把刚才那个惊悚的名词从自己脑海里驱散了。   “他们在书里还说……你是整个阿斯嘉德最聪明的人。不仅很有天赋,而且勤奋努力,在各方面都做得很出色……”我一边思考着挑出那本书里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一边慢吞吞地编织着语言,把那些微带贬义的原文换成十足的赞美之词,再慢慢说出来。   洛基的脸上浮现了一层微微的自得,耸了耸肩,嗤笑了一声,微微侧过头来盯着我,问道:“……还有呢?我不相信那些家伙会只在他们编造的谎言里说我的好话。说说看,他们还咒骂了我一些什么——作为曾被我踩在脚下的蝼蚁来说,那一定很有趣。”   我看着他因为愉快而闪闪发亮的眼眸,一阵举棋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0日:   。   ☆、Chapter 82   “呃……”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他,在那本书里,他都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坏事,又因此受过多少种千奇百怪愈来愈严重的惩罚——不得不说那些中庭人的脑洞真是花里胡哨,我当时看的时候,看到最后简直是瞠目结舌,觉得洛基在那些神话故事里所受过的刑罚堪比满清十大酷刑,有的严苛,有的刁钻,有的和他那些恶作剧的点子一样花样百出而恶毒——   我最后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可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本书里提及洛基的内容虽然很多,但绝大多数都在描述他所做过的各种坏事以及受过的各种惩罚——另外的部分,则是在阐述他的家庭关系。这一部分,我更不想讲。   我苦恼地想了几秒钟,决定还是拿托尔的事情来蒙混一下,先把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再说。   “呃,其它的也没什么,无非是对你会做的恶作剧的一些五花八门的想像……没什么有趣的。”我勉强说道,“要说有趣的话,在那本书里,中庭人倒是以为希芙才是托尔未来的妻子,我敢打赌那个简·福斯特小姐并没有看过这本书,否则的话她对待希芙的态度一定比现在要恶劣得多……”   洛基哼笑了一声。   “我敢说托尔可不擅长应付这些事。”他冷淡而客观地评论道,绿色的眼瞳中似有异光一闪。   “……所以你是想拿这些关于托尔的谣言来避免告诉我一些什么事情吗?”他一针见血地犀利反问我。   我呆愕了一霎那,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因为自己那些隐秘的小心思被无情揭穿而产生的羞窘,使得我的脸轰然一下涨红了。   我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值、值得一说……”   “哦,得了吧。”洛基无情地打断我,他的绿眼睛紧紧盯着我,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恶意的笑容。   “你连说谎都说不好,女士。”他故意地用过分礼貌的称谓来称呼我,明亮的绿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芒。   “既然提到了托尔和希芙……那么我是否可以期待着那些异想天开的蝼蚁们,同样也给我……编造了什么有趣的桃色新闻呢?”   我一时间茫然地噎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洛基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啊,约露汀。”洛基微微侧着身,偏过头来望着我,脸上带着一丝含着恶意和狡黠的笑容,催促着我。   “难得我对你的话感到有那么一点兴趣……我希望你的回答不要令人失望。”   即使我面前没有一面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眼神闪躲,心虚至极。这简直是一场作茧自缚的对话,我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no zuo no die,why_you try!   在他笑意凛然的注视之下,我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犹豫地从咽喉深处挤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来。   “呃……那个……书里说,你……后来娶了一个女巨人,叫安格尔波达,生了三个邪恶的后代——一只巨狼,一条大蛇,还有一个正常点的女儿海拉,后来成为死神……”   “哦?”洛基顿了一顿,我注意到他右手的手指在轻轻地摩挲着膝盖上那本书的封面。他笑意怡然地注视着我,脸上显得很有兴趣似的。   但是我霎时间就觉得后背上机伶伶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呃,那个……”我觉得还是不要再说的好,“接下去的……那个……我忘了……”   洛基眯起了双眼,微微偏了一下头,显得兴味十足地盯着我。   “刚才这句话,算是你第几次欺骗我呢,约露汀?”   我感到一阵惊悚。我的冷汗已经蔓延到全身了,我想。   “我……”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确实不记得很多了,我只记得那本书里还说,后来你又娶了一个叫西格恩的女人,生了两个孩子……”   “哦?!”洛基兴致盎然地说道,“中庭人给我安排了这么多老婆和奇奇怪怪的孩子?他们得有多么憎恨我,才想出这种胡说八道的方法来破坏我的形象啊?”   我说不出话来。   洛基那双漂亮的绿眼珠轻轻一转,落到了我脸上。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洛基看到我的表情之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他紧盯着我的脸,足足半分钟那么久,然后他突然把膝上的那本书随意地往旁边的地上一丢,然后长身而起,半转过身来,就那么站在那扇阻隔在我们之间的落地窗前,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我。   “你很不愉快?约露汀?为什么?”   我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大概是很难看了才会招来他的询问,僵笑着扯开唇角,说道:“呃呵呵呵……我没……”   “我没有不愉快”这一句话刚刚说了两个词,就招来洛基突然凌厉的一眼睨视。我瞬间闭上嘴,马上又改了口。   “……我没……没想到那些中庭人会这么做。我不知道他们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很多地方和现在的阿斯嘉德也不符合……”我谨慎地措辞,唯恐又说错了什么。   洛基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看着我结结巴巴涨红了脸的窘态,他甚至脸上浮起一丝很淡的微笑,就好像他很高兴看到我受窘似的。   我咬了咬牙,决定说两句实话来取信于他,虽然我知道这些话一说,很有可能只会招来他的嘲笑与不屑一顾。   “我觉得那些中庭人真是可恶!他们大可以如实写他们惧怕你的智慧和力量,或者说惧怕你的恶作剧他们承受不了……在神话故事里塞给你一堆老婆和一堆孩子是什么意思!真想砸了出版这本书的黑店!”   洛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很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实话吓了小小一跳,惊愕的神情一瞬间浮上了他的脸。但他何等聪明,那种惊愕和出乎意料的表情只在他脸上逗留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他突然咧开嘴一笑,语气柔和得令人发毛,问了我一个几乎等于给了我当头一锤的问题。   “给我多讲讲那两个中庭人认为我应该娶的女人。我觉得自己总得知道自己将来会跟什么样的女人结婚——是吧?约露汀?”   我倏地挺直了肩背,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就仿佛被一道冰冷的魔法击中,那道冷意像是一道闪电,沿着我的脊椎飞快地窜了下去,冻结了我的躯壳。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1日:   。   ☆、Chapter 83   我死死盯着他,仿佛盯了他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几分钟;他仍然站在那扇窗后,背着双手,含着笑意,神情悠然地望着我。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在折磨我。用这种方法残忍地折磨我的精神和感情,以报复我当初在中庭的背叛——他明明知道我对他怀着的那点见不得光的仰慕之情,而现在,他打算利用这种感情来令我直接而真切地痛苦,因为我在中庭最后选择了站在托尔那一边,间接导致了他现在沦为阿斯嘉德永久的囚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机械而冰冷。我紧盯着他的视线不知不觉地滑开到一边去了。   “中庭人对于这两个女人有很多种自相矛盾的说法。比如说女巨人安格尔波达,有的故事里说你们感情一般,有的故事里却说你是因为梦见她在铁森林出现,才去那里寻找她……黄昏时分你们遇见了彼此,她也是因为梦见你才去那里的……但是她身为女巨人,阿萨神族不认为她适合做你的妻子。她为了不耽误你的前程,就主动离开了……”   ……我觉得她出逃的时候就怀有身孕,途中还被神域派去的光明之神巴尔德追杀至死这种事情,和她重伤之后生下三个孩子就死去,因此得名“悲伤的使者”一样,都不必说了。说出来只会更糟,至少是让我自己的处境更糟。   洛基似乎显得很感兴趣地听着,见我停下来,还兴致勃勃似的评论道:“哦,一个女巨人?……我也觉得这有点不太适合。”   我张了张嘴,想刻薄地说一句“放心她应该不是霜巨人”,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嫉妒是可悲又可鄙的情绪。我不能让它现在就冒出来主宰我。更何况我还没有这种资格。   我咽了咽口水,决定跳过安格尔波达的部分,继续干巴巴地叙述道:“据说,西格恩长得很美丽,有一头长长的金发,是个忠实的好女人……她很仰慕你,一直到了最后,你受到阿斯嘉德诸神的惩罚,被赶出仙宫的时候,她也一直跟随着你……”   我的叙述中断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这个故事背后隐藏的伏线太长也太残酷,我觉得没必要说下去。而且,要把这些中庭人编出的神话原原本本告诉给故事里的当事者,本来就是一件荒谬的事。现在在阿斯嘉德,并没有一位女神名叫西格恩。我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出现,神话里的安排又会不会在阿斯嘉德重现。可是,我也并没有出现在那些神话里,不是吗?可见神话并不一定总是准确的,是不是?   ……而且为什么这群中庭人如此厚爱洛基!给他安排的这些老婆一个个不管是神族还是巨人族,都是大美妞!而且还都对他死心塌地到死,甘于牺牲奉献!和她们比起来我又不够美,名气也不够大,地位貌似又不够高,还临阵反水,简直一无是处啊!何况那些见鬼的故事里还不停地按照那群中庭人的低级趣味,一再地给他们安排什么一见钟情至死不渝的戏码!!我觉得那群中庭人最恨的其实不是洛基,而是我吧!所以才写出这么多情敌来让我糟心!!!   “哦?”洛基饶有兴趣地问道,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很高兴听到这些中庭人还给他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妻子似的。“我还以为以那些蝼蚁们憎恨我的程度来看,他们要给我安排的妻子都是一些怪物呢。听起来这个西格恩还真的很不错,是不是,约露汀?”   他继续在笑意怡然地用他的小刀戳我的心脏。   我语调死板地回答道:“是的,听上去确实很不错。只可惜现在的阿斯嘉德还没有一位叫西格恩的女神。”   “哦,真糟糕。”洛基笑嘻嘻地说道,看上去就好像真心在为这个事实懊恼一样。但我知道,那些都是装的!装的!   ……可是这种体认也不会让我感到多愉快一点。我还是很难过。   我抬起眼来望着他,一瞬间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促使我毫无理智鲁莽地说道:“不用担心,假如将来她出现了,我一定会来告诉你的。”   洛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真切的诧异。他微微张开了嘴唇,哦了一声,就好像我刚才突然说出了什么他听不懂的外星话一样。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扫过,有一瞬间的锐利,然后又全数化为隐含着一丝嗤笑的冷淡。他说:“你是多么有心呀,约露汀。然后呢?你还打算做什么?”   我茫然了片刻。   ……我还能做什么?!要是那个西格恩真的出现了,也真的和书里说的那样很仰慕洛基,我……我也无计可施啊!难道我还能把她直接弄死?!   我盯着洛基,发觉自己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打算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才算满意。我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可恶的是,这个该死的话题一开始完全是我自己愚蠢地挑起来的!   我泄气地想了想,愈想愈觉得我窝囊得简直空前绝后!这种泄气渐渐变成了没好气,我觉得洛基完全是为了折磨我的神经才这么追问我的,但是我却完全想不出来该怎么反击!   “然后……”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突然间在心酸里又觉得有点好笑。真要是到了那一天,要发生一点书里注定的事情的话,我这种酱油党,除了默默地旁观——然后心胸宽大一点的话还可以加上掌声鼓励送出祝福之外——还能有我什么事呢?   我觉得有点忿忿,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压根没有生气的资格。于是我十分克制地回答道:“……然后我想就不是我能够管得了的了。”   这个普通的答案果然不能让洛基满意。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了我一下,脸上忽然又泛起一个可恶的笑容来。   “哦……约露汀,你又在我面前说谎了。”他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却好像并没有直接斥责我的意思,而是可恶地笑着,坦荡荡地问我道:“那么,你会祝福……我们吗?”   我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胀大了,血一瞬间就冲上了我的头顶。我的理智一霎那就被冲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发觉自己一恍神,居然好像面对面站在洛基面前似的。我们之间一旦没有阻隔着那道隐隐泛着金光的玻璃窗,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清晰了十倍,也可恶了十倍!   我毫不考虑地冲口而出:“……你还是等那个西格恩出现以后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也许这是我第一次冲着洛基态度恶劣地吼叫,他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看上去愉快极了,和这座关押着一大堆长相乱七八糟神憎鬼厌奇形怪状,还不时发出咆哮声的怪物的地牢里的气氛一点都不相称。   他甚至笑得肩膀耸动,足足笑了好几分钟才勉强压抑下那股汹涌的笑意。他强忍着笑对我摊了摊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瞧,其实说真话也不是那么难,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2日:   。   ☆、Chapter 84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3日:   嗯,和姑娘们在留言里闲聊是很愉快的经验。有时候会莫名地被启发而想到新的虐梗(不。。。   不过,基神非要和妹子聊聊中庭神话里自己娶的女人们这样的梗我是早就想好要写的,嘿嘿嘿。。。   最近都是基神和妹子单独的对手戏,我是希望通过渐进的方式来让这两个人一点点重新找到好好相处的理由~~基神用渐进的语言杀来刺激妹子作出新的决定,与此同时妹子的表现也能够让基神重新觉得这姑娘还有可利用之处(不。。。   嗯,总之,最近写文时,我听的歌是孙燕姿的《我怀念的》。今天突然觉得,这首歌莫名地也很适合这种桥段,所以放出试听链接,感兴趣的姑娘们可以在看文的同时试试~~ ^^   我起初被他笑得简直怒发冲冠,后来则是被他愈笑心里愈是发毛,到了现在他这么跟我说话,我简直就可以说得上是惊悚了。   ……折磨我的神经,挑战我的承受力,能让他这么感到愉快吗?   我悻悻地盯着他,刚才那一肚子酸溜溜的嫉妒,现在都统统化为了无奈和黯然。   ……管那两个女人是真还是假,人家至少还能光明正大地在一本什么书上或者一群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和他并肩,合情合理,名正言顺。而且听上去他似乎也挺喜欢她们的。这也没错,像他这种人,要不是很喜欢一个女人,又何必娶人家呢。   而像我这种路人甲兼酱油党,下场大概只有一个,就是被自己这种见不得光的暗恋折磨得活活苦逼到死。   我甚至连希芙都比不上啊摔!至少在那群中庭人的神话传说里,希芙才是托尔的合法妻子啊!虽然他们说希芙应该是金发而不是黑发,托尔也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一个名叫简·福斯特的中庭女人……但是听上去希芙可比我有前途多了啊!   这么一想,我简直是垂头丧气了。   冷静下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还真的不是错觉——我冲他吼叫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就站在我面前!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第一个念头是他难道可以使用幻术从牢房里出来吗?那么他干嘛还这么规规矩矩地呆在地牢里履行奥丁给他的判决?难道只是为了不让弗丽嘉对他失望?   但这些念头也都是一转念的事情。我几乎很快就意识到,我们之所以能够面对面毫无阻隔地这样相对而立,不是因为洛基的幻术强大到了可以无视阿斯嘉德地牢的防御魔法,而是……而是我刚才在恼恨和嫉妒达到了顶点,失去了理智的时候,不自觉地发动了幻境,将自己的本体替换进了关押着洛基的牢房里!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我一阵惊恐,继而无语。   ……我所主宰的幻境,竟然具有这么大的力量吗?居然能够无声无息地突破阿斯嘉德地牢的防御魔法?!   而刚才洛基一直在挑战我忍耐的底线,挑逗我心底深藏着的不甘和嫉妒,难道也是为了试验这个想法?他想看看我的能力还能够达到怎样的目标?   我不得不说他真是太有创意了。那些在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和心酸里隐藏着深深的不甘和愤怒,丑陋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却能够激发出我最后的疯狂和最大的精神力——在那一瞬间,它们甚至超越了我本人的理智和情感上的操控,擅自发动了幻境,将我带到了他的牢房里——实现了我一直以来最想做到却丝毫不敢去想的事情!   但是这种令人惊奇的发现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在我发觉自己突破牢房的魔法防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无声无息地进入了洛基的牢房的一霎那,我眼前一花,仿佛有个幻境瞬间在自己眼前破灭一样,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扇隐隐泛着金光的落地窗之外。   我目瞪口呆地低头望了望自己,又抬起头来,隔着那扇落地窗,望着显然也意识到了刚才奇妙的一瞬,有点惊讶、有点不确定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的洛基,一时间哑然。   ……好吧我足以安慰自己的是,我毕竟还是个好姑娘。即使有深深的嫉妒,即使有强烈的不甘,也不会让那些负面的情绪主宰自己的心神太久。   “哦,天哪……你刚才,确实是就站在我面前,无视了地牢的魔法防御……是吗?约露汀?”洛基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异常惊讶的神情,用右手比了比我,又比了比他身前我刚刚站立的那个位置,就好像他也没有想到我居然能突破潜力到那种地步似的。   我惊愕万分地盯着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张口结舌,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洛基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在这些迷人的能力方面,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他慢吞吞地说道,语气却一点也不像是单纯的赞赏。   我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感到脑海里一阵警铃大作。   “呃……我、我刚才那仅仅只是凑巧……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够做到那一点的……即使现在你让我再来一遍,我也……”   听着我笨拙的分辩,洛基却缓缓笑了起来。   “哦……惊慌的幻境之神啊,你以为我打算让你去做什么呢?”他笑着摇了摇头,充满了怜悯一般地注视着我。   “你以为我会让你用那些不可靠的力量去做坏事?”他继续站在那扇落地窗后迫视着我,绿色眼眸里的情绪晦暗难测。   我被他那种眼神盯得遍体生寒,下意识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没有……我不知道……”   但就在我词不达意地想要把他锐利的反问搪塞过去的时候,一句话却如同闪电一般,突兀地在我一片茫然的脑海里跳了出来,并且在我的意识能够阻止它之前,就跳到了我的舌尖上。   “我……我很想知道的是,现在的我对你来说还有哪里有用……”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这层笼罩着我们两人的小小幻境里,慌忙猛地咬住舌头,咽回下面不知道还会从我心里冒出来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言论。   洛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慢慢地挺直了背脊,凭借着身高上的优势,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空气凝固了,气氛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弦的弓,仿佛我们两人之一稍有异动,便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一触即发,离弦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露齿一笑。那个笑容里没有一丝的真诚,满满的都是毫不掩饰的虚伪和冷酷。   “……是吗?我也很想知道。”   他的长睫微微垂落下来,有一线明亮的光芒从他的长睫之下似有若无地射出来,投在我的脸上。   “你还甘心为我所用吗?你不怕我把你再度带进地狱里吗?你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一次毫无预警地背叛我吧?你难道不认为托尔那种令人作呕的正义与道德对你来说更有吸引力吗?你想要从我这个坏人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毫不留情地将这些问题一字字都甩向我的脸上,冷漠地望着我露出痛苦的狼狈相,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地面上渺小无知的生灵一般。   我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发现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洛基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窘状,高冷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还是等你自己找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再来说其它更愚蠢的想法吧。”      ☆、Chapter 85   从那一天开始,我已经连续错过了两个星期的例行探监日。   我并不是不想再见到洛基,我只是无法回答他那天提出的一连串问题。   那些问题的答案就在我嘴边,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就这样说出来,他还肯不肯轻易相信。   我想说,是的,我还甘心为你所用,我不怕你再度把我带进地狱里;即使我到了现在也不认为托尔那种正义与道德的三观有什么错误,我也认为我决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一次背叛你。   我不知道我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但我知道决不是眼下这些。   我躲在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下的幻境里,向着被幻境挡在外面的天空长长呼出一口气。   ……假如我坦白告诉他这样的答案,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应?又或者,会不会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正当我茫然地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我听到一阵尖厉入云的警报声!   我惊愕得陡然坐直了身体,侧耳倾听那阵鸣叫不休的警报声,试图分辨它的来源究竟是何处。   很快,我就得出了答案。   今天凑巧在英灵殿里有小型的祭祀活动。这也是为什么我呆在平时人迹罕至的苹果树下还要使用幻境遮掩身形的原因。我现在并不介意被人发现我经常呆在这里,但我并不想惹来什么好奇的眼神或者麻烦的探究。   很快地,英灵殿里就乱纷纷跑出一堆人。他们视而不见地从我面前匆匆跑了过去,我听见有人喊着“地牢!是地牢出了事!大家快去地牢!”。   我心头一凛,右手五指蓦地合拢,将覆盖着自己和那棵苹果树的幻境收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苹果树下了。我看到无数身着盔甲的神祇们跑过去,神域的士兵们同样成群结队地跑过去。他们的脸上都有变故陡生、应变不及的一抹仓皇和迷惑之色。   我在原地默了片刻,突然嗖地一下站起身来。   ……地牢!!   我想都不想地回身跟着那群士兵开始奔跑。   仙宫里已经到处都是一片大乱。一路上我听见有人在喊叫:“黑暗精灵!黑暗精灵打进来了!一部分人去前殿守卫!”   “去开飞船!去开飞船!”   “去武器库!你们去武器库!这是伟大的奥丁的命令!”   ……   我边跑边回手在自己身上丢了一个只能把自己罩住的幻境。这个幻境可以让所有看到我的人都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域女战士。我利用那个幻境改变了自己的外形,尤其是惹眼的肤色和发色,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变幻成一件最普通的女战士盔甲。   我一路上听着那些人的喊叫和指挥,随时改变方向和路径混入看起来是往地牢方向过去的一群士兵里;当这一群人半路被拦下,调动去了武器库或前殿等等其它场所的话,我就趁着经过不引人注意的墙角或阴影等等地方的机会脱队,再混入另外一群人里。   最后我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地牢入口。里面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还有武器相交撞击出的砰砰啪啪的脆响。我脚步一顿,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我所在的那群士兵没有一个停下来等我——事实上由于幻境的关系,即使我反应有什么不对,他们也不会察觉到——他们就像被我这块石头分开的流水一样,从我的身体两旁奔过去,冲进地牢。   我愣了片刻,就提起了手里的剑——幻境真的很奇妙,就像洛基惯用的幻术一样;现在我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柄真正的剑和一面真正的盾牌,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它们——一头冲进了地牢里。   我刚刚冲进地牢的大门,就愕然地在台阶上再度停了下来。   地牢里几乎所有的牢房都被人从外面暴力打破了那堵朝向走廊的落地玻璃窗,满地是碎屑和七横八竖的人的尸体——有一些异族人的,很显然是原来关押着的囚犯;也有一些是神域的士兵的,我甚至注意到他们中间有几个人的头盔被甩飞了,露出来的脸容极端诡异可怖,像是被人吸干了所有生命力和血液一样,脸上的皮肤就像苍老的树皮一样满是皱褶且干裂发黑,活像一具干尸。   我感到喉咙里一阵紧缩,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是单纯的犯人越狱和暴动吗?这是谁造成的?   我不否认自己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名字,但瞬即被我自己坚决地否定了。   不,不可能是他。如果他能,他早就会这样做了。   一个念头在我心底茫然地浮起来,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不是因为他不能,而是因为他不会。只要神后弗丽嘉还在这里,他就不会让她失望。   他曾经在从自己的母亲那里拿到永恒之枪,暂代王位之后,告诉过我,弗丽嘉对他说,希望他令他的父亲骄傲。   他现在虽然不再会令他的母亲骄傲,但是他也决不会再令他的母亲失望——至少是暂时的,他不会这样做。没有一个能够让他突然发难的肇因,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无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剑,突然一个侧身,避开了一个已经冲到我面前的穷凶极恶的囚犯向我迎面挥来的一拳。   我顺势用左手里的盾牌架住他挥空的手臂,右手用力往前送出,一剑插入他的腹部。剑尖刺破血肉,发出细小的“哧”的一声。   捅人的感觉总是令我恐惧而反胃。可是我必须找到我想要找的人。还有一些人挡在我前寻的路上,我不能让他们把我打败。   我不再犹豫,冲下台阶,冲入那些混战的人群里。   我本来打算使用幻境摆平这里的敌人,但是当我一迈进大门,赫然发现沃斯塔格、范达尔和希芙这三位托尔的忠实跟班都在这里激斗的时候,我立刻改变了主意。   我得先用这个女战士的外形混进去才能找人。   我上阵砍人的手法极端生硬,基本上就是靠着自己从前世带来的那点看别人耍中国功夫的记忆,以及前阵子自己突然记起来小时候跟着人偷学了几招健身用的拳术之类的招数来抵挡。虽然一手拿盾一手拿剑让我十分不适应,不过左手抵挡右手进击的模式也很简单,我连砍了好几个人之后也觉得自己的身手逐渐娴熟起来——当然是相对我从前砍人的熟练度而言;要是和真正的经过训练的神域战士相比,那我就是个战斗力为五的渣渣啊!   我一边和人缠斗,一边慢慢从台阶上下来,接近更深处的牢房。突然,一个野蛮人挥舞着斗大的拳头从斜刺里冲出来,十分凶狠地冲向我,利用身高的优势,好像打算一拳砸在我头上,先把我砸晕再说。   我十分顺手地把左手一抬,盾牌刚好在他的拳头砸到的前一秒钟顶在了自己头顶,紧接着我就听到很响的“咚”的一声,那个野蛮人的拳头砸在了金属盾牌上,用力得甚至使这面盾牌产生了一点共振似的,发出一阵嗡嗡声。   我被那阵嗡嗡声弄得眼前一花,可我来不及多想,感觉他下一拳的拳风都已经快要袭到了我胸肋之间。我飞快地提剑去挡,当的一声,剑刃砍在那个野蛮人手腕上。那个野蛮人皮粗肉厚,骨头也硬,我的力气又小,这一剑居然只劈得他皮开肉绽,没能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那个野蛮人痛呼一声,瞬间进入凶暴状态,伸手就要来抓我的头发,似乎打算把我倒提起来往地上一掼,直接摔死了事。   我右腿瞬间跨前一步蹲低,身体顺势往旁边一晃,刚好让那个野蛮人抓了个空。我顺势回头,这个姿势和高度刚好让他的腹部暴露在我的眼前。我顾不得多想,毫不犹豫地提起剑,狠狠插/进了他的肚子里。   那个野蛮人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一瞬间好像还要往前扑过来抓住我,但是我手里那柄剑已经深深插/进了他的肚子里,他摇晃了一下,巨大的身躯陡然往前倒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4日:   放心,下一章基神就会重新登场的~~他最近戏份很重啊~~:P   ☆、Chapter 86   我大惊失色,不由得松手放开了那柄因为插得太深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的剑,往后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自己的后背砰地一声撞上了走廊边上的一根方形柱子,退无可退。   我眼看着那具巨大而沉重的身体仍然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向着我的方向倒过来,立即跳了起来,往柱子旁边的台阶上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   我刚刚跑上两三级台阶,就听见重重的砰的一声,那个野蛮人的身体倒在了我的脚边,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方才性命攸关的激斗中被抽空了,双腿有点发软。我死死盯着那具尸体,感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喘息,生死一线的恐怖与惊惧感再一次涌上我的心头,就像那天在中庭的纽约街头所体会到的一样。我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几步,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站在台阶上;脚下绊到了台阶,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了好几步,直到后背砰一下撞上了一堵墙,这才算最终站稳。   但是几乎一瞬间,我就感到自己后背上发出烧灼一般的痛苦,就好像撞上了一块烧得滚烫的铁板一样。我嗷地痛叫了一声,几乎是立即就跳了起来,下意识挺直了身子,猛地转过身去!   几乎与此同时,我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轻笑。   我赫然发现自己撞上的,正是一间牢房的落地玻璃窗!而这间牢房,居然刚巧是关着洛基的!此刻,在一片窗子破碎,墙壁焦黑的牢房残骸里,只有他这间牢房里窗明几净,十分整洁,外墙也完好无损。洛基正背着双手,站在那扇落地窗之后,距离我极近地看着我,唇角带着一丝嘲讽般的笑意。   我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愣愣地望着他。   突然,他冲着我努了努嘴,笑着问道:“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什么?!我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轻巧地向上翻了个白眼,又说道:“不用幻境掩饰一下自己吗?那么你最好想一想,等一下你如何解释他们都打得天翻地覆,你却死盯着我这个囚犯一动不动的问题。”   我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问他为什么会认出我,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立刻右手一展,掌心里涌出一片透明的光芒,瞬间覆盖了他的这间牢房和站在牢房窗外的我。   “你用的是什么样的幻境来欺骗他们?”他含笑看着这一切,问道。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直到此时才感觉一颗心仿佛落进了肚子里,低声答道:“……你正坐在窗子边上看书。”   “哦?!”洛基感兴趣地挑起了眉,表情有点夸张地望着我,称赞道:“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约露汀。我刚才正是这么做的。”   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我那是随手弄的好吧!谁叫我每次来探监,他十次里有七八次都弄的是这种坐在窗边,背靠着一侧的墙,舒展开一双大长腿,好整以暇地看书,仿佛不想再搭理外界一切纷扰的超脱造型好吗!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视线在他身上扫描了一圈,然后又扫描了一圈他的专用单人牢房的内部景象——   很好,全部都整整齐齐,毫发无伤。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全身一瞬间都仿佛像是脱力了似的,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那扇玻璃窗边。   见鬼的我杀了人杀了人杀了好多人……我的大脑里开始不停地旋转着这个字眼。我的脑袋里嗡嗡乱响。   在地球的时候,我虽然也跟着洛基去捣过乱,但是我一般都充任的是跟在后面用幻境收拾烂摊子保护无辜人民群众的角色,我现在用得最熟练的一种幻境就是防御光罩好吗!我最多也就是把人打晕过,或者用幻境远远地把人打飞,又或者做出一点见死没救的小没良心举动,真正像今天这种用最原始最野蛮最拳拳到肉的冷兵器时代肉搏土法直接把人捅成对穿——还真的是第一次!   “哦,瞧瞧,吓晕了吗?”我听见他施施然隔着一面窗子说道,语气里带着点真切的愉悦。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啊!   我疲惫得简直无力吐槽,丢开手里那面愚蠢的盾牌,双手粗鲁地揉了自己的脸好几个来回,终于令自己清醒一点了。   我艰难地屈起一条腿,一只手扶着膝盖,一只手撑着地面,好不容易才慢慢站起来。   洛基在他那间牢房里活像看戏一样望着外面仍然在打打杀杀的激烈场面,眼光一瞬间突然又往回扫到我身上,脸上笑意凛然。   “你好像还没有说……你来干什么?”   我顿了一下,觉得大脑都已经僵滞而停止了运行。我选择了第一个跳进我大脑里的解释。   “我……我听说地牢发生了暴动,我……我只是来看一看你是不是平安。”   洛基显得有点稀奇似的挑了挑眉,“哦?不是因为担心这次暴动是我挑起来的吗?”   我吃了一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这下洛基的表情里真正带上了几分兴味。他随手把手里的书抛到一旁的小桌上,左手撑住上方的窗框,朝着我微微倾身过来,就好像打算再看清楚一点我的长相似的。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啊。”他用一种嗤笑而不屑的语气评价道。   我觉得有点困惑,“假如你真的想挑起暴动,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洛基微微偏了偏头,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盯着我;但是那种眼神很快就变成了谨慎的试探,就连我都看得出来。   “听着,约露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语调柔和地问我,不再纠结之前那个什么信心不信心的小问题了。   我迟疑地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答道:“我……我不太清楚……我一开始只听说地牢暴动,就往这里来了……但路上我好像听见有人说,黑暗精灵打进来了……要一部分人去前殿,一部分人去武器库……”   洛基无声地啊了一声,点点头,似乎飞快地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我听见身后有人喊叫,我愕然地回过头去,发现沃斯塔格和希芙都飞快地奔向地牢的大门,只把范达尔一个人留下来善后——事实上地牢里也不剩什么人可以让他善后了。那些逃狱的罪犯大多数现在都已经躺平在地没气了;少部分幸免于难,还在喘着气的,则被侍卫统统重新抓了起来,正忙着把他们装进一些没被破坏的牢房里。   发现外间那些能够拆穿我今天贸然的行为的危险分子们终于全都走掉了,我感到如释重负,全身脱力,泄气一般地垮下了肩头,半弯下了腰,用右手托着自己一胀一胀地发痛的前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5日:   。   ☆、Chapter 87   洛基的眼光轻轻一闪。   “你可真聪明,约露汀。”他含笑称赞我,“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整个阿斯嘉德确实再没有什么别的地方比地牢更安全了。你选择这里避难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看来许久不见,你的智慧竟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增长。为什么?”   “哦天哪,洛基,求你别说了。”我抬起头来,无力地瞪着他,一瞬间感到深深的疲惫。“我到这里来仅仅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怎么样了,是否平安……”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就好像我说的话很有趣又很荒谬似的。   我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还知道这种话根本不应该说出来,可是我的精神力一瞬间脱出了自己的掌控,我压根管不住自己的嘴。   是因为生平第一次亲手用冷兵器时代的方式杀了人——虽然那些人也该死——刀刃捅进对方腰腹时的那种带着一点滞钝的阻力感的、切开血肉的感觉太具有冲击力,所以给我造成的精神冲击太大吗?   “我也知道在你心目里,我不值得信任……”   彼此之间完全没有逻辑上的联系,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的话,就这么纷纷从我的嘴巴里冒出来。   “但是在这种混乱的时刻,我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是否平安无事……”   “我压根没有想到什么自己避难或者逃命的事情……”   “我知道我以前做过的选择伤害过你,你不能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你可以不承认我这种想法是否真诚,但是你不能阻止我这样希望。”   “我所希望的是你能够好好地活着,只有这一点而已……”   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七零八落,完全没有一点修饰,也毫不在乎措辞的心里话。   直到这一刻,我才注意到,洛基明亮深邃的绿眼睛微微地睁大了一点,然后又慢慢地眯了起来。他的脸上掠过一抹很奇怪的表情,就活像我是个哪里来的大喊大叫的怪物似的。   ……哦漏我我我到底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那些话听在聪明人耳朵里简直形如脑残粉的表白,而我面前隔着一道落地玻璃窗站着的这个男人正是阿斯嘉德第一聪明的人!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啊……羞耻play吗……?!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又是羞窘,又是尴尬,倏然把盯着洛基的视线僵硬地转向了右上方,掠过他的头顶,紧紧盯着他身后那面牢房的墙壁。   可惜那片墙壁洁白光滑空无一物。完全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我暂时转移心神,借以消减那种“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只会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轻视”所带来的尴尬与不安感。   这种羞窘至极的不安和局促感给我的精神力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我甚至可以听得到这个仍然笼罩着洛基的牢房与我自己的幻境发出轻微的嗡嗡响声,一点一滴地在逐渐扩大着,膨胀着。   我慌忙命令自己收束心神,不要多想。我可不想在今天这种混乱到极点的时刻,在已经混乱到极点的地牢里引发又一场爆炸。   洛基一定也注意到了我的精神力在短时间内突然剧烈波动给幻境造成的影响。他眨了眨眼睛,先前在他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间的那种奇异的神情突然消失了。   “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他好整以暇地拖长了声音,右手微微一摊,示意他自己从头到脚完好无损的现状。   “我现在正呆在整个阿斯嘉德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接下来的几千年,还要一直呆在这里。”   他的脸上终于又浮现出了那抹我所熟悉的,残忍而凛冽的笑容。他注视着我,眼里甚至都浮现了一丝嘲弄而尖刻的笑意。   “这甚至连华美精致都称不上的牢笼……约露汀,这就是你希望的一切?在我们偶尔才能会面的所有时刻里,我们中间永远竖立着一道充满了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这四周坚硬冰冷的高墙……”   他低沉而动听的声音里,听上去似乎微微含着某种隐而不发的叹息。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真是个毫无野心的蠢货,约露汀。你甚至连接近我这么微小的事情都不会奢望。”   他的言语愈说愈是尖锐,到了最后简直是丝毫不留情面。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你宁愿隔着这么一道窗子窥视我……就活像我是你供奉在神坛上的人偶一样。只要它不被打碎,你就可以埋头在你那些凭空编织出来的、可笑的小小幻境之中,假装无事发生,假装一切都好……直到我老,直到我死,只要我不是被别人杀死的,而是拖着一副衰老而无用的躯体,躺在我身后这张狭窄而可怜的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你就觉得可以接受,是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而无措地呆住了。   他盯视着我的呆相,停顿了半晌,突然苍白而尖刻地一笑。   “……所以,滚吧,约露汀。也许你还巴不得我终生被锁在这可怜的牢笼里,和一堆没有大脑的、低等而野蛮的怪物们为伍……因为这样我就永远不会有机会去认识那些愚蠢的凡人在他们编织的可笑故事里,为我安排的那些漂亮而忠诚的姑娘们……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了,是吧?!”   我错愕地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但是喉咙仿佛被什么堵塞了,我挣扎了半天,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啪嚓。   我听到一声细小的爆响。   那是我终于无法控制自己身体里奔窜着的强大力量和自己几乎已经陷入混乱的精神力,因而令自己驱动的幻境发出了第一声碎裂的声响。   我不能让这种情形发生……一旦幻境崩溃的话,我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地牢里的……我无法解释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知道神域的很多人至今仍然把我视为洛基的帮凶,仅仅只是因为好命地在最后关头作对了抉择而幸运地获得了托尔的怜悯才能脱罪……他们会认为我是来这里帮助洛基越狱的,会认为洛基才是这一切的主谋者,而我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不害怕我身上将会发生一些什么。我害怕的是这件事将会给洛基的刑罚带来一些什么变数。   我必须冷静。我承受不起幻境崩溃带来的后果——   可是洛基仍然不肯放过我。虽然他一定也已经注意到了我在渐渐失去对现在这个幻境的控制——   他怜悯似的注视着我,微微嘟起嘴,显得很遗憾又有丝轻蔑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你就是个懦夫,约露汀。”   “你也只配生活在那种虚假的幻境之中。”   “因为你的希望,既微小又怯懦,令人厌恶。”   啪嚓。   喀啦啦。   是我发出的这个幻境表面,碎屑崩落,裂痕延伸的声音。   我再也无法站在这里。我害怕下一秒钟,这个幻境就要完全脱离我的控制,无限膨胀开来,最后骤然崩碎成一堆细小的粉尘与灰屑,将无处容身的我暴露于人前。   我发出一声低喊,毫无预兆地猛然转过身去,飞一样地拼命逃离了地牢。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6日:   我会说这一章的基神使用的语言杀让我写得格外愉快吗?【不。。。   ☆、Chapter 88   我在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张开幻境,躲了两天。   我不想见到任何人,更不想再去回想那天在地牢里洛基对我说过的所有残忍的话。   不过当我终于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分析他后来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却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他这么说无非秉着两个动机——第一,因为我当初在纽约之战里的背叛而憎恨我,所以要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来刺伤我;第二,因为那次我探监时聊到中庭那些鱼唇的凡人给他安排的两个妻子,当时我曾经因为强烈的嫉妒和愤怒,在不自觉之中发动了幻境之力,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突破了阿斯嘉德地牢的种种魔法限制,进到了他的牢房中——他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那天还想用更尖刻的话来刺痛我,激发我的嫉妒和不甘,试着看看我曾经爆发出来的强大的幻境之力还有没有可能重现?   不像洛基的幻术实际上是一种魔法,我所操纵的幻境就只是单纯的幻境,是可以绕过针对魔法所布置的防御的——为了证实这个推论,所以洛基要一再地试探我,用残酷无情的言语刺伤我的心脏,试图在我身体中激发出前所未见的巨大力量,这样万一将来他产生了越狱的念头的时候,我的这种力量也可以适时为他所用?   ……不得不说,他还是和我所知道的一样聪明,一样敏锐,一样乖戾孤僻,一样冷漠无情。   ……也不得不说,他那天最后说的那些残忍尖刻的话,也许全都没有说错。   我的确是只期盼着他能够平安无事地活着,一直到老。我也的确是不希望看到那些地球上编织出来的神话故事里,那些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美丽而忠诚的女神们,在现实中的九界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出现。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够永远地占据最最接近他的一个位置,我甚至从来没有勇气问他一句,在我们相遇的最初那些美好得不像是真的的日子里,他是否对“米瑟缇丽丝”也曾经拿出过几分真心。   我害怕一旦明明白白地问出来,害怕一旦将自己这些阴暗的小心思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他面前,我就将永远失去接近他的机会。   可是他说得也没有错。我胆小而怯懦。我甚至不敢奢望去接近他。隔着一道充满魔法的玻璃窗,我就可以贪婪地注视着活生生的他,不用担心明天醒来的时候他就会坠下彩虹桥的深渊,不用担心有一天他会因为终于彻底厌烦了我而决然离去,不用担心当我想要见到他的时候被他拒绝——在那间灯光大亮,毫无隐私的单人牢房里,他是无法拒绝我来到牢房的落地窗外的。   他或许可以使用他的幻术来遮掩自己的身影,但只要他在那里呆着,我就会安心,知道他是存在于和我同样的一片天空之下,存在于一个我所熟知的地方,知道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到那里去都可以找到他——   他那么憎恨我,对我说过那么冷酷无情的话,叫嚣着让我和他一起下地狱……可是现在他甚至无法拒绝我每周固定的探监。   哦,这对于神域的小王子,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来说,真是一种可悲的处境——即使他对着我摆出再憎恨、再冷漠的脸孔,他也只能逆来顺受地看着我一次次出现在他面前;这真是糟糕,是不是?   我慢吞吞地收起了覆盖自己周围的那个幻境。先前脸上因为伤心、失望、沮丧、气馁而落下的泪水,不知不觉已经干了。   我背靠着苹果树的树干,仰首望着今天也很晴朗的湛蓝天空。   “……你真可悲,洛基。”我喃喃地说道。   “……而我也是。”   但是我的感慨还没有发完,苹果树的背后就转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走路很轻,身影极端高大健美,一头及肩的金发披在脑后,不论以神域还是中庭的审美观来看都算得上男人味十足的脸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衬得他一张脸也格外有点成熟落拓的性感意味。   和平时闪着冷光的甲胄外加大红色披风的打扮不同,今天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后片下摆也几乎拖到地面,前片衣襟却只及腰,隐隐露出其下同样是深色的皮甲。   这一身衣服我以前并不见他经常穿着——也就是上次我在庆祝平定九界之乱的晚宴上揍了人之后,他来找我,试图借用我的幻境来摹拟他远在中庭的心上人时见他穿过一次——不禁惊异得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胡乱拍了拍自己还沾着草屑的裙摆。   “托……托尔?!”   和他以往走的金发健美光明系的戏路不同,我几乎是立即就注意到他异乎寻常的沉默,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凶猛得似乎要发狂的眼神,以及发红的眼眶。   “出……出了什么事?!”我马上油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斯嘉德的大王子能来找我,那么事情就绝对会跟他那个不听话的弟弟有关。而我在自己的幻境里躲了两天,战后的情况我现在是一点都不了解——难道是那天我走了之后,洛基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我顿时慌张起来,两天前从他弟弟那里受的一脑门子气早就不知道跑到九界的哪个黑暗角落去了。   “是……是跟洛基有关的事情吗?!”我感觉虽然现在我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镇静态度,但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声音听上去都有丝异样了。   托尔发出一声犹如受伤的困兽一般的抽息。他张了张嘴,声音仿佛是从胸腔深处和着血绞出来的。   “算……算是吧……”   我心头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我简直不敢继续问下去。   “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托尔张了张嘴,仿佛十分费力才把喉咙里梗塞着的几个字硬挤了出来。   “我的母亲……她过世了。”   我仿佛头顶上被他猛然劈了一道惊雷一样,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托尔眼眶通红,脸上的胡茬好像更长了。   “我的母亲……被黑暗精灵的首领……玛勒基斯杀害了。”   我不禁往后倒退了两步。   “怎么……可能?!他不是被你打退了吗?!”   这句无心的问句却好像对托尔是重重一击似的,他总是英俊而充满阳光的脸上灰暗了下来,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痛苦多得似乎要满溢出来一样。   “她为了保护简……玛勒基斯在找简,因为简的身上有黑暗精灵渴望得到的以太——哦,以太就是那种威力相当于宇宙魔方一样的存在……所以她用幻术给简做了一个幻影在房间里,而把真正的简藏了起来……一个黑暗精灵的诅咒战士抓住了她,玛勒基斯不甘心上当,就……”   他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说着,最后终于慢慢地停下了叙述,我看到有晶莹的泪从他的眼里流下来。   我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了。一瞬间,我也觉得十分心酸。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感觉在我胸口涌起,使得我颓然倒退了两步,后背砰地一下撞到了那棵苹果树的树干。   “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7日:   所以神后陛下的flag还是竖了起来【不。。。   ☆、Chapter 89   神后弗丽嘉在阿斯嘉德广受爱戴,即使像我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小小废柴,她对待我也和对待其他人一样,温和、慈蔼、公平。更不要说她曾经帮助我下界去寻找洛基,还曾经为了洛基对我的恶劣态度亲自来向我道歉;并且,还以母亲的身份,请求我不要放弃我的坚持。   我们之间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的。我本以为她会和我一样,将这个约定一直坚持下去,履行到几千年之后;可是,她就这么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没有履行完的誓言,让我一个人在今后的漫长光阴里去承担?   我并不害怕独自承担诺言,我悲伤的是这离别太早到来。弗丽嘉是个非常好的人,非常好的王后,非常好的母亲,非常好的长辈。即使像我这样从未有过关于父母的记忆的孤单的孩子,也会将自己的孺慕和敬爱之情寄托在她身上;而她完全当得起这一切。   她曾经说,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但是我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   她说,别放弃他,约露汀。   可是现在我再也没有和她交谈的机会了。   洛基也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的大脑后知后觉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一点,立刻紧张起来。   “……洛基知道这件事了吗?”   托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起那双被悲伤充满了的蓝眼睛,望着我。那双眼睛里仿佛蕴含着一些难以形容的情绪,一时间竟然令我有点无法开口。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需要来这里找你。”他没有直接回答我,但是他说出来的话犹如今天的第二道炸雷,咔嚓一下,把我当场劈裂了。   “你……你不会是想让我……”我难以置信地问道,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   托尔又叹了一口气。他竟然避开了我的视线,仿佛心虚似的不再看我。   “这……我不能……我猜他大概不会想要看到我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感到大脑都停止了运行。   我其实是想说,托尔你才是去通知洛基这个噩耗的最好人选啊。在这种时刻——你失去一个亲人的时刻——你总是会希望见到另一个亲人来通知自己这个事实,好让自己觉得还没有被这个已经破碎的家排斥在外吧?!要不然就干脆派一个路人甲去,别让他看到我们任何一个人。因为看到自己熟悉的人,会令他更加难以抑制自己的痛苦;何况是一个曾经在最后关头背叛过他的女人呢?   他陷在阿斯嘉德最深的地牢里,将以这种方式终此一生,而那个曾经信誓旦旦打算追随他的女人却临阵倒戈,并且在严厉的审判之前全身而退——这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对比,难道不足以燃起他内心深处对我的背叛的怒火和憎恶吗?而现在,他最亲近的母亲的死讯,居然是由这么一个人来向他传达的?!   我几乎觉得自己是那个最糟糕的选择之一。但是托尔显然不这么想。   他用自己那双痛苦的眼睛祈求一般地盯着我,眼神像不知所措的困兽。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能够冷静分析洛基听到消息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的理性,好像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个人把这个他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坏消息传达给他弟弟,这样他就不用亲自去地牢面对可能出现的一切糟糕的事情和反应一样,因为那样无疑也会加深他自己的痛苦——毕竟根据他的话来推断,他应该后来是赶到了那里,却无法阻止玛勒基斯,救回自己的母亲。   我也想叹气了。   “好吧,我去。”我投降了,知道这一次去见洛基的经验也许是最糟糕的,说不定还会被他在内心里暗暗地迁怒;也许会被他再一次赶出去,又或者遭受各种冷遇——以上那些我还都能忍,我只担心他在非常痛苦,非常自责,非常想要发泄的时候,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在那间窄小的囚室里自虐吗?!   我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我试探着望了托尔一眼,说道:“……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   地牢的大门再度在我面前打开。地牢的守卫一声不吭地分成两队从我身旁走过,在我身后退下去了。我走进地牢,听着那两扇大门又轧轧地在我身后缓慢地合上了。   托尔最终答应了这一次在我和洛基交谈的时候暂时撤掉所有守卫。   可是地牢里那些碍眼的囚犯都在。托尔是无权把他们都暂时带离地牢另外关押的。所以为了避免这些旁观者目击我去完成这个迄今为止自己所面对的最最艰难而沉痛的任务现场,我仍然不得不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幻境之力来遮掩。   ……也许这才是托尔选择我来通知洛基的理由?因为整个阿斯嘉德只有我能够在通知洛基的同时,使用幻境来掩饰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的惨烈现场?因为就连他也不能确定,他那一向令人捉摸不透的弟弟,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会作何反应?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下台阶,停在洛基那间牢房的落地玻璃窗之前。   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修长的双腿跷在前面的一张垫脚榻上,姿态闲适,貌似悠闲地在看书。就算他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来到,他也没有把视线从书上转移到我身上。   我再度深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这一瞬间都被纠紧了似的,有种沉重的悲伤和恐惧紧紧压在我的心口,使得我艰于呼吸。   他仍然低着头,好像很专注似的看着自己手里那本厚书,只是头也不抬地淡淡说了一句:“今天你来是为什么?”   这句话是我每次来看他的时候,他的标准对白。按理说我接下来应该回应“就是来看看你啊”,可是我今天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就这么语气平淡地重复着我们每一次见面时的例行对白,就好像两天之前,我们从未在这相同的地方进行过那么尖锐而决绝的交谈似的。   那个时候,他说:在我们偶尔才能会面的所有时刻里,我们中间永远竖立着一道充满了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这四周坚硬冰冷的高墙……   而我的确仍然是隔着这样一道窗子窥视着他,徒劳而绝望地期盼着等一下当他听完我给他带来的消息之后,不会像个苍白脆弱的瓷偶一样,被这个噩耗击得粉粉碎碎。   我宁可他和我一样生活在平安无事的幻境之中,每一个我们曾在意的人都安好和美地活着,上下九界一片安宁,我们不知道什么叫做永别,不知道什么叫做伤痛。假如那洁白美好又脆弱易碎的期盼真的能够实现的话,那么我宁可一直停留在这里,站在一扇落地窗和四壁冰冷坚硬的高墙之外,不再试着接近他。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幻梦。在我的幻境没有展开之前,有些事情——有些我们曾经以为可以持续到永远的事情——就已经无可挽回地破碎了,再也拼不起来,再也找不回来。   我在玻璃窗前停住脚步之后,甚至一眼就看到了他拿着的那本书的封面。   那是我在他上一次坠落彩虹桥之后偷偷潜入他的卧室,在他的书桌上看到的那本诗集。   而此刻,他膝盖上摊开着的那一页上,正巧写着这样的句子:   “……我要送些东西给你,我的孩子。因为我们同样漂泊在世界的溪流里;   我们的生命将被分开,我们的爱也将被忘记。   但我却没有那样傻,希望能用我的馈赠来买你的心。   你的道路还很漫长,你的生命正是青春;   你一口气饮尽了我们带给你的爱,便从我们身边头也不回地离开——”   ……为什么,会正好是这样一首诗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8日:   。   ☆、Chapter 90   我的心那一刻突然就酸痛得简直无法跳动,好像有种心肺缺血的感觉,仿佛血管里流淌而过的不是温热富有生命力的鲜红血液,而是空茫冰冷的空气,只有心脏徒劳而沉重地搏动着;像是有人用一根细小而锋利的针,在一点一点戳刺着我脆弱的心脏。   我张了张嘴,只挤出来一个字:“我……”   洛基翻着书的手微微一顿,停在了空中。我不确定是不是看到了他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变成了肃穆,似乎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一样。   “什么?”他问。   我咬了咬牙,摊开双手,掌心向上,手心里涌出一片柔和的白光,很快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把我们两人隔绝于其他人之外。此刻在幻境之外的其他人看来,我们两人面色如常,正在平和地交谈,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洛基注视着我做这一切,缓缓合上了他手里的书,放回桌子上,长身站起来,走到玻璃窗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十分安静地用那双绿色的瞳眸注视着我。我感觉那眼神仿佛一瞬间就撕破了我所有的伪装,直刺我的心底。   我狠了狠心,飞快地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王后陛下过世了。”   洛基的眼光闪了闪,在那一瞬间看起来似乎还没接收到这句话里的真正含义一样,显得感到有点突然而困惑。但下一秒钟他的双眼就眯了起来,表情还是很平静地问道:“HOW?”   我的心里忐忑不安,知道决不能说出托尔告诉我的全部实情,否则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我避开了他灼灼的视线,蠕动嘴唇,低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情形……只知道是黑暗精灵打了进来……他们的首领玛勒基斯找到了王后陛下……然后……然后……”   “没有人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吗?人都上哪里去了?……托尔呢?……伟大的众神之父又在哪里?!”洛基沉默了片刻,用一种冷静的语气问道,就好像一个旁观者在客观地分析这个悲剧的起因一样。可是“托尔”和“众神之父”这两个称呼听上去简直像是他从咽喉的深处硬挤出来的,那种安静的声音背后藏满了悲愤、不解与痛苦。   我想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觉得眼泪已经汹涌地冲进了我的眼底,再多看他一眼就仿佛要从眼眶里扑出来了。   他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改变,可是我已经这样全神贯注地仔细观察了他很多年,我不可能注意不到他五官里那些最最细小的变化——他的双眉很轻很轻地挑起了一点点,好像下一秒钟就会因为痛苦而紧蹙一样;他原本平直的薄唇也很轻微地嘟了起来,仿佛那些悲痛的啜泣或愤怒的嘶喊都已经涌到了他嘴边,但是他却极力咬紧牙关把它们统统吞下;他的表情似乎纹丝不动,又似乎写满了难以直抒的刻骨痛楚,却还要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他已经在地牢里被淬炼得无比强大而难以动摇,即使母亲之死也不能够真正伤害到他一样。   可是我知道他的内心可能此刻已经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了。这样好像受了致命的重伤,也强忍着不肯叫痛的骄傲和倔强,尤其让我感到悲痛。我感觉地牢内平静的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悲伤,如同暴风雨前压得很低的阴云,直要压到我心上来。   茫然的悲痛之中,他曾经的声音仿佛又在我脑海里浮了上来。   【你宁愿隔着这么一道窗子窥视我……】   【你甚至连接近我这么微小的事情都不会奢望。】   【在我们偶尔才能会面的所有时刻里,我们中间永远竖立着一道充满了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这四周坚硬冰冷的高墙……】   我终于明白了,我曾经错在哪里。   我大错特错了,洛基。   我不甘于仅仅只隔着这么一道窗子和冰冷的高墙望着你。我渴望着无限接近你,想要靠近你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丢下你,就如同弗丽嘉曾经和我约定的那样。   这一刻,我真恨不得能冲进去握住他的手——虽然他根本不需要我,也不需要空洞的安慰——可是我现在只能维持着这个将我们的一切反应隔绝于外的幻境,徒劳地注视着他一个人在那间窄小的囚室里痛苦,含着泪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当时在这里。在他的牢房前。他还曾经嘲笑我找的躲避之地真是再正确不过了,整个仙宫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地牢了。   我动了动嘴唇,难过地垂下了头。眼泪从我的脸颊上滑落,无声无息地坠向地面。   【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但是我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   神后弗丽嘉温柔祈求的声音如在耳畔,可是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觉得这才是我第一次正式面对死亡。虽然洛基曾经在坠下彩虹桥后诈死过一次,可是弗丽嘉给我的感觉又不同。而且我知道弗丽嘉之于他的意义。他一定比别人更加痛苦十倍百倍。没有留在她身边,没能拯救她的生命,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刻仍然令她担忧,说一些逞强又伤人的气话伤害她的感情……现在他很有可能还没有资格出席她的葬礼。他将连一个最后和她告别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他们为什么要派你来?”他平静地问道,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就像是戴上了一个空白的面具。   我想他一定是想问,为什么他的哥哥托尔不来告诉他这个消息。难道这种悲痛和意外到了极点,非常私人的消息——母亲突然过世——不应该由哥哥来告诉他这个弟弟吗?为什么会是一个外人——即使他也认识这个外人——来说?托尔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自己承担这个责任?难道他觉得洛基太令他和父亲失望,因此不配受到这种如同一家人一样的对待吗?……   我踌躇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替托尔辩解两句。我短暂的沉默似乎令洛基产生了一番自己的解读,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我,唇角突然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糟,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   我急忙说道:“原因一定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托尔同样很悲痛,我……我觉得他只是有点……呃,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洛基勾起唇角,笑着重复了一遍我的形容词。然后,那个不带一丝真心的虚假笑容在他脸上慢慢凝固,冷了下来。   “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消息。你可以走了。”洛基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惊愕地望着他,看见他苍白的面容上十分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知道我无法安慰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我难过地注视着他的脸,轻似无声地喃喃了一句“我很抱歉”。   然后我撤掉了我们身上的那个幻境。我看着他,又低声说了一句:“我会把这个幻境一直留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洛基没有回答我。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只是挺直背脊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戴着一张面具。   我往后倒退了几步,向前伸出双手。一层浓重的白色雾霭从我掌心升起。   洛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做这一切。那层白色雾霭弥漫开来,当它将洛基与我对视的视线隔绝开来的时候,我最后看到的是他那双空旷的绿眼睛,眼眸里空无一物,就好像生命里的所有事物都已经从他眼中消失了一样;我眨了眨眼睛,一行眼泪从我的眼中无声无息地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9日:   。   ☆、Chapter 91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0日:   前方高能预警【不。。。   感谢不望_林间姑娘的长评。老规矩哈,今天下午4点左右双更~~   本章的配乐是雷神2里,弗丽嘉葬礼场景的配乐“Into Eternity”。我觉得这首曲子写得特别优美感伤,所以在这里也同样拿来用了。试听链接:   我并没有立刻离开。   这个幻境可以在我离开之后仍然维持下去,只要我的力量不枯竭或者不主动收回,它就会一直呆在那里。只不过,现在我全部的力量都拿来维持这个幻境了,我将无法再在别的地方使用自己的能力而已。   我觉得自己还能够维持这个幻境很长时间。只要一想到洛基独自呆在里面会是如何痛苦,他又如何会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如何在巨大的悲恸中发泄自己的情绪,我就难过得想要哭。那种心痛混合了对弗丽嘉之死的悲伤以及对这一切的无能为力,激发出我身体里的巨大能量。并且,我相信这种力量还将持续下去,持续一阵子,直到我们抚平这件事给我们带来的伤害,让弗丽嘉之死在我们的心中沉潜下来,化为一个平时看不出来的潜藏的旧伤口。   这个幻境虽然隔绝了内部所发出的所有景象和声音,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想要在他不知道——或者未曾注意到——的情况下,静静站在这里一会儿的愿望。   我知道假如我想,我也可以看到幻境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因为我才是它的制造者,是主宰这一切幻境的神。可是我不想那么做。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尽管已经不再尝试去刻意聆听里面发生的一切事情,仍然听见了一声“砰”的声音,仿佛有一道力量撞击在牢房内的家具上,将它们全数掀翻在地。   我闭上了双眼。   王后陛下,永别了。我发誓我会信守对您的承诺,直到最后一刻。   这句誓言,我反复在自己内心复诵着,一直到我站在参加神后弗丽嘉葬礼的人群里,手里捧着一个蓝白色的光球的时候,还在这么想着。   我得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美,如此悲伤的景色。   大殿外站满了人群,正中央站着奥丁、托尔、简、希芙、范达尔、沃斯塔格……这些仙宫最重要的人物;而我则与其他不太重要的神祇以及神域的居民一起分列两侧。   殿外那片天河——不,也许应该称之为海——的水面上飘满了小船,在它们的最前方是一艘大船,弗丽嘉的遗体静静平躺在船上,穿着华美的长袍,双手交握平放在腰上,脸上覆盖着一层薄纱;那艘船顺流飘去,随着水波的蜿蜒而轻轻摇晃。那些小船犹如我记忆里人间的中元节河灯一样,灯火曲折摇曳,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悲壮和哀恸的美。它们满布在水面上,像此刻天空里密布的星辰。天际和水色浑然一体,幽深的宇宙在我们面前铺展开来,我们目送着那艘载着深受爱戴的神后弗丽嘉遗体的船在水面飘飘荡荡着,向着宇宙深处,最辽远的天际飘去。这一刻,生命何其脆弱易逝,又何其短促而渺小。   缀满天际的明亮星辰像要直垂到水面上来,载着弗丽嘉的那艘船顺水飘到了瀑布边缘。奥丁突然用力在地上一顿他拄着的那根权杖,下一秒钟,那艘船的船体内突然飘起了无数细碎的星尘,向着天空里升腾而去。那艘船燃烧着,轻飘飘地落下了瀑布;而船里升起的星尘却飞向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深邃星空。   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人群中发出的啜泣声都十分细微;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幽远庄严的吟唱声在天际回荡。随着那一束星尘飘向天空,我身旁的人们纷纷松开了手,人们手中捧着的千万个明亮的光球也一起飘向天空中。   我也松开了手。那个光球一瞬间仿佛轻得如同羽毛一般,挣脱了我十指的羁绊,追着弗丽嘉的遗体化成的那一束晶莹明亮的星尘,向着神秘遥远的星空里飘荡而去。   我仰起头来,望着那束已经渐渐融合在璀璨星海里的明亮星尘,眼泪从眼里滑了下来。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虽然我和弗丽嘉没有过多的交集,也没有受到过她很多的照拂,但是此刻我却感觉自己犹如失去了一个可以信任,可以求助,可以安心倚靠的长辈那样;心里有一片地方空落落的,知道以后即使再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的事情,也再不可能去寻求她的帮助了;知道以后一切都必须靠自己来完成了。不会再有人因为我在洛基那里受了莫名其妙的气而来替他道歉并安慰我了,不会再有人私自对我网开一面放我下界去寻找洛基了。虽然她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为了她的小儿子,可是我也一样因此而怀念她。   我不仅怀念她,我还羡慕洛基,羡慕他有这么慈爱、这么宽容、这么温柔地想要回护他的母亲;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她已经化为星尘,消失在天空里了。   她曾经温柔而歉然地望着我,说: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   那个时候,我们也许都不曾想到过,这样交谈的机会,从此再也没有了。   我还以为她会和我一起,信守当时我们的约定,直到永恒。   但是现在,她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没有人知道那个约定,除了我之外。   我望着星空,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即使没有人会知道,即使会有人觉得我盲目,即使此去永劫不回,但是,我发誓我会永远信守和您的约定,直到最后。   突然,我感到心底微微震动了一下。那是我所布下的幻境在震荡,带给我的精神力上的共鸣。   而那种震荡一直持续存在着,直到整场葬礼结束,人们陆续离去,大殿前的广场上又恢复了空空荡荡。   曲终人散。   一个奇怪的字眼陡然跳到我脑海里。   我蓦地回过头,提起今夜因为要参加葬礼而特意穿的正式礼服的长长裙摆,一路往地牢冲去。   今天不是我应该探监的日子。托尔大概也没有替我把那些侍卫都安排好。可是我全部的精神力和力量都拿来维持笼罩在洛基牢房外的那个幻境,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给自己也来上一个幻境隐身。   这种以真面目偷偷摸摸地打算潜入戒备森严的地牢的感觉实在太差,可是我别无选择。我觉得我等不到下一次获准探监的日子。我必须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我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解数,终于成功地摸近了地牢的大门。可是在那里的那些守门的士兵,以及门后面那些驻守地牢的士兵,我是无法仅靠躲躲藏藏来混过他们的眼睛的。   我躲在一根柱子背后的阴影里,想了几分钟,终于有了对策。   我极力去回想当初我和弗丽嘉的对话,以及我上一次忐忑不安地走进地牢,结结巴巴地把这个难以启口的噩耗告诉洛基的时候,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能够感受到那个幻境仍然在震荡。而且由于我已经十分接近它了,我几乎能够感受得到从它里面传出来的那种沉重的悲伤和痛苦,我甚至产生了某种真切的错觉,仿佛在那层幻境的笼罩和掩盖之下,有一种伤痛到了极致的灵魂发出令人震颤的受伤的嚎叫与嘶吼;这种清晰而真实的体会几乎是瞬间就让我的精神力又往上暴涨了许多,我双手摊开,将那层幻境慢慢引了出来,使它笼罩的范围逐渐扩大开来,直到它蔓延到地牢的大门外,将我也一道笼罩其中。   一旦也进入这个幻境的覆盖范围,我几乎是立刻感觉自己的每根头发、每个毛孔,都仿佛要感染原本已经蕴含在幻境之内的那种深重、惨切、万劫不复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绞出悲愤到了极点的嘶叫。我的精神力持续被这种浓重的悲痛所支配和感染,升高到一种几乎要让我无法拒绝和回避的地步。我控制着那个幻境,从对我视而不见的侍卫前面走过,一脚踢开了地牢沉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Chapter 92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0日:   双更奉上~~前方继续高能预警【不。。。   嗯,还有,和上一章一样,配乐“Into Eternity”的试听链接:   我很快看到了洛基的牢房。意外地,他的牢房整洁而干净,毫无异状,和平时一样,家具都呆在它们原先该呆的地方,墙角堆着一些昂贵的瓶瓶罐罐,书籍都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而他本人,则仅仅只是从容地在牢房里缓缓踱步,就好像他只是在晚餐之后打算来一小段散步,活动活动筋骨似的。   我停在他的牢房窗前。似乎感应到我的到来,他背对着窗子踱步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   看到是我,他的脸上空白了短暂的一瞬,突然扯起唇角,短促地笑了一下。   “哦,是你。我就应该猜到是你……几天没见,你操控幻境的能力又增强了?”他带着一丝戏谑似的表情,目光在我身后的地牢里扫了一圈。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也没人发现?你到底把这个幻境延伸到哪里去了?覆盖整座仙宫吗?啧啧啧……约露汀,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强大的能力?难道几天之间,你就和谁陷入爱河了吗?”   我静静地凝视着若无其事的他,突然间感到一阵伤感与悲哀。   刺痛我就能够让你自己感到好受一些吗,洛基?   我谨慎地将笼罩在我们周围的那个幻境的范围缩小了一些,仅仅保证我和洛基,以及洛基牢房里发生的一切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然后,我望着他,轻声说道:“这个幻境一直都在这里。你不必再使用幻术……”   洛基的脸色微微一沉。有那么一霎那他似乎是想要矢口否认,又像是想要呵斥我的措辞无礼;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身体的影子以及整间牢房的景象却开始渐渐模糊。   我并不惊慌,静静地等着那间牢房的影像重新清晰起来。   但是当它的影像真的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大吃一惊!   满地狼藉这个字眼简直不足以形容里面的惨状。所有的家具都破碎了,而且是粉粉碎碎。满地都是碎玻璃碴子和碎木屑,还有一些看不出原状的水晶和金属的碎片。地面上简直没有一处可以下脚好好站立的地方。即使是一百个龙卷风在这间牢房里反复翻滚肆虐,也不可能造成比现在这样还糟糕的毁坏性后果了。   而更加令我吃惊的,是洛基本人的模样。   他长及肩膀的黑色卷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原本穿着的一件长马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绿色斜襟的那件麻质上衣和长裤都皱巴巴的,脚上那双室内便鞋也不见了,一只脚的脚底甚至正在汩汩地流着血!此刻他倚坐在墙上,就坐在一堆碎屑和废墟中间,脸色苍白,唇角带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那笑容惨切到了极点,一瞬间就让我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将我所有的理智都炸得粉粉碎碎,尸骨无存。   我猛然扑到他的牢房的那面落地窗上,恨不得立即打碎它冲进去。那面窗子上附带的防御魔法几乎是立刻就启动了,整面窗子都发出耀眼的金光,窗子上显现出金色的纹路,我的身体和它接触的部位居然发出类似被火烧灼时一样的滋滋声,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洛基坐在那里,冷眼看着我和那面已经金光闪耀的窗子,我肯定他也听见了魔法烧灼我皮肤的声音,但是他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表情甚至都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神里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气,这么接近地望着他,我甚至可以看清他那发红的眼眶。可是那发红的眼眶里一滴眼泪都没有,干涸得像是多年前就已经枯竭的湖泊,湖底都已经裂开了深深的缝隙。   我浑然不觉自己的皮肤已经被魔法烧得开始红肿褪皮,焦急地冲着窗子里面喊道:“洛基!请你……请你别这样……”   我知道自己的说法很愚蠢,蠢到不可救药。可是在这种时刻,我确实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可以说了。好像任何言语在这么巨大的悲痛面前都是苍白而无力的,丝毫无济于事。隔着一层落地窗,里面那双绿眼睛里的悲哀几乎就要满溢出来了,这令我满心焦急,却无计可施。   洛基突然勾起唇角,扭曲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的每一个表情都仿佛在一刀刀地剜着我的心一样。我现在才明白,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人这样地痛苦,却无法帮助他,甚至无法接近他,是多么难过,多么煎熬的一件事情。   “别这样?”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语气里首次带上了一点讥诮。“我才要对你说,约露汀,请你别这样了。你难道想打碎这面窗子,然后像我一样在这座地牢里预定一个不错的单间吗?”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他恶毒而嘲弄的言语还在继续。   “我猜他们会把你的行为定义为打算私自劫狱,放跑我这个大罪犯?哦,”他做作地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鉴于前阵子这里发生的混乱和打斗,犯人消耗得很快,我们有很多空房间可供你选择,也许他们会看在你是个姑娘的份上,让你自己选个最满意的地方……不过你在神域没什么朋友吧?不知道仁慈而正义感爆棚的托尔,又会不会在你入狱之后,不时给你送两本书来,让你打发一下这漫长又无聊的监/禁时光?……又或者,你可以跟我借几本书去看看?我这里还有很多,你只要把它们都拼起来就行了……”   眼泪溢出了我的眼眶。我收回了按在窗子上的手,那面窗子立时又恢复成了普通的透明落地窗,仅仅在玻璃上隐隐透出金色的纹路。我站在窗前很近的地方,只要微微一倾身就能立刻又引发窗子上附加的防御魔法。我的双手和双臂上的皮肤都开始疯狂地发出一种快要撕裂的疼痛,就像烧伤了一样疼痛难忍,但这一切都及不上我此时心里的痛苦。   这个男人,此刻在巨大的悲痛面前,几乎被击倒了。他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幼稚而拒绝面对现实的小孩子,以为用最恶毒的话去攻击和刺痛别人,就能够稍稍弥补他自己心里受到的伤害。可是他错了,他愈是这样做,就痛得愈是厉害。即使他杀了我,或者杀了他自己,他的母亲也永远都回不来了。在得知母亲的死讯之后的这段时光,孤独一人被囚禁在这间窄小的牢房中,失去了自由,无法再去看母亲最后一眼,无法再亲口对她说一声再见,无法站在人群中送别她飞向天空,变成星尘……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哭得不能自已,觉得自己脸上的五官都突然变成了沙堡,被泪水一淹就歪倒了下来,几乎要被融化,冲垮。因为这种巨大的悲痛所掀起的巨大的精神力在我全身的每个角落震荡,在我脑子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口,我几乎能够感到我们身处的这个幻境失去了我刻意的控制,又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我身体里蕴含的那股力量愈来愈强烈,在我身体里四处冲突着寻找一个出口,最后竟然连我的头发都似乎被这股力量充盈而向后飘飞了起来,像迎着狂风。   隔着一面近乎透明的落地窗,他痛苦而恶毒的嘲讽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而我已经无暇再去顾及他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后来又都说了些什么足以刺痛自己和别人的话语。   我用双手捂着脸,泪水穿过指缝,一滴滴掉落在地面上。我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似乎在无限地扩张着,在朦胧和茫然之中,仿佛几乎要带着我的躯壳飘起来,按照我自己的心意一直往前飘去,直到穿过了那面没有人能够穿越的落地窗,直到我的脚底也被地面的碎片刺出血痕,直到我指缝间溢出的泪水掉落在那双流着血的脚边——      ☆、Chapter 93   嗯?!   我猛然放开了捂在脸上的双手。   我愕然地发现刚才的那一切竟然都不是自己的幻觉!   我此刻居然正站在洛基的面前,脚下确实也踩着一些玻璃和木头的碎片,刺得我脚底发痛。他流着血的脚就在我脚旁,我面前的地面上晕开了小小一片水痕,毫无疑问是我刚才的泪水落到地上打湿了那里。他仍然靠着墙边坐在那里,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正抬起头来看着我,讥诮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微微的惊讶和复杂的情绪。   我张口结舌,惊愕万分,难以置信地环视四周。   ……我竟然真的穿透了那层布满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跑到洛基的牢房里面来了!而且,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即使我发现了这一切,我也没有瞬间因为精神力的中断或幻境的崩毁而重新回到那扇落地窗之外!我仍然在牢房里,在洛基面前,距离他一步之遥!   我的视线在整间牢房里迟钝地转了几圈,最后才向下落到洛基的脸上,正好与他注视我的目光相遇。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脚底的一阵钻心刺痛提醒了我,这一切确实不是个梦,也不是幻境——也许我们周围笼罩的仍然是幻境,可是毫无疑问我现在真的是置身于他的牢房中,我面对的这个人也的的确确就是他本人,不是我幻境中的影子。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我无意打扰你……”   洛基微微抬起头来仰望着我,就那么一瞬间,然后他似乎突然厌烦了这种姿势似的,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能请你坐下来吗。这么看你真是不太舒服。”   我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慌忙蹲下身来,用手扫开地上的碎片,在他身旁清理出小小一片空地,然后坐下来。   刚一坐下来,我就觉得手臂和脚底都痛得钻心。刚才扑在窗子上,结结实实被窗子烧灼了一段时间的手臂现在发出刺痛,我低头一看,双臂的伤处发出红黑色,并排起了一片燎泡,伤口十分狰狞。脚底大概也扎入了玻璃或木屑的碎片,现在痛得我这个痛点很低的人简直咬牙切齿。   不过我要维持笼罩住我们两人的幻境,再另外发动一个给自己治伤的幻境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我咬牙切齿地用力在脚踝部位捶了两拳,试图用不同位置的疼痛来转移真正的痛处占用自己的注意力。   洛基的目光微微一闪,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慰问我的意思——这很正常,我跑到这里面来也不是为了让他摸摸我的脑袋然后说一句“哦好可怜啊”什么的。   ……不过眼前最大的问题仍然是,我为什么会跑到这里面来啊啊啊啊啊!!!   我左思右想,觉得最大的可能仍然是刚才我哭泣的时候因为情绪波动巨大,又没有控制充盈自己身体的力量,最后那股力量被推高到了一个新的极限,我的身体无法容纳,就自然而然地发散了出来,随着我潜意识里真正的愿望——进入洛基的牢房,更接近他一点——制造出了一个能够穿透那扇施满魔法的落地窗的幻境,将我带到了这里。   可是我现在要怎么办?他很明显是不想看到我的——尤其是距离我这么近——可是我又该怎么出去?   我十分尴尬地低下头,偷偷撇开脸,视线左飘右飘,就是不敢固定在他附近。   “……所以,你没打算进来打扰我,但是现在……”洛基的声音突然在我眼前响起。我愕然而有丝羞愧且尴尬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随意一摊右手,比了比我现在坐的位置。“你却已经在这里了。”   他的话听上去像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客观叙述,好像想藉此厘清事情的头绪一样。我想不出他这么说是什么用意,又无法反驳——因为他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奇异的笑意,轻声说道:“你是在向我显示你的力量吗?约露汀?”   我一阵愕然,下意识冲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并没有……”   我想说我即使还想挽回一丝丝他对我的信任——哪怕是纯粹地想要利用我的能力也好——又怎么可能选在这种糟糕的时间点来向他显示我对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呢。在这种时刻,即使我的能力足以颠覆整个阿斯嘉德,也换不回弗丽嘉的重生;那么再壮美宏大或出人意料的幻境,除了徒劳而苍白的炫耀,令人感到反感之外,还能获得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深呼吸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只是想呆在你旁边而已。结果居然就这么进来了……我也很吃惊。”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我终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我刚才那句意外坦白的解释出口之后,洛基虽然看上去不动声色,但是他的呼吸却一瞬间变得粗重了一点。   ……他原来也还是会被我的真话所打动——不管是哪一种打动——的,不是吗?   这个念头一瞬间居然令我燃起了无限的勇气。我抬起头,注视着他的脸。   “你以前说得……没有错。”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力量命令自己的心绪平静。   “我并不甘心仅仅只隔着这么一道窗子注视你……我也想接近你,我憎恨着那道充满了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这四周坚硬冰冷的高墙……”   我复述着他曾经的言语,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莫名地开始发烫。我想我马上就要失去使自己镇静的勇气了。   我要赶在我的勇气崩溃之前,把我必须说出来的话说完。我想。   “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不管我是否曾经做过另外的选择……”我眨了眨眼,终于还是丧失勇气一般地把视线垂了下去,盯着他脚边的地面。   “……我还是希望,能够在什么地方帮得上你。”   我的声音落下,在这间凌乱不堪的牢房里带起了一阵小小的回声。但是洛基却并没有立刻说话或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微微一动,好像想要坐直一点身躯,好看清我此刻脸上的表情似的。不知为何,我感到一阵惊恐和紧张,混合了忐忑不安的情绪,使得我下意识地把脸垂得更低了。   “不,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些什么。”片刻之后,我听见洛基冷冷地说。   我不由得惊讶地抬起了头,却立刻看到那一瞬间那双绿眼睛里射出的冷光像是要立刻把我冻结成一块来自约顿海姆的坚冰。   他在发狠。他在愤恨。他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却不知道是针对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我想。   “你不知道我曾经对谁说过什么——”他的声音猝然在半空中中断了,尾调破碎成难以辨认的几个模糊的音节。   ……这并不是针对我的发言。我几乎立刻就可以作出这样的判断。   那么,这是恼怒?还是……忏悔?是针对他自己的吗?他又做了什么吗?   我真想立即接着他的话问一句“那么你曾经对谁说过什么”,但是即使笨拙如我也明白,这个问题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那一句里的每个字都有如锋利的刀刃一般,一刀刀在他的心脏上刺出血痕。他在自责,在自我厌恶,也在疯狂地憎恨着导致这个悲剧发生的每一个人——玛勒基斯,简·福斯特,奥丁,托尔,甚至他自己——   我颤抖地呼吸了一下。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我此刻却难以表达,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1日:   好啦我知道最近几天都在开虐。。。那下两章就小小撒点糖好了。。。   嗯,表白什么的,捏捏脚踝什么的。。。:P      ☆、Chapter 94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2日:   本章和下章的配乐,是金池版本的《心在跳》。   总觉得这歌词微妙地在什么地方和这个故事的走向吻合了。。。   可惜没找到这首歌的中国好声音版本,那个版本我觉得比较好~~歌词也基本上没有删减过~~   试听链接:   PS. 多谢 共月河畔的猫 的地雷~~么么哒~~ ^^   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我们两人。十分奇怪地,我没有再去理会自己那剧烈震荡着的精神力,而它居然也没有把我重新甩出这间牢房之外去。我猜是因为眼下这种混合了悲伤、怜悯、痛苦、担忧与无法追问的情绪太过激越,所以能够一直维持着这种强大的精神力,借以维系这个几乎空前强大的幻境吧。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这样保持沉默下去。我随时都有可能莫名其妙地被陡然下降的幻境之力再度甩出牢房,回到那一扇阻隔着我们的落地窗之外去;我必须在那之前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   我垂下眼帘,试着深呼吸,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得几乎变了声调。   “我……我很抱歉……”   除了一句I am sorry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言语更可以表达我想说的一切。   听到我这句苍白无力的回应之后,洛基沉默了片刻,突然奇异地轻声笑了一下。   “……还记得吗?在我们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我曾经对你说,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叛徒。”   我猛地扬起脸来,惊异地盯着他那张显得十分憔悴落拓,但还是那么英俊的脸庞。   他仍然可恶地笑着,那张漂亮的脸孔显得那么恶毒。   “可是我现在不太开心。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地狱里,你并没有。”   我倒抽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的意思。   同为阿斯嘉德的弃儿,同样违背了阿斯嘉德的准则和规定,同样在中庭一起作过恶……不管当初是我们谁教唆了谁而谁又离弃了谁,到了最后,这样的我,却能够在他坠入地狱的时候全身而退,在他被囚禁在最深的地牢中时仍然悠闲而无辜地生活在歌舞升平的神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神域的公平?难道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口口声声表白着的爱情?   仿佛那些难以说出口的话就在嘴边,我只是找不到一种最恰如其分的措辞来很好地表达出来。但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刻,我不能再迟疑或迷茫下去。   或许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获取他的信任。但这决不能够成为让我止步不前的理由。   我没头没脑地说道:“九界里,仍有人站在你这一边。”   洛基闻言,好像显得十分稀奇似的挑高了眉。一瞬间,即使他现在的样子无比落魄,但是他先前那种优雅而满不在乎的恶棍气质仿佛又回来了似的。他的脚底仍在汩汩地流着血,但是他就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疼痛一样。   “哦?!”   我注视着他,缓缓地、试探性地把自己的右手向前探出,伸向他正在流血的左脚。他似乎并没有拒绝或者躲开的意思,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绿色眼眸停留在我脸上,目光变幻莫测。   我的指尖轻轻碰到了他的脚背,一丝冰凉从那里迅速传进了我的身体里。我顿了一下,似乎感觉在同一霎那,他的脚也极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我仍然直视着他的双眼,右手慢慢继续向前探伸,握住了他的脚腕。   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令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想法。   我微微向前倾身,左手也随之伸过去,掌心飘出一阵轻烟一样的细弱白雾,飘向他的脚底——没错,我觉得我今天真是逆天了,我居然同时在维持两个幻境——一个用以遮掩这座牢房,另一个在为他疗伤。这种强大得近乎可怕的力量蕴藏在我的身体里,平时无处可寻,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爆发过;但是现在,它们却这样完全无所遮掩地袒露在他的面前,仿佛一座不可探知的丰富的宝藏,向着他敞开了大门。   我知道这样无所保留地显示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是危险的。他不会像旁人一样提防我,却会开始思索这力量如何为他所用。而他所计划着的一切显然都是极端危险的,我不知道是否称得上邪恶,但毫无疑问他想要我去做的一切,都需要冒险。而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否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那团小小的、温暖的白雾温柔地包裹住他的脚掌,连着我的右手一道淹没其中。我盯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我想我就是。虽然在你眼里,我不值得信任。”   【不要抛弃他。】弗丽嘉的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是不是?即使连我这个盲目的脑残粉都曾经在纽约的决战里失去过对他的信心,但是他的母亲却从未动摇过她对自己小儿子的爱与信任。   和她这种毫无保留、也毫不犹豫的爱相比,我想我所以为的、自己对他的那点感情,的确是算不上什么的。它甚至没有重要得令我一辈子盲目下去。   但是现在它突然跳了出来,叫嚣着要我这样做了。   在弗丽嘉去世之后。   我曾经想过,这种逐渐强烈起来的、叫嚣着要我不顾一切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我们就被隔绝了。我们甚至不能像从前那样偶尔在神域的什么地方见面或交谈。一切有可能制造好一点的回忆或者好一点的感情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我曾经在想,也许是那些只存在于我一个人脑海之中的回忆,被我反复拿出来回顾和品味,在这种一再的重复解读里被我的追悔和思慕所扭曲了,因而产生了某种新的错觉,驱使我变得更加盲目,更加激切,不顾一切地想要寻求一个能够重新赢回他信任的机会?   但是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论。   这并不确切。   我仍然在潜意识的某一角惧怕着他对我的无情,仍然惧怕着这种奋不顾身的投入会让自己失去一切。但这些冷静的清醒的理智,都不足以阻止我想要继续接近他的渴望。他曾经是我在神域唯一的朋友或同伴,现在仍是如此。   大家都说他是个坏孩子,是个恶棍,也许我在他还没有害到我之前就抽身跳出这件事是我的幸运;但是我却始终觉得,我并不会因此而成为那个大家想像里悲惨得不得了的牺牲品,因为我大可以拒绝那些自己无法承受的危险,比如在简·福斯特的实验室外耍点小手腕避免伤及人命,比如在曼哈顿街头临时决定和娜塔莎·罗曼诺夫合作——   我才是那个恶劣的孩子。我才是那个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刻背后插刀的坏同伴。大家都说他总有一天会害到我,但是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好像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捅了他好几刀了。   这是一场在感情上并不公平的交往,我承认。但是这也同样是一场我并没有输出去多少的交往。至少看现在的情形,我完全自由,未受任何惩罚;而他却不得不被囚禁在阿斯嘉德最深最严密的地牢里度过余生,甚至不能够保护他唯一真切爱着的母亲,不能够参加她的葬礼——这还不够吗?   我想要接近他,这与弗丽嘉无关。她的托付或她的死亡,只是加强了我这么做的决心而已。或者说,只是给了我自己一个绝好的借口光明正大地这样做而已。   洛基似乎有点怀疑似的,脸上露出了嘲弄一般的表情。   “你又想说着那些伪善的话,打算去做什么愚蠢的事呢,嗯?约露汀?”      ☆、Chapter 95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3日:   嗯,和上一章一样,《心在跳》的试听链接: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我的话。他的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表情里是毫不掩饰的、清清楚楚的尖刻和嘲讽,就好像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只为了来防御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在神域无足轻重的家伙。   我好像沉默了很久。久得连我面前的洛基都好像有丝惊讶地扬了扬眉,盯着我的眼神里除了嘲弄之外,慢慢地增添了一丝非常浅的戒备。   ……他好像打算提防着我又冷不丁犯蠢的行为。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么多天以来在自己心头反复滚过的言语,终于说了出来。   “我这样做,是因为……我想要理解你。”   洛基闻言,眉毛挑得更高了。   “哦?!”   在他面前,我好像从来都不曾掩饰过自己的脑残粉属性。但是,我也好像从未明明白白地坦诚过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那些会导致我作出一系列有关于他的选择——不论这选择是对或是错——的原因,那些在形成这些选择之前反复纠结反复思考的想法和动机……   “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确切地说,是自从回到神域以来,我一直在思考。”   我鼓起勇气,坦率地直视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我一直在想,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次坠下彩虹桥,失去宝贵的生命,在这人间消逝……那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用一种冷静而客观的语气说着。我注意到洛基脸上那种嘲弄的神情渐渐地消失了。他微微抿起了薄薄的嘴唇,眯起了眼睛。   “仅仅只是一句我是个傻瓜,并不能够解释这一切。”我继续说道。   “我一直想,后来,我终于明白了。”   “……我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你。你是阿斯嘉德第一的聪明人,而我所剩无几的智慧,好像都已经在英灵殿旁的槲寄生下度过的,被人轻视、被人忽略的漫长光阴里消磨殆尽……所以,当你的想法早已远远超出了神域之外的时候,我对你的理解却还在英灵殿附近打转——”   洛基的眼瞳微微收缩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嗯,很有趣的比喻。”   我无视他这句显然完全不真诚的赞美。   “我口口声声说想要帮助你,但是我能够提供的帮助说不定并不是你所需要的。你就像神域最大的一道谜题,以我微薄的智慧,说不定一辈子也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我再度深呼吸,然后把最重要的一句话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但是,我决不会因此而放弃去寻找答案的努力。”   洛基听到了我气壮山河的表白,仅仅只是微微挺直了背脊,好笑似的应了一声:“哦?!”   “我知道我们的性格并不一样,经历并不一样,甚至连观念也并不一样。我想要理解你,大概也许只是傻瓜一样的奢望吧……”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洛基,原来要坦白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真的很难。所以,不如干脆任性地认为我们其实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吧?   “你对我的憎厌,或者有一天会消失,或者永不消失……”   我知道下一句话说出来以后,我或许就将踏上一条不归路。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吗?   “但是,只要我还是你眼中那个有用的傻瓜,我就永不会放弃这种傻瓜一般的尝试。”   我仍拥有巨大的力量。在他眼里或许能够利用的力量。只要他还想利用我的力量,他就不能真的拒绝我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只要我还能够出现在他面前,我就有机会去真正了解他。让似乎已经不能更糟了的事情变得好一点,消弭他心中对我曾经的抉择所产生的厌恶和憎怨……   洛基的手突然落下来,按住我抓着他的伤脚的那只手,停顿了一秒钟之后,他的手移到我腕间,抓住我的手腕,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把我的手从他的脚踝上移开了。   他突然勾唇一笑。笑意凛然而空茫,像是一点也不肯相信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出于衷心,又像是为了把我从他这里驱赶出去而不得不对我稍微进行一番敷衍。   “你这样认为?”他的嗓音里微微带着一丝嘶哑,就好像下一秒钟他就会再度对我使出回忆杀,说出“那么你就是个傻瓜”这句台词来似的。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如我所料那般再度对我使用会心一击,而是淡淡地把视线转向了一边,用实际行动表现出了对我彻头彻尾的漠视态度。   “Sentiment。”我听见他低哑地这样说道。   我感到那一瞬间自己的双眼无法控制地微微瞠大了一点,心跳也陡然乱了几拍。这并非出于心悸,也并非出于失望,而是因为——出乎意料地得到了这样的回应而感到万分惊讶?!   ……太天真了。   ……感情用事。   ……就算是这样吧。反正我也是个傻瓜,是不是?   我的心情仍然因为弗丽嘉之死和洛基的悲伤而感到沉重和伤痛。但这并不妨碍我在眼眶中仍然含着泪水的时候,抿起嘴来,唇角轻轻弯成一道很淡很淡的弧度。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某种和解的先兆。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距离他更近了一步。正如他所说的,我就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天真的傻瓜。我更喜欢看到事情对我有利的那一面,这真是该死的无脑乐天派风格,是不是?   我缓缓合拢右手的五指,温暖的白光袅袅散去。他受伤的左脚脚底犹有血迹,但那些伤口却已经愈合了。   一瞬间,不知为何,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却突然跳进我的脑海里。   那是一切事情都还没有变得糟糕之前,在他仍然是神域高贵的小王子而我仍然是英灵殿外形同被放逐一般的小透明的时候,有一次他突然拉着我跑去正在举行晚宴的大殿之外,躲在一个别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偷窥希芙向喝醉了的托尔告白的场景。   那个时候,希芙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   我无言地凝视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形容凌乱、衣冠不整,甚至脚底还有狼狈的鲜红血痕的男人。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拥有着一双湿漉漉如同小鹿一般无辜而明亮的眼眸,总是唇角微微含着笑意,面容年轻而光洁的青年了;而是一个因为长期被关在地牢里不见天日而显得脸色有丝苍白,眼眸深不见底,神色里总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乖僻、冷漠和怨愤,脸颊消瘦,仔细看一看会发现他的眉心和唇角刻有紧蹙的细纹的成熟男人。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我决不会用我的心来回报。倘若我的歌是爱的海誓山盟,请你原谅,当乐曲平息时,我的信证也不复存在,因为隆冬季节,谁会恪守五月的誓约?】   几乎是下一秒钟,这样的小诗就朦朦胧胧地在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起,如同一种对我的虚妄设想的自然回应那般。   在中庭的那一天——那后来想起,是导致我们如今这种状况的决定性的一天——娜塔莎·罗曼诺夫曾经独自到那间纽约的豪华书店,与我会面。当她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正在读的诗句,正是这一首。   后来,我买下了那本诗集。并且,仔仔细细地读了里面的每一首诗。   而现在,那本诗集其中的另一首——却突如其来地浮现在我心头。那可算得上是对于上一首诗的最好、最恰当的回答。   【逝去的青春送来消息,他对我说:在微笑成熟为泪花,时光为未逸出双唇的歌声而痛苦的、尚未降临人间的五月的震颤里,我在等着你。   他说:踏过已消逝的时光的轨迹,穿过死亡之门,到我身边来吧!因为梦境消逝,希望落空,你采集的岁月的果实也已腐朽;但是,我是永恒的真实,在你从此岸到彼岸的生命旅程中,你将与我一再相逢。】      ☆、Chapter 96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斯嘉德弥漫着一股几乎已经紧绷到了极限的气氛。   之前我并没有关心那天黑暗精灵入侵时对整个阿斯嘉德造成的破坏情形。这几天我刻意去四处打听了一下——当然是藏在幻境的遮掩之下——才发现情况简直糟糕得离谱。   据说那天阿斯嘉德的神域兵死伤惨重,仙宫也被破坏得几乎算是很彻底——不但那些防御力量被破坏殆尽,并且据说原先使用魔法和其它什么高超的科技形成的一道仙宫的防御屏障也被破坏,而且至今无法修复。   另外,不知道那些黑暗精灵到底拥有多么高超到难以形容的科技或神秘力量——听说不但阿斯嘉德的那些探测和防御设施无法探测到他们的下落,就连形同开挂一样,在上下九界无人不知,无事不晓的彩虹桥守卫海姆达尔,也无法看到他们的行踪。   换言之,阿斯嘉德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的防御力。假如黑暗精灵再度卷土重来一次,阿斯嘉德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和危机。   但是在这么紧急的时刻里,神王奥丁好像却已经因为爱妻的过世而丧失了理智一般,叫嚣着要杀尽每一个黑暗精灵,要拼尽阿斯嘉德的每一条性命和黑暗精灵决一死战,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成败得失。   他下令将仍然体内携带着“以太”这样危险而强大的神秘力量的简·福斯特软禁起来。并且同时下令关闭彩虹桥,并将宇宙魔方牢牢锁在武器库深处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以确保任何人都无法利用任何方法或途径进出阿斯嘉德。   即使他钟爱和信赖的长子雷神托尔也不能够影响他的任何决定。他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像个面临末日的疯子一般,听不进任何善意的言辞或公正的劝说;仇恨和悲伤已经蒙蔽了他曾经严明公正的双眼,没有人能够真正阻止他。他看上去好像情愿拖着阿斯嘉德的所有人,坐等黑暗精灵送上门来,然后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在奥丁作出这种形如疯狂的决定时,就证明今日的阿斯嘉德已经不再是往昔那座固若金汤,歌舞升平的神域了。   在一片紧绷到了极点的氛围之下,神域陷入了几乎像是窒息一般的静寂。每一个人都来去匆匆,人心惶惶。士兵们徒劳地加紧了身手的操练,徒劳地努力在修复着阿斯嘉德已经破碎不堪的防御系统;通常在街道和仙宫的每一个角落笑闹着跑过的小孩子们也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他们都被家人严格约束在家中不得外出。其他的阿斯嘉德人们——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脸上都带着一点迷茫和惊慌的神色,虽然他们对伟大的众神之父的信赖仍然坚固,也不能抹消千百年来神域首次经受这样惨烈的攻击给他们的心灵上造成的震撼。   换言之,现在对于像我这样普通的阿斯嘉德人来说,我们的处境实在已经危急到了极致。   神后弗丽嘉牺牲了。   黑暗精灵入侵了。   仙宫的防御也完蛋了。   简被那个什么和宇宙魔方一样威力无穷的“以太”上身了。   就连英明神武的奥丁王也已经失去了理智,誓言要和黑暗精灵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滴血。   在一切如常的平静表象下,阿斯嘉德其实已经一片大乱。   今晨我接到了托尔的通牒。他派人来告诉我,我探监的特许已经被取消了。未来是否有恢复的机会,则难以确定。   我只能坐在英灵殿外的那棵寄生着槲寄生的苹果树下,平静地等待着大结局的降临。   我依旧认为这不会是阿斯嘉德的末日。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根据那本我在中庭看过的北欧神话书里的内容,阿斯嘉德的末日是洛基带来的,“诸神的黄昏”。   但是现在洛基好像还没有堕落得那么坏那么不可救药。而那本我看过的关于北欧神话的书里,也没有提到阿斯嘉德还有一个主宰幻境的女神,叫做约露汀。   我想,难道我的出现带来了细微的一丝蝴蝶效应?假如未来“诸神的黄昏”不会发生的话,那么阿斯嘉德的末日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背靠着那棵苹果树的树干坐着,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这一次谁也逃不过去吗?”   没有人回答我。就连平时偶尔显得聒噪的那丛槲寄生也默不作声。   我又笑了笑,出神地望着远处,说道:“假如今天就要死去的话,我会是多么的不甘心……”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竟然是我去地球寻找洛基的下落,我们逃出了那艘会飞的航母,在乘坐的飞船上看到了海天相连处的海市蜃楼,洛基下令飞船浮空悬停,带着我飞上飞船的顶部,并肩站在那里,一起观赏那难得一见的美景的记忆。   还有那一天在纽约街头,他带着我去砸简·福斯特的临时实验室。做完这件坏事之后,神盾局的探员和警察都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他拉着我的手,在纽约街头一路狂奔;最后在那间小酒馆里造出了我们两人的幻影,让那几个来增援的漫画大英雄都扑了个空。   然后接下来我脑海中跳出来的画面,又变成了我们在斯图加特的街头重遇,洛基贴近我的脸,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含笑问我:你是因为我才爆发出那么巨大的力量的吗,约露汀?   我给了他诚实而肯定的答案。然后他说:我很高兴,约露汀。   不,我不高兴。洛基,我很伤心。   我知道你没有任何义务要回应我愚蠢的感情。而我也没有真的被你利用至死。在我的心目中,你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多么坏的人,而且,你还是我的男神。   你被关在阿斯嘉德地下最深处的地牢里。奥丁给你的刑期是永久。哦,他可真无情,是不是?   我希望即使这一刻就是提前到来的诸神的黄昏,你也可以在这个黄昏之后活下来。正如你当初坠下彩虹桥,也平安活了下来一样。   那一天你来此跟我告别的时候,阿斯嘉德天际的残阳如血。你说你要去摧毁约顿海姆,以及那些从不重视你,从未忠诚对待你的家伙们。那个时候,我想说什么?   那时候,我想说而并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可是我的心声,事到如今已经不能传达到你心底了。这是我的遗憾。】   不,洛基,我不想再重复那样的遗憾。   我慢慢地向着天际伸出了双手,一道橙红色的光芒从我的掌心射出去,那道光芒所带来的幻境迅速遮挡了真正的天空,将我面前的天空染成和我们上一次别离的时候一样的血红色。   “既然不甘心,那就不应该只坐在这里而什么都不做。”我背后的树干突然隐隐地震动起来,似乎从树干的深处传出低沉的、闷闷的声音。   我陡然坐直了身子,回头望去。   可是那句话之后,我的幻境里又是一片寂静。那丛槲寄生也没有插嘴。   我注视了那棵树片刻,十指突然蜷了起来。随着那个动作,我掌心的橙红色光芒缓缓淡去,幻境消失了。   我用右手一撑地面,站了起来。   这棵苹果树原来真的和那丛槲寄生一样会说话。   能够一直沉默到今天才开口,它大概也已经忍我很久了吧。   不过它说得没错。   我虽然不是一位女武神,但是也应勇猛地去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4日:   过渡的章节会很快过去的。。。   ☆、Chapter 97   我冲向地牢的方向,一路上凡遇异状,立即毫不犹豫地祭出幻境来迷惑对方。因此我未受阻拦,就一路冲到了通往地牢的某条长廊上。   我赫然发现希芙正在跟一群卫兵周旋,叮叮咣咣地打得十分激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刻,希芙出现在此地一定不是偶然。   于是我祭出巨大的幻境光罩,干脆利落地挡住了那些卫兵。   希芙看到我,显得有丝吃惊。但是她微微一愣之后,脸上却又突然浮现出一种类似“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添乱的”的神情。   “我猜你一定不是来帮我的忙的。”她撇了撇嘴,说道。   那个撇嘴的动作她做起来丝毫不显得对我有所轻蔑,只是有点没好气而已。我哈地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反诘道:“我猜你也一定不是来阻止我的。”   希芙似乎对我的直言不讳颇感惊讶,睁大了眼睛说道:“你还真是来找……找洛基的呀?!”   我厚颜无耻地点点头,毫不在意她那种“你的脑洞开得太大了啊妹子那个人不是好人啊!”的表情。“他不在地牢了吗?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希芙瞠目结舌,但她并没有隐瞒我。也许是因为事态紧急,而他们这一方认真算起来并没有多少帮手的关系吧。   “我们都认为必须把简带去黑暗世界才能解决这一切的问题。但是现在奥丁下令封锁了一切进出阿斯嘉德的途径。只有洛基知道离开神域的秘密通道——”   “你是断后的?”我立刻推断出了相去不远的结果,“那么洛基真的带着托尔和简一起去找那条通道了?!他们在哪里?!”   希芙不说话。   我等了一分钟,仍然没能得到任何答案。我睨视着她,气得有点想笑。   “我知道现在仙宫的防御已经没用了。”我平静地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假如不想出什么有用的方法的话,说不定我们哪一天都会死在这里。”   希芙看起来似乎很惊讶于我能够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不祥的推论。但是她的眼神闪了闪,仍旧沉默。   看起来是不能指望她相信我说的什么我想要替托尔出点力这种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鬼话了。   ……所以说,看起来今天不下一点猛药的话,我就连她这第一关都无法通过了啊。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取信于这个即使面对着托尔的正牌女盆友,仍然愿意站在他身边,忠实地帮助他到底的女武神呢?   我微微笑了起来,逼近希芙的面前。   “假如今天就是那一天,假如我今天要死在这里的话,”我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我最希望的一件事就是能在死前抓住我喜欢的那个人把我喜欢他这件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我的话音还没落,希芙看上去就好像被雷劈了一样,瞠目结舌,错愕万分地瞪着我。   “你……你说什么?!”她震惊地反问我道。   我的怒气值伴随着我的气势,一并径直飚升到了最高点。“我说我喜欢洛基,我打算现在去告白!!!”   希芙张了张嘴,一瞬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的冷静看起来显然完全被我惊世骇俗的念头给击溃了,她倒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洛基、托尔和简的去向告诉我。   我心里焦灼得简直像要爆炸,脸上还不能表现出太急切的表情,免得希芙立刻坐实了我会去做洛基的帮凶的臆测。我冷笑道:“你觉得我会在告白的同时顺便把托尔或者简给杀了?那还真是要谢谢你这么高估我的能力啊——”   我在阿斯嘉德的表现从来都是一个本事低微地位边缘化毫无存在感的废柴,我在中庭搞风搞雨的时候希芙又没有亲眼见识过;因此希芙的眼光闪了一下,似有犹豫,但又好像觉得我的说法也很有说服力似的,最后她不情不愿地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他们打算去那边寻找能逃离这里的飞船。”   我大喜过望,丢下一个“谢谢!”就要跑路。谁知只听唰的一声响,希芙手里提着的长剑剑尖下一秒钟就指到了我眉心,我事先全无防备,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   希芙冷着声音威胁我道:“……你敢背叛阿斯嘉德,我就杀了你。”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我手掌一翻,瞬间收回了挡住那些卫兵的幻境光罩,眼看着那些卫兵立即朝着希芙冲了过来;我再度发动幻境挡在我和希芙之间,一霎那扭曲了我们之间的视野,利用幻境的错觉将自己往后送出十几米,转身朝着希芙刚才指点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一路上不要命似的用尽全力疾奔。我在身周布下了一个幻境,使得外人无法看到我的存在与行动,又在幻境里清空了自己周围的所有障碍,就仿佛整个人置身于一个透明但足以令我隐身的圆筒中,向着希芙所指的方向全速奔跑。   希芙果然没有欺骗我。当我眼前赫然映入一艘奇怪的T字形飞船时,我还来不及惊诧或刹车,下一秒钟我就看到了那艘飞船旁边站着的人。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竟然见鬼的是那个脑袋里长满了肌肉和食物的壮汉沃斯塔格!!!   沃斯塔格看起来跟我一样惊讶,也跟我一样讨厌对方。他粗声粗气地大吼道:“你来干什么?!”   在他喊完的时候,我已经狂奔到了他的面前。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似乎在守卫着那艘T字形飞船,而在他身后,走向飞船的那三个人听到他的吼声,已经全部停了下来,回头望向这边。   正是托尔、简·福斯特,和洛基!   ……而且洛基双手还带着一副手铐。那副手铐的样式和结构之复杂,真是我前所未见的。   我愣了一下。   看来托尔真的还是不够相信他呢。难道他已经被这个弟弟完全地伤了心了吗?   看到我的一霎那,托尔和简脸上的表情就跟此刻的沃斯塔格一样惊讶。只有洛基——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看上去衣冠齐整,身姿挺拔,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那双绿色的眼眸微微闪了闪。   我猛然急刹车,正好停在沃斯塔格向我伸出来拦阻的粗壮手臂之前。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耳中钻入沃斯塔格粗鲁的责问:“你是来捣乱的?还是来阻止他们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洛基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捣乱?”他重复着沃斯塔格的用词,似乎感到很有趣似的。“哦,我真没想到,在阿斯嘉德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可以使用这个词来形容。你一定不知道突然在神域发现了一个同类,我的心里有多么激动。”   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激动。我敢打赌他只是为了嘲笑我和沃斯塔格才这么说的。   “我……我是来帮忙的!”我大声说道,试图尽快平缓自己急促的气息和心跳。   托尔和简都惊奇地盯着我,那副表情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5日:   。   ☆、Chapter 98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打算去干什么?”托尔沉声问道。他的表情很严肃,就好像他们即将要去做的事情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我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直到我几分钟前在走廊上看见希芙正在和一群卫兵打斗。”   托尔的脸色更沉重了,简吃惊地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坦白地回答道:“我本来是打算去地牢的……我用幻境帮希芙挡了一下那些卫兵的进攻,她告诉我说你们要去黑暗世界解决这一切的问题。所以我就来了……”   沃斯塔格粗声粗气地质问道:“你能帮得上什么忙?谁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打算!你只会站在……”   “我心里是什么打算?”我被他没来由的指控气得笑了出来,瞪着他那张粗豪的红脸膛,反问道。   沃斯塔格被我的反唇相讥气得脸色涨得更红了,他暴跳起来。“你打算站在那个叛徒一边!你不是来找他的吗?不要说得那么好听!你其实……”   “够了!沃斯塔格。”出乎我意料之外,竟然是托尔抢先出声,打断了沃斯塔格的指控。   洛基仍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即使刚刚沃斯塔格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来找他,并且打算站在他这个恶棍一边,他也没有丝毫表情上的变动,看起来平静极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托尔转向我,“我很感谢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支持我们的计划,”他首先表明了他的态度,然后说道:“听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的希芙,让她告诉了你我们的打算;但是,这次行动很危险,还有很大的可能遭受叛国罪的指控。我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洛基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打断了托尔充满绅士风度的发言。大家都看向他。   洛基笑着摇摇头,说道:“哦,哥哥,你忘记了在中庭的时候你是如何利用她的能力的吗?你不是因为她的能力才劝说她背叛我,站在你这一边的吗?假如她那么无足轻重,你何必要说服她最后背叛我呢?”   他在戳我的旧伤口。而他成功了。我现在内心疼得要死。   托尔也沉默了一下,显然他之前已经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去了——又或者说,他觉得这件事情不重要,因为他才是代表着正义的一方,我在中庭的最后决战时的选择也只不过最后顺应了正义而已。他或许从未想过,他说动了我,我听从了他,这整件事就等于我对洛基的背叛吧。   但是这种尴尬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一阵喊杀声突然从我身后的走廊转角后响起来,伴随着整齐奔跑的声音,由远及近。   沃斯塔格脸色一变,马上把我的问题甩到了一边,提着他的斧子,向那个方向大步迎上去。   托尔默了一下,马上回头说:“简,你先上去。”   简立刻点了点头,跑进了那艘奇怪的T字形飞船里。托尔显然是犹豫了一下,冲着我点点头,又看了洛基一眼。那个眼神很明白,就是表示说,带不带她由你。然后他也紧跟在简的身后进了飞船。   洛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感觉非常微妙,甚至无辜地晃了晃头,就好像觉得他哥哥把我这个棘手的问题就这么丢给他也太扯了似的;他看了他哥哥跑得飞快的背影一眼,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我。   他的视线落到我脸上的那一霎,我注意到他甚至眯了眯眼睛。   一股直觉突然击中了我。我猜他那种表情是代表着他其实不希望在这种地方看到我。   被拒绝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我决定还是自己先开口吧。   我深呼吸,然后说:“……保重。我还是在这里和那个讨厌的大块头一起对付仙宫的守卫吧。他肯定打不过那么多人的。”   洛基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他侧过头,就好像他没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似的。   “你说什么?”   我听见沃斯塔格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大叫,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已经跟那群卫兵——居然还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涌出来的!奥丁你到底派了多少人手来追杀你儿子啊?!——的最前面几个人交上了手。   我猜得果然没错。沃斯塔格确实打不过那么多人。更何况他也不能真的把这些人打死。他还得跟奥丁交待呢,打死了自己人算几个意思啊?   我看见那两队卫兵迅速分工,一队人把沃斯塔格围在中间用人海战术淹没他,另外一队则绕过他直奔飞船这边!   我骇然变色,立即转过身直面那群卫兵,双手一晃,从掌心迅速幻化出了一个愈来愈大的透明光罩——和我在纽约街头保护那些被波及的无辜百姓时使用的防御光罩一样。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卫兵的矛尖已经刺中了那个光罩。被刺中的地方立即向内弯曲深陷了下去,但是那个光罩似乎具有极大的柔韧度,并没有崩溃。   我飞快地回头,冲着洛基喊道:“走!快走!”   我已经顾不上看他的表情,更顾不上像我稍早前跟希芙说的那样,来上一段什么表白。   那些卫兵显然也看见了洛基。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去检查过了地牢,知道了洛基的脱逃,但是他们瞬间就战意暴涨了十倍,更是奋勇涌上前来,齐齐用他们的武器攻击我布下的防御光罩,用长矛刺,用盾牌砸,逼得我不得不更加集中自己的精神力,调动身体里全部的力量来对付他们。   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远去的脚步声。洛基显然是已经掉头登上飞船了。虽然知道即使我自己不这样选择,他也会这样做,可是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我的心脏还是绝望地往下沉了一沉。   我想,我又欺骗了一个人。我欺骗了希芙。   什么告白,都是假的。即使我想,我也说不出来。   我飞快地又回头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洛基的背影,却看见飞船的舱门缓缓向上升起,一点一滴逐渐遮挡住飞船内部的景象。   曾经险些置我于死地的沃斯塔格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跟那群奥丁派来捉拿托尔他们三人的仙宫卫兵搏斗。但是在那些卫兵出现之前,他盯着我的眼神仍然充满了怀疑和戒备。   我想,我重活了一生,仍然一无所获。几百上千年的时光,我都虚度了。真是浪费。   废柴就是废柴,学渣就是学渣。再来一遍,你也不会变成女神或者学霸。   人生就是这么的残酷。   飞船的发动机终于发出了轰轰运转的声音,向外喷发着红色的火焰,它运转时刮起的狂风吹得我几乎要站立不稳。我注视着那艘即将离地的飞船,眼眶中终于浮上了一层水光。   无数种不同的情绪在胸口翻滚着,我感到了它们所激发起来的强烈的力量,充盈了我的身体。   我面前那层明亮的光芒范围愈来愈大,最后竟然触及到了高高的神殿顶部,就像一堵透明的墙壁,横亘在那些追兵和逃离仙宫的飞船之间,让他们看得见那艘飞船的离去,却束手无策。   汹涌的力量在我全身激荡,最后竟然连我的长发也被这股力量鼓动起来,漂浮在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6日:   。   ☆、Chapter 99   逃离地球上那艘会飞的航母的那一天,我站在飞船顶上,面对着海市蜃楼时所感到的那种强大的、温暖的力量又重新回来了。不过,和那天不同的是,那时候我是从海市蜃楼的幻境中吸取力量;而今天,死别的绝望与希望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我身体里相互冲突,慢慢又融合,产生出一股极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支持着我掌心发出的幻境。   等一下飞船飞走了以后,我大概会跟希芙还有沃斯塔格一起被抓起来吧。叛国罪神马的,听起来真是太带感了。   假如我命里注定最后一定要犯这种罪的话,我很后悔,为什么从前在地球上没有抓住机会呢。   反正以后也一定会犯这样的罪的。不是现在,就是将来。只要男神还在自黑和作死的道路上一条道奔到黑,我迟早会跟着他一道叛国。   为什么那个时候在地球上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呢。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抛弃他呢。   我想起那时候我跟他提起鹰眼,他淡淡地回答:那个人,我从来就没有认为过他会永久效忠于我。   他那时候也是这么定义我的吗?他从来就没有认为过我会永久效忠于他?   背叛。他刚才对托尔用了这个词来形容我。   也许他没说错。我就是一个惯于背叛的人。因为现在,我已经又背叛了一次。背叛了这片神域,以及统治我们的神王奥丁的意志。   我苦涩而自嘲地笑了一笑,转回身来,冷冷地透过那层顶天立地的透明防御光罩,望着那一边的卫兵们,以及已经被另一队卫兵包围在中间动弹不得的沃斯塔格,转动了一下手腕。我面前的那层防御光罩陡然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   突然,我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轧轧声,仿佛是舱门移动的声音。   我愕然地回头望去,却赫然发现那扇先前已经马上就快要完全关闭的飞船舱门,又缓缓地降了下来!   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吃惊过,惊愕得已经完全忘记了该怎么反应,只能半张着嘴,呆呆地瞪着舱门,直到看见洛基的身影在那扇缓缓降下的舱门后渐渐露了出来。   我愣愣地叫了一声:“洛基……?”   他勾起唇角,脸上浮现一抹嘲弄的笑容。   “你刚才对这个幻境又做了什么?”他问。   我的大脑受冲击太巨大,因而短路了;此刻还在短路中,呆愣愣地回答道:“从他们那边看过来,他们呆的地方变成一片荒漠了……”   洛基毫不留情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把他们丢到荒漠里有什么用?难道外面就不会再有追兵了吗?”他反问我。   我哪里想过那么多。刚才那股恶毒的小情绪突然冒了出来,我就恶劣地把那群卫兵,连同陷在他们包围当中的沃斯塔格——谁叫他当初为了追问我洛基的下落,险些掐死我!现在受点惊吓也是应该的!——一起都丢到了荒漠幻境里。让他们再去找奥丁报告吧!我就是要掩护洛基和托尔他们走自己的路,让这群追兵无路可走!   我呆傻的表情似乎很好地取悦了他。他唇角一掀,那个嘲弄的冷笑变得更清晰了一点,突然又问道:“你能让这个巨大的幻境再维持一段时间吗?”   我下意识地点头。   他瞥了我一眼,居然转身又往飞船里走了回去。但是飞船的舱门并没有关上。此刻那艘巨大的T字形飞船已经离地,我就这么仰望着他的身影在敞开的舱门里消失,耳朵里却钻进来一句话。   “很好,那么你也可以上来。”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双手一抖,那个在我这边看来隐约发出淡淡金光的防御光罩也随之一抖。   “什……什么?!”   洛基的声音顿了一下,从那扇发着红光、敞开的舱门里不耐烦地传了出来。   “你不是会飞吗?那就自己飞上来。”   我大张着嘴,呆愣了一秒钟,突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叫我登上飞船跟他们一起走!!   一种类似绝处逢生的强烈的喜悦从我心中猛然升起。即使我还需要巨大的精神力和能量来维持面前这个困住追兵和沃斯塔格的幻境,我也感到一股新生的力量在我身体里欢快地窜过。借助那股力量,我用力一蹬地面,轻飘飘地跃了起来,一头就冲进了那扇打开的飞船舱门里。   我的降落技术一向糟糕到家,之前在神域飞行的时候不是撞山就是撞树,然后在纽约那次又把斯塔克大厦楼顶上的装饰盆栽给撞进了屋里。这一次也不例外——我窜得太猛,像一枚炮弹一样,一头猛撞进了那扇舱门,收势不住,直直地冲着前方就扑了过去。   我惊慌地叫着“啊啊啊啊!”,感觉自己下一秒钟就要撞在前方的操作台或者操作台前那个穿着红色披风的高大人影背上——我只能寄希望于托尔皮粗肉厚,经得起我这一撞。   我还听见旁边的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不过我们两人的惊声尖叫大合唱在几秒钟之内就戛然而止——因为一个衣服主色调是绿色的人,从托尔身旁飞快地闪出来,横过手臂,直接在半空中把我这枚飞弹拦截了下来。   我撞上了他的手臂,前冲的态势骤然一停,又往后跌出去,一跤坐倒在地上。   简连忙过来好心地查看我。我坐在地上,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因为那重重的一摔而在叫嚣着疼痛。我抬起头,看见洛基站在托尔身后,面对着我,傲慢地居高临下睥睨着我,就像他当初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的广场上睥睨着那群他口中的蝼蚁们。   飞船的舱门在我身后重新轧轧地关闭了。简扶住我一条手臂,帮我站起来。   我顾不得别的,先扑到一扇舷窗上去观察我在外面布下的幻境有没有崩溃。刚才我撞上洛基手臂,向后摔去的一霎那,我的确是没有顾及到使用精神力继续控制幻境。现在那个幻境果然乍然消失了,那群士兵面色呆滞了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叫嚣着又举起了长矛和盾牌,朝着已经浮空的这艘T字形飞船冲上来。   我慌忙举起手打算重新在这艘飞船四周布下幻境保护,却被托尔阻止了。   他正在忙着和操作台上的那一大堆按钮搏斗,头也不回地说道:“没关系,他们已经追不上我们了。”   我一时间觉得有点罪恶感。毕竟洛基让我登船的前提条件就是我能够在飞船上继续保持阻挡外面追兵的幻境,可是我刚刚上来就把幻境弄崩溃了——我十分心虚而歉然地偷偷瞟了洛基一眼,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鄙视。   “真不应该相信你的。”他冷冷地说道,倚靠在操作台旁边,右肘支在操作台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直起身子,向我走来。   我站在舷窗前,正是进退无路的一个糟糕位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我的面前。   我感到一阵紧张,十分羞愧地低下了头,认错道:“我真的很抱歉……我的飞行技术从来就是这么差劲……”   洛基一挑眉,俯下身来,在我面前极近的地方停住,说话的声音很低,像一条光滑漂亮的毒蛇一样,从薄唇间发出咝咝的声音。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问题,从来就不在于飞行。”   我愕然地盯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打算对我说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做作的怜悯和高高在上的情绪。   “你的问题,是失信和背叛。”他的唇角甚至露出一丝过分甜蜜的油滑笑容,虽然他用一种森然的语调说着这么严重的指控。   我的心重重地停顿了一下。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是发白了,因为我一霎那就感到发根直竖,手脚冰凉。   “哦……说到背叛——多么奇怪呀,我今天一直都在听到这句话被不同的人对我反复地提起。”他残忍地微笑着,在我面前低语。“现在我竟然终于能够把这句话甩到另外一个人脸上了,多么令人激动!”   我感到脊椎上窜过一道凉气。   “什……什么话?!”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洛基贴近我的脸,他呼吸时的温热气息吹到我脸上来。   “如果你敢背叛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7日:   我发誓接下来就要跑剧情了~~妹子短时间内不会再被基神虐了【。   ☆、Chapter 100   我不自觉地张大了嘴,震惊地盯着他。   洛基轻哼了一声,笑着说道:“害怕了吗?可耻的背叛者?”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刚才的那种面对指控时的恐惧,被现在的惊讶所替代。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都这么对你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答道,“我知道你不会真的背叛托尔。”   洛基似乎被我的话弄得微微一窒,不过他很快就露齿一笑,直起身子,打算到操作台那边去继续嘲讽托尔。   “那么看起来你还不够了解我,可耻的背叛者。”   他走开了。简在我身后说:“……你不应该那么相信他,约露汀。”   我猛地回过头去望着她,看见她冲我生疏但友好地笑了一笑。   “我听说了你在纽约那场决战中最后选择站在托尔那一边……我要为此谢谢你。”她诚挚地说道。   我盯着她,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感谢我。因为我不是为了托尔才做出这个选择的。”我直白地回答她。   简被我这么不轻不重的一顶,顿时噎了一下。我们两人之间一时无语。   我注视着洛基的背影。他此刻已经穿过那层整个笼罩着飞船操作台周围的蓝色光罩,回到了操作台旁边,看起来是打算帮托尔研究一下上面那些高科技玩意儿。我一瞬间就联想到我们在中庭时,在那艘会飞的航母上,他在电脑操作台上按了一个键,直接把关着托尔的牢笼丢下了万米高空的情景,不由得暗自惊悚了一下。   “瞧,你为什么不让我来接手呢?很显然我才是那个最好的飞行员。”我听见他问着托尔,听上去语气平常极了,甚至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和刚刚在我面前露出的冷漠森然截然不同。   而托尔也出乎我意料地竟然反唇相讥。“真的吗?我们两人之间,谁才是真正会飞的那个人?”   我一阵疑惑,心想洛基也会飞啊。在我们逃出神盾局那艘会飞的航母之后,他不是带着我飞到我们乘坐的飞船顶上去看海市蜃楼了吗?   但是洛基居然沉默了。   这种沉默几乎等同于默认。我吃惊地张大了嘴。   洛基没有回头看我,但是却突然冷冷地丢给我一句:“闭上你的嘴巴,别露出那副愚蠢的样子,约露汀。”   我立刻闭上嘴,脑海里还乱七八糟转着那天他一拉我的手臂,跳出机舱的模样。   ……原来那天我有可能被他拽下去玩完吗?!他明明不会飞,干嘛拉着我跳飞机?!就为了证实我对幻境的控制和从幻境中汲取能量的技能?!   我忍了又忍,深知在刚刚被他威胁过后,再不识相地激怒他是不明智的。可是我觉得他那个举动现在想起来也太冒险了,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我摔死也就算了……你就不怕自己也……”   洛基不耐烦地回头瞪了我一眼,硬梆梆地回答道:“我那时候不是事先问过你了吗。是你自己说你能飞到保证自己安全落地为止的。”   我惊愕地望着他重新转回去的背影,愣了大概一分钟;然后,我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意。   我笑了一下,又害怕被似乎背后也长着眼睛的洛基发现我在笑,于是强行忍住,掩饰似的左右看了看,最后决定还是去跟简作伴吧。   由于同样也有在地球上呆过的经验,我和她的聊天还算不至于冷场。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也强打起精神来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渐渐从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高科技学霸类话题转到了平常的一些家常,比如纽约有哪家餐厅食物做得很好吃,伦敦的著名观光景点又是什么,还有一些我和洛基在中庭的老相识之一艾瑞克·塞尔维格博士以及她那位有趣的实习生达茜的趣事。   一聊到塞尔维格博士和达茜,就连表情恹恹的简都显得活泼了一些。那两个人各种不靠谱的言行都足够出一本书,简说得很开心,我听得也很欢乐。我们双方都尽量避免提起塞尔维格博士曾经被洛基摄魂控制的那段黑历史,聊天进行得居然也还算顺利,至少很少出现冷场。   不过这种双方都在尽力没话找话的聊天,要一直维系到我们到达目的地,也确实有一点难。当我把塞尔维格博士和达茜的所有趣事都听够了一遍半以后,简看上去似乎也对做我的“神界游客来美观光咨询服务”的工作人员失去了兴趣。   于是我们又重新陷入了缄默。   但与此同时,前方操作台旁的蓝色光罩里,那一对相爱相杀的兄弟却似乎十分愉快。虽然是这种大张旗鼓的逃离神域的犯罪过程,但是他们却好像十分享受似的,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不但洛基表现得前所未有的活泼和话痨到神烦的地步,就连洛基被奥丁判处终身监/禁之后好像从来没有真心笑过的托尔,也一边和弟弟抬杠,一边和这艘黑暗精灵的高科技飞船搏斗,脸上带着一个灿烂得简直过分的笑容,在我看来,他那副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却不自知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脸上自动开出一朵大花一样,耀眼而刺目。   他们周围环绕着他们的那一大圈类似大半个球体的蓝色光罩上,就像我所见过的3D浮空投影一样,闪烁着各种各样的仪表数据。   我只看了几分钟就觉得脑袋发痛,理科苦手真的是伤不起啊……   于是我把希望的眼神投向自己身旁这个据说是“科学家”的简·福斯特小姐,暗自希冀她能看得懂这些高精尖玩意儿,然后稍微给我解说一下——扫盲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科学家们有义务为消除我国……啊不,我神域的文盲而奋斗!   可是当我把渴望知识的眼神投向一旁的简时,却只看到了她呆滞的表情。   我不由得微微一愣。   出了什么事?!   简的脸上,先前那种初见不熟悉的同伴时必须表露出的友善、陌生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此刻都已经消失了。她只是大睁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蓝色高科技光罩里,站在操作台前一边斗嘴一边开飞船,显得气氛无比融洽,亲密无间的兄弟俩。   此时,我们乘坐的这艘自从摇摇晃晃地起飞开始,就一直在狠狠地到处撞来撞去的飞船,在一通横蛮的碰撞之后,已经飞出了大殿,在神域的空中左躲右闪,避开身后追击的神域飞船和防空机关炮(原谅我只能使用这个唯一蹦到我大脑里的字眼这么形容它)。   托尔看起来已经渐渐掌握了开飞船的诀窍,洛基也暂时没有再抢夺他的控制权的意思,而是斜靠在操作台旁,侧着身子注视着他得意大笑的哥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既像是有点嘲弄、有点讥诮,又像是有一点怀念。   当托尔操纵着飞船躲开那堆防空机关炮的一轮连射之后,甚至得意而幼稚地惊叹了一声。   “哦呵呵!”   我怔了一下,突然顿悟了。   哦,托尔的正牌女盆友简小姐,一定是被这种兄弟情光环闪瞎眼了。   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有一点同情她了。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假如你知道像现在这种情形已经多久没有出现在他们兄弟之间了,你大概就会理解为什么他们都感到非常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8日:   哦哦哦终于到达了一百章这个伟大的节点!所以为了表示我的激动,今天让妹子怀着一颗旁观的腐女心登场好了【不。。。   瞧,其实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妹子的嘴炮技能还是够用的嘛~~她只是喷不过基神而已~~:P   ☆、Chapter 101   简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我,脸上稍微露出一点心事被看破的尴尬来,但是随即她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低声问道:“你……你以前见过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很好的时刻?”   我默了一下,一开始想立即回答“整个阿斯嘉德都知道吧”,后来一想,就我所见过的人……啊不,是神里,只说希芙和沃斯塔格对待洛基那种态度,很明显就是三个字——“看、不、上”好吧!   那么就算托尔以前就像个弟控,而洛基还没黑化之前也时刻紧跟哥哥,我估计看在希芙和沃斯塔格眼里也不会解读成“兄弟俩感情很好啊真是太好了呵呵呵呵”的。   所以我踌躇了一下,答道:“我以前见过他们两人的次数不太多——你大概不知道,我在阿斯嘉德很没地位的,我猜也不太受欢迎——不过就我见到他们的几次里,他们确实显得很亲近。我很羡慕。”   简呆了一下,大约是因为我的话里满是槽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我“为什么你在神域能混成这种熊样?!”,还是先问我“你干嘛羡慕他们兄弟的断背情”,又或者继续追问他们两人兄弟情深的细节。我看着她的脸上清晰地露出左右为难的情绪,几个念头在她心里变来变去,最后她十分矛盾地选择了一个她觉得最重要的问题,丢给我。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么开心……”她茫然地盯着托尔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而这种开心不是因为我,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一点……”   我一时无语,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又被她扯进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来了。   我很想说:人家兄弟俩有上千年的情分,你们俩甚至连朝夕相对上千天的情分都没有,在这种地方纠结,除了自寻烦恼之外还能有什么啊?   我还想说:妹子求你别一脸“我觉得你也是这种兄弟情深的受害者我的痛苦你也一定能懂的是不是?”的伤感表情盯着我好吗。其实像我这种小透明,即使他俩没有这种断背情深,也轮不到我来受害好吗。我只是个脑残粉兼酱油党,没那个女主命,您太看得起我了好吗。   可是我也知道,我要是说出这种话来,那边的两兄弟都不会轻易放过我好吗。嘴炮一时爽,过后火葬场啊!   我默了片刻,低声安慰她道:“假如托尔不是为了要救你,替你把体内的那个见鬼的什么以太取出来的话,他还不会去寻求他弟弟的帮助呢。你大概不知道,自从洛基被关进地牢以后……”我凑近简的耳朵,唯恐洛基听见我下面的话会直接一记魔法把我劈去投胎。   “托尔还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呢。”我为了不让洛基听见我诋毁他们兄弟情的大逆不道的言辞,甚至放弃了自己声带的振动,只用极低极低的气音,在简的耳边轻声说道。“从来没有。”   简猛地转过脸瞪着我,脸上是又惊愕又不解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够厚道的……欣慰?   我瞥了洛基一眼,见他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这短短的几秒钟分神之间,简小姐似乎从我这两句安慰之词里又脑补出了别的意思。   她陡然站了起来,低声喊道:“……那么,是我……我的问题,给了他们兄弟两人和好的机会?!”   哦漏。我无力地以手掩面,脸埋在自己掌心里摇了摇头。   科学家们的脑洞都开得方向异乎常人吗?谁家的姑娘打算在未来婆家和婆家所在的村里露个脸博取一下好名声,除了洗手作羹汤表现一下贤惠之外,不是从调停男盆友和亲戚朋友间的小矛盾着手的啊?家和万事兴这个幌子很好用啊妹子!怎么你还没出手就调停了男盆友和他那个专注于叛逆期一千年的弟弟之间的矛盾,你自己反而不高兴起来?难道是怕奥丁怪你多事?可是奥丁已经很嫌弃你了好吗!我听说托尔刚刚把你带到阿斯嘉德的时候,奥丁险些直接把你倒提起来从天上丢下去好吗?   我觉得自从自己开始和简搭讪以来,短短的不到二十分钟,我已经默了五百回,在心底叹了一千次气了。   我第一千零一次叹气——这次叹出声来了——然后婉言劝道:“既然你爱托尔,那为什么不愿意看到他和他弟弟和好呢?”   简蓦地回头瞪着我,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变成了“哦天哪我差点忘了你是洛基的脑残粉你一定会站在他那一边的!”,气呼呼地说道:“那是因为他曾经很多次背叛和伤害过托尔!还把纽约也给毁了!……”   我挫败得直想揪自己的头发。   我当时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变成了圣母模式要安慰她这个啊啊啊啊!!!   “你不觉得托尔愿不愿意原谅和继续维护他,才是这个问题的关键吗?难道你现在跟托尔说洛基作恶多端就该拉出去砍了,他就会感激你的正义和为他着想的心吗?”我觉得我简直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我觉得下次假如奥丁一时手滑或者脑抽,扔给这位简小姐一个神格,她就可以直接充任正义女神了好吗!   “福斯特小姐,你觉得你爱托尔,于是只跟他一个人亲近就可以了吗?托尔的家人呢?他们是否都能够接受你?假使他们不接受你,假使他们对你有偏见,你就打算把他们统统扔在脑后,只抓住托尔一个人的好感就可以了?”   我很头痛。我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还得充任情感专家的角色——喂我不想抢爱神的工作好吗!——对这个显然IQ爆棚,EQ为零的学霸妞儿循循善诱。   掀桌!老娘自己也没谈过恋爱好吗!为神马要在这里向简小姐宣传“如何做好一个儿媳妇”之类的家庭伦理主旋律啊!   “听着,我不懂你那些……叫做‘科学’的玩意儿,可是我知道,你研究它的时候,不会碰到一个难解的问题就丢在一旁,或者绕过去不管,是吧?洛基那是他弟弟!再坏也是他弟弟!一家人的定义,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碰到怎样的情形或者困难,都不会真的放弃他们!”   我突然想起了已逝的神后弗丽嘉生前唯一一次跟我推心置腹的谈话,以及她请求我作出的承诺。   我从未像这一刻那般,深深感到弗丽嘉确实从未把洛基当作一个养子。在她心目中,洛基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是个多么好,多么宽容,多么完美的母亲啊。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简张了张嘴,看起来又像是想要反驳我,又像是想要辩解。但此时飞船外传来一连串的突突突突的机关炮声,托尔操纵着飞船猛然变向,又在空中连续翻滚了几圈,避开了那几座炮台的火力网。   我和简猝不及防,都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简的情形更糟一些,她本来就脸色惨白得可怕,眼珠里的颜色和眼神也有时看上去不太对劲,刚才又被我劈头盖脸震撼教育了一番,现在飞船玩了几个特技杂耍之后,她就开始摇摇晃晃,几下之后,突然双眼一闭,软倒在地!   我大吃一惊,慌忙蹲下身去打算搀扶她。   “哦天哪,她死了吗?”我听见悠闲地倚靠在操作台上的洛基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轻飘飘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的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的意味。   假如我是女主粉的话,我必须要说,那种态度和口气简直是可恶至极。我毫不怀疑假如简听见了他这个貌似关心实则嘲弄的问题,会立即又呕得头晕目眩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9日:   忍不住黑了简小姐一把。。。实在是电影里把她写得不能再崩了。。。我觉得我再帮她小小的崩坏一下,事情也不可能变得更糟了~~   ☆、Chapter 102   托尔忙着操作飞船,连头都不能回过来看一眼,只能厉声吼道:“简!”   简虚弱地躺在地上捂着前额,费力地挥了挥手,低声说:“……我没事。”   托尔居然还记得我的存在,头也不回地又吼道:“约露汀!”   我慌忙举起双手示意,“我已经在简旁边了。”   我蹲下身去看她,看见她的脸色简直是糟糕极了,青青白白的和死人也差不多了;惨白的肌肤下还隐隐约约能够看得出一缕红色的能量随着她的血脉在流动。   我刚想用手覆盖在她额头上,用幻境之力为她缓解一下痛苦,就听见洛基的声音。   “哦,约露汀,我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轻举妄动。”   托尔立即紧张起来。他必须专注于驾驶这艘飞船,但是他的声音很明显地绷紧了。“约露汀?!你打算做什么?!”   我讪讪地放下手,解释道:“我只是想用幻境之力为她缓解一下痛苦……”   洛基嗤笑道:“你的意思是,用你那时灵时不灵的虚幻小把戏和以太对抗?”   托尔默了一下,立刻果断地说道:“约露汀,你只要照看着简就好了。”   被这么红果果的鄙视了智商,我有点讪讪的,只好蹲在简的身边,四下望了望,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盖一下的衣服被子之类,碍于洛基刚才的提醒,也不敢贸然在她这个活动以太容器上使用幻境替她保暖。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一件轻便飘逸的长裙,连件斗篷都没穿——我跑来找洛基之前,原本就是在那棵苹果树下呆着而已,哪里能够想得到此后这些神展开?!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听上去就很寒冷,我穿的是飞船里的四个人之中最少的,等一下估计要被冻到瑟瑟发抖——而现在更加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贡献出来给简保暖,只好抓抓头发,盘腿在简的身边坐下来,伸出手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希望这种不靠谱的方法能够稍微缓解一下她的头痛。   整个阿斯嘉德的防空力量看样子都来追击我们这艘飞船了——喂不是说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崩溃得修复不起来了吗?!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多能用的炮台?!——奥丁真是下了很巨大的狠心。他已经把他的小儿子毫不留情地打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牢,看起来现在又要手段刚硬地把他的大儿子直接击落了事。   我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飞船猛然转了个九十度的大弯,我听见舱外传来很大的一声“啪”的响声,然后是一阵碎石溅落的声音——大概是托尔又撞毁了哪座石像吧。   洛基的背影稍微动了动,托尔马上反应很快地警告他:“一个字也不准说。”   听着飞船外那一阵阵砰砰砰的机关炮响,现在还加上了一大波飞船的螺旋桨轰鸣声,我简直忧郁得不行。   驾着这么外形拉风而威武巨大的一艘黑暗精灵的飞船在阿斯嘉德逃跑,真的是个好选择吗。难道托尔身为阿斯嘉德未来的国王,去偷一艘阿斯嘉德的飞船很难吗。难道托尔真的像我们所熟知的那样,总是肌肉指挥大脑,经过了这么多挫折和磨难也没有一点长进吗。   我在心底吐着槽。而洛基干脆就开口吐槽了。   他在托尔右边,探身过去瞪着他哥哥的正脸,说道:“现在他们正跟着我们呢。”   托尔没说话。飞船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一点。不过这仍然不够。   我听见飞船的后方传来阿斯嘉德飞船特有的开火声,突然我们的飞船船身猛地一抖,被击中了。我看到洛基猛然往前一倒。   幸好他应该早有准备,立刻就站稳了,回头望去。   他的视线一瞬间从船身上掠过,扫过我和简,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就转开了。他迅速从托尔的右边换到他的左边,提高了一点声音。   “现在他们正向我们开火呢!”   托尔终于被他弟弟的吐槽弄烦了,也被飞船后面穷追不舍的这些神域兵们弄烦了。他一边操纵着飞船,一边大声吼道:“谢谢你的现场解说,洛基!它们还真是一点都没让人分心啊!”   哦漏!能不在这种危急时刻继续斗嘴抬杠秀恩爱吗阿斯嘉德的王子们!!   简平躺在地上的身体随着飞船的变向和被击中的余波颠簸着,我不得不伸手抓住她。原本我以为她身体里的以太会直接把我灰头土脸地震开——听说她刚来的时候那几个试图遵循奥丁的命令,把她抓住丢出神域的侍卫就是这么倒霉的——但是她身体里的以太毫无动静,仅仅只是在我抓住她手臂的时候,感觉自己掌心下的肌肤热了一热,就好像她的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滚动,全部聚集到我这个外人捉住她的部位下,试图用自己的热度把我烫伤一般。   简不甚舒服地又低低呻/吟了一声。可是这个时候飞船里大家都已经无暇去管她了。   我们遭受到的围攻和追击愈来愈密集,我觉得即使这艘黑暗精灵的高科技飞船再结实,也很难就这样一路呼啸而拉风地闯出阿斯嘉德去。   托尔又在半空中歪歪扭扭地转了个方向,飞船径直掠过一片平台,转向的时候那根较长的机翼还唰地一声把平台的地面给剐了,扬起一阵碎石和灰土。   飞船的船体又是一阵震荡,我不得不又多用了一点力气按住简,免得她又被颠起来再摔回去。   飞船继续转了九十度,机翼和地面呈水平状态了。我们径直飞向山壁上的一个前后通透的洞,洞口还一左一右立着两座高大的石像。那石像的高度几乎有半座山那么高,和飞船的机翼刚好差不多在同一水平上——   于是,阿斯嘉德第一飞行员托尔·奥丁森先生,就驾机径直穿过了那个山洞,进入洞口的时候,只听得唰的一声,较长的那侧机翼还把洞口左边的那座石像连脑袋带肩膀都削掉了。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几乎与此同时,洛基的神烦吐槽又冒了出来。   “好样的。你刚刚把你祖父的脑袋给削掉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瞬间表情就扭曲了。刚才惊讶的神情仍在,可又忍不住想笑。我知道这么做太不厚道,可是洛基那种轻飘飘的赞美加上一本正经的语气,简直每个字都准确地搔中了我的笑点。我用力咬住下唇,命令自己绝对不能笑出来,忍得五官都快要变形了。   托尔对这句尖刻的嘲笑报以沉默。他操纵着这艘巨大的飞船,灵活地在那个长长的山洞——说是山洞,其实更像是在山体上开凿出来的一段长廊——里转了差不多九十度,巧妙地将那一侧较长的机翼垂直朝下飞行,避开了继续一路切割山洞两侧雕刻精致的石壁和高柱的危机。   飞船须臾间就窜出了山洞,灵巧地在托尔的控制下又转回了平行于地面飞行的姿态,钻过一道巨大的弧形石门的某一个门洞,继续迎着猛烈的炮火向外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1月30日:   觉得这一段基神的台词实在太妙了。。。忍不住就要多多引用一下。。。   ☆、Chapter 103   我们飞掠过高高的长桥、瀑布、山体、建筑,在四面八方几乎全是炮台和飞船的炮火追击中,不断地转换着飞行姿态,躲避着那些明亮而密集的火光。机身猛烈摇晃,偶尔还会因为被炮火击中而剧烈震荡;我注意到洛基在飞船又一次被击中,因为船身的震荡而不得不弯下腰保持平衡之后,他看起来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他站在他哥哥的左侧,因为目前一再地落居劣势而感到不耐的语气里带着一抹尖锐的嘲讽。   “你瞧,这真是太棒了。这主意可真是了不起!”他恶意地强调了“了不起”这个形容词,显示他的忍耐度已经到达了极限。   “让我们偷走宇宙中最大最显眼的飞船,乘着它逃跑……”他焦躁地迈着步子,从托尔的左侧又转到另外一侧,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托尔这种缺乏智商的策略的恼怒。   “……乘着它满城乱飞,横冲直撞,好让大家都看见我们!这才叫精彩,托尔,这可真是太精彩了!!”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脱口咆哮出来的。   但托尔的反应,远比洛基的话更精彩——他突然向右迈了一步,腾出右手,不等洛基继续说下去,就狠狠地将洛基当胸一推!   随着洛基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大叫,我眼睁睁看着他往后倒去!他身后正好有一个巨大的缺口——船身大概是在之前那次激战中被击穿了一个大洞,事后也无人会去修补,于是那个大洞就一直这么留在这里,直到洛基被托尔当胸一推,向后踉跄了几步,身体如同一个断线的风筝一般,从那个大洞跌出了高速飞行的船舱,瞬间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简直无法置信,几乎是立刻就同样发出一声更尖厉而愤怒的狂叫,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冲向那个巨大的缺口。   “洛基——!!!”   我飞扑到了飞船的那个巨大的缺口处,半空中狂猛的风势从那里汹涌地灌入船舱,立刻就把我吹得睁不开眼睛。高空中的冷风刺痛了我的双眼,我能感觉自己的眼眶中一下就被泪水充满了。   “洛基!洛基!!”   我抓着缺口旁的舱壁,试图探出头去张望。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飞船的飞行速度太快,从缺口处吹进来的风就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刮在我的脸上,又如同一座无形的坚壁一般挡在我面前,我甚至连将自己的头伸出船舱的这个动作都难以完成。我的视野一片模糊,更不要说能看清洛基的下落。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和不解,猛地回过头去瞪着托尔。   “……你把他从地牢里带出来,就是为了在这里把他推下去的吗?!”   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托尔并没有立刻跳起来和我打嘴仗。他只是沉稳地注视着前方,然后慢慢松开了自己放在控制台上的双手,转身走到一边去,俯下身将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的简抱了起来。   “没错。”他居然这样平静地回答我。   而且,他竟然任由眼下无人控制的飞船陷入危险的自由滑翔状态,抱着简也向着这个巨大的缺口处走了过来。   “现在,你也跳下去,约露汀。”他停在我身后,气势迫人地命令道。   我倒抽了一口气。   ……我勒个去魂淡指数破表难道是阿斯嘉德的王子们的隐藏属性吗!   我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完,我扶着舱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打算跳下飞船。但是在我跳出船舱的一霎那,我听见身后传来托尔似是带着一丝笑意般的低沉声音。   “……很好。”   我的身体随着呼呼的风势一同猛然下坠。但是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在我重新得回理智并祭出幻境之力来托住自己的身体之前,我就咚的一声——重重地掉落在一艘飞船的木质地板上!   这次高坠碰撞可不像是上次在纽约街头,有美国队长这样老派的绅士主动在下充当减震肉垫,我这一回可是重重地撞到了木质地板上,而且在猛烈的下坠之势尚未完全停歇的那一瞬间,我的头还因为惯性而猛然往下一倾,咚的一下磕在了地面上。   我被摔得一阵七荤八素,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迸。只要稍微一动,浑身的骨头就都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重组成机器人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问题刚刚在我一团混乱的大脑里茫然地浮现出来,我就听到自己的前方不远之处,有个人发出一声冷笑。   那声冷笑实在太熟悉了。仿若被一道闪电劈中,我的头脑几乎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清明。在我能够意识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就已经抢先作出了反应——   我嗖地一下双手撑地跳了起来,又几乎是立即就咬牙切齿地捏着额角的肌肤,扛过继之而来的一波头晕脑胀的不良反应。当我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之后,我模糊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晰——   洛基居然就侧身倒在我身前不足半米之处!此刻他几乎也是刚刚从地上支起身来坐直,大概是因为眼看着我咚的一声从半空中像一袋马铃薯般毫无美感地沉重落地,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却被我听了个正着。   我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狂喜。我头脑一热,迅猛地扑上前去,大叫道:“洛基?!你怎么样?你没受伤吧?你还好吧……”   洛基此时还是半侧着身子,左肘支撑在这艘飞船一侧船身金色的装饰条上,面色略有些苍白,满脸不高兴的神情;而且,看到我猛扑上来,他好像显得更不高兴了,向着天空大大地翻了个不耐的白眼。   “……怎么可能好。别开玩笑了。”他没好气似的答道,冲着我——的身后瞪了一眼。   我呆滞了片刻,猛地回过头去,才赫然发现托尔不知何时也已经横抱着简,潇洒地双脚落地,降落在这艘新的飞船上。他的降落姿态无疑比狼狈的我和洛基美妙很多,这个发现大概让洛基的脸色更差了。   而站在托尔身旁,正在快活地哈哈大笑着的人——居然是神域有名的花花公子,托尔的死党之一,范达尔!   当他发觉我和洛基的眼光都投向他的时候,他就愉快地开口了。   “在地牢里关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没能减损你的优雅啊,洛基。”   ……这句话哪里是寒暄,分明是促狭——不,说“插刀”也许更确切一点。   洛基的绿色眼眸微微一暗,并没有回答他,甚至懒得理睬他的言论,径直以手肘支在船舷上用力一撑,就站了起来。   托尔一言不发地横抱着简,掠过我们身旁,将她安置在船头处躺好。那里随意地横摆着几卷丝网和麻布,托尔很细心地把其中一卷垫在简的头部底下,又找了条船上的破旧毯子盖在她身上保暖。   洛基就站在我身旁,注视着这一切,目光一闪,唇角突然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你竟然欺骗了我,”我听见他以一种微微带着惊叹、调侃和嘲讽的语调这样说道。他轻轻抿了抿唇,把头一偏,就好像是在赞叹似的。“真让我印象深刻。”   他的尾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模糊不清、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知为何,听见他的话,我却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引起洛基或托尔的注意。但是号称神域第一大众情人,对女性向来体贴入微的范达尔却似乎注意到了似的。他站在方向舵旁边,好像冲着我的方向皱了皱眉。   我们此刻置身在一艘神域的飞船上,而且飞行高度很低,几乎是贴着水面在飞行。在我们头顶上的天空里,那艘黑暗精灵的T字形飞船失去了人为的控制,虽然渐渐偏离了当初的航线,却仍然在空中滑翔,吸引了不少神域前来追击的飞船的火力。   听到弟弟的嘲讽技能全开,托尔好像也毫不示弱。也许今天他们兄弟俩已经进入了相爱相杀模式,旁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把他们拉回来了。   “很高兴你能满意。”托尔也站直了身子,随口回敬他的弟弟,“现在兑现你的承诺吧。”   我并不知道洛基都承诺了他一些什么,但是据希芙当初所说,显然是洛基知道从阿斯嘉德通往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的某条秘密通道;而现在我们正打算去找那条通道。   ……果然下一秒钟托尔就回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他那笑得十分嚣张得意的弟弟,证实了我的猜测。   “带我们去你的秘密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1月31日:   我总算又暂时加入了一次3K党!【不。。。   所以这一章的妹子和基神简直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Chapter 104   这句话好像让洛基很得意似的,他毫不掩饰自己脸上露出的愉快神情,就好像整个阿斯嘉德唯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些密道,就能够充分证明他的智商远远高于我们这些鱼唇的阿斯嘉德人似的;并且整个神域在关键时刻必须仰赖他,间接证明了他是多么的重要,多么的不可或缺——   他咧开嘴笑着,满不在乎地随着飞船的颠簸幅度轻轻摇晃着身子,就好像是个怀有真理而显得傲慢的智者一样。范达尔顺从地从舵轮旁边走开了,洛基则潇洒地一旋身来到了那柄金色的方向舵旁,被结构复杂的手铐束缚的双手缓缓地扶在了舵轮上。   当他的双手扣住方向舵的一霎那,先前那种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神情忽然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他的绿眼眸里突然放射出明亮无比的光芒,眼神里含有神经质一般尖锐的兴奋和打算去冒险的疯狂,目光锁定前方,似乎随着那些满天乱飞的神域飞船以及它们所组成的火力网而连续闪动着,仿佛在心中飞快地计划着如何能够从这严密的追击当中毫发无伤地冲杀出去。   他脸上先前那个笑容显得更大了,透出一种神经质似的不安分的热望。我听见他的喘息声都似乎变得粗重了一些,就好像他所面对的这一切艰困的险境,反而都能让他的肾上腺素飚到最高点,激发出他性格里那擅长投机、爱好冒险的天性一样。   他的这种表情令我感到一阵不安和担忧。我不由得扶着船舷站直了身体,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   这时我听见有人向我说话。   “哦……美丽的姑娘,你穿得太少了。这一身……这可不是去黑暗世界的好装备。”   范达尔把方向舵的控制权移交给洛基之后,站在一边有点无所事事,就上下打量着我,结果他看了一阵子,居然摇头晃脑地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我一愣,没想到居然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我的隐忧。我不想因为穿得太薄这种很扯的理由而被托尔或者洛基从这艘飞船上丢下去,轰我马上滚回那棵苹果树下呆着,等仙宫的侍卫赶来以叛国罪逮捕我;所以我只是耸了耸肩,随口打发他道:“我可以用幻境给自己保暖。”   范达尔一愣,正在掌舵的洛基已经冷冷横过来一眼,脸上因为这种刺激的亡命追逐与绝地逃亡而流露出的一种神经质般的兴奋表情还没有消失,但他睨视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哦,我们带上你,就是为了让你到瓦特阿尔海姆弄个假暖炉坐在一旁,看着我们跟那些黑暗精灵拼命的吗。”他淡淡地反问我。   我立刻出了一头汗,猛地挺直了背脊。“不不不是!我是去和你们一道并肩战斗的!!”   范达尔的视线在我们之间跳来跳去,最后他收回视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咦,你怕他做什么,约露汀?”他脸上带着可恶的笑容,故作天真地问我。   我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范达尔因为憋笑都憋得涨红了脸,此刻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我恼怒地瞪着他,试图用眼神杀死这个阿斯嘉德排名第一的花花公子。   洛基讽刺了我一句之后,又专注于操控飞船,看起来压根懒得理睬我和范达尔幼稚的争执。   范达尔好不容易笑够了,没有再揶揄我,却一抬手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我。“把这个拿去穿上吧,总比你现在这个样子保暖些。听说瓦特阿尔海姆一样冷得要命,还经常刮狂风……”   “一样”冷得要命?跟哪里一样?我注意到他的语病,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船上这三个男人曾经一道去过的霜巨人的大本营约顿海姆,心头一震,马上瞥向洛基那边。   洛基面色如常地在操控飞船,就好像没有听到范达尔的话一样。刚才他刚刚掉到这艘飞船上,范达尔也曾经揶揄过他的性格差,他一样压根没回应范达尔。   不过我知道他肯定听见了!而且心里说不定早已经把范达尔用小刀凌迟成几百块了!   我为了岔开话题,慌忙胡乱把那件披风接过来,假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子。   “谢谢……这件披风的质料还真是不错啊,我预计回来的时候它大概不会像现在这么崭新华丽吧……哎,你到时候不会要我赔一件新的吧?”   范达尔挑了挑眉,对我岔开话题的拙劣手法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   “哦,不,不。我从来都不会让一位女士——尤其是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为我破费……”他用一种油滑而玩笑的口吻说着,继续上下打量着我,活像个聚会里故意搞笑来活跃气氛的丑角一样。   不过他打量了我一阵子之后,表情倒是严肃了几分,认真地称赞我道:“哦,女士,我无意冒犯——不过我得说,这么认真地看一看您,您还真的算得上阿斯嘉德排名靠前的美女呢——为什么以前我没注意到呢?哦,这一定是我的错——不过,我要说,等您从瓦特阿尔海姆回来以后,下一次晚宴上,我可以请您跳舞吗?”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简直说不出话来,震惊万分地瞪着他。   他的语气很轻松,说着“等您回来后下次舞会我请您跳舞好吗”的口吻,就好像等一下我们不是要去黑暗精灵的大本营冒险——或许到时候还得跟一大堆掌握着高科技的黑暗精灵拼命——而是活像我现在要去从事的是类似郊游踏青这种一点危险性也没有的无聊出行似的。   我没有回应,洛基在专心开飞船,简在昏睡,托尔在照顾她……所以飞船里一时间竟然陷入了短短一段清晰而令人尴尬的沉默。   范达尔脸上笑容如常。我愈是看他那张大众情人脸,就觉得自己的表情扭曲得愈是厉害。我觉得自己的额角都在抽搐了。   托尔突然喝道:“范达尔!别开这种玩笑!”   我愣了一下,范达尔已经转过脸去冲着站在船头的托尔,摊开双手,满脸无辜地说道:“嘿,兄弟,我怎么就是在开玩笑了?!我很真诚的——难道你不认为约露汀是个漂亮的好姑娘吗?”   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头皮发炸,又窘又恼火,真想一脚把这个在这种危急时刻还拿我穷开心的花花公子踢下飞船!   为了岔开话题,我只好又把他那件披风拿出来,假意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才发现它对我而言真是长得过分。我估计它至少要少个十几厘米才适合我的身高,而且它对我来说也过分宽大了,我要是真的披上它,一定有如披着一张床单那么愚蠢。   我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我把那件披风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三四回,假装没听见范达尔刚才的话,更没看见托尔瞪他的眼神。   简还在昏睡,洛基十分安静地开着飞船,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直视前方,脸上带着一种扭曲而疯狂的热望,就仿佛我们即将去进行的这场冒险永无终点,值得用整个生命去赌博一样。   我的心没来由地突然一沉。   为了掩饰这种突来的情绪,我信手把那件披风长出来的部分叠了起来,打算等一下比照着那道折痕把长出来的地方裁掉。不过这么做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我跟范达尔借了一把匕首,飞快地把披风上端按照自己的身高往背后折下去大约十几厘米,然后在披风上比好位置,一左一右竖着各划开了一道长约十五厘米的裂口,把披风往自己身上一披,再把双手从那两道裂口里穿出去,最后把披风的两侧像浴袍一样右片在下左片在上地往身上一裹,找了一根绳子拦腰系了个漂亮的结。这件过大的披风马上就变成了一件斗篷式的大衣。   范达尔吹了一声口哨。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日:   在104章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位稍微像样一点的男配。。。看到自己这个速度我也是醉了。。。   ☆、Chapter 105   “哇哦,聪明的姑娘。”他赞美我,“这么一改造,看起来就漂亮多了。”他冲着我眨眨眼,“它在你身上可显得比在我身上好多了——就为这个,我也值得再去买一件新的披风。”   我还没说话,托尔就再度吼道:“范达尔!”   几乎与此同时,洛基操纵着飞船猛然往左侧一歪。我们都险些站不住,随着船身往左边踉跄倒去。还是范达尔及时托了我的腰一把,才使得我没有狼狈地栽倒在他身上。   我感到一阵窘迫不安,呐呐地向他道谢。但我的一句“非常感谢”刚刚出口,洛基操纵的飞船又往右侧偏去,这一次我已经有了准备,及时站稳了脚以后,下意识往外一看,赫然发现了擦着我们飞船的船身激射过去的光束和子弹!   我猛地回头,看见我们的飞船后面不知何时已经跟上来一艘阿斯嘉德的飞船,此刻认定了我们的动向,追在我们的飞船后面一通穷追猛打。而刚才洛基两次突如其来地操纵飞船左□□侧,实际上是为了躲避后面那艘飞船的攻击。   托尔的脸色沉了下来,范达尔刚才那种笑嘻嘻地逗着我开玩笑的轻松表情也消失了,神色变得严肃。   但是被这样穷追猛打着,处于绝对劣势的状态下,操控着我们这艘飞船的洛基,却显得漫不经心似的,表情和托尔及范达尔脸上的严峻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他甚至还有心情抽空讽刺了一下我。   “咦,没被甩出去吗,约露汀?”他的视线在我的身上飞快地一掠而过,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   那丝笑意里似乎带着一线愈来愈清晰的恶意,就仿佛他刚才在那艘黑暗精灵的T字形飞船上嘲笑简“哦天哪她死了吗”一样,那种无辜又傲慢的语气里含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小恶毒,我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对。   “我……我会更小心些的。”我选了一种自己觉得最无害的恭顺的答案,结结巴巴地答道。   可是洛基今天显然是嘲讽技能全开。   “你的那些小把戏呢,都上哪儿去了?……哦,你那个可怜的、贫乏的小小脑袋,不会已经被如何偷懒如何跳舞如何修改衣服占满了吧?”   偷懒……跳舞……修改衣服?!   这都是从何说起啊……   我被他没来由的嘲讽技能喷得一阵灰头土脸。   我听见站在我旁边的范达尔咳嗽了一声,似乎有意无意地打断了洛基继续对我使用语言杀放大招。我冲着他又是感激、又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洛基突然把船舵扭向右方,我们来了个几乎九十度的大转弯,飞船右侧的铁翼擦过水面,激起了一道浪花;我们避过了一轮炮火齐射。   洛基又蓦地把船舵向上抬起,飞船的船头立即昂起,斜斜上飞,又一轮火光擦着船体下方飞了过去。   我想也不想地从船舱里立刻跳了起来,奔到洛基身旁,面朝后方,双手一扬,一道和我刚才在大殿里发出的防御光罩几无二致的透明光壁从掌心发出,逐渐在空中向着上下两方蔓延开来,试图挡住后面追击的那艘飞船。   洛基轻哼了一声,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说道:“Here you go.”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指的是带上我这件事终于发挥了作用,还是后面那艘飞船终于撞上了铁板。   但是这个防御光罩不是一霎那就能顶天立地的,还是需要从小到大向外蔓延才能扩大防御范围,就如同阿斯嘉德本身的防御光罩——在黑暗精灵入侵的时候已经被摧毁的那个——一样。我刚才在大殿里要抵挡一些士兵很容易,只要把光罩的高度弄成与他们的身高相等就差不多可以算是成功了,但现在我要防御的是一艘高速飞行的飞船,范围要大得多,而且后面的飞船还在不断改变航向和攻击方向,所以这个光罩还没有完全形成,就被后面那艘飞船灵活地闪到光罩未及覆盖的地方,闪过了它的防御。   一见那艘飞船闪过第一道光罩,我立刻收回来,重新再布下一道。但这次留给我的反应时间更短,光罩的范围也更小,后面追击的飞船几乎是几秒钟之内又闪过了第二道。于是我继续布下第三道,对方再闪躲开去……这样恶性循环,我发觉只有防御是无济于事的,可是公然在阿斯嘉德境内用幻境之力狂殴追击我们的飞船?!我还不敢下这样的决心,不自觉地回头望向这艘飞船里头衔最高的托尔,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指令或暗示。   不过托尔显然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猜他大概认为后面的飞船速度太快,令我无法拥有足够时间布下防御幻境,所以他善解人意地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范达尔!”   咦?!   我惊愕地望向站在一旁的范达尔。他会有什么办法来给我多拖一点时间?我记得他只会舞剑而已。假如是洛基的话,或许他还能用用魔法来迷惑一下敌手;可是……范达尔?!   但是范达尔显然成竹在胸。我怀疑他和托尔事先已经计划好了。他听见托尔的召唤,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明白!”然后一只脚跨上船舷,双手抓起飞船的船体上牢牢系紧的一根粗绳,向我们点了点头,说道:“为了神域!”然后就姿态十分潇洒地从飞船上跳了下去!   我大吃一惊,急忙扑到船舷边,往下一看,只见范达尔抓着那根粗绳,借力在空中荡了大半圈,向后面那艘追击的飞船纵身跃过去,一下就跳上了那艘船。他刚一落地就一边喊着“不是故意针对你的,抱歉啦伙计们!”,一边毫不留情地三拳两脚把船上的士兵全部揍翻在地。然后,他站直身体,左手在额前一点,向着我们的方向还了一礼,当作致意。他额前略长的金发随着湖上的风轻轻飘动。   我长出一口气,此时才觉得双腿发软,一下坐在船舷边的木板上,右手扶着一跳一跳疼痛的前额。   这才刚刚只是个开始而已。我想。   即使摆脱了那些神域的追兵,这漫长的一天也不过才开了个头。等一下在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等待着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飞船在洛基的操控下猛然在半空中转了个超过九十度的急弯,径直飞向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我觉得我们飞行的方向似乎是直冲着那似乎高耸入云的山壁而去的。   而且看来托尔跟我也有同感。他安顿好了简,站在船头,看到这不妙的航向,似乎警戒了起来,半是戒慎半是提醒似的喊道:“洛基?!”   我回头望向洛基的脸,看见他的表情仍然是那种扭曲的兴奋,脸上透出一种不管不顾、冷静里含着一点热切的光来。   他的声调依然平静,“要是轻而易举的话,那每个人都能做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金色闪亮的舵轮上滑过,操控着它,让飞船继续径直飞向那沉默的黑色山脉。   托尔似乎开始真的紧张起来;在他意识里也许还潜藏着对弟弟性格和行事上的不确定和不可信任的某种戒备心理,但此刻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这种情况令他的声音紧绷。   “你疯了吗?!”   高速飞行带来的风把洛基的黑发吹向脑后,他的双眼里突然射出一种冷漠决然的光芒。   “也许吧。”他声调平稳地回答他的哥哥。   下一分钟我们已经无比接近那座高耸坚实的山壁;托尔猛地俯下身去,扑倒在简的身上,右手握住她的肩膀,似乎试图保护她不受即将到来的猛烈冲击侵袭。   而我却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   ……难道,那条秘密通道就隐藏在这座山壁里?!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我的心头,我就听见身后洛基嘲弄的声音。   “想找死吗,约露汀?”   我蓦地回头望着他。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的目光一闪,很快转开了。   “抓紧什么地方,站稳。”他简短地说道,脸上嘲弄的表情消失了,虽然还带着一丝奇异的愉悦感,但那种表情里更多的是在他脸上少见的认真和肃然。他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望向山壁上方的某处。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作出了反应,立即弯腰紧紧拉住船壁上系着的一条粗绳。与此同时,我感到眼前一黑,一阵猛烈的擦撞随之袭来,我们的飞船飞入了山壁上的一道极其狭窄的洞穴内。   飞船两侧的铁翼不断擦撞着洞穴内部两旁的山体,爆出一连串明亮的火花。船体摇晃得厉害,我只好再用力一些拽紧那根粗绳。   耳边只听得一阵砰砰啪啪的撞击声,火花四溅,晃得我一阵阵眩晕难受,感觉像要晕车一样。飞船的速度愈来愈快,我觉得自己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七彩缤纷的彩虹一样的光芒,不知道是穿越两大国度时必定会出现的现象,还是我已经被晃得视力减退,眼睛花了。   突然,我感觉空气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爆炸,随即眼前闪现一团明亮的火光。砰的一声,我们的飞船下一秒钟就冲出了那条漫长得似乎无穷无尽的山腹通道,呈抛物线的轨迹下落,船腹啪地一声硬着陆了一下,把飞船里的乘客们都狠狠颠了起来。   我咕咚一声坐倒在船舱底部,托尔怒吼:“洛基!!!”   飞船重重接地之后又反弹了起来,此时正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世界中低空飞行。我听见洛基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和快活,还隐含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Ta-daa!!!”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日:   一写微妙的情节就容易爆字数啊。。。:P   所以从下章开始进入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副本。。。   预祝基神和妹子刷怪愉快。(不   ☆、Chapter 106   瓦特阿尔海姆果然不愧是黑暗精灵的故乡。这里好像终年都难以见到一丝阳光。   不,别误会,这里也是有黑夜与白天的更替的。只是我所见到的白天,天空里也密布着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将太阳几乎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透着点光芒的边缘,像是日全食一样。   瓦特阿尔海姆几乎全是山地,山峦上遍布尖利的碎石、沙砾和黑色的尘土。这里的风很大,一刮起来就兜头兜脸地裹挟着沙土,吹得人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像是沙尘暴。   日全食、沙尘暴……几乎所有形容不妙的天象的用词都可以使用在这里。我想。   我们穿过一个山谷的峡口,被密云遮挡的太阳有气无力地在层峦叠嶂的山峰后慢慢显出来。   两旁的山峰随着飞船的前行而向后纷纷退去,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幕极端令人心惊的景象。   有些山峰上建着依山势而起的数十层高的石头房子,也有一些有棱有角的带尖顶的建筑,整个造型的风格跟黑暗精灵的飞船倒是很像。我说不清楚那些建筑都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此刻它们绝大多数已经坍塌倾颓,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一座压着另一座,像一片远古时留存到现在的沉默而神秘的黑色废墟。   我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种凝重和凄冷的气氛夺人心魄,仅仅从这些废墟中就可以想见当年阿斯嘉德的波尔王——奥丁的父亲,托尔的祖父——率领的神域大军与黑暗精灵在这里经历了一番怎样惨烈的激战。最可怖的是,即使经历了那样死伤无数的惨重战斗,黑暗精灵仍然没有被彻底消灭。他们卷土重来,并且成功地实施了报复——杀死了神后弗丽嘉,并且期待着简为他们带来以太,借助以太之力重整旗鼓,使九大世界都回归黑暗。   我的心里慢慢地凉了下来。   黑暗精灵还有多少人?他们其中有多少人的身手是好到我们无法忽视的?就我所知,神后弗丽嘉无论是近身格斗还是魔法,都造诣深厚;洛基在这一点上颇得她的真传——但即使这样,她仍然轻易而迅速地被黑暗精灵杀害了,快得托尔甚至还来不及赶到她的寝殿去保护她。这是怎样恐怖而残忍的身手?!   我们这方只有三个人可以投入战斗。我并不害怕要自己上战场去面对那些残忍的对手。我害怕的是我们即使冒着叛国的罪名和生命的危险来到了这里,我们的计划仍然会落空。假如以太那么容易摧毁的话,它也不会被人当作能够和宇宙魔方一样威力巨大的能量来慎重对待了。   简仍然在前舱昏睡着。以太很显然地在一直持续着吞噬她的生命力和活力来滋养自己。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现在已经暂时不需要我做什么事情,我最好还是上去看一看她,表示一下问候的好。   我扶着船舷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觉得双腿和全身都一阵酸痛。刚才那一下猛然接地可真狠,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又不像简那样有托尔帮忙抓住固定她,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尾骨隐隐作痛。   我忍不住用一只手扶着自己疼痛的后腰,慢慢地走到船头去,弯下腰来看了一眼面色青白的简,低声问道:“她……她还好吗?”   托尔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刚才一通撞击中滑落的毯子重新细心地替简盖上,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简在睡梦中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我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很多余。   我正打算讪讪地回到后舱去窝着,就听见正在掌舵的洛基也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坐了下来,右手单手扶着船舵,显得对托尔这种儿女情长的举动很不能适应似的,摇了摇头,说道:“要是这能量在我体内,我能做多少事啊?”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确定我所听到的究竟是一种抱怨、一种讽刺还是一种傲娇。   托尔却站了起来,经过我身边时冲着我点了点头,我忖度着他的意思是他有话要和他弟弟谈,让我留在这里照顾简。于是我也点了点头,在简的身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托尔似乎很满意我的识相,继续走向后舱,语气沉沉的。   “那你必死无疑。”   我动了动耳朵,总觉得这两句对话听上去有哪里不对。   托尔已经走到了洛基的斜对面坐了下来。他的弟弟盯着他,慢慢说道:“可是她都已经挺到现在了。”   托尔侧着身子坐着,这种姿态可以让他一边监控他的弟弟,一边监控我们这边,确定简没有出什么新问题,或者我突然暴起把她掐死之类的——淡淡答道:“她在很多你根本不了解的地方都很坚强。”   我现在渐渐觉得这两兄弟的对话听上去是真的有点奇异了。   洛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抱怨似的假设如果他以太上身会怎么样,托尔就说虽然简没事但他一定活不下来。这话虽然听上去像是跟他弟弟在针锋相对,并且捍卫简的人格和坚强的特质,但是一细想就让人觉得明明是说明在他心里,他的弟弟比女汉子简娇贵柔弱得多——哦漏!我就知道这兄弟俩整天都在相爱相杀!现在简昏过去了,我要不要也跟着装昏一把?他们让我感到自己呆在这里很多余啊!   我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洛基的声音。   “该告别了。”   我猛地抬头,却看到洛基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没有讥讽地笑,也没有夸张地嘲弄,他的脸上明明就是一副得出了和我刚才所想的差不多结论的样子!   托尔却没有看向他的弟弟。他的脸上仍然是肃然和坚毅的表情,低声说道:“但不是今天。”   洛基大概没有想到他的哥哥会断然拒绝吧。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今天,明天,再过一百年,也无关紧要!”他陡然站了起来,紧盯着他那不肯面对现实的哥哥。“既然已经动了感情,你将永远难以割舍!”   我惊愕至极地望着他。   Heartbeat。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嘴里吐出这个字眼。   我还以为他会一直拒绝理解或正视这个字眼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呢。   原来他完全明白。他只是一直不屑于理会而已。   洛基的声音愈来愈高,“你唯一珍视的、最爱的女人终将从你身边被夺走……”   托尔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音,转过头瞪着他的弟弟。“哦,这下你满足了吧?!”   洛基飞快地截断了他哥哥的话。“我的本性里没有满足这个词。”   托尔愤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本性里也没有放弃这个词!”   我总感觉他们之间的言语交锋里已经渐渐带上了一丝火药味。洛基的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他微微侧身,又露出了先前惯用的做作而嘲弄的神态,说道:“不愧是奥丁的儿子!……”   这种表情似乎也激怒了托尔,他站起身来,走到洛基面前。   “不,不只是奥丁。”他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怒意和激烈的感情,就好像那些自从他们的母亲身亡之后所有他强自压抑着的情感和哀痛,都在这一刻,他分隔已久、疏离已久的弟弟面前,突然爆发出来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2月3日:   总觉得这篇文的CP已经快要完全变成锤基了。。。我写的可是BG啊摔!我一定要冷静!   ☆、Chapter 107   “你觉得只有你得到了母亲的爱吗?!你得到了她的魔法,而我得到了她的信任!”他冲着洛基吼道,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重新回到了三岁,正在幼稚地争夺母亲的宠爱和注意力的小孩子一样。   毫无疑问他这种直戳别人肺管子的言语攻击奏效了。洛基猛然向前倾身,接近他的哥哥。   “信任?!”他脸上的那种做作的嘲弄消失了,代之以无比严肃而认真,还带着点急切地想要知道的表情,追问道:“那是她的遗言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我的视线竟然有点朦胧了。   他原来一直都非常的在乎。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并且也是这样告诉弗丽嘉的,但是现在眼看托尔只用了一句话,就能把先前以简作为武器,把托尔的小心肝戳得像蜂窝一样的洛基重新打回原形,他先前占尽上风的言语优势一秒钟之内就化作满心急切、毫不掩饰的追问,还是令我感到有一点心酸。   而洛基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瞬间就联想到了更多事情,语气变得激切而愤怒。   “信任你?!然后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这种严厉的指控一霎那就击溃了托尔的自尊和冷静,他吼道:“那你在地牢里又帮了什么忙?!”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洛基伪装起来的冷漠和嘲讽。他完全抛弃了他那层总是虚伪而嘲弄、不动声色的面具,几乎像是要把喉咙喊破一般地嘶声吼道:“那是谁把我关进去的?!那、是、谁、把、我、关、进、去、的?!”   这句话里蕴含着的无限伤痛使得我震了一下。   而托尔看上去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你心里见鬼的应该很清楚!”他大吼道,随即伸手抓住洛基的衣领,一把将他按倒在他身后的舱壁上。   “你见鬼的很清楚是谁把你关进去的!!”   洛基的后背撞上了金属的舱壁,发出咚的一声响。托尔左手揪着他的衣领,右手甚至已经紧握成拳举了起来,看起来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把他巨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他弟弟那苍白而英俊的脸上。   我惊恐得蓦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可是再下一秒钟,我就打消了上前劝架的主意。   因为我突然发觉,托尔是不会真正去打他的弟弟的。即使在中庭的曼哈顿街头那次,洛基在斯塔克大厦的楼顶捅了他肚子一刀,他最后也没有真的和洛基正面对决。他只是加入那些中庭的漫画大英雄们,去揍齐塔瑞人的外星大军而已。那回真正揍了洛基的,是绿巨人。   我慢慢地摸索着,靠着舱壁站稳了。   ……我在这里还是真多余。我想。   那两兄弟是在吵架没错。可是他们怎么能吵着吵着就火花四射,弄得我这个无辜的旁观者都差点眼瞎了呢?   哦,那闪闪发光,历久弥新的兄弟情啊——我开始觉得洛基刚才有一句话说得也没错,今天,明天,再过一百年,也无关紧要;反正和神祇相比起来,生命是如此短暂的简小姐啊,注定要成为这夹心的炮灰的。   有许多小问题在我心头开始窜来窜去,像一群小耗子那样不安分,咯咯吱吱地,咬得我心口发痛。   比如,洛基干嘛老是要针对托尔的女朋友呢?就连暗恋托尔的希芙都比他大度好吗?他表现得简直像个心爱的玩具被抢了的小孩子一样,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哦,能成熟一点吗,先森?!   比如,托尔为什么刚才要回答“你很清楚是谁把你关进去的”呢?!他是想指责洛基自己幼稚而邪恶的行为把自己最终送进了神域的地牢,还是想告诉洛基,下判决的是他们的父亲奥丁,他当时并不在场,也并不知情,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刑罚呢?!   ……我觉得脑洞开得太大,下场只能逼死自己。   在这个时刻——托尔和洛基两兄弟险些互殴起来的时刻——他们两人的鼻息都变得粗重了一些,彼此都红着眼眶,像两头斗牛一样怒气冲冲地对峙着;但很快地,托尔就首先松开了手。   他吸了吸鼻子,用一种类似窒息一般的、竟然似乎快要落泪的声音,恼怒而痛心地说道:“……她不会想要看到我们打起来的!”   那句短短的话里蕴含着一种真正的痛苦。这是我第一次在神域公认的第一勇士,总是以一副肌肉硬汉的形象出现的雷神托尔身上,看到他脆弱不堪的另一面。他吸着鼻子,好像下一秒钟痛苦的眼泪就会掉出来一样,又气又急又是痛心疾首地瞪着他那总是不听话,总是难以管教、难以取悦的弟弟,似乎除了这句话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言辞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但是他的弟弟却露出了类似“哦放轻松点哥哥这事儿我懂的以前不是常发生吗这真的没有多严重的”那样的表情,像个淘气的弟弟般,露出一抹和稀泥般的笑意,好像试着想要哄骗和说服哥哥跟自己一道继续作怪似的。   “呃,她应该也不会真的感到震惊了吧。”   即使是站在离他们有一点距离的船头,即使洛基此刻脸上是带着一种狡黠而调侃似的笑容,我却仍然能够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对于往事的怀念。他的神情分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柔和得多,听着他面前的哥哥发出一声叹息,他的唇角微微抿了起来,向上勾起,浮现出一丝“你看吧以前真的就是这样的”的笑意。   托尔好像一头困兽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即使他此刻是背对着我的,我也可以想见他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一定是狠狠瞪着面前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变回以前那个又聪明、又敏锐、又纯良而容易相处,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一起去冒险,一起去每个地方,用一双湿漉漉的明亮眼睛崇拜似的盯着自己的好弟弟——   可是,我想,那样的好弟弟,也许从未存在过。或者,那样的好弟弟,早就已经消失了,从此再也不可能回来。   而洛基注视着托尔的表情也很奇怪。   他仿佛已经从托尔的表情里读出了他这个笨蛋哥哥一切不切实际的冀望。但是他未置可否,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打算配合哥哥这样的奢望,重新做回一个乖巧聪明的好弟弟似的;但是他的薄唇微微抿起,唇角淡淡浮起一个会心的笑容来,就好像他无声地在说:哦,哥哥,你知道的,事情从来都是这样的——很多事情或许会改变,但有些事情却永不改变,不是吗。   那种神情似乎打动了托尔——自从我们从中庭归来之后,托尔就一直谨慎小心地避免与他的弟弟直接碰面,好像生怕洛基再说出或做出什么事情,就会对他们之间已经变得十分脆弱了的兄弟之情造成沉重或毁灭性的打击,而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看到那种兄弟决裂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他仿佛突然放下了所有的小心与防备,痛苦而伤感地注视着他的弟弟,声音嘶哑,似有一丝哽咽。   “……我真希望我能够相信你。”他说。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地向后退去,仿佛打算就这样结束这场小小的争论走开。   我看到洛基脸上那个淡淡的笑容消失了。   他仍然右手扣住左腕,就好像横放在胸前的双臂就能够保护自己不会与什么时候突然暴起的托尔再度陷入殴斗似的。他也依然背靠着船舱的板壁,就那样注视着托尔又伤感、又痛心、又颓废地转过身去走开;他的薄唇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什么表情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种仿佛蕴含着某种决心的肃然。   他慢慢直起身来,绿色眼眸深不见底。他眼中、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某种情绪令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惊。   “那么就不要相信我这个人。”他的声音从未如此沉凝而肃然。   “——相信我的怒火吧。” 作者有话要说:  2月4日:   好吧我发誓妹子围观锤基CP的情形不会持续得太久的【。   ☆、Chapter 108   我们的飞船继续在黑暗世界的城市的巨大废墟之间飞行。寒风呼呼地刮着,吹到我脸上来,令人觉得分外冷冽酷厉。   托尔并没有回到船头这边来,而是站在距离船尾的方向舵不远之处,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的景象。   洛基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好像在专心驾驶着飞船飞行。船上的气氛低沉压抑得可怕,就如同整个黑暗世界给人的感觉一样。   我也只好继续怏怏地呆在简的身边发呆,偶尔善尽自己的职责,替她掖一掖被风吹开的被角。   就在这一片寂静无声的飞行中,简突然睁开了双眼。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当我注意到简的眼眸中那种异样的光彩——应该是以太在她体内翻滚的象征——时,我的心不知为何,一分分冷了下去。   简甚至没有看向我一眼,也并没有去看船上的其他人——她慢慢地爬了起来,无视了船尾的托尔询问似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的声音,眼神奇异地转向飞船行进的正前方,如同一个被人操控的、中邪的偶人,双手撑着船舷,上身往前探出去——   我沿着她的视线往半空中看去,心脏却陡然一停!   在她视线的尽头,阴暗天空中浓密的乌云里,渐渐地有一艘极其巨大的十字形飞船,慢慢现出原形来。   简用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吐出一个我们都已很熟悉了的名字。   “玛勒基斯。”   托尔当机立断。   “洛基,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要降落下去。”   洛基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但是飞船的确是慢慢地降低了高度,最后稳稳地降落在一片山崖背后,背风的洼地里。   洛基选择的降落处地势颇为低洼,而那艘巨大的十字形飞船看起来则会降落在山崖另外一侧崖下的平原上,所以这座山崖就成为掩藏飞船和我们一行人踪迹的天然屏障。不得不说,在地牢里关了这么久以后,他聪敏的心智还是一点都没有被消磨掉。   托尔率先跳下飞船,然后回身把简从飞船上接下来。我就站在简的旁边,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紧跟简的步伐也跳出去。   我左右为难了还不到五秒钟,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带笑的声音,语调意味深长,有如昂起头来咝咝吐信的毒蛇。   “现在才想临阵脱逃已经太迟了,我可敬的幻境之神。”   我倏然打了个冷颤,立刻转过头去——洛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身后。刚才那句话他是俯下身来,嘴唇几乎贴在我耳边说出来的。在黑暗世界寒冷狂暴的风中,他的吐息都几乎像是冰冻的,吹拂在我耳畔,使得我几乎立刻就机伶伶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挺直背脊,大声说道:“我并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我决不会这么做!我来是因为我想要帮忙……”   听到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洛基却弯起了漂亮而敏锐的眉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哦?这是你的真心话吗,约露汀?”他笑着反问我,就好像大战在即,他还是很有闲心与我聊天似的。但是他薄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几乎带着锋利的荆棘,刺得我浑身发痛。   托尔在船下的空地上大吼:“洛基!!”   听见哥哥喊他的名字,洛基脸上的笑意漫开来,向着我似乎很无奈似的摊了摊手,说道:“女士优先。……请吧。”   现在并非和他谈心或表白衷肠的好时机。我勉强把到了嘴边的辩白都咽了回去,沉默而顺服地转过身去,有点笨手笨脚地爬上了船舷,然后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   这次当然也没有一个老派绅士一般的好心人美国队长在下面接着我。不过作为他新发展的基友,托尔也很有潜质学习他那一套绅士的作派。在我重重落地,几乎崴到了脚的一霎那,托尔从旁边伸过手来,有力地挽扶了我一把,使得我免于了一场因为腿脚一软而结结实实地脸先着地的危机。   我狼狈地站直了身子,喃喃地向托尔道了一声谢,然后就听见自己的身后又传来一声嗤笑。   ……接二连三被男神耻笑的我,心灵简直疲惫不堪。   我故意装作没有听见洛基发出的那声嗤笑,沉默地跟随着托尔和简的脚步往山崖的方向走去。   瓦特阿尔海姆刮起的狂风愈加猛烈了,掀起了遮天蔽日的沙尘暴。黑色的沙砾被大风卷起,啪啪地打在我们的脸上和身上,使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加快脚步跟紧了托尔和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前面去的洛基,摊开手刚想施放一个小小的透明幻境把我们一行四人都罩起来,免得再被风沙洗脸,就听到走在第一位的洛基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哦,约露汀,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轻易使用你那点小把戏。”   这一句话引得托尔和简纷纷看向我。我感到一阵窘迫,低声解释道:“我只是想用一个小的幻境罩住大家,免得再忍受风沙的侵袭……”   洛基轻声地笑了起来,语调晦暗不明。   “哦,相信我,约露汀,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可比风沙的侵袭严酷得多了。和那些危险比起来,风沙其实压根不算什么。”   托尔也许是听不惯在这种危急时刻洛基还要玩幽默或开嘲讽,他眉头紧皱,低声喝道:“……洛基。我们眼下第一要做的事情,是注意山崖下的敌人。”   洛基低声呵呵地笑了开来,夸张似的微微弓下了一点身子,猫着腰放轻脚步,像一匹矫捷的黑豹那般,缓缓接近山崖的边缘,戏谑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应道:   “是的,当然,遵命,哥哥。”   尽管如此,我也不敢再随意动用自己的能力,打消了施放幻境的念头,我也放轻了脚步,低头紧跟在他们身后。   洛基在距离崖边还有几米处的地方谨慎地停下了脚步,蹲低了身子。托尔扶着简,也同样停在他身后,弯下腰去,似乎在避免着过早暴露我们的形迹。   我有样学样地跟着他们,半蹲半跪在洛基身体的另外一侧,微微探出了头,往山崖下小心翼翼地张望。   那艘刚才从半空中的云层里渐渐现形出来的巨大十字形飞船,此刻已经降落在山崖下的荒原上。它的背景是仍然阴晦不明的天空,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只露出一道有气无力的淡金色边缘在发着光,像是日全食时的景象。风卷着沙砾,噼噼啪啪地击打在荒原的地面上、山壁上、那些黑暗精灵的金属盔甲和面具上。大风在整个黑暗世界狂舞肆虐着,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惊的类似野兽啸叫一般的声音。   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身旁的洛基此刻的表情,却看到他的双眼眯了眯,薄唇也严肃地抿紧了。   我很少看到他露出这么严肃凝重的表情。也许这正是因为我们眼下所面临的几乎是一场绝境——且不说我们和山崖下的敌人那悬殊的人数差距,而且我们要面对的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强大力量。   黑暗精灵沉寂已久,因此以太也声名不显,阿斯嘉德的历史书里对过去那段征服历史又讳莫如深,无论是当年的波尔王最后究竟怎样处置黑暗精灵一族,还是关于以太粒子这种神秘力量的详尽知识,全都闪烁其词,记载极少。   我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托尔突然沉声说道:“……我们先退后一点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2月5日:   我认真地反省过了。。。结论是还得让妹子多登场。。。否则这个正常的BG CP就被拆得回也回不来了~~   ☆、Chapter 109   所有人都很意外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托尔瞥了我和洛基这个方向一眼,大概是不满于我们两人并没有立刻听从他的命令后退,他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我们暂时退后一点。……在下去之前,我有话要说。”   我眼巴巴地盯着洛基,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自己应该怎样行动的端倪。但是我发现洛基的神色里迅速地掠过一抹很淡的狐疑,就好像托尔的这道指示也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似的。不过今天一直到现在为止他都表现得十分配合,就像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弟弟一样,所以他也并没有立即质疑托尔的指令,而是保持着先前的蹲姿,微微欠身,往后退了大约十来米远,才站直了身子。   托尔扶着简,也退了下来。虽然在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山崖下发生的一切,可是刚才那群排成一横排,慢慢向山崖的方向走过来的,白色头发、尖耳朵的生物的影像,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令人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我是被他们半路才临时决定带上的打手。我并不知道他们都有什么计划。按理说,只要有洛基在,我就不应该担心这整个计划的完美性——他的智慧和自尊心都不允许他让自己投入一个彻头彻尾仅仅只是去送死的破计划里。可是我仍然心跳得厉害。   我紧张地把视线投向洛基,却听见托尔率先发言了。   “……你得留在这里,约露汀。”   我先是一阵迷茫,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片刻之后,当我确信自己听懂了他这个莫名其妙的指令之后,我又感到一阵大惊失色。   “你……你说什么?!”我惊讶地反问托尔。“假如不让我也去参加战斗的话,那么我来此岂不是全无意义吗?对方的人数远远多于我们,我也参战的话,至少……至少可以保护简,让你们可以毫无顾虑地全力投入战斗!……”   我的理由听上去冠冕堂皇,十分具有说服力。但奇怪的是,托尔却并没有被我的理由说服。   他深深皱着眉头,仿佛也显得很疑惑似的,脸上挂着“我也不明白但这件事没得商量”的表情,说道:“我刚刚才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在黑暗精灵进攻阿斯嘉德之后,父亲有一次曾经提起过……不要让约露汀接近他们。”   ……奥丁的命令?!   我感觉自己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回头看了一眼洛基,他脸上的神情也有点松动,像是有点费解为什么奥丁会没头没脑地下这种奇怪的命令,又仿佛像是在嗤笑着“那个老头大概已经疯了吧所以才会净是下一些荒唐至极的命令”。   我也觉得奥丁现在的精神状况有点成问题——看他下令封闭阿斯嘉德一切进出的通路,坐等黑暗精灵送上门来跟神域一道同归于尽的决定就知道了。而且他疯狂而不顾一切地下令追击托尔,几乎要把神域仅剩的那点防御值都招呼在他现在唯一寄望甚殷的长子身上,也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公正、客观和冷静的判断力。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不让简接近他们还有情可原,因为她身上有着那群黑暗精灵梦寐以求的什么“以太”玩意儿;可是不让我接近又是打哪门子的哑谜!!   托尔看了看我们三人的表情,困惑地继续说道:“也许……也许是因为,黑暗精灵追求的黑暗,和约露汀所主宰的幻境,有……某种联系?还是你在幻境里可以虚构出和他们渴望的黑暗一模一样的环境?……不然的话为什么其他神祇没有这样的禁令?”   ……给跪了!黑暗和幻境能有毛关系啊!而且我还能虚构出足以令黑暗精灵正常生存的黑暗……这不就等于推测说那群黑暗精灵万一发现了我的能力的话,就会打算在我的幻境里躲一辈子吗!我对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这么大的信心!大哥您的脑洞是不是开得大了一点啊!还有奥丁!老爷子拜托您能不能不要致力于专注和接近你两个儿子的所有雌性生物作对啊!虽然我和简那样的学霸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好歹我们两个弱女子对你的儿子们也没存什么歹意,你至于提防我们到这样的地步吗!……   一千一万句吐槽瞬间就在我心里变成弹幕在疯狂刷屏,但是山崖下那群黑暗精灵快要发现我们了,我们暂时没空开辩论大会。   托尔当机立断。   “你就留在这里,约露汀。不要出来……除非我们三人都无法回来。”   最后一句话太惊悚,我忍不住立即打了个冷颤。   “……不过那种情形大概不可能发生。”托尔继续冷静地说道,“但为了以防万一,你就留在这里作我们最终的后援吧。”   ……给跪了!大哥你能不能说话中间不要大喘气啊啊啊啊!!你知道听到那一句话的瞬间,我的心脏都陡然涨大了十倍,险些就要因为惊恐和担忧而爆裂了好吗!   洛基突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你就是个傻瓜,愚蠢到总是不听话,是不是,约露汀?”他笑着摇了摇头,就好像对我的愚蠢和不识时务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似的。   我愣了片刻,呆呆地回答道:“我知道我是个傻瓜……可是……”   “哦,承认吧,你从来就不会乖乖地听从别人的指令。”他似乎带着一点没好气似的说道,“总是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是,现在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刻。”   他的脸微微沉了下来,表情变得冷凝肃然。   “我想你大概没搞懂现在我们面对的状况……我们的计划就像在悬崖边上走钢丝一样,非常危险,不容有失。假如你成为了一个有可能妨碍计划执行的不安定因素的话,你最好就呆在这里。”   我低低地倒抽了一口气。   我想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们的确是打算去以生命为赌注冒险。   并且,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取出简体内的以太,而是为了去向杀害他们母亲的罪大恶极的凶手复仇。   我尽量忽视胸中升腾的那股不安和忧虑,深呼吸了一下,才抬起头来,迟疑地望了洛基一眼。   这里很危险……也许比眼下的阿斯嘉德还更危险。而且我们还带着一个以太上身的简,她可是个不/定/时/炸/弹。   何况他和托尔还打算去向那个暗黑终极大BOSS复仇。跟那个人的邪恶和强大相比,洛基的那点恶作剧简直就不够看的。   我突然想到洛基从前在去彩虹桥,打算毁掉约顿海姆的时候,仙宫三勇士曾经气势汹汹地来找我兴师问罪。我险些被沃斯塔格扼死,挣扎中无意中从自己的身体里逼出一点幻境变幻成的小火苗才把他摆脱。那个时候,沃斯塔格又惊又怒地责问我,我的火之力,是不是洛基给我的。   ……自己的能力,是可以传递给别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2月6日:   嗯,下章撒糖【。   另外谢谢碧天姑娘的地雷~~(づ ̄3 ̄)づ╭?~   ☆、Chapter 110   我的心里念头一动,几乎马上就觉得身体里的一股暖流在跳跃,仿佛跃跃欲试似的。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洛基,能……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这个问题简直就像我突然使用了雷神之锤,从天空里引下雷电之力,霎那间就把其他三个人都劈焦了一样;不仅仅是托尔和简瞠目结舌、震惊万分地盯着我,活像是我一瞬间额头上长出了洛基头盔上的山羊角似的;而且洛基也微微一愣,目光闪了一闪,似乎瞬间想要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一转念,淡淡地说道:“哦。”   这一声“哦”不置可否,但我就当作他答应了吧。   我咬了咬牙,冲上去,一把抓起他的双手,用自己的右手握着他的左手,另一边反之。我们的掌心两两相对,我感到他的手掌宽大而微凉,修长的五指顿了一下,居然奇迹般地也缓缓合拢起来,反握住我的手。   我紧张地抬起头,冲着他的脸笑了一下。然后我催动身体里那股暖流,从我们交握的掌心汇入他的手掌中。   洛基神色不动,那双绿色的眼瞳却微微睁大了一下。他神情里的变动太细微了,我觉得托尔和简一定不可能注意得到。   我知道他感觉到了我们手掌之间能力的传输和能量的流动,于是冲着他又灿烂地笑了一笑。   “能帮我一个忙吗?”   洛基的目光闪了闪,似乎带着一点疑惑,又有一点提防,就好像他害怕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更加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一样。   这个表情令我感到一阵好笑与心酸。我眨了眨眼睛,把里面的一点脆弱的水光眨掉。   “能赐予我无穷无尽的勇气与力量吗?”   洛基微微一愣,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了更清晰的困惑与狐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天真又纯稚的孩子,仿佛浑然不知我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何等黑暗艰苦的险境。   我的心脏突然猛地拧了一下。我不再犹豫,毫无预警地往前一扑,整个人厚颜无耻地扑到他身上,双手环绕过他的胸膛,紧紧贴在他背后。这一次拥抱几乎要用尽我全部的力气与勇气。   我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他的耳边,趁着托尔和简被我的大胆举动吓住的时刻,飞快地在他耳畔说道:“那是幻境之力。你只要心里认真反复想着你想要的幻境,就可以用出来。”   洛基的身体微微一僵,几近无声地轻哼了一声,当作是对我的提示的回应。   他当然不会跟我客气什么“把力量都给了我的话你等会儿用什么”之类的废话。我这么想着,笑了出来,微微欠身前倾,用力地环抱着他的后背,觉得这样做的话仿佛就能从这个拥抱里无限地汲取和产生新的力量。   因为我抱得太用力,而我们之间很不幸地存有一定的身高差,他不得不随着我的力度微微弯下了腰,双手因为被托尔那副“只有雷神之锤的拥有者才能解开”的神秘手铐铐住的关系,仍然放在身前,但是却没有如同我事先想像的那般趁机用力把我这个不识相的非礼者顶开,而是好像不知道应不应该用力把我隔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一样。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又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千言万语,一瞬间都如同新生的那股力量一般,挤拥在我的胸口。我唯一能够想得到的话,只有一句。   “一定要活着……”我贴近他的耳边,喃喃地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算我恳求你……”   隔着重重甲胄,我仍然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瘦削修长,蕴含着能够令我充满勇气去战斗的力量。   自从最初见面一直到现在,好像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又好像近得仿佛只在昨天。他曾经是个傲娇的、出色的、快乐的、被眷顾的孩子,一直到深藏的身世被无情掀开,父亲拒绝了他的靠近和仰赖,哥哥不理解他的偏激和追求,他自己放手掉下了彩虹桥下的深渊……然后就是和那股神秘力量的合作,滋长了亟欲证明自己的野心,在人间的中庭儿戏似的掀起了一阵风暴……父亲宣布他永久的刑期,哥哥也不再愿意原谅他,母亲爱他却无能为力……直到现在,黑暗精灵入侵仙宫,母亲不幸身亡,哥哥无奈之下向他求援,大概这又燃起了他对家人的渴慕和希望吧?   渴慕。这个字眼多么严重,多么可怕。   我知道有些人为了这个字眼可以拼命,可以去死。   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多发挥一点他那些隐藏着的邪恶和心计,不要那么快地就去送死。   仙宫和中庭有多少神祇,多少超级英雄,都挡不住这些神秘、酷厉、冷血而恐怖的黑暗精灵。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托尔和洛基——去面对他们。   我一瞬间突然想起洛基在神盾局的那艘会飞的航母上,为了阻止我发动冰封幻境支撑关着托尔的牢笼时,对我说过的话。   那时,他说:【即使我们是神祇,但是……一个神又能够死多少次呢?正如……你脚边倒着的那个人刚才所说的那样,要不要让我试一试看看?】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一经浮现,就不受控制地反复回荡。他说着这句话的语气和声音仿佛在我脑海中愈来愈鲜明,激发了我心中强大的希冀和求恳,以及更强大的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洛基的双臂移动了一下,他腕间手铐上的锁链发出一阵轻轻的撞击声。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他的双手往自己的右侧挪动了一下;这个动作使得他得以腾出一只手来,掌心从后按在我脊背上,轻轻拥抱了一下,低声含笑说道:“你也是。”   我大大地愣了一下,下一秒钟那句“我爱你”就已经涌到了嘴边,几乎令我脱口而出,“洛基,我……”   “嗯?什么?”他微微笑着,收回了双手,随即轻轻用了一点力气,将我的身体推离他一点点,低下头望着我,脸上的表情意外地平静而柔和。   我哑然,勇气一瞬间突然被抽空了一样,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我会拼命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拼命的人,我觉得有一个就够了。所以你……所以你……”   洛基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听着我这段临时改口、愈说愈愚蠢的临别赠言,眉毛愈挑愈高,最后居然笑了出来。   那个笑容十分真切,看起来竟然像是某种发自真心的笑,让我惊讶而茫然地呆住了。笑意令他雕像一般清晰深刻的脸部线条倏然放松而柔和,他笑着伸出手,伴随着腕间的锁链一阵清脆得像风铃般的叩击声,他的右手掠过我的肩头伸向我脑后,像抚摸一只宠物猫一样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又滑到我的后颈,轻轻抚摸了两下。   “是吗?”他笑着说,“好姑娘。”   冷不防陡然被发了一张好人卡,我觉得简直像是当头一闷棍。   但是他突然又毫无预兆地低下头凑近我的脸前,含笑轻声说道:“我很高兴,米瑟缇丽丝。” 作者有话要说:  2月7日:   哎呀这一章我写得好愉快~~:P   ☆、Chapter 111   他们就那么离开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原地——留在,距离山崖边上还有好几十米的地方。   我并不知道接下来托尔和洛基还有什么绝妙的计划。但即使他们的计划再天衣无缝,他们还是要以两个人的力量去对抗黑暗精灵的十几人,几十人——以及简体内那股神秘而强大,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以太”。   根据我以前翻书时偶然看到的粗浅记载,“以太”似乎是只有黑暗精灵才能够自如而圆熟控制的强大原力,否则当初的波尔王也不会下令将其深埋在一个隐秘之处,而不是干脆摧毁它。   现在,一切都能够尽如人意吗?托尔和洛基两个人,真的可以取出简体内的以太,并将其和黑暗精灵一道摧毁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在焦虑不安的等待中祈祷。并且,尽量不让过于恐怖的猜测和设想占据我的头脑。   ……他们的计划顺利吗?他们可以骗过那些恶棍吧?我可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仅凭两人之力就可以明刀明枪地把玛勒基斯抓住,然后强迫他替简解决那个以太附体的困扰;那么,他们一定有一个巧妙的计划,或许还要演戏——这是洛基擅长的事情之一——   我正在双手合十低头祈祷,却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忽然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而突如其来的恐慌和惊怖,仿佛那座高高的山崖之下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最危险的节点上——而下一秒钟,或许就是曙光到来的时刻……或者阿斯嘉德王子们的末日!   我陡然抬头。   天空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血红。狂风大作,风里隐隐约约还有一种不祥的、恐怖的声音传来,令我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冻结成冰。   天空里,那些血红血红的、液体一样的物质仿佛在流动着,旋转着,令人目眩而反胃。   ……难道那就是以太?!   我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倒退了两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往后一下坐倒在地上。   我跌倒时两手撑地,掌心被粗粝的山石立即划破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天空里那片血红的颜色不自觉地充满了恐惧,仿佛它们会形成一个深渊,一旦我被吸进去,就将万劫不复。   它们仍然在缓缓地旋转着,飘荡着,邪恶的气息从天空里散发出来,仿佛形成一个罪恶的渊薮;那个巨大的漩涡中,似乎有一个低沉而令人恐怖的声音,无声地、缓缓地在说着:   【来啊——过来这里——能够得到我的力量的子民们——过来接受我对你们的赐予——】   我猛地转身一下伏在地上,双手掩住耳朵。那种强大的威压和恐惧感已经压倒了我的一切感官。我前世和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呆在这么黑暗、这么恐怖的地方面对这一切,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害怕着未可知的敌人和结局;心脏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钟都要冲破胸膛,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可是尽管我已经捂住了耳朵,那个声音似乎还是要无视一切阻力地传到我耳朵里。   【快过来……只有你们才配拥有这一切……你们才是黑暗世界的主宰……】   我觉得自己心跳的咚咚声也在自己耳边疯狂地响着,混合着这种似有若无的恐怖的声音,几乎要慢慢一刀一刀剜空我胸口那个心脏原来的位置。   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像是毒蛇的信子舔舐在我身上,一点一滴地侵蚀我的身体和精神,使我因为强烈的恐怖和畏惧而僵硬麻木;我觉得自己紧绷着的神经已经到了它们能够承受的极限,突然“砰”、“啪”地几下,一根根地绷断了。   突然,我看见天空里开始翻滚着明亮的闪电和惊雷,它们开始往一起集聚。   ……是托尔!托尔在使用他的雷神之力!   我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撑起上半身,双手十指都抠进了地上的泥土里,却浑然不觉。   ……托尔打算做什么?是要用雷电之力摧毁以太吗?!   那一束雷电冲向已经集聚在一起的血红的以太,发出明亮的光芒。骤然间,山的那一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我猛然打了个寒颤,一翻身爬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以太被摧毁了吗?!   我的心头顿时一阵狂喜。   但是这个美好的幻觉几乎在一分钟之内就被打破了。   山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伴随着托尔那把雷神之锤使用时发出的嗡鸣声,锤子重重击中人体时发出的沉闷响声,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山那边情况危急!   怎么……怎么可能?!以太难道没有被摧毁吗?明明刚才我看到它在半空爆炸的……连雷电之力都无法消灭的邪恶力量——那么洛基、托尔和简怎么样了?!山那边到底有多少该死的、凶暴的黑暗精灵?!   我仰头望着那艘仿佛顶天立地的、巨大的黑色十字形飞船,心头翻滚着几乎要绞碎自己五脏六腑的恐慌和忧惧。   我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喜欢的那个人,势单力薄地在一个我所无法看到、也无法触及的地方,和数十倍于己的神秘酷厉的敌人战斗,而我自己竟然什么都不做。   我想到他身边去。想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拼尽全力地去保护他,和他并肩作战,捍卫他的安全,帮助他完成他的心愿。   不管伟大而先知的奥丁都说过什么,不管他禁止我接近黑暗精灵的真正理由是什么,我都不管了!   我连滚带爬地往山崖那边冲过去,一路上跌了好几跤。我奔到山崖旁边,刚刚往下张望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幕令我心脏骤停,血液倒流的景象。   托尔正在跟那群黑暗精灵搏斗。而洛基居然呆在简的身边,看起来竟然是在……保护她?!但是我还来不及惊讶,下一秒钟,我就看到一个身材巨大、脸上带着一副狰狞面具的黑暗精灵突然朝着洛基和简的方向丢出一个发着红光的小圆球。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洛基一下把简猛地推到了一边。那个小圆球随之飞到,在他身后的半空中猛然爆炸了。爆炸的烟云里陡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我看到洛基走避不及,身体蓦地被卷起飞到半空中,像是要被那个漩涡吞噬掉!而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倒悬在半空往后飞去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我似乎感觉眼前的一切突然都变成了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在我的视野里无限扩大。洛基苍白的脸和向前伸出的双手在我视线里那样清晰,可是他始终保持着沉默,连一声惊呼或者求救似的喊叫都没有发出来。   这一幕在我眼前陡然和记忆里他松开手,坠下彩虹桥的那一幕重叠了起来。那一次,他也是这样,双手向两旁伸展开来,轻飘飘地坠下,像一只展翅的大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这一次,我距离他和那次一样遥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和不可置信,像是还希望能够活着,但是他仍然沉默,任由那种死亡将至的表情在他脸上定格。   这种场景瞬间撕裂了我的心。我感到自己的心脏伤口淋漓,汩汩地流着血,然后突然在胸口砰的一声,炸得粉粉碎碎。   我想也不想地直跳了起来,双手斜斜向前伸展向洛基的方向,掌心发出明亮得近乎眩目的白光。那束巨大的白光束瞬即激射向远处的半空中那个漩涡的方向,似要把洛基拉扯回来,又仿佛是要直接摧毁那个噬人的黑暗漩涡。   可是我的幻境奔袭的速度不够快,仍然不够快。   正当洛基眼看就要被漩涡吸进去的一霎那,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旁边横空出世,疾冲了过去,扑中了洛基的身体,将他撞飞到了一旁。几乎与此同时,我发出的白光幻境终于射到了漩涡近前;我的手腕轻轻一抖,那束光芒瞬间变成了阳光一般的淡金色,径直冲进那个漩涡里,只听砰的一声,那个漩涡被炸得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2月8日:   我知道上一章撒糖这一章就险些给基神发个盒饭有点那个。。。   不过往好的一方面去看,至少撒糖的剧情没有反转嘛~~ ^^   ☆、Chapter 112   我站在高高的山崖边上,弯下了腰,按着自己抽痛的胃部,似乎再也站不直了一样,剧烈地喘息着。   托尔和洛基几乎是立即就重新站了起来,我听见托尔又是惊异、又是恼怒地训斥似的吼了一声:“约露汀!!”   ……他一定是想骂我不听话。   洛基却站在那里,手里仍然紧握着一柄匕首,一边喘息,一边回过头来望着我。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蹭了一下嘴角,脸上的表情阴晦难辨。   而这个时候,我却发现那个已经背冲我们走到那艘巨大的十字形飞船门口的那个黑暗精灵——他显然是那群坏蛋的首领——猛然转过身来!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他在那里,发出叹息一般低沉而可怖的声音。   “你……是……谁……?!”   我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这个时候才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我暴露了自己!我让黑暗精灵们发现了我!他们将会做什么?打算把我一起杀掉吗?   我并不怕会失败,看起来那些黑暗精灵也并没有多少人,除了那个刚才暗算洛基的大个子之外,其他的人应该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的压力。可是我害怕未知,害怕奥丁的禁令背后的真正原因。   奥丁阻止托尔带着简来到黑暗世界,是因为他想在仙宫把那些杀害了他的爱妻弗丽嘉的刽子手们一一杀绝,并不是因为神祇或者凡人不可以来这里。可是他为什么唯独不让我接近那些黑暗精灵?难道我的幻境对他们来说没有用?还是太有用?……又或者,他们对拥有幻境操控之力的人或神祇格外痛恨,必将杀之而后快?!   我瞬间脑补出好几个不祥的原因,但是没有一个能够真正解释我此刻心中的疑惑。   我自从以前在中庭时,洛基试图厘清我真正的能力在哪里,帮助我发展出一整棵技能树的时候,心里就有点疑惑了。   按理说,我是幻境之神,但是幻境并非万能,我起初觉得自己的幻境最大的用处应该跟洛基的幻术一样,骗骗敌人自己去送死还可以,为什么后来我试着调整身体里蕴藏的精神力和力量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发展出了“幻境攻击”这项技能?   而且这项技能还很强大。我从未试着去练习,这种技能好像是十分自然地在我身体里浮现的那样,只要我在心里想好等一下要用幻境如何攻击,攻击哪里,又要造成什么样的效果,再将力量的使用和输出控制好的话,往往就能顺利达到我想好的效果。   这项自身领悟的技能实在太强大也太奇特,我都不敢去深究它为什么会出现,我又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能够拥有这么逆天的技能。虽然它跟段世子的六脉神剑一样时有时无,不太可靠,可是一旦精神力强大了起来,力量激增的话,对敌还是很强悍的。   我又不是魔法师,也没有学过任何魔法,更不是近身格斗系的女武神,那么这种攻击系的技能是如何理论结合实际,并且无师自通的呢?!   ……难道,就是因为这点特别之处,我才值得黑暗精灵下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打算捉我回去研究还是把我立毙当场,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下场。否则,奥丁何必特意警告托尔,让他盯着我离那些坏蛋远一点?   我的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惊惧。   可是我不会后悔。   虽然即使我不现身,看起来托尔也完全能够赶在洛基被漩涡吞噬的前一刻救下他,我还是十分庆幸自己赶来了。   这个时候,我听到那个黑暗精灵首领——他应该就是玛勒基斯吧,现在他的大名在神域可是如雷贯耳,可止小儿夜啼了——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山崖上的那个女人——你是谁?!为什么不也下来加入你的同伴们呢?”他阴阴地、低沉地笑了起来,“还是因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我一愕。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挑拨离间吗?还是激我上当的伎俩?!   我下意识地慢慢站直了身子,并不回应他。   玛勒基斯也不多跟我废话,直接回头对他身后紧跟着的那个戴着个恐怖面具的大个子——就是刚才暗算洛基的那一个!——说了几句话,然后我就惊恐地看见那个大个子点了点头,竟然一转身,径直冲着我站立的山崖这个方向大步走了过来!   我立刻意识到玛勒基斯竟然真的打算向我发难!   他不去解决显然在阿斯嘉德地位更重要、能力更强大的雷神托尔,不去解决洛基和简,而让那个最恐怖的大个子冲着我过来——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他知道托尔是阿斯嘉德的大王子,未来的国王;他也知道简是那个被以太附体的女人;也许他不知道洛基就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但是洛基很明显也是托尔的帮手,而且战斗力一定比我强上太多——在这种情形下,我仅仅只是发出了一个并未能够真正救下洛基的白光幻境,就值得他亲自下令首先对我下手?!   ……难道,我的幻境之力,真的那么重要?!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这时,我看见托尔挥舞着他的雷神之锤,径直向着那个戴着恐怖面具的大块头冲了过去,和他缠斗到了一起。   我错愕地张大了嘴。   托尔?他打算把简先放到一旁,来救我?   我知道和我比起来,简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的凡人。我有战斗力,我应该像玛勒基斯刚才说的那样,冲下山去加入我的同伴,和他们并肩战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缩在托尔的庇护之下,等待他或者显然并没有出手帮忙之意的洛基替我解决这些坏蛋。   但我还没有想清楚,就听见洛基的喊声。   “跑!约露汀,快跑!”   我下意识地望向他,却赫然发现他也已经被剩下那几个黑暗精灵包围了。那艘玛勒基斯登上的巨大的黑色十字形飞船浮空而去,在半空中渐渐消失了踪影。   我想也不想地就一伸手,一道白光从我掌心激射而下,飕地一下卷起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一个正向洛基背后偷袭过去的黑暗精灵头上。   这个声响好像再度引起了那个大块头的注意力。他一挥手将托尔摔得老远,又转过头来一步一步重重地向着山崖上走来!   托尔几乎是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再度冲到了那个大块头身前。   一股冰冷的恐惧感像毒蛇一样从我的四肢百骸慢慢攀爬了上来。   ……托尔可是阿斯嘉德第一勇士,他的战力也在这个戴着恐怖面具的大块头面前不堪一击吗?!   这时,我再度听到洛基的喊声,他的语调里甚至带着一点气急败坏的情绪了。   “快跑!!”   这一次,我几乎一秒钟也没有停顿,转过身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   我拼命地跑着,脚下即使绊到东西,即使扭了脚,我也在颠踬之后重新调整了自己重心,继续往来时的方向跑去。风灌满了我整个鼻腔,从我大张的嘴里直接灌入我的肺里,那些冷厉酷寒的气息在我胸口鼓胀着,似乎要涨裂我的胸膛。   我一口气跑到了一处山洞附近。洞口有块大石头挡着。我并没有直接钻进洞里,怕万一那个大块头或者其它黑暗精灵真的赶了过来,给我来个瓮中捉鳖就糟了。我只是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以此作为掩体,向外张望。   我气喘吁吁,感觉自己的肺部下一秒钟仿佛就要炸裂了,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正常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2月9日:   下一章高能预警【。   ☆、Chapter 113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0日:   前方高能预警【不   等了仿佛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人追上来。   我忐忑不安,不知道洛基和托尔怎么样了。刚才我逃开的时候,托尔好像还在艰难地和那个大块头缠斗,而洛基被一群黑暗精灵包围——我不记得简躲到哪里去了,但是,老实说,我现在也不太关心。   我试探地往外走了一点点,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的声响传过来。于是我又走了一点点。   一切如常。这片山崖上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山头的砂石带起来的沙沙声。   我想了想,又走回那块大石头之后,借着它的阻挡,悄悄地在掌心里发出一个透明的幻境来,把自己整个人都罩得严严实实。   我再三确认这个幻境可以遮掩我整个人,决不会露馅之后,才放下了一点心,走出来,愈走愈快,最后竟然又重新疾奔了起来,向着刚才一路逃过来的方向跑过去。   愈是接近刚才那片山崖,我就愈是觉得奇怪。   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刚才他们打斗的时候发出的拳拳到肉的沉闷撞击声、还有摔在地上发出的响声都没有了。   我一边狂奔着,一边感觉自己的心像浸满了冰水一样,沉沉地坠了下去。   ……这段路为什么如此漫长?!就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尽头一样——假如不是要维持着自己身上这个给自己隐形的幻境,我真恨不得解除了它,然后不管不顾地飞起来,直接从山崖上俯冲下去,尽快赶到那片荒原之上,看一看他们都怎么了,我走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我终于重新回到了那片山崖边。站在崖边,刚刚往下望了一眼,我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阴晦的天色下,天空仿佛沉得要直接压到头顶上来。荒原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看打扮毫无疑问是黑暗精灵的尸体。应该就是刚才包围洛基的那些坏蛋们。看来洛基已经把他们给解决了。   那个大块头不见踪影。到处都是破碎倒塌的山石碎块,看得出来这里方才必定是经过了一番场面惨烈的苦战。   可是除此之外,那片荒原上已经空无一人。   我的心一沉,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不再呆站着张望崖下的情况,直接从山崖上跌跌撞撞地冲了下来,冲进刚才的那片战场。   可是我没有看错,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除了那些尸体之外。就连刚才那艘浮空消失的黑色十字形大飞船,也不见了。   我游目四顾,感到一阵不解、失落和恐慌。   托尔呢?洛基呢?简呢?剩下的那些坏蛋呢?……   为什么会没有一个人?!   我的目光继续在四下扫视,心头的疑惑、忧虑、失落和惊恐正在继续累积。   难道他们三个人还是被那些坏蛋抓走了?还是他们三个人已经赶跑了那些坏蛋?假如他们胜利了,为什么他们没有出来找我?但假如他们失败了,为什么这里会一切如常?为什么那些黑暗精灵没有追上来,按照他们的首领刚才的命令把我一起逮了或杀了?……   我感觉那种巨大的不安和惊恐已经愈涨愈大,使得我的耳朵里轰轰响,太阳穴一阵发紧,心脏重一下轻一下跳动得毫无规律,血液涌上了头顶。   突然,我的视线里好像猛然撞进了一个什么奇怪的物体。   哦不,那不是物体,那是一个人!   我疾冲向那个平躺在地上的人,愈是接近,愈能看清那个人身上的衣服。长长的、衣袂分成六片还是八片的马甲,绿色的衣袖、式样别致的甲胄——   天哪!是洛基!!!   我的理智登时砰地一声,炸得粉粉碎碎。   我疯了一样地冲向他身边,可是真的到了他的旁边,却突然感到双腿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就好像是陷入了灭顶的淤泥里一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他的身体俯下身去,却不太敢正眼去望他,更不敢去碰触他。   我怕我会看到他那一片死白而无生命的面容。更怕我会碰到他冰冷僵硬的皮肤和身体。   我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脸。但即使我有这么巨大的勇气,我也看不清楚。我的头脑里一阵阵的晕眩,双眼发花,视野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可是假如他没死的话,为什么他要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为什么他不再起身说笑或者恶作剧了?为什么托尔会甘心把他放在这里自己离开?……   我感觉身体里原先流动着的力量慢慢放缓了速度,最终停止了流动,仿佛凝固在我的身体里,陷入了沉睡一般。我不再能够感觉得到它们的活力与气息了。   假如说原先那些力量是一只灵巧地在我身体里窜来窜去的豹猫,那么现在它就是一只陷入沉睡且不知道何时会醒来的冬眠的熊。我能够感受到我所有的愤怒、悲痛、哀伤、绝望、不可置信等等情绪继续在我的身体和心中累积,但却不知道这些累积起来的力量何时还能够再爆发出来。它们就如同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当鲜明炽烈的燃烧过后,留下的只是一丛呛人的、死寂的灰烬,慢慢在半空中飞舞然后飘落,在我的身体里慢慢沉伏下去,最后埋葬了我的心脏,我的意识,我的躯壳,我的一切。   我想我之前自黑的果然没错。我确实是一只他的召唤兽。而现在,也许再也没有人能够召唤得出来我身体当中蕴藏着的巨大力量了。   汹涌的泪涌上眼眶。而它们甚至没有费心在那里停留一秒钟,就冲出了我的眼睛,一瞬间就在我的脸上流成两条小河,沿着我的脸颊和下颌都滴落到我的衣襟上。   我的心脏绞扭着,像是有一只冷酷的大手在攥紧它一样,一下被拧到这边,一下又被丢到那边。将它连系在我身体上的那些细弱的血管和肌肉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因为不堪重负而断裂。我感觉我的心脏似乎要活生生血淋淋地从我的胸腔里被掏出来了。   他刚刚还好好的,大声地冲着我吼着,要我快跑。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我的安危。即使他是有其它原因的,甚至仅仅只是因为害怕遭受我愚蠢的拖累,我也难以忘记他在那些黑暗精灵的包围中,冲着我大喊的一幕。   ……可是现在呢?他为什么没有跑?为什么躺在这里不再起身了?   我这么喜欢的,这么努力地想要他活下来的那个人,难道就这么死去了?他是怎么死的?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愚蠢地暴露了自己的形迹,招来了黑暗精灵的注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的嘴唇不停地在颤抖,抖得说不出话来。咽喉里梗着一个巨大的硬块,几乎要令我窒息。我的全身都在发抖,仿佛风轻轻一吹,就可以吹透我那颗心脏已然碎裂的胸口;现在那里是一个血肉狰狞的大洞,我怀疑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停止了流动。   “哦,不……洛基……为什么……”我终于能够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我伸出左手,极轻极轻地尝试着打算去碰触他交叠着覆盖在自己胸口上的双手。我怀疑那双苍白而修长的手之下就是他致命的伤口,可是我不敢看。   我的左手极慢极慢地在空中一点一点接近他的手背,当我的指尖终于落下,碰触到他的肌肤表面的时候,一丝冷意从我的指尖直窜入我的身体。那淡淡的一丝冷意有如一柄利剑般劈开我的身体,巨大而沉重的悲痛一瞬间似乎撕裂了我整个人,我发出一声尖厉的狂叫。   “不……!!!”      ☆、Chapter 114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1日:   前方继续高能预警【不   本章的配乐,大家大概都很熟悉,是前年的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主题歌,Young And Beautiful。   之前也想过要使用别的歌,但是总觉得力度不够【不。。。   总之,最后是听着这首歌在写这段重头戏的,大家感兴趣的话请和我一起欣赏~~   我把左手整个覆盖到他冰冷的手背上,五指陡然痉挛了起来;猛烈的悲愤、沉痛、不解、绝望都于一霎那间在我胸中爆开,泪水倾泻而下,我哭得浑身抽搐,不能自抑。   “为什么要死……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死……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哪里错了……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吗……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让你活着了……哦,天哪!……我、我真是个傻瓜……假如……假如能够让你活着……其它什么都不重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为什么不早一点这么做呢……可是……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还能做什么呢……”   忽然,在我的痛泣中,我似乎听见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带着一丝气虚,飘进我的耳朵里。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乍然听见这句话,一瞬间我还没做出反应,眼泪仍然不断地从我眼里涌出来。但我因为极度的悲伤而变得有丝迟钝的大脑,就像一部已经老旧的机器一样,极力地想停下来弄个清楚,每个链条都慢慢绷紧了,试图勒住自己那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狂泻而去不由我控制的疯狂的悲痛;最后它终于砰地一声停了下来,再努力了几次之后,那些齿轮开始缓慢地吱吱嘎嘎地反向运转起来。   ……洛基?!   ……洛基的声音?!   我一霎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自己是因为过度悲恸而出现了幻听。   可是下一秒钟,那个声音就把刚才我隐隐约约听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为了让我活着……做什么都可以?”   我啊的一声失声大叫,猛地往后跌坐下去。   我咚的一声坐到了地上,震惊至极地看着洛基那张一片死白的脸上,眼睑忽然轻轻地动了一动,随即十分艰难地掀了起来——然后他那双绿色的眼眸就重新映入我的视野里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   他仍然仰躺在地上,虚弱地喘着气,双手捂着胸口。   我突然扑上去,用力扳开他捂在胸前的双手,然后看到他掌心覆盖之下的重重甲胄间的缝隙中,深色的衣服上有一小块更加深的颜色。用手摸一摸,有点湿意,还略微有一点黏黏的感觉——确实是血迹。   我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心脏被猛烈地抛向空中,又呈自由落体状陡然坠下,砰地一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粉粉碎碎。我大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感觉好像呼吸比他还更艰难一些似的,双眼通红地瞪着他,身体里有一种野蛮的愤怒,在我耳边张狂地叫嚣着,想要撕碎我的头脑和理智。   “你……!!!”   他突然艰难地咧开嘴唇笑了一笑。那个笑容虚假至极,但是我发现自己似乎从没有像这一刻那般怀念着他的这些谎言与假笑。   “我……我受伤了……”他断断续续地说,“差……差一点就……”   我瞪着他,觉得自己的头脑里一团混乱,情绪也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眨了一眨他那两片看上去似乎无比沉重的眼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又合上了眼睛。   我猛地举起了右手,掌心迅速蔓延开一片明亮的白光。   他突然抽出一只手,反手按住了我的左手手背,带着一点艰难的喘息,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别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这里……不安全……”   我的右手一凝,掌心那片直径已经达到五六米的白光倏然消散。   然后我重新伸展右手的五指,将它缓缓覆盖在洛基胸前那处伤口之上。我的掌心谨慎地发出暖白色的光芒,不多不少正好把他一个人的身体笼罩住,并没有向周围扩散的意思。   过了一阵子,我听见洛基在喘着气轻声地笑。   我感到一阵愤怒和不解,右手按了他的伤口一下。   他脱口“哦!”地低叫了一声,但是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疼痛的感觉。   “……为什么?!”无数个问题一瞬间突然全部从我四肢百骸的各个角落里疯狂地拥出来,我难以置信地问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托尔呢?他又去了哪里?他为什么眼看着你……却仍然把你丢在这里走掉了?!”   洛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突然笑了一下。   “托尔……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跟着那个中庭女人走了……”   我瞠目结舌地听着,感到一股炽烈的愤怒腾地一声涌上我的心口,烧得我的理智疼痛难当。   “他就……就把你丢在这里?跟着简离开了?!”   洛基费力地掀起眼睑来看了我一眼,突然又短促地笑了一声。   “要不然……他还能对我怎么样?背着我的……尸体一起走?”   我的理智啪地一声绷断了。   “拜托别说那个字眼!!”   洛基微微怔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有点迷茫而朦胧的笑容。那个笑容像一层轻雾一样笼罩在他脸上,隔绝了他其它的表情。   “理智点……约露汀。他大概还等着众神之父……派人来给我收尸哪。”他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佻和冷酷的语气,令我浑身不舒服。   我决定抛开关于托尔的问题不再追究。托尔一定是被他骗过,以为他死了。而自从我们离开阿斯嘉德之后,虽然可能托尔那几个好基友替我们挡住了绝大部分追兵,但奥丁必定十分愤怒;他一定会再派人直接到这里来,把我们抓回去,或者,替我们收尸。   他可以忍耐他的次子下落不明,我带着一点寒凉和讽刺似的想着。   但是他绝对不能够忍耐他的长子跟着那个中庭女人跑掉。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决定我必须问清楚这个问题,否则刚才那些沉重到几乎要压垮我生命的悲痛,和现在这些在我胸腔中辗转翻腾着的冰冷而炽热的被欺骗的愤怒,都不会消失。   洛基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一声。   “我只是……只是突然想到我可以……这是我的一个机会……”   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呢?他没有说下去。   他是什么时候突然想到的,又是什么时候构思好这整个计划的呢?我也不知道。   我注视着他的脸,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痛苦。   “这是你原本就计划好的吗?”我轻声问道。   洛基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了。当他重新微笑着回答我的时候,我感觉就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个僵硬死板的面露笑容的面具。   “我的答案重要吗?”   我的心微微一抽。   在那一瞬间,我仿佛能够劈开弥漫在这黑暗荒原上的浓雾,直接看到他隐藏得非常非常深的内心。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我却觉得已经够了。   他其实是想反问,我的真话重要吗。   我没有再追问,而是突兀地说道:“……I am sorry.”   洛基闻言,微微挑眉,瞥了我一眼。他脸上极淡的、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像是种伪装,在那层伪装之下,谁也不能真正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他的视线在我的脸上仅仅停留了几秒钟,就往一旁飘开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假如你想表达你的歉意,就帮我一个忙。我必须秘密潜入阿斯嘉德,现在。”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现在?他还敢回阿斯嘉德?在托尔的眼中,他已经死了!在别人的眼中就更糟,他是叛徒,逃犯,卖国贼……他甚至连一个手下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在阿斯嘉德单打独斗就能够成事吗?即使阿斯嘉德的防御已经破烂得不剩下什么了,那些黑暗精灵假如再打过来的话就有可能要玩完,可是他只有一个人,还受了伤,阿斯嘉德那些人挡不住黑暗精灵,难道还挡不住他吗?      ☆、Chapter 115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2日:   前方持续高能预警中【。   配乐也继续使用2013年的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主题歌,Young And Beautiful。   试听:   我想我一定是把这些心里的纠结都写在脸上了。因为洛基的脸色突然暗了一下,颇为不满地反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回去……就是去送死的吗?!”   我脱口而出:“求别说死这个字眼!!”   洛基一下子就被我这句话给噎住了。他向天翻了个白眼,似乎很受不了我的愚蠢反应似的。   我喊完才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了,有点心虚地把声音放低了八度,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已经在我眼前死了两回了。每次我的能力都会被吓回去……”   洛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急切地一下握住我的左手,追问道:“你说什么?你的能力呢?”   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招认道:“……吓跑了。”   他的计划里居然有我的存在?那么他是在黑暗世界的荒原上临时决定装死的时候,才打算用一下我的能力秘密潜回阿斯嘉德;还是一开始在神域的大殿里停下飞船来叫我一起走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来上这么一出,所以必须得带上我?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跟他有关的事情都不能深究,一深究的话不是自己郁闷得吐血,就是会吃大亏。   我看到洛基那因为受伤而显得苍白得更过分了的漂亮脸孔上,露出一个非常吃惊的表情,眉毛几乎要扬到发际线以里去,丝毫不在意那些细细的抬头纹;睁大了的眼瞳在阴暗的天色下呈现出一种晶莹透明的美丽绿色,嘴巴都微微张开了,那副表情居然引得我有一点想笑。   于是我就笑了。   “我没有说过上一次你跳下彩虹桥坠入深渊以后,我以为你死了,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一瞬间都被冻结之后抽空了,之后就很难再使出那天的那种大规模幻境的事情吗?”我故意稍微夸张地作出一点惊讶的样子,“我以为你知道——现在又是这样,我的力量消失了一多半,也许可以带你去个别的什么地方,但是用幻境之力秘密潜入阿斯嘉德,还要做点事情,就……”   洛基好像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乖乖地等着他发言,膝盖都跪麻了,不自然地歪了一下身体,试图调整一下姿态。   这个动作似乎一瞬间就把他惊醒了。他没好气地撩起眼睑白了我一眼,说道:“我就知道,每当我想要利用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值得利用。”   我盯着他,有点惊讶于他的反应,过了几秒钟,噗地一声笑出来,突然俯下身去,谨慎地避开了他胸口的伤处,将自己的额头顶在他的肩胛上。   这个姿势让我的嘴唇刚巧悬在距离他心口极近的位置。我几乎可以透过他的那一层层金属、皮革和麻质面料的衣服,听到他沉重、缓慢而清晰的心跳声。   “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我一本正经地说道,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那天在英灵殿外,请求我做相同承诺的一幕。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约露汀。别放弃他。   这个曾经温柔平和地这样请求着我的慈母,已经化作星尘,消失在这个尘世里了。   她一定当初也曾经暗暗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决不放弃她的小儿子吧?   但是现在唯一还愿信守这个誓言的人,只剩下我了。   我就知道有朝一日我的三观和节操,都总会碎成渣渣。   当你的男神愈来愈不可挽回地往黑化和邪恶的道路上奔去的时候,你还有希望把他拉回来洗白吗?当那些从他的恶作剧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逐渐累积起来消磨掉他所拥有的一切时,你还能指望一切可以回到从前吗?   我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把他扔在这里,自己回到仙宫去,然后跟他一刀两断,以后在仙宫默默无闻地终老。二,尽全力把他带回去,然后不得不跟着他一起上他的贼船,节操泪奔三观不存,八百年后说不定能以一种“北欧神话里邪神洛基最重要的帮凶,被爱情蒙蔽了理智,起初纯白后来黑化的幻境女神”的形象被那些地球人写进书里。   ……我想被写进书里。我带着一丝自嘲和玩笑的情绪,这样想道。   但即使不会被写进书里,即使没有弗丽嘉当初的请托,我也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是个坏神,但也是个有良心的邪神。他有很多种更坏的手段来掀翻仙宫,报复老爹,可是他都没有选择。   ……好吧我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脑残粉给男神洗白的节奏了拜托你们都不要来阻止我谢谢!!!   我将自己的额头用力地在他的肩上顶了两下,提醒他还没有回答我的请求。   洛基异乎寻常地又沉默了几秒钟,才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说道:“这是你最终的选择?……真让我印象深刻。”   我用额头顶着他的肩胛,闷闷地笑了出来。   ……是因为我一直表现出一副“虽然你是我男神我可以为你掉节操但是不能毁三观”的正派模样,结果他现在在阿斯嘉德看起来已经山穷水尽了,我反而表示三观神马的可以先放一放反正我被爱情蒙蔽了理智决定当你的第一个召唤兽了咩?   我笑着笑着,眼睛里有眼泪流出来,沿着我的鼻梁滑下去,直接滴到他的衣服上。   我哑着嗓子说道:“在中庭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我本来就是个穷光蛋,所以这么选择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洛基又沉默了片刻,像是回想起了那些远远没有今天这么糟的时光,低哑地说道:“……太天真了。”   我一瞬间就想起了他和托尔在纽约的土豪金斯塔克大厦楼顶互殴的情形。那个时候即使是互殴,看起来都这么有爱。而现在呢?他们不再是一家人了。阿斯嘉德的第一家庭,已经毫无挽回余地地破碎了。   我低低一笑,答道:“女人就是这么天真而感情用事的动物。这是真理。你知道了以后,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洛基的右手仍然搭在我平放在他胸前的左手手背上。他的掌心冰凉,像是从未温暖过一样。   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让你来教我东西。”   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答道:“……那是因为也许别人并没有他们看上去的那么容易看透。”   我感到洛基的身体突然紧绷了一下,就好像我这句话是什么尖锐的武器,一瞬间刺穿了他的身体一样。   “包括你吗?”他突然问道,语调里带着一丝寒冷的尖锐。   我的双眼一瞬间微微睁大了,好在我现在仍然用额头顶着他的肩胛,整张脸都极近极近地悬在他身体上方一寸处,他应该看不到我的任何表情。   “我想你应当知道我的感受,”我慢慢回答他,“……知道我都在想些什么。在你面前,我没有秘密。”   我没有说出来的一句话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打算连我也一道计算在这个完美无缺的计划里吧?   利用假死来彻底洗白自己在阿斯嘉德的名声和案底,使得所有人对他都完全放下了戒心;这个时候再潜入阿斯嘉德,想要隐在暗处搞点什么小动作,就容易得多。因为不再会有人提防他了;谁会去防备一个死人呢?   至于我,他虽然在中庭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一个盲目地、百分之百听话的召唤兽,但是他应该会认为我还是易于操纵的吧?而且我身上那一整张技能树的树状图,不管怎么说,对他来讲还是有点诱惑力的吧?而且现在他让我亲眼目睹了他假死的一幕,从感情上来说,我应该会比以前更容易操控,也会比以前更容易倾向于他这一边吧?   他不相信任何感情,包括爱情。但是他一直认为感情是最好操控的东西。所以他挥霍和透支着他的家人对他的感情,歉疚、悲哀、担忧与信任。当最后这些东西都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之后,他能够操纵的感情,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问题在于,我是否甘心就这样被他操纵。      ☆、Chapter 116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3日:   高能预警暂时告一段落【。   本章的配乐换了一下,这次用的歌是以前在圣诞节那篇番外试阅时也使用过的,Everybody Lies。   =============================================   呼~~赶在情人节之前总算把这段重头戏写完了~~:)   我听见他的声音响在我头顶的侧上方,似乎虚无缥缈得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空间。   “我希望……你这一次可以证明……你值得我这样做。”   值得他什么?有限的信任吗?还是把假死的秘密只透露给我一个人?   我的左手与他仍然放在胸前的双手交叠,他的左手在最下面,我的左手覆盖在他的左手上,他的右手又覆盖住我的左手。他的双手冰凉。   我慢慢蜷曲左手的五指,紧紧握住我掌心下他的左手。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洛基。”   他静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掩藏在他肩胛处的阴影里的双唇微微动了一下,唇角浮现一个很轻的微笑。   “我们回去。一起回去。”   他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说道:“……好。”   我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直起上身,再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撑地,有点艰难地站起来。双腿因为保持蹲跪的姿势太久而发麻,我低下头去活动着脚踝。   在我视线的余光里,我看到一双长腿的小腿部分和那双穿着长靴的脚出现在那里。洛基应该是自己已经站起来了。   我刚才没有去搀扶他,我知道他这种骄傲到极点的人,不会接受他人因为他脆弱而伸出的援手。何况我已经给他治过了伤,他应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视线的余光里,突然扫到很奇怪的一幕。仿佛有两道金色的光芒,紧贴着他身体两侧由上到下滑了下来,贴着他小腿的曲线,掠过脚踝和靴面,然后钻进地里不见了。   我猛地一抬头,视线刚好看到他的胸口位置。   他站在那里,依然身姿笔直,觉察到我的动作,他朝我微微一笑。   “嗯?怎么了,约露汀?”   我盯着他胸口那处完好无损的衣服和盔甲,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里一丝血迹也没有,看不出有任何刚刚受过伤的迹象。   而且……我们回阿斯嘉德又不是衣锦还乡,而是秘密潜入,他用得着还特意整理一下自己的外形吗?!   我慢慢抬起头来望着他英俊的脸,感觉血色一瞬间从我自己的脸上褪了下去。   “……幻术?!刚才那是……幻术?!”我喃喃地、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其实并没有……并没有……”   洛基一怔,脸上瞬间浮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他刚刚含着的一抹浅笑慢慢退去了,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他的缄默说明了一切。我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混合了被欺骗的痛苦和刚才悲恸到极点的怨怒的情感迅速涌上了心头。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胀,无数的问题一瞬间又从我心底突破了理智强自压抑的界限,无遮无碍地冲出我的咽喉和唇齿间。   “你……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托尔不可能丢下还有一口气的你,所以在他眼里你一定是已经死了!你的幻术可以做到这一点吗?!可以让他以为他触摸到的你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吗,就像我刚才一开始所误会的那样?!”   我原本以为他是伤重濒死之际暂时闭气或者用别的什么方法,骗过了托尔,也骗过了我。刚才我的情绪大起大落,从绝望至极到喜悦难当,在这种大喜大悲之间的转换间,还必须立刻面对足以影响我今后命运的立场选择,我一时间被这一切冲昏了头脑,并没有仔细思考他的整个假死的计划。   但现在我又发现了他不仅仅是假死,他还诈伤——即使我知道他的幻术效果惊人,可是他一旦受伤的话,托尔决不可能站在原地远远地看上几眼就算了,更不可能轻易放弃他,就这么离开瓦特阿尔海姆;那么他究竟是用如何高明的幻术来骗过托尔和我的眼睛,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我还记得我发现他的“遗体”的时候,地上的石头甚至都染满了他的血!我决不可能看错!   我吼出这一连串的问题,声音甚至都喊得有点嘶哑了。洛基的双眼飞快地眨动了几下,然后他的右眼微微眯了一下——这种表情就表示他确实是遇到了极为棘手难缠的问题,我熟知他的这种表情,虽然他并不常用。   “还记得你在那山崖上送给了我什么吗,”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貌似无辜的提醒,但一眼看去极其虚伪的笑容,“我不得不说,你的礼物……是非常有帮助的。”   我愣了一下,瞬即想到了那个厚颜的拥抱,以及我紧握住他的手,将幻境之力注入他掌心的一幕。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拿这个来帮助自己完成他人生至此最关键、最绝决,也是最完美的一次骗局。   我呆愕地回视着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混乱过。   “你……你是说,我的幻境之力……帮你制造了这场……足以骗过所有人的幻术?!”   我很想说,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啊。我只是想要单纯地出借一些我唯一可以给予的力量,希望在他和托尔对敌的时候会有一些帮助……可是现在,为什么他要藉由这种绝决的假死来给自己制造走出地牢的机会呢?难道他帮助了托尔消灭以太和黑暗精灵,这种功绩不足以让他被赦免吗?他以后难道只能生活在幻术伪造出来的陌生人的面孔之下,永远也没有以本来面目堂堂正正见光的机会了吗?   万一托尔有一天发现了这一切的真相,又会作何反应?那会导致他们兄弟彻底的决裂吗,又或者是更糟的结果——我瞬间想起了我从斯图加特的书店里找到的那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一个要命的字眼“诸神的黄昏”立刻跳入我的脑海里,像是有人当头给了我重重一锤那般,砸得我眼前一阵金星直冒,后背上立时出了冷汗。   洛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许他已经看出我压根不需要那个答案了。事实上,我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当时头脑一热之下将幻境之力送给他的举动,到底对我们两人来说是好还是坏,对于我们今后的命运来说,又究竟是有帮助还是完全错误。   “……即使这样,你会放弃我吗?”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反问道。他那双似乎能够勾魂摄魄的绿色眼眸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一直望进我的灵魂最深处去。   我呆呆地望着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今天一天我所受的心理冲击实在是太多也太巨大了,我怀疑自己可怜而脆弱的小心脏再也负荷不起他的任何恶作剧。   他见我不答,忽然又微微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脸,轻声说道:“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约露汀。你可以现在就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张了张嘴,觉得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了。   他说要再给我一次反悔的机会。假如我现在不转身离开,我永远都会这样被他戏耍于股掌之间,是吗?   他温柔而残忍的绿色眼眸里,似乎毫无一点对我的感情,只有高高在上的怜悯和嗤笑。仿佛在说着:瞧,我知道你是坚持不到最后的。你的誓言就像小孩子一样轻忽不可信。你这个胆怯的、单蠢的姑娘,最好的生活就是离开我这个阿斯嘉德的罪人,回到你那棵大树下去,单纯平淡地过完一生——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不。”   洛基在那一瞬间突然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就好像我简单明了的回答多么令他不敢置信似的,微微偏着头看着我的脸,说道:“……什么?”   我挺直背脊,直视着他,重复道:“不。我不反悔。”   洛基盯着我,仿佛过了许久许久之后,他蓦地灿然一笑。很难判定那个笑容里有着多少真心的成分,可是却晃花了我的眼。   “真是个愚蠢的姑娘。”他用一种无情而客观的语气评价我。   “……你就是个傻瓜。”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这两句刻薄的评语,我的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弯了起来。   洛基扫了我一眼,然后毫无预兆地,他的形象就开始慢慢模糊,最后幻化成了一个阿斯嘉德的侍卫,穿着金甲,戴着金盔,拿着一杆同样金光闪闪的长矛。   “哦,众神之父似乎给我们派来了援兵呢,呵呵,多么有趣。”他的语气意外地柔和,还带着一点扭曲的兴奋和激动。   “那么就跟着我一起去战斗吧,米瑟缇丽丝。”      ☆、Chapter 117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4日:   从昨天开始,我很不幸地得了重感冒。。。现在嗓子肿,鼻子里的什么腺体肿,耳朵里的什么也肿了,总而言之就是半张脸都肿。。。情人节也泡汤了。。。不但要卧床,而且还要被迫看着我家某人那张耻笑我的奸诈脸。。。听着他很庆幸地说“啊幸好我没给你买礼物”。。。= =   所以,今天我先正常更一章正文吧,各位姑娘们多包涵。。。我发誓下周开始又是一波超高能情节来袭~~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PS.   虽然这章的内容纠结了一点,不过鉴于今天是难得的奇妙节日,所以还是贴出一首应景的歌给可爱的姑娘们~~   嘛,就是网王每年情人节的例行节目,Valentine Kiss~~   这个版本是白石的,除了这个版本之外,我其实也很喜欢迹部桑的版本,可是。。。虾米竟然没有!!   总之,这首歌是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献给每一位支持我的小天使们的~~请千万不要把它当成本章的配乐【。   最后,祝每个可爱的姑娘们今天都过得开森~~(づ ̄3 ̄)づ╭?~   =========================================   以下是迹部桑的Valentine Kiss版本~~不知道这个链接在国外的姑娘们能不能听到~~假如实在不行的话大家也可以去度娘或者google一下Valentine Kiss的各种网王版本哦~~   所谓的援兵,其实只是奥丁派来黑暗世界打探情况的神域侍卫。不过,奥丁仅仅只是派了一个侍卫来瓦特阿尔海姆,不得不说他真是太麻痹大意了。   轻松地解决掉那个前来执行任务的倒霉鬼之后,洛基并没有带我回头攀上来时的山崖,寻找那艘我们从神域开来的飞船。   他径直在漫天风沙中,迈着坚定不移的脚步,穿过山丘下的这片尘砾遍地的荒原,朝着对面的某座山壁走了过去。   黑暗世界的荒原上刮起了仿佛经久不息的狂烈风暴,我艰难地紧跟在洛基身后,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地踩着他迈过的每一步留下的脚印前进,还不时脚下拌蒜,把范达尔送给我的那件斗篷下摆踩得又是尘土又是脚印,还起了毛边,简直不能更狼狈了。   不过这一次洛基并没有考验我的体力太久。他很快绕过那面山壁,然后我意外地发现在山壁侧面的背风之处,同样停泊着一艘神域的飞船——显然是那个受了奥丁之命前来刺探消息的倒霉鬼开来的——他行动利落地攀上那艘飞船,回头望了望我,然后把一只手向我的面前递出。   “上来。”他淡淡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方便得多了——早知道奥丁这么愚蠢,竟然给我们送来了交通工具和绝佳的借口的话,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用指望你的幻境之力了。”   我愣了一霎,随即意会到他是打算把我这个笨拙的外挂拉上船,慌忙抓住他的那只手,用非常笨重的姿态七手八脚地爬上了飞船,咚地一下坐倒在船舱里。   洛基走到飞船尾部的方向舵前,熟练地操作了几下,飞船就平稳地升了起来——即使是在瓦特阿尔海姆肆虐的狂风中也飞行得极稳,径直朝着某个方向飞过去。   从奥丁已经允许打开的公共飞行通道返回阿斯嘉德当然不费什么力气。我们很快到达了依然金碧辉煌的神域。   我也并没有使用幻境对自己的身形加以掩饰。和托尔或洛基,甚至是身怀“以太”的简相比较,我都是那个最最微不足道的小透明。我的去留甚至生死,对于神域或者众神之父来说都是不重要的。我从瓦特阿尔海姆生还的消息,也大可不必隐瞒。   洛基维持着那个他变幻成的金盔侍卫的形象,将我带到仙宫前下了飞船,然后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态度来,惟妙惟肖地扮演着那个忠于职守、沉稳可靠的神王心腹的角色,吩咐我“回到你的住处去静候陛下的命令”,之后就径自走进了大殿。   在离去之前,我想了一想,还是偷偷施放出一个小小的幻境笼罩住我们两人的身影,然后提醒洛基:“……也许你应该换一换脸上的表情……现在这样看起来,呃,真的……很特别?”   其实我是想警告他,不管怎样好歹装模作样地把他那副高傲嚣张而心机深沉的表情给改一改吧。一个普通的仙宫侍卫是不会露出这么傲娇高冷的神色的。这个样子迟早会有人看出有什么不对来。   不过洛基却显然懒得为此费心思似的。他脚下一顿一旋,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显然已经完全理解了我全部的潜台词。   “哦?!……会看出来的人,那就让他们看出来好了。我也很期待他们看出来之后的反应呢。”   给了我这样的一个答复之后,他也压根不去在意自己身上笼罩着的那个小小的幻境,就迈步往仙宫的大门内走去。   我慌忙把那个幻境收了起来。虽然我很想再用个幻境什么的掩饰住自己的身影,继续偷偷潜伏在仙宫的大殿中等候洛基,但是最后还是乖觉地按照他的吩咐回到了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   既然洛基并没有暗示我继续潜伏在仙宫之中,那么或许他就是有着别的打算,并且认为自己暂时以这种金盔侍卫的造型出现也全无问题。我顶好还是不要自作聪明吧。作为一个忠实的打手,我只要听候他的指令就可以了。   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他一定要假死之后再以普通侍卫的面目出现在神域,到底有着什么计划。   我满身疲惫,且满心疑惑地回到了那丛多嘴多舌的槲寄生下,一下子坐倒在地,向后靠着苹果树的树干合上眼睛,疲倦得不想多说一个字。   那丛槲寄生在我头顶上簌簌地摇晃着枝条,似乎停顿了好一阵子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妞儿,你还好吗?”   我叹息了一声,疲累得一点都不想跟它在此刻攀谈,倾诉别后种种什么的。   “……我想安静一会儿。抱歉。”我沉默了一秒钟,决定还是先忽视它的关怀。   想想看我们离开神域去黑暗世界,也许不过只过去了一两天的时间,但此刻回到这熟悉的地方,合上双眼,过去这几天内的经历却如同电影般一幕幕在我眼前闪回,恍如隔世。   那丛槲寄生抖动着枝条的动作慢慢地停止了。它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抱歉。是不好的经历吗?”   我能体会它对我的关心。它甚至前所未有地使用了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以及尽量简短的问句,大概它也明白,既然我几天前下定了决心去追寻那个神域曾经的小王子以及现在的叛徒和囚犯,如今却颓然而归,想必所遇见的,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吧。   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突然举起一只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想要借以隔绝神域的天空里直射下来的、即使接近日暮时分仍然炽烈明亮的光芒。   “请暂时……不要追问。我不想说……”   事实上,我也无法告诉它所有的事情,所有我隐瞒的真相。我已涉入了一个和神域有关的阴谋里,将要去做一些大概对众神之父来说是不怎么好的事情。即使我说我打算这么做全都是出于爱情,我也无法明明白白地告诉这个长久以来我在神域唯一的朋友,我已决定要去当个坏神,当个傻瓜,当个盲目到连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愚蠢妞儿——   槲寄生果然暂时沉默了。而那那棵苹果树一贯是不说话的。于是英灵殿外除了吹过树梢枝叶的风声之外,就是一片静默,别无其他。   我合着双眼,在半睡半醒之间闭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几乎要沉入深沉的睡眠之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睁开双眼,正好看到洛基假扮的那个侍卫停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用一种通知的口吻说道:“陛下要见你。”   我大大地一愣。“你是说……众神之父?现在?”   洛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笔直地站在我面前没有动。   “请现在就跟我一起去。”   我怔了一下,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在去黑暗世界之前从范达尔那里弄来的、经过改造之后的御寒斗篷还穿在身上,于是赶快把那件又脏又丑、过分宽大的斗篷脱掉,随意地丢在树下,再徒劳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就好像打算在觐见神王之前想把孤寒的外形尽量收拾得好看一些似的。   “是。”我也作出一副我压根不认识面前这个陌生侍卫的模样,跟在他身后,往仙宫的方向走去。   离开那棵苹果树大概二十多米之后,洛基走在我前面,突如其来地发言了。   “你什么时候曾经严重地冒犯了众神之父吗?”      ☆、Chapter 118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5日:   前方小小高能一下。。。   所以说大家可以期待下周的剧情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幻化成的那个侍卫高大得如同一座山一样的后背。   “怎……怎么可能?!我上一次和他面对面的谈话,还……还要追溯到你坠落彩虹桥下,大家都以为你死了的时候……那时,他认为……我算得上是你,呃……在神域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大概是为了这个吧,他传我去见他,也仅仅只是问了很简单的几个问题,就把我打发走了……从那以后,我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应、应该也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我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尽量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因为我知道,在这种时刻,洛基突然问出这种问题,绝非事出无因。   洛基继续不动声色地往前走着,步伐和速度都丝毫未变,只有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思索的意味来。   “那就有点奇怪了……”他沉吟着说道,“假如你并没有冒犯过他,也没有对托尔做过什么……那么,他是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呢?”   “对你下手”这种惊悚的字眼一瞬间如同一支利箭,嗖地一下射中我的大脑,钉在我的天灵盖上,使得我感到一阵痛楚、眩晕和震惊,脚步为之一顿。   “你……你说什么?!”   洛基仿佛刚刚发觉我的震惊与失态似的,也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我。那张在幻术伪装之下全然陌生的脸上,浮现一丝令我觉得分外熟悉的玩味的笑意。   “我说……伟大而公正的众神之父,打算处死你。”他用一种奇怪的、安详的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深不见底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停留在我的脸上。   “……为、为什么?!我、我做了什么……?!”我简直不能更震惊了,在最初的那种不可置信的震撼过去之后,一层冰冷的恐惧与炽热的愤怒同时涌了上来,主宰了我的精神。我感到自己浑身颤抖,牙齿咬得格格响。   “奥丁为什么要杀了我?!”我感到咽喉一阵阵紧缩,令我难以呼吸;这几个字几乎是我从齿缝间硬挤出来的。   洛基看着我这种样子,却突然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轻飘飘地一摊手。   “我怎么知道。”他嘲弄似的答道,“不过你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哦,好消息是,奥丁的这个念头是我从他的态度和言辞里推测出来的;他本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亲口下达这种命令。”   ……这特么的和刚才我所面临的处境又有什么区别!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那么他命令你把我押去见他,到时候他就可以在我面前亲口下令要我的命了,是吗?!”   洛基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吧。”   我恼恨得简直要暴走。   “……很好。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乖乖地去见他,等他宰了我?”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还是我可以期待你有更好的计划来解除我的危机?”   洛基好像没有想到我居然是这种反应,微微挑了挑眉,显得感到很有趣似的,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哦,我可敬的幻境之神,我为什么要救你呢?”他故意用一种彬彬有礼又事不关己的冷漠语调反问道,“就因为我和伟大的众神之父一样都看中了你身上那点迷人的能力吗?”   我一怔。他的言语里蕴含着一丝异样的成分,我几乎是立刻就意会到了。   “奥丁打算杀掉我,是……是因为我的能力?!”我无法置信地问道。“这……这也是你推测出来的?”   洛基轻哼了一声,“不然呢?你以为奥丁会诚实地告诉一个侍卫,他打算杀掉一个阿斯嘉德的神祇,只是因为对方身上的神力让他觉得不太欣赏吗?”   我张口结舌地望着他,混乱的头脑里一阵嗡嗡作响。   ……这还是那个,我所生长的,所熟悉的神域吗。   原本以为已经灭族了的黑暗精灵卷土重来,以残败之阵轻而易举地攻陷了原本以为高高在上、坚不可摧的神域和仙宫。神后弗丽嘉为了保护一个中庭来的妞儿死去了,神王奥丁不但失去理智地要倾整个阿斯嘉德之力与黑暗精灵同归于尽,而且还下令追击他一向以来深深信赖爱重的长子雷神托尔,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打算杀掉一个在神域从来都没有碍过任何人的眼、也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的神祇?!   ……这一切,到底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们所没有注意到的时刻,一点一滴变糟的呢。   或许是注意到了我此刻的表情,洛基高高挑起了一边细长的眼眉,神色里微微含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怜悯似的,注视着我。   “哦,感到难以接受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他好笑地问我,表情里满满地都是“你这个图样图森破的傻瓜”一类的感叹。   “……想要活下去吗?想要,战胜奥丁这种毫无理由的偏见和冷酷无情,站在他那张总是那么权威,那么高高在上的衰老的面容之前,带着笑容看着那张脸上露出不能如愿的恼羞成怒的狼狈模样吗?”他笑意怡然,好整以暇地煽动着我,仿佛要把我所有的怒火都集中起来,熊熊燃烧,带动我身体里全部的、为奥丁所忌讳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反过来涌向那总是高踞在王座上,严厉而不好接近,心思深沉、喜怒无常的神王。   我哑然地呆住了。   “这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战争,约露汀。”洛基就站在我的面前,数步之遥以外,在经历了这许许多多我们从前简直难以想像的艰困、流离和痛苦之后,他依然活着,顶着另外一个陌生的面孔,冲着我露出一个熟悉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也许可以用花言巧语来向你保证……我不会让奥丁就这样杀死你。”他继续说道,嗓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语调里充满蛊惑的意味。“但是……归根结底,假如你自己不拿出勇气来去战斗的话,你是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的。这一点,你应当知道。”   我怵然而惊。仿佛有一道闪电沿着我的脊椎蜿蜒劈下,我猛地挺直了背脊,感到肌肤表面似乎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他说得对。   假如到了自己生死交关的时刻,还迟疑不前的话,那么我就不配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你当初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去冒险的原因吗,洛基。   为了要证明给那些充满偏见的人看,为了要对抗最不可能被击败的对手,为了要赢得自己有资格拥有的一切,为了要以一种最大的骄傲姿态昂起头堂堂正正站在神域的最高处——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明白了。”   洛基透过那张陌生人的脸孔注视着我,许久之后,他突然弯起眼眉一笑。   “很好。”   ……下一秒钟,他就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副连着长长锁链的手铐,咔的一声——把我的双手牢牢铐住了!   我大吃一惊。   他却显得心情很好似的,眼眉弯弯地注视着我,含笑解释道:“……这是奥丁的命令。在见到他之前,你就暂时忍耐一下吧。”      ☆、Chapter 119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6日:   各位姑娘们请注意!前方高能预警!   看过原作的姑娘们想必会记得这个“我被诅咒了吗?”“我究竟是谁?”的梗~~   能用在这里我感到很高兴~~【不   站在奥丁的寝殿前,我不安地望了一眼身旁已经变幻成侍卫模样的洛基。   虽然刚才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自己去战斗,但是此刻即将面对我一生所见过的最高不可攀的对手,我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恐惧。   我也猜不透我身旁的洛基已经在阿斯嘉德山穷水尽了却仍然执意要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想做什么事。   而且奥丁对我的处罚来得毫无预兆,凶狠异常。我毫不怀疑假如此刻站在我身边的不是洛基,而是真正的仙宫侍卫的话,我的结局肯定会比当初从中庭归来的洛基悲惨得多。   这一切不确定产生了强大的心理压力,奥丁打算对我痛下杀手又令我感到无比的恐惧与同等的愤怒。   即使我一直以来对洛基都怀有极高的善意与同情,即使我爱他,也曾经甘心被他所利用来打算做坏事,但是归根结底,我没有真的做出过什么危害仙宫或中庭的事情。我简直不敢相信奥丁现在突然翻脸无情,打算处死我,仅仅只是因为我的能力。   开什么玩笑?!假如一个神祇因为能力强大到有可能被洛基所利用的话就必须去死,那么整个阿斯嘉德还有活人吗?!   我的异常引来洛基的一瞥。他的眼神非常复杂,看起来蕴含了无数种含义,但是我现在已经无暇去辨认那些含义。   他轻轻抖了一抖手里握着的长链一端,于是那条连接着我手腕上的镣铐的长链链条之间就相互撞击,发出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我打了一个寒噤。   可是我必须进去面对这一切。我已经没有退路,而且我是逃不掉的。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睁开眼睛,慢慢挺直了背脊,向着殿门内走了进去。   奥丁的寝殿内烛火昏暗,他并没有选择在正殿公开审判我,是因为他想尽快把这件事情按下去,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就算了吗?   殿内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没有一个侍卫。   我微微愣了一下。   我还以为他怎么说也得再找个人来帮忙,处决我的时候一个人按我的手防止我胡乱挣扎,另一个人挥刀将我斩首什么的……还是说他有更好的方法送我上路?!   殿门在我身后紧紧合拢。我拖着腕间沉重的锁链和手铐,听着它们相互撞击发出的、当啷当啷的空洞响声,一步步走到奥丁面前,停在他王座的阶下。洛基假扮的侍卫上前说道:“陛下,幻境之神约露汀已经带来了。”   奥丁原本似乎在王座上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他睁开眼睛。原先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无比苍老迟暮的面容,一瞬间竟然射出一股锋利至极的锐气,刺得我立即后背上寒毛直竖。   我故作镇静地咽下一口口水。   奥丁那只仅剩的左眼里,苍老而浑浊的光芒一扫而空,瞬间射出的光芒像是一柄锋锐的剑,像要直接把我切割得四分五裂,从中寻找出我的那点该死的罪恶,然后清除。   “约露汀……”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仍然不显老态。   “……是的,陛下。”我蠕动嘴唇,从喉咙里硬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来。   “对于今天的这一切,我感到抱歉。”奥丁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然。   我抖了一下,被枷在身前的双手紧握成拳,仍然告诫着自己不能现在就认输。   我必须搞清楚我是为什么会突然遭到这样的厄运,而这一切全无预兆。奥丁不是一个会毫无理由就任意处决一位阿斯嘉德神祇的昏君,我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才会令他痛下杀手。   “……请告诉我原因,真实的原因。”我极力维持着平静,但是我能够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混合了悲痛、愤怒与恐惧。   “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阿斯嘉德的事情……我不愿带着疑问死去。”   奥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身上有着……黑暗精灵的邪恶力量。”   我感觉自己一瞬间好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样,控制不住地想要往下跌。我拼命在心底命令自己镇静,拼命命令自己必须站直,但是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眼前的视野都开始花屏了。   “……黑暗精灵?!您指的是……以太?!”   我是什么时候被那个见鬼的以太附体的?在黑暗世界的战场上吗?但是我当时丝毫没有察觉异状啊!还是因为我毕竟身为神祇,体质比身为凡人的简好太多,所以即使被以太上了身也暂时没有发生问题?……   出乎我意料地,奥丁居然摇了摇头。   “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内回荡,“你身上的邪恶力量,比那个要小得多……但它已经在你身上呆了很久了,虽然一直以来没有异状,但我不能否认它始终存在着,并且……无法驱除。”   怎……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我……被诅咒了吗?”我感觉鼻端一酸,开始有泪水涌上来。   我感觉旁边洛基假扮的那个侍卫突然微微一动。那个动作细微极了,假如不是他站得离我很近的话,我压根不可能感觉得到。   出乎我意料之外,奥丁居然沉默了一阵子,才回答道:“……不。”   不?!那么这些见鬼的黑暗精灵的魔力是怎么跑到我身上的?!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瓦特阿尔海姆,也从来没有遇见过任何黑暗精灵……既然我没有像简一样被以太附体,那么……那么……是什么时候,用何种方法,这些黑暗精灵的邪恶力量才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泪水涌满了我的眼眶。   “……那么,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很短,但却似乎耗费了我千钧之力,与一辈子的时间,才从我唇齿间艰难万分地挤了出来。   破碎的前世记忆,模糊的前半生,被法力困在英灵殿旁的槲寄生下,在幻境里避居,无人问津,几乎要孤独至死的岁月……甚至在暗能量不足时去往中庭的冒险传送,跃下彩虹桥落入深渊……这一切的一切都突然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从我脑海里的四面八方统统涌了出来,聚往一处,悬结成一柄巨大而黑色的剑,仿佛正悬在我咽喉前一寸之遥;只要奥丁的一个答案,那柄剑就会陡然落下,切断我的喉咙,断绝我的生命。   我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但是奥丁却很快地作出了残忍的宣告。   “你是黑暗精灵与中庭人所生的混血儿。也是现今唯一一个身上存有黑暗精灵血统的活着的女人。”他苍老的声音丝毫没有起伏,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宣布,一瞬间就好像把我全身的血液都抽空了。   他的言语仿佛像是一道雷电从半空中呼啸着狠狠劈落,瞬间把我的身体劈得四分五裂,粉粉碎碎;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冻结了,我只能感到身体变得麻木而冰冷,仿佛内里一瞬间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具僵硬无物的躯壳。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有你在,黑暗精灵就会存有那些不该有的奢望。”他冷冰冰地用一种叙述的语气继续道,“你应当感到庆幸你的身世之谜没有大规模流传出去,现在的黑暗精灵们或许也没有人知道——但只要玛勒基斯还活着,或者只要还有一个黑暗精灵还活着,这个危险的可能性就将永不会消除。”   =======================================================================   哇哈哈哈哈这个梗我终于、终于可以抖落出来啦【起舞   我会说这个梗是早在雷神2上映之前,我只看了一点探班的剧透什么的就想到的嘛?:P   等了这么久才能发上来也真是险些把我憋出内伤【不。。。   总之,大家可以猜想一下基神此刻的心理变化【。   ☆、Chapter 120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7日:   注意!前方继续高能预警!   妹子表示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基神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不。。。   我想我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也许以前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够在仙宫里活着,是因为黑暗精灵们不知道还有我的存在。我又被仙宫这里教导得足够温顺足够听话,三观正得就连托尔都曾替我背书,而且在中庭时面对自己暗恋的洛基,最后竟然选择了跟托尔站在一起,这无疑等于我在无意中通过了奥丁的考验。因此他可以对我宽宏大量一点。而且我确实有我的能力,在我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不,也许在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面对黑暗精灵,也不可能动摇我对阿斯嘉德的忠诚——我可以在任何时候作为一位有能力、有战斗力的神祇为阿斯嘉德贡献一切力量。我对他来讲是无害的,众神之王可以施舍给我这个混血的私生女一点稀有的怜悯。   但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黑暗精灵入侵了神域,害死了神后弗丽嘉,几乎要把阿斯嘉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的存在固然可以在保卫仙宫的战斗中发挥作用,但也是一个潜在的、巨大的不安定因素,奥丁完全不可能确定黑暗精灵们是否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与我的重要性,又什么时候打算来神域抢夺我。和攻占神域比起来,我对黑暗精灵具有同等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他们可以单纯地为了抢夺我而发动新一轮对神域的战争。我已经不再是一枚有用的棋子,我是一枚巨大的不/定/时/炸/弹。   现在奥丁打算把我这枚不/定/时/炸/弹断然拆除了。   即使黑暗精灵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世,奥丁也不打算再怜悯我了。   “可是……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怎么成为神祇的?”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还要追根究底,我觉得自己真是有一点好笑。但是我心头累积了漫长的几百年的种种疑问,假如不在此刻寻找到一个答案的话,我是决不可能就此罢手的。   而站在我身旁的、假扮侍卫的洛基,也意外地沉默。   他并没有告诉我他全盘的计划,甚至没有告诉我他今天打算来做什么。他只是简单地告诉我,奥丁想杀死我,这件事不会发生。   而现在我那肮脏而不堪的真面目都暴露于他的面前,他却仍然无动于衷一般地站在那里,就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奥丁的忠实侍卫而已。   即使在吐露一桩巨大的秘密,众神之王的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而平静。   “黑暗精灵战败后,有一个黑暗精灵不知为何竟然成功地逃到了中庭,又和一位中庭女子生下了你……我有理由认为他很快就在中庭死去了,你也一直被作为普通的中庭人被抚养长大……直到我偶然发现了下界的微弱异动,循线找去,发现是你身上那一线黑暗精灵的血统所带来的轻微的邪恶力量的波动……这真是令人惊异的发现,因为黑暗精灵和其它种族所生下的混血儿,按理说都应该是无知无觉的怪物,或者毫无能力的凡人才对……可是你不一样,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你身上的能力在渐渐复苏……不过,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的寿命太长,你的母亲早已死去,你被中庭人当作异端,自己逃往了山中……”他仿佛陷入了回忆里,语调也变得深长。   “那个时候,你真的很聪明……即使作为一个半黑暗精灵,你仅仅处于幼年时期而已,却懂得躲在一旁偷偷观察那些中庭人的生活,然后在不同的时期,一再地伪装成普通的中庭人,试图重新混入他们中间,开始你自己的生活……”   我惊愕万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我的上辈子竟然是这样的?!我是不是应当感激朴实的天/朝人民,看见他们不能理解的深井冰最多也就是轰出村子流落山中任其自生自灭,而不是像黑暗的中世纪欧洲那样,一律当作女巫捆在火刑柱上烧死?   “后来,我认为不能任由你一个人留在中庭,尤其当我发现了你和其他黑暗精灵与其它种族的混血儿相比起来并不一样,你天生具有的这种操控幻境的能力非常可怕……这样很危险,无论是对你来说,还是对中庭,甚至对阿斯嘉德……”奥丁继续道,“于是我把你带回了仙宫,并且用魔法修改和抹除了你的大部分记忆。我之所以说是‘大部分’,是因为起初我抹去——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封印’——的是你的整个记忆;但是随着我的衰老和法力的衰减,那个封印在松动,就如同我加诸在你的力量上的封印一样……”   他突然抬起眼皮,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衰老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意。   “你应该在最近几年间寻回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吧?就如同最近几年间,你能力的增长一样……”   我没有回答他,惊异地低下了头,满脸不敢置信的情绪,眼神在地面上东飘西飘,就是不知道应该去看什么。   我也只能低下头了,否则我害怕我会忍不住自己的冲动去看一旁假扮侍卫的洛基。   我想知道他自从得知了我丑陋的真面目与不堪的身世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和表情。这种渴望一瞬间就像是海浪撞击着防波堤一般,一次一次撞击着我的胸膛。   奥丁似乎也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他好像在此刻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主宰众神与人类生死的君王了,而是一个已经失去几乎所有家人的老人,格外的寂寞而多话。   “我已经无力于再度封印你的记忆和能力了,约露汀。你的精神力在增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现象;有时——愈来愈多的时候——它能够战胜我法力的封印,解放一部分你的记忆和能力……我只能希望在神域的这几百年间,能够给你带来一些好的影响……”   我仍然低垂着头,但终于找回了一些自己的发声能力。   “影响?您是说,把我就近困在英灵殿外的槲寄生下,然后给我灌输‘你最好躲在自己的幻境里不要去招惹到别人’这样的观点,仁慈地等待我在阿斯嘉德消耗完自己剩余的那几百几千年生命?”我轻轻说着,想起那些就连寂寞或孤独这样的字眼都无法形容的过去,那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躲在幻境里等待生命流逝的空虚和迷茫,刚才已经干涸的眼里,重新又充盈了满满的泪水。   原来我的精神力这么重要。原来奥丁不但封印了我的记忆和能力,还要将我置于一个荒无人烟的小世界中,令我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希望,没有思想,是因为他想要我的精神力也永远沉寂,不至于反噬他的封印——但是洛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从那时起,我无法自抑地开始欣喜,开始希望,开始动心,开始激动……我的精神力被洛基从沉睡的井底翻了出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高扬到群星上去,又被他发现和试图利用;并最终将事情推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您为什么不在发现我和洛基相识的那个时候就把我杀掉呢?”我又提出了一个疑问,事实上,这个疑问是我所累积起来的问题里最新的一个,刚刚才形成于我的心底。      ☆、Chapter 121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8日:   好的从今天起为了庆祝除夕和春节,我决定连续三天做个3K党~~【不   总之,我会尽力把高能剧情进行到底的!   我和洛基的身世何等相似——而我的还更糟——我又具有这种奥丁迟早有一天无法封印的力量,并且他亲自抚养了洛基,或许有朝一日他还能以感情来笼络洛基不要犯更大的错误(当然这一点最后也被他给玩脱了);可是我对这片神域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对仙宫更是没有归属感,他如何能够确定我就是个三观正节操高的好孩子呢?   难道他不怕有一天我和洛基发现各自的身世之后,会联手起来对神域复仇吗?退一万步讲,难道他不怕我发现自己的身世以后产生了强烈的恨意,利用洛基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借用洛基之手对神域复仇吗?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那种智商支配洛基。我觉得整个九界说不定都没人有这种智商。我最后一个问题一定是脑洞开得太大了的结果。可是前一个问题很有可能啊!洛基那么小心眼,从前不知情的时候就在阿斯嘉德是个不讨喜的孩子,人人不是厌恶他就是惧怕他;性格长歪了是很有可能的事啊。   而且对于一直生活在孤独和冷漠里,生活在阿斯嘉德最中心的地带,却形同于被放逐的我而言,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即使有着不怎么太美妙的名声,有着喜欢恶作剧的恶劣个性,但是仍然光彩夺目,令人仰慕;他来影响或者教唆我,都是太容易达成的一件事情。   奥丁疲倦地说道:“那个时候我仍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你……何况你一向是个好孩子,直到现在。”   我突然感觉这一切都荒谬至极。   老先森您在我临死之前给我发一张好人卡?!而且我一直到了现在都是个好孩子,就是因为你无法再控制我的能力了,所以我就必须得去死?!您是不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啊啊啊啊?!   我低着头,讽刺地轻声冷笑起来。   “陛下,我真想知道,除了托尔之外,您还曾经对谁有过信心吗?”   奥丁微微一滞,没有回答。   我也不期望他能给我什么回答。我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我谨小慎微地在阿斯嘉德生活着,虽然没有了记忆和力量,虽然不知道充斥在自己脑子里的那些条条框框必须遵守的规矩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我仍然忠实地按照那些规矩执行着……我绝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幻境里,像个废物一样告诫自己不要去在意自己那极为微弱的能力,极力稀释自己在神域的存在感,即使被所有人无视或蔑视,我自己都视而不见地坦然接受……您给我灌输的那些信条让我做一个向往正义的好人,于是我最后背叛了自己的心灵,也要维护那些可笑的道德观……结果现在您告诉我,我信守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您强行灌输给我的,而我是否遵从这些您其实也不是太在乎——反正只要我拒不遵守的话,您只要像今天一样找个人把我押到这里来杀掉我就可以了——”我的声音愈来愈高,最后尖锐得竟然有丝凄厉了。   “我刚刚和那些黑暗精灵拼完命回到这里,您就要因为我身体里那一丝我也不愿意要的血统而杀掉我,仅仅只是因为您无法再控制这一切了?您为什么要顽固地认为我只能给阿斯嘉德带来劫难呢?”我尖刻地笑了一笑,“难道上一次的劫难是我所带来的吗?!难道您认为我在面对那些黑暗精灵的时候只会选择背叛阿斯嘉德吗?!即使我的力量不足以把他们都抵挡在外,那么难道我就不能答应跟他们走,把他们都带离阿斯嘉德,然后一劳永逸地结果了我自己吗?!”   我的最后一句反问,是用一种声音提高到近乎嘶喊的高音吼出来的,听上去就像是一根已经绷到最紧的弦,终于啪地一声绷断了那样。   奥丁猛然从王座上欠身而起!   他坐直了身躯,此刻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出先前他那副衰老而疲惫的迹象了。他的脸上满是震惊,盯着我的那只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了一点什么,但瞬即被复杂的表情所掩盖。   我突然一点都不感到畏惧了。   我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回视着他,突然咧开嘴笑了一笑,笑容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无畏。   “您没想到您当初灌输给我的,居然是这种高尚的情操,是不是?您没有想到以我这种卑贱、低劣、污秽、邪恶的血统,也可以做得出这么巨大、这么正义的牺牲,是不是?”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联想到了更多的事情。不仅仅是关于我自己,还有洛基。   奥丁从一开始就知道洛基是个霜巨人,并且身为当时的约顿海姆之王劳菲的儿子,洛基当然也有资格继承约顿海姆的王位。而且和那些麻木的、愚昧的、只知道下意识使用自身蛮力而不懂得继续学习新本领的霜巨人们相比,头脑聪明、魔法高超、处事灵活、心计深沉的洛基,甚至是一个比他的生父劳菲更加适合的王者。假如洛基愿意配合奥丁的这一套计划的话,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成为约顿海姆之王——但是他的三观仍旧建立在适合阿斯嘉德利益的前提下。到时候,他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出于亲情和从小到大被教育的那一套阿斯嘉德的价值体系来行事,那么约顿海姆以后就将成为阿斯嘉德事实上的傀儡属国——多么漂亮的和平演变!   可是洛基在一种完全意外的情形下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他没有按照奥丁的构想来实施这一切计划,而是打算杀掉劳菲和他的全族人来向奥丁证明,他完全配得上阿斯嘉德的王座——他压根不稀罕约顿海姆的王座!   然而他是不配登上阿斯嘉德的王座的。那个位子永远都不会属于他。在奥丁心目中,那个位子永远都是托尔的。不仅仅是因为托尔是他亲生的长子,也是因为洛基是个来自约顿海姆的霜巨人——众神之父可不会容许约顿海姆反而把阿斯嘉德和平演变过去!   所以他当初在彩虹桥上,面对洛基命悬一线仍然声嘶力竭的表白,仍旧要冷漠地摇摇头,说“Loki,no”。   他不会说“好的”。因为他已经把整个计划玩脱了。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危机处理,马上下手把可能的危害缩减到最小范围内,包括尽快结果掉这个不安定因素。那个时候,是洛基。现在,是我。   我感到一阵寒凉穿透了自己的心脏。我抑止不住地发着抖,因为那种刺透心肺的寒意,也因为巨大的愤怒和憎恨。   “您用阿斯嘉德的价值观来教导我,让我认为黑暗精灵都是一群危险的、一定要被消灭的怪物!而现在,您告诉我,我也是那群必须被消灭的危险而丑陋的怪物里的一个?!既然当初黑暗精灵全族的女性都已经被消灭,那么您又何必把我也留下来呢?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也是半个黑暗精灵,但是阿斯嘉德于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为了阿斯嘉德,我应该在下次遇上黑暗精灵的时候,和每一个阿斯嘉德人一样勇敢地与之战斗呢?!”   我突然感到身边洛基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他仍然顽强地保持着作为一个侍卫应有的沉默,但是我敢确定,我的问题里的每一个字,同样也是他曾经产生过的疑问。   奥丁沉默着,没有回答我。   我本来也就没指望他能给我什么回应。因为我知道那个答案不会动听。   “也许您希望我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作为半个脑袋里装满了‘一切为了阿斯嘉德’的黑暗精灵,去对我自己真正的族人……发挥一点我真正的作用?”我十分直白地问道,迎视着奥丁仅剩的那只左眼——据说里面盛满了智慧、洞察、王者之气等等一听就很高冷的特质,不过我一点也不害怕他会看透我。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了。   “可是那些恶棍来得太快,您等待的好时机还没有到来,他们就觉醒并攻击了阿斯嘉德……其实到了那个时候,您仍然有机会让我得知真相,并且心甘情愿地按照您的构思行事——我猜想我肯定会很惊讶于事情的真相,也许一开始也不能够接受这些,可是……我想那个时候,您仍然握有一手好底牌,您可以用一些我无法拒绝的事情来与我作交换——而且交换的代价,决不需要您赔上整个阿斯嘉德,您知道的,是不是?!”   我猜我一定是说得太露骨了。因为不仅仅我身旁的洛基闻言微微一窒,就连王座上的奥丁,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怪物,我要说,我认为我自己比阿斯嘉德的任何一个人都更配得上当一个阿斯嘉德人。”我平静而清晰地说道,“吾王,您仅仅用种族而不是灵魂来区分我们,是不公平且充满偏见的。”      ☆、Chapter 122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9日:   给各位可爱的姑娘们拜年~~   请接收今天的高能段落【。   ======================================================   另外今天特意附上一张图,图片是某天刷微博的时候偶然看见的,觉得似乎很适合这一幕。。。   (PS. 黑暗精灵在原作里的人设就是这种白头发+惨白皮肤的组合,至少麻辣鸡丝一出场的时候是这样)   特别声明:在此贴出仅供大家欣赏,一切权利归于此图片的原作者~~   我知道用言语的反击并不能够真的消除我——或者洛基——曾经经历的痛苦和煎熬,但是此刻的我,除了这些,似乎也并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来攻击了。   我甚至朝着奥丁的王座前又走了两步,我手腕上的镣铐和锁链相撞击,又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当我从前还在中庭生活,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我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我紧紧盯着奥丁苍老威严的面容,一字一句说道:“在某个国家,他们的传说中,人死去之后,要到一个名叫‘黄泉’的地方。而世上最美丽的花朵,名叫‘曼珠沙华’,就生长在黄泉之侧,通往黄泉的路上……据说它代表着‘恶魔的温柔’,因为最初它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恶魔遣回,但仍然徘徊在黄泉路上;恶魔不忍,就同意让它开在黄泉,指引那些已经逝去的灵魂——”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生长在忘川彼岸,艳丽夺目,接引着已逝去的灵魂渡过忘川,将前世一切全部遗忘;而那些死去的人们所留下的记忆,就留在彼岸,开出妖艳的花朵。   我所遗忘的记忆,足够开出蔓延一片河岸的曼珠沙华了吧?   我勾起唇角,诡异地微笑,胸中充满了对这整件荒谬的事的愤怒和不甘。   “世上最美丽的花朵,都是开在最黑暗险恶的地方的。它代表着恶魔的温柔,但是不知道当初将它投入地狱的,是不是神祇呢?”   我才不相信它是自愿。谁会自愿永堕地狱,万劫不复呢?   我身边的假扮成侍卫的洛基突然微微一动。   与此同时,奥丁的眼中突然射出极明亮的光。他往后慢慢靠回王座的椅背上,目光缓缓转向我身旁的位置,却仍冲着我说道:“……这里是阿斯嘉德,不是中庭。很遗憾,你那个中庭的传说,是不存在于阿斯嘉德的。”   洛基突然轻轻一扯他手上握着的那道另一头连在我腕间镣铐的锁链。   一阵如同风铃般清脆美妙的声音过后,我手腕上那沉重的镣铐消失了。   奥丁的神色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刻说话或者发怒。他只是垂下视线去看了看我的手腕,又重新抬起眼来看了看我。   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感觉沉重的镣铐还是压得我的手腕酸痛。我很快向他展开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针锋相对地回答道:“尊敬的陛下,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相信那个传说……”   我向他微微一颔首,“但是我现在相信了。因为我确信将那种花投入地狱的,正是至高无上的神祇。”   奥丁苍老的脸上忽然微微扭曲了一下,那些饱经沧桑的纹路一瞬间突然都清晰起来。他的眼光停留在我脸上,仿佛霎那就穿透了我的皮相,看往他自己记忆深处的某个人。   我猜我知道他看着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他看着的人此刻也在这个房间里。他其实不用透过我的脸来看他的。   而且他很快就能够亲眼见到那个人的样子了。   我身旁那个侍卫的脸和外形慢慢在变幻,头盔和甲胄淡去,身材也变得更瘦削修长起来,仿佛是一恍神之间,他就幻化成了洛基的本来模样,就好像我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所见过的那一次变身一样。   奥丁许久没有说话或动作。洛基也没有。他们一个高踞于王座之上,一个挺立于阶下,之间隔着不过短短几级台阶的距离,却恍若两个世界。   我突然想到洛基从彩虹桥上松手坠落之前,曾经冲着他的养父奥丁大声喊道:我原本可以做到的,父王!我可以做到的!为了你!   那个时候,他对于他的养父充满着孺慕之情,追求的不过是父亲的公平对待而已。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他对他的养父充满了憎恨和怨怼,他所追求的,是用自己的手去抢夺来他所以为的公平对待。他已经不再期望他的父亲能够给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基首先动了一下。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颈子,然后缓缓地走上前几步,停在我之前一步远的地方,高大修长的身躯似乎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我一多半的身体,声音十分平静。   “很遗憾,您今天大概不能杀死她了,众神之父。”   奥丁坐在王座上的沉稳而威严的身躯突然颤了一下。他缓缓欠起了上身,一只手臂撑着王座的扶手,身体微微往前探着,就好像从未见过他的这个养子一样。   然后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轻声说道:“……不,洛基。”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到底有几个意思。是说“哦不,洛基你竟然还活着”呢,还是说“不,洛基,我不杀她了”呢,又或者是说“不,洛基你不能阻止我杀她”呢?……   我瞬间脑补出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注意到洛基对这句话的反应。   洛基的身体闻言微微一抖,他突然发出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声。   “又是这句话吗,众神之父?”他讽刺似的反问道,“上一次我死的时候,你给我的就是这句话……这一次,您还是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我一愕,才回想起来上一次在彩虹桥上,当洛基冲着他喊出那一段“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这种类似于表白心声的话的时候,奥丁就是这么回应他的。   然后,洛基一言不发,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坠落深渊。   我的心一揪,顿时紧张起来。   奥丁仍然保持着向前微微欠身的坐姿,他另一只手中握着永恒之枪。它同时也是奥丁的权杖。   洛基曾经握着它,坐在他身下这张王座上,也曾经握着它,整个人悬在彩虹桥下的虚空中,身下就是万丈深渊,死亡的幽谷。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它仍然在他面前,吸引着他的渴望。它现在近在咫尺了,可我看上去,它仍然遥不可及。   也许是注意到我们两人都在望着那柄永恒之枪,我发现奥丁环握在权杖上的五根手指突然紧了一紧。然后,他平静地开口了。   “不要去利用你无法驾驭的人,洛基。”   ……原来他那句简短的“不,洛基”居然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第四种意思!   我的鼻子不知为何一酸,我不得不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才勉强把眼中的泪意忍了回去。   我从奥丁的那句告诫里听出了他对我深深的提防之意。他把我和霜巨人、齐塔瑞人、黑暗精灵等等划为同一个范畴。那些都是洛基曾经试图利用和驱使过的人,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虽然并不是因为洛基无法真正驾驭他们才导致了他们的失败,但是奥丁的这句告诫里无疑在警告洛基,我和那些黑暗、扭曲而危险的种族一样邪恶而堕落,他不应该接近我,更不应该把我当作他在阿斯嘉德唯一的盟友和手下来倚重,并且最不应该的就是出手救我!   ……枉费我一直到刚才和奥丁顶嘴为止,即使得知了自己不堪的身世,还有一点感激着奥丁留我一命,容我留在仙宫,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呢。   我真是图样图森破,sometimes拿衣服!   原来,到了关键时刻,虽然在托尔和洛基之间,奥丁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维护托尔;但是假如另外一方换成是我的话,那么相比较起来,在奥丁的心目里,即使洛基只是个叛逆又偏激,有点恶毒的小心眼,养不熟的养子,但是他毕竟还是在潜意识里会承认洛基也是他的儿子——因此他有必要也有义务提醒洛基我的危险!   我对奥丁所有的感激、敬畏和崇敬之情,一瞬间都被这种体认一扫而空。   他是君王,而我是蝼蚁。君王自有他们的仁慈,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决断。作为命运和人生都能够被上位者随意拨弄反转的蝼蚁,我只能在夹缝中求生,有一线希望就要全力相搏。这种危险的关头,容不得良心和公平。   现在已经不是我随意感激奥丁当年把我从中庭带回来,或者留我一命,容我多苟活了几百年的时候了。我假如不立即反击的话,谁知道洛基会如何解读奥丁的这句话?是当作忠告,还是指责?   因为伤心、失望、痛心、气愤和恐惧,我的双眼里马上涌上了大大的泪珠。我立即转向洛基,盯着他那张如同雕刻一般线条清晰美好,却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带着一点哭音,恳求似的说道:“不……你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洛基……我和那些人都不一样,我不是坏人……我……我只是……”   我说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说才能够从奥丁的手里赢回洛基。      ☆、Chapter 123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0日:   前方持续高能【不   所以今天妹子终于表白了!【鼓掌   所以看在妹子表白的份上原谅我没写到3K吧【顶锅盖遁   另外这一章的配乐是莫文蔚的《爱》【别被标题骗了啊哈哈哈。。。   总之大家要坚信,不管基神有多么抖S,但是妹子会是最后的那个胜利者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洛基曾经对奥丁的孺慕、仰望和敬爱之情,他假如不把奥丁当作自己真正且唯一的父亲的话,是不会这样做的。可是我呢?我不知道在洛基心目里我又算是什么。一个旧相识?一个召唤兽?一个恶作剧的好对象?一个倾吐心事又不用担心会被泄露出去的树洞?一个年少时的小伙伴?一个能力强大却双Q欠费感情用事,容易被/操纵的手下?……   我不觉得在他心目中我除了那些可利用的能力之外还有什么重要性。因此我必须自救,而且必须马上想出对策来!   洛基沉默着,既没有回应奥丁的警告,也没有回应我的祈求。他的眼眉淡淡地敛下去,视线微微垂下,落在台阶上的某一点,脸微微偏着,似乎正在沉思。房间内的烛火在他苍白的肌肤上薄薄地打上了一层明亮暖黄的颜色。   我咬一咬牙,一把捉住他的左手。   洛基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吃了一惊。他微微侧过脸来,视线向下落在我抓着他手臂的双手上,眼睛闪了闪,双唇微动,却不置可否。   我急切地望着他的脸,心头累积了很久很久的话一瞬间挣脱了束缚,喷薄而出。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或令你不开心,即使我拥有再强大的能力,它们也可以完全为你所用……你比我更能激发和支配它们,这一点你在中庭的时候不是就发现了吗?我也许曾经将正义或道德看得十分重要,但是现在我已经不会那样了……”   因为我已经被断绝了所有的退路。被奥丁的无情、弗丽嘉的请托、洛基的生死与自己的选择逼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但是我相信这句话的前半部分,洛基心里和我一样清楚。   我殷殷地望着洛基那张仍然表情十分平静,只有眉心深深地皱了起来的面容,作了一次深呼吸,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一鼓作气地说道:“对我来说,我已经两次看见你在我面前死去了。我觉得我再也不能看到第三次了,即使你一直还能死而复生,这也超出了我能够承受的极限……”   我终于看到洛基的那双绿眼睛里面闪过了清晰的惊讶。他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那双绿眼睛睁大了,甚至连他的嘴都微微张开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就好像他觉得自己知道我下一秒钟打算扔出什么样的炸弹,但是他对此感到十分迷茫且毫无准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抵御一样。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一瞬间仿佛要从我的嘴里蹦出来,砰地一声掉到地上去。我感觉自己的四肢和血脉里涌动着一股高度紧绷的力量,就好像有人在我的心脏上套了一副辔头,现在正在用力勒着缰绳,企图令我的心脏不再这样反常而无序地搏动一样。   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仰望着他,好像忘却了我开启这个话题的初衷,是要挑拨他和奥丁之间仅剩不多的一丝父子情分,令他倒向我这一边来维护我似的。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感觉……我可以一直被你利用下去,只要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对我的感觉如何,我都会一直爱你。因为假如我当初没有遇见过你的话,我就只能一辈子苟活在自己的幻境中,像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我最终死去……”   洛基看起来是那么的惊讶。他的眉心都皱在一起,右眉微微挑高,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异,极薄的双唇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的视线在我脸上来回逡巡了好几遍,等到看清楚我一脸坚定而无畏似乎已经把那点害羞和矜持置之度外的表情之后,他甚至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可以表达出骤然被我的告白击中,他是多么的惊愕一样。   最后,他轻声说道:“哦不,约露汀。”   我全身如遭电殛。   我感觉他那句短短的话就像是托尔的那柄锤子一样,一瞬间重重地击中我的头顶,令我一阵发冷而昏眩。然后我才慢慢地开始感到痛苦,那种细微而漫长的刺痛就像一霎那有人用无数细小的针刺进我的毛孔里一样,令我一瞬间疼痛得仿佛身体都快要爆开,炸成一堆碎片。   我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嘴,仿佛这样就能够表达我所有的惊愕一样。我甚至还想扯起唇角笑一下,表示我并不在乎又一次被他拒绝——可是我失败了。我的全身如坠冰窟,我再也感觉不到自己血液的流动了。   我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臂,往后倒退了一步。   我见过那些黑暗精灵。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个丑陋的怪物。不过即使我不是黑暗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儿,大概他也不会喜欢我吧。他这种人是不会真正喜欢上任何人的,我的失败实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唇角含着一丝残忍的微笑,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同情和可怜我?你认为阿斯嘉德的洛基会需要你这些垃圾一样的情感?听着,我不知道是谁促使你做了这种决定,但是我用不着你来施舍我什么。那个让你死死跟着我不放的人大概是想错了——”   “……那个人是弗丽嘉。”我听到自己漠然而平静的声音,就像是电脑合成的机械发音一样,在骤然间寂静下来的大殿内回荡。   “是阿斯嘉德的王后陛下。”   我的声音刚落,就看到我身前的洛基猛然回过头来。他皱着眉,微张着嘴,满脸都是怀疑和不肯相信的表情。“什么?!”   我挺直背脊,重新说了一遍。   “我说,那个让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死死跟着你的人,是你的母亲,阿斯嘉德的王后弗丽嘉。”   洛基有一瞬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他微张的薄唇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反而是王座上的奥丁开了口。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无比苍老、迟缓而疲惫。   “弗丽嘉也知道你是谁……”   我无畏地回望着阿斯嘉德的神王。   “是吗?”我紧盯着王座上的老者,此时才恍然发现奥丁已经垂垂老矣了。他的老态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清晰而不加掩饰。   “弗丽嘉还知道洛基是谁。”我直率地向阿斯嘉德的神王陛下指出了这一点,“陛下,王后一直知道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却从未有过抛弃我们的念头,并且一如既往地相信我们……您或者洛基今天可以命令我滚出去,甚至你们可以左右我的生死,但是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抛弃和她一样的信念。我并不是单纯为了信守和她的诺言才这么做的,但是我发誓我将永不会令她失望。”   ……麻痹今天一切的震撼原来都是为了逼出老娘的真心话吗摔!这种厚颜无耻的表白老娘活了前后两辈子上下五千年却还是头一次好吗!难道抬出男神的母上大人作为护身符也木有作用吗!即使这样我还是不肯放弃吗!我原来果然是传说中的抖M体质啊啊啊啊!!   然后,男神果断地说道:“你先退下。”   ……哦漏他真的在命令我滚出去啊啊啊啊!为神马每次我这张嘴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那么我下次要诅咒沃斯塔格那个脑子里塞满大米饭的混账大胡子!!   洛基的脸色十分苍白,面容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他敛下眼眉,英俊的容颜显得阴沉难测。我难以判断他的心情如何,对我命运的决断又是如何。   我的视线慢慢转向王座上的奥丁,发现他似乎对于他的养子打算单独与他谈谈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并且他好像暂时不再坚持要把我杀掉了。哦,这可真是一个暂时的好消息。   我向他微微躬身为礼,然后直起身来,看了一眼洛基。   “我在外面等你。”我说,假装立刻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被这个人残忍地拒绝过的事实。   洛基没有回答我。   好在我抖M惯了,何况在生死问题面前,是不是抖M实在是最不重要的一种纠结了。   于是我泰然自若地再度向王座上的奥丁躬身为礼,然后缓缓转过身去走出了大殿。      ☆、Chapter 124   我在门外等候,刻意用一个小小的幻境隐藏了自己。   ……说真的,老娘不是害怕站在这里会跟人打起来,老娘是怕打起来事情就再也无法收拾了!   可是厄运总是成对出现的——我还没站多久,就看到希芙竟然往这边走过来。   大事不妙!!   我可不想让她进去打扰到奥丁和洛基的密谈,又或者直接撞破洛基仍然活着这个秘密。我慌忙解开自己的幻境,不动声色用幻境将自己原先站立的地点前移了七八米,确保她即使被我截住也不会听见殿内传出来的任何声音。   我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直到听见希芙吃惊的声音。   “约露汀?!你回来了?!”   我这才假装刚刚看见她的样子,转过头来漠然地对她点一点头,说道:“哦,是的。”   希芙顾不上别的,急切地问道:“那么,托尔……托尔他们怎么样了?!”   我扯了一下唇角,想起自己难测的命运和未知的前途,到底还是没能笑得出来,敷衍地回答道:“……还活着吧,我想。”   希芙几乎是立刻就暴走了。   “‘我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瞥了她一眼,决意多跟她东扯西扯一阵子,为殿内的那同样相爱相杀的父子俩争取多一点密谈的时间。   “意思就是,他大概又跟着简·福斯特去中庭了。”   希芙的脸上掠过一抹痛苦的情绪,看得我有一霎那突然有点不忍心了。   那也是一张失意的脸啊。跟我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声调放柔了一点。   “他会回来的。”我说,“即使现在不回来,你知道,几十年、一百年之后,他也总是要回来的。”   希芙充满英气的脸上,有一丝阴影一闪而过。   “是的……”她慢慢说道,“我也只有等了……那么……一切都还顺利吗?”   我的心中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后我决定按照洛基的剧本往下走。   “如果你说的是简身体里的以太被清除了,那么是的。如果你说的是托尔和简仍然活着,那么也是的。”   希芙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作为可以和仙宫三勇士齐名的女武神,她的IQ应该和武力值是差不多等同的;所以她迅速发现了我话语里的破绽。   “……洛基呢?你没有提到他,这真奇怪。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对我说过你是去……”   哦,那个时候。   好像仅仅只是一两天之前的事情,但是我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那个时候,我满心担忧地想要去找洛基,希望他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也能活得好好的,甚至因为这一次行动而得回一些解除监/禁、重返仙宫的资本。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的巨变。   他确实终于做了一次正确的事情,帮助了他的哥哥;但是他的假死,他秘密重返仙宫,打算抢夺那个他已经心心念念数年的位子,还有我终于决心站在他这一边的抉择,我的真实身世,面临着被处决的危险……这些变故,终于将我们带上了一条疯狂且危险的不归路。回想数年前我们在阿斯嘉德所度过的岁月,简直美好得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一样,就仿佛它们从未真的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过。   我感觉嘴里发苦,酸涩的感觉侵袭着我的鼻端,令我一瞬间几欲落泪。即使洛基还活着,我也还活着,我仍然想哭。   那些单纯的、天真的、美好的、愉快的岁月,就此一去不返了么?   我轻声答道:“没错,我确实这么说过。而现在,我为我的爱情哀悼。”   我说的是实话。   即使他还活着,我的爱却已经濒临死去。他刚刚又拒绝了我一次,我不认为他的这种拒绝也是一种谎言。即使我还这么有用,即使我是他在这座宏伟壮美、金碧辉煌的仙宫中唯一的盟友,他也不屑于与我虚情假意地虚与委蛇一下。   希芙的脸色一瞬间白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置信,又似乎有点“麻烦就这么消失了?!”之类的欣喜。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得她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瞬即恢复了正常,只有声音里还透着一点惊异的余波。   “哦天哪,约露汀,你是说——”她试探着问道。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鼻端一阵酸涩。   不在预期之中的眼泪就这么沿着我的脸颊滚了下来。而且一旦第一颗泪珠掉了出来之后,后面的那些眼泪就好像开了闸一样,毫无节操毫无控制地一直涌出来。   而我突如其来的眼泪似乎更加证实了希芙的推测一样。她的眼里一瞬间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光芒闪过,表情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因为顾虑到面前的我来势汹涌的悲伤而不得不勉强自己作出一副同样哀悼的别扭神情一样,语调有点怪异地说道:“哦……我、我很抱歉,约露汀。”   我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她那张其实可以算得上带着一种英气勃勃之美的脸孔,唇角慢慢勾起一弯嘲讽似的笑意。   ……不,希芙,你一点也不觉得抱歉。我知道。   ……你只会觉得一阵阴暗的窃喜,因为这样下去就再也不会有人给你所效忠、所爱慕着的雷神托尔带来更多头疼、痛心和麻烦,再也不会有人像一枚不/定/时/炸/弹一样埋藏在神域,埋藏在所有人的心底,害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人会来掀起一场风暴,再次搅乱金碧辉煌的神域和仙宫,使得原本平静浮华的生活天翻地覆,毫无预警地夺走原本理所应当属于托尔的事物——尽管那个人消失了,托尔本人很可能不会像你们一样开心。   呵原来,再光明的神祇,再正义的人们,心底也总有那么一线阴暗之处,不可告人,却总不会消失;是吗?   我的眼瞳不为人所知地紧缩了一下。然后,我深吸一口气。   “不,你并不觉得抱歉。所以,就不要跟我作那些虚假的客套了吧,希芙。”   希芙一瞬间似乎被我挥出的直球结结实实地当头击中,脸上立即露出了错愕和尴尬的神情。她难得地张口结舌了片刻,才有丝碍口似的说道:“不……约露汀,我觉得抱歉,是因为……你和托尔,大概都会因此而悲伤——所以我是真心诚意地感到遗憾。”   我忍不住向天轻轻翻了个白眼。   “哦,得了吧,希芙。”我毫不客气地回答道,“这种小小的善意,我想我和托尔应该都是不需要的。所以——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托尔离开神域以后,伟大的众神之父竟然没有以叛国罪的罪名把你和范达尔、还有沃斯塔格一起抓起来,在地牢里享受一下单间的豪华待遇吗?”   我的言辞有点尖锐,希芙一时间脸色有点涨红,不知道是因为尴尬、窘迫还是恼怒。不过她的修养工夫当然比沃斯塔格那个一点就着的饭桶优秀上几百倍,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仍然用一种略显客套的平静语气说道:“众神之父当然很生气……但是他同样也明白,托尔的决定其实是为了整个阿斯嘉德着想……”   我挑了挑眉,“所以?”   也许是我今天的态度迥异于以往,希芙似乎感到十分不能适应似的眨了眨眼。   “……众神之父同意,这一切都可以等到托尔解决完眼前的危机,回到阿斯嘉德之后再商量。”   ……那么,也就是说,伟大而公正的神王,决定这一次不再重重地惩罚他那永远在面对重要敌人的时候,不肯听从他的意旨的长子了?   我的眼神微微一闪,嘲讽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1日:   嗯,因为这次感冒实在来势汹汹,我觉得我好像好几年没有生这么严重的病了。。。   现在当然渐渐在好转啦,不过之前实在是。。。虽然体重没掉几两,但总是感觉身体发虚【。   所以晚上一定要早点睡了,除非我半夜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不   嗯,那个,所以接下来大概三四天的时间都是存稿箱君在发挥作用【。   固定在每天一过零点就更新,字数嘛多一点少一点就请姑娘们多多包涵了。。。   ☆、Chapter 125   “上一次没有背上叛国的罪名,却仍然被夺去神力,打落凡间……相比起来,这一次托尔真是运气太好了,是吗?”   希芙微微一怔,似乎从我的问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我注意到她皱起了眉头。   “天哪,约露汀,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你也知道托尔当初为什么选择拒绝听从奥丁的命令,而执意要前往黑暗世界……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一点,即使众神之父现在忽视了,将来他也总会意识到的……”   我依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当然,希芙,托尔的选择是正确的。即使我不像你一样是托尔的脑残粉,我也认为托尔当初选择把简·福斯特带去瓦特阿尔海姆是一举多得的决定。既能够找到黑暗精灵,把“以太”从简的身上取出来,解除简的痛苦,又可以让整座神域的人都解脱,不用再忍耐着简这个格格不入、还直接导致了神后弗丽嘉为她牺牲的外来者的存在,不是吗。   ……不过,他那个时候的选择正确,并不能够代表他到达瓦特阿尔海姆之后的每一个选择都全部正确。至少,在我看来,即使洛基是采用了幻术假死,蒙骗了毫不知情的托尔,托尔也不应该就这么把他弟弟的遗体独自丢弃在那个黑暗荒凉、漫天风沙的黑暗世界里。   ……他至少总可以回到山崖顶上来呼叫我一声,让我无论多么艰难也要将洛基的遗体平安带回神域去,因为洛基是在与黑暗精灵英勇作战的时候牺牲的,不管他曾经做过多少坏事,伤害过多少人,他最后至少死得像个真正的英雄一样——是吧?!   这件事让我始终无法释怀。我忍不住刻薄地笑了一下,讥讽地说道:“哦,当然。希芙,我完全能够理解你对托尔的所有决定的感想。——不管怎样,你是不会认为他有错的,是吧?”   希芙原本就已皱起的眉心现在深深地拧成了一团。她的双眼微微地睁大了一点,脸上浮现了一层防备的情绪。   “……所以,你到底在暗示些什么?约露汀?”   我挑了挑眉。   ……所以我们现在这是在战斗吗,希芙。   你为了维护你爱的男人而对我疾言厉色,对我这样一个地位低微而存在感稀薄的小透明心生防备……而我同样为了维护我爱的男人心底那个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能够真正明白的宏大计划,站在这里和阿斯嘉德最著名、武力值最高的女武神恶言相向——   在我死之前,要来光明正大地打一架吗,希芙。   这样荒谬而有趣的念头忽然在我心头浮起,我轻轻地笑了。   “……真相。”我从双唇间轻轻吐出这个字眼。   希芙的五官严峻得简直阴郁起来。她现在面对我的态度,已经几乎接近了面对黑暗精灵时——哦,这也没错,我其实就是半个黑暗精灵,是吧?   不过,没等我们将这场火花隐现的争执继续下去,我身后紧闭的那两扇奥丁寝殿的大门就突然无声无息地向两旁自动缓缓打开了。   我和希芙都是一怔,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应该同时在对方的脸上也都读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我几乎是立即又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那两扇自动开启的高大殿门。但是并没有人从那两扇门后走出来。   ……洛基呢?!洛基到哪里去了?他和奥丁的谈判进行得还顺利吗?假如他安然无恙的话,那又为什么不出现?奥丁会怎样对待他?……   一连串问题瞬间在我心中飞速窜过,我立刻迈开脚步往殿门处走过去。   希芙紧跟在我身后。但我此刻已经无暇阻止她。   我要抢先到达殿门口去。假如我一眼看进去发觉事态不对的话,我至少还有那么一点时间立即使用幻境来欺骗希芙警惕的双眼,或者在奥丁记起他取我性命的那点执念之前,使用幻境来确保自己顺利脱身。   我冲到了殿门口,一眼就看到奥丁高高坐在大殿正中的王座之上。   奥丁的寝殿包括前后两进,这里是他平时起居用的前厅,从前厅右侧一道略小一些的门出去,走过一段长廊,就是神王的卧室——这些知识全部都是洛基告诉我的。可是此刻,宽敞的前厅之内,仅仅只有奥丁一人;那个曾经把这处寝殿的构造图当作闲聊的话题告诉给我的人,却从这间空空荡荡的厅堂里消失了。   我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在我短暂惊愕的片刻间,行动迅速的希芙也已经紧跟着我冲到了殿门口。但是她看见殿内情形时的反应却跟我截然不同。   她好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站在我身后扬声说道:“……吾王,我有事求见。”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像爆炸一样,有无数碎片飞散开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理智暂时也不在我身体里存在;我十分无礼地横身挡住希芙迈进殿门的去路,无视了她对奥丁说的话,鲁莽地冲着王座上的奥丁喊道:“……那个侍卫去了哪里?!”   在我身后,希芙的呼吸很明显的一滞。也许是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无礼地挡住她,只为了向奥丁问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吧。   王座上的奥丁似乎感到很有趣似的微微移动了一下自己沉坐得太久的身体,也并没有立刻沉下脸来喝令希芙逮住我或者要我的命。他只是高深莫测地俯望着我们这边,平静地开口道:“……什么侍卫?”   我大大地一愣,几乎立刻就下意识地吼道:“不是有个侍卫刚才还在这里吗?!”   奥丁哼了一声,漠然地答道:“……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在这里了。……记住,你现在面对的是阿斯嘉德的神王,所以不要失礼,也不要失去理智——你违背我的命令,擅自离开阿斯嘉德的罪名,我还尚未赦免。”   我感到一股怒火倏然涌上心头,轰然吞没了我仅剩的理智以及对失去性命的惧怕。   “假如我害怕这个的话,我当初就根本不会去黑暗世界。”我针锋相对地说道,一字一句,简直是咬牙切齿。   奥丁冷哼了一声,径直把我撇到了一旁,对我身后的希芙说道:“你有什么事?”   希芙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奥丁居然能够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放过我这种桀骜无礼的表现一般,噎了片刻,才绕过我走向王座前。   她恭谨地停在距离王座数米远的地方,右手握拳横放在左侧心口上,微微向着奥丁鞠了一躬致意。   “伟大的众神之父……我请求您认真考虑,仁慈地赦免托尔离开阿斯嘉德,与黑暗精灵交手的罪过。”她恭恭敬敬地说道。   奥丁的目光一闪,眼眸中似有一丝凛冽之气。   “为什么?”他并没有立刻动怒,而是简单地问道。   希芙大概也明白这样直截了当地请求神王赦免叛国罪是一种很冒险的举动吧——虽然她坚信托尔所作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也愿意为了托尔去冒险——但面对刚刚绵里藏针地以言语警告了我的阿斯嘉德之王,她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安和气短。   “我……”她迟疑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托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斯嘉德的利益。当时事态紧急,而他不愿意看到您为了那些小丑而操心……”   “哦?”奥丁笑了一声,忽然自王座之上微微向前欠身,目光落在希芙的脸上,有如鹰隼。   “……可正是那些小丑,杀害了弗丽嘉。我要他们在弗丽嘉失去生命的地方用性命偿还他们欠阿斯嘉德的……但是,托尔,我寄予无限希望的长子……却违背了我这样的希望和意旨。”   他的语调拖得很慢,但他那苍老的声音里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森严气势,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如同锤击一般,一下下落在我们这些下位者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2日:   我是存稿箱君【。   首先,感谢妖妖昨天投的治愈系地雷【咦   然后,木有看过原作的姑娘们也请稍安勿躁,要对基神有信心【咦   ☆、Chapter 126   “违背了阿斯嘉德之王的意旨……而你竟然说,这不是叛国罪?”他缓慢地无声笑起来,慢慢向后靠回王座的椅背上,眯起眼睛来,盯着希芙。   我能感到就站在我身旁的希芙瞬间就身体一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在心里冷笑。   ……你以为你现在所面对的,还是那个睿智、权威、无所不能的神王吗?   他现在已经打算大开杀戒了。他对他的长子已经滋生了深深的不满,也不再在意他小儿子的生死,更不会在意你我这些蝼蚁一般的酱油党的。   我突兀地从旁插嘴进来,打断了奥丁和希芙之间僵凝的气氛。   “我认为,托尔的罪过可以容后再议……反正他现在也还在中庭没有回来。”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管怎么说,黑暗精灵是必须消灭的……而托尔现在不是正在做这种事吗。那就让他先把这件事完成好了。”   奥丁和希芙闻言似乎都是一怔,同时把视线投向我的脸上。   希芙的表情非常容易解读,她的脸上满满都写着“你这个洛基的脑残粉居然会为托尔说话?!”一类的质疑和不敢相信。但是奥丁的眼神则要复杂得多。   他那双苍老但仍然明亮敏锐的眼睛盯视着我,慢慢地说道:“……你是在为托尔开脱吗?”   我忽然觉得有点荒谬,忍不住哂笑了一声。   “我干吗要替他说话?……我干吗要替一个忍心把弟弟的遗体孤零零地丢弃在黑暗世界的荒原上置之不理的家伙说话?”   我的后一句话大概暗示了某种冰冷如刃的真相,希芙有一瞬的屏息,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似的。   “你……你说什么?!”她用一种类似窒息了一样的声音,硬挤出这个问句来,仿佛浑然忘却了我们现在是站在众神之父的面前。   我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   “你刚才不是打算从我这里刺探在黑暗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吗。”我把脸转向她,感觉自己的脸容一瞬间无可自抑地绷紧了。   “这就是真相。”   即使洛基使用了幻术,制造出假死的幻象,这也决不能成为托尔在认为弟弟死去之后,仍然带着简离开了那里,将洛基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乌云翻滚、漫天风沙的瓦特阿尔海姆布满黑色碎石和砂砾的荒原之上的正当理由。   ……假如我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呢?   ……假如洛基是真的牺牲在了那里呢?   ……事情会怎么样?   那个苍凉阴暗,已是一片废墟的地方,就要从此成为阿斯嘉德小王子最终的埋骨之所吗?!   我慢慢地咧嘴笑了起来,笑着向已经呆滞成一块木头似的希芙点了点头。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替那个忍心把我喜欢的人,丢在那片阴暗死寂的荒原上的家伙说话?!”   希芙哽住了。她的脸上又是震惊又是心虚,表情明暗交错,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似的。   王座之上的奥丁突然冷哼了一声。   “既然这样,你刚才又为什么要维护托尔?”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平静得简直异乎寻常。   我把视线慢慢地转回他的脸上,慢慢地挺直了背脊。   “因为——”我忽然在唇角勾起一丝恶意的笑容。   “……反正总是有人要去拼命的。让您深深信赖的长子去,也没有什么不对呀?是吧?”   奥丁高深莫测地俯望着我,对我明显的挑衅之词不发一语。   “而且……对于叛国罪的处罚,到底是什么呢?”我也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反正我大概很快就要死了,所以在临死之前给他们找点不痛快,我就会痛快些了。   “让我来猜一猜——是在地牢里终生监/禁呢?还是干脆把他的继承权剥夺掉,放逐到中庭,永不能回归神域呢?——我猜您大概是舍不得砍他的脑袋的吧?那么就让他现在去受点苦,好赎一赎他犯下的罪过,这也没什么吧?”   似乎是没有想到过一向在神域无声无息,地位低微的我也可以这么刻薄,在我身旁的希芙一时间哑然地呆住了。   奇怪的是,我这么不知死活地攻击和讽刺他所爱重的长子,王座上的奥丁似乎也没有暴怒的意思。   他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容上,似乎一瞬间掠过一个非常浅淡的笑容,笑意里含着一点讥刺和一点意外的情绪;然后,他果断地冲着已经石化了的希芙说道:“假如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就可以先退下了。……对托尔的处罚,我们可以押后再说——等到他从中庭回来之后。”   希芙愣了愣,也许是意识到奥丁这种平静温和的语气大概可以暗示一点什么倾向,她几乎是立刻就微微弯腰,右拳抵在胸口,再度向奥丁致礼。“……是。”   希芙退下之后,奥丁却盯着我——以及我身后那两扇并没有合拢的殿门,沉默了一阵子,并没有立刻说话。   被他那种锋利而难测的猎鹰一样的眼神紧盯着,我虽然起初仍然维持着希芙在时的那种气势,但渐渐觉得自己的气场愈来愈有衰竭的危机。   毕竟希芙在时,我还能够把自己满腔的愤怒转移到她和她极力维护的托尔身上——虽然我也知道这算是一种迁怒,但是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怎么说也应该有一点特权才对——但是现在希芙一离开,我又不能直接指着众神之父的鼻子质问他把洛基藏到哪里去了,又不能直接破口大骂说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昏君,所以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   殿内的气压随着我们之间的沉默而愈来愈低。   最后我终于决定我忍够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两扇大敞着的殿门,觉得现在为了私下问奥丁洛基的下落而自己走过去关门再走回来质问他,好像是十分消自己气势,灭自己威风的举动。于是我摊开右手,掌心发出一道白光,很快扩散开来,笼罩住整个厅堂。   奥丁应该也看到了我公然在他面前施展幻境之力,几乎等同于炫耀和示威一般的举动。但是很奇怪地,他仍然端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不动,也并未喝止我。   当那个幻境铺满整座前厅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微微闪动了一下。   “你是在嘲笑我的老迈吗?”他安静地开口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无力于封印你的能力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洛基在哪里?!”   奥丁微微一顿。   “没有人胆敢拒绝回答众神之父的问题的,约露汀。”他用一种严厉而权威的语气说道。   “是吗?”我笑了笑,“那么我就告诉你答案。……我无意于嘲笑你的老迈,因为你老迈与否我压根就不在乎。我只关心洛基的下落——我再问你一遍,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奥丁的双眼似乎一瞬间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忽然微微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非常错愕,然后这种错愕又慢慢变成了恼怒。   我横眉竖目地瞪着他。但我的怒目而视显然对于众神之父并无杀伤力。他在大笑声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左肘支在王座的扶手上,身体的重心也微微向左移过去;右手里则依然拄着那柄金光闪闪的永恒之枪。   然后,两道金光沿着他的身体两侧,从头至踵蜿蜒而下。随着那两道金光经过他的腰间、双腿,直至足踝——他的身影也在光芒里慢慢模糊再缓缓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一时间仿佛觉得有人狠狠地当头给了我一记锤击——而且那人必定使用的是托尔的雷神之锤,因为我感觉似乎还伴随着闪电和雷击的副作用——我被劈得外焦里嫩,茫然地呆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3日:   咩咩~~我是存稿箱【。   所以,哦呵呵呵呵【。。。   ☆、Chapter 127   那两道金色的光芒完全消散之后,我看到那个面容苍白、五官优美、笑意凛然而嘲讽,穿着绿色与暗金色相搭配的皮甲与衣服,黑发碧眼,身形修长而年轻的男人,就坐在我面前的那张华美的王座上。那双绿眼珠紧紧锁在我脸上,仿佛要从我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我所有的心理活动一样。   我愕然地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这一定是我的双眼欺骗了我,我想。   “洛……洛基?!”我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在吐出了这个名字之后,仿佛有什么闸门被打开一般,我心中的种种情绪,比如激动、惊异、不解、疑惑、狂喜……等等都如同流水一般奔泻而出。   洛基轻轻哼了一声,从王座上欠身而起,右手握紧那柄永恒之枪,睥睨似的俯视着我。   “……你果然是个傻瓜。”他评价道,很显然指的是我刚才完全没有看穿他的幻术这件事。   “像一只炸着毛的、不自量力的小鸟一样,打算去跟霸占了这片天空几千年的鹰隼拼命……”他继续评论我刚才的表现,语气里满是嫌弃。“看见女武神希芙要斗上一斗,看见众神之父你居然还要斗上一斗……天哪,约露汀,你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阿斯嘉德的地牢里预定一个不错的单间了。”   他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然后突然脸色一正,对我挖苦似的说道:“哦,不过,别担心,即使托尔和他那几个愚蠢的朋友都被塞进地牢里去,那里也有足够的地方招待你的。”   ……什么鸟!什么地牢里的单间!他都在跟我扯什么鬼!给跪了!他究竟是怎么做的,才能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内完全扭转了情势,还有闲心在这里给我冒充神王!   ……就算现在看到了他安然无恙地站在我的面前,可我还是一肚子的问题!我现在想问的是,你到底把奥丁弄到哪里去了啊?!   但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直接这么气势汹汹地把这个问题直接扔到他脸上去。我只好挫败地抹了一把脸,在自己的掌心短暂覆盖之下,飞快地挤出一个大概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我、我能知道……刚才这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吗……?”   洛基闻言,那双漂亮的眉微微一挑,满脸不解地答道:“你不是险些跟希芙在这里吵起来吗?”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想问刚才你和你那尊敬的养父独处的时候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脸上一阵抽搐,笑容险些挂不住。   “我……我是想问,在我退出这个房间之后,这个房间里又发生了一些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补充道。   洛基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哎?你看不出来吗?”他无辜地一摊手,满脸都是“你果然是个傻瓜”的固定潜台词。   “我知道我是个傻瓜所以拜托你把事情告诉我吧……”我无力地说道,觉得在这无比漫长的一天之后还要跟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拼智商,实在是太心塞了。   “只靠我自己的智慧肯定不会猜到你绝妙的计划的……”我垂头丧气地又补充了一句,试图通过老实的示弱来打动这个明显正在计划着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的聪明人。   大概是我这种弱弱的气场终于符合了我身为一个脑残粉召唤兽的预期形象,洛基笑了笑,干脆利落地给了我答案。   “政/变。”   我险些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算是答案吗?这算是解释吗?这算是哪门子的真相啊?!男神你即使发动了一场成功的宫廷政变软禁了你的养父前任神王,你至少也要把事情的起承转合简单交待一下吧?你这样让我这种智商低的生物很为难啊!   我抖了抖,决定还是不怕死地试着使用一下“刨根问底”技能。   “那么……我可以问一问奥丁上哪儿去了吗……他就这么容易地输在你手下了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很清晰的底气不足,轻飘飘地在宽阔的厅堂里回荡着。   洛基轻哼了一声。   “……众神之父进入了奥丁之眠——刚巧在适当的时刻。”他冷哼道,我拿不准他的语调里是不是似乎带着一丝嘲笑似的轻蔑。   “所以我把他藏进了暗室里——我刚巧知道这里就有那么一个好地方——哦,别担心,那里布置得很不错,有一张宽大柔软,适合睡个好觉的床……”他嘲讽似的继续说道,冲着我挑了挑眉。   “你瞧,约露汀,现在就连运气都开始站在我这一边了。——从在黑暗世界的时候起……正当我在为了自己设计好的退场也许不能完美进行而伤脑筋的时候,你愚蠢而一厢情愿地扑了上来,把你那神奇而迷人的能力毫不犹豫地送给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甚至向着我微微点了点头致意;他漂亮的薄唇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那双冷玉一般的绿眼珠紧盯着我。   “……当我为了你尚未全部找回你那神奇的能力,好让我们不被人发觉地潜回阿斯嘉德而烦恼之时,众神之父又恰到好处地给我们派来了一名愚蠢的侍卫和暗探……”他慢慢说着,似乎愈来愈显得愉快了似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着我又笑了一笑。   “而当我打算就在这里跟他摊牌的时候,他却突然又陷入了奥丁之眠……跟上次我看到他陷入奥丁之眠的时候一样,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闭上眼睛倒下来……像是毫无心事一般,睡得很沉……”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一抹锐利之色在他漂亮的面容上飞快地窜过。   “……所以,现在,这就是你所看到的局面了。”他轻松地向我一摊手,仿佛带着点得意似的在说“瞧,我现在又成为阿斯嘉德之王了”一样。   我感觉胸口一阵憋闷,慌忙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刚才因为太过紧张而屏息过久,几乎忘了呼吸。   ……所以,就这样?!   那个一直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在我们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切断我们这两个怪物的喉咙的伟大神王,众神之父奥丁,就这么毫无一丝挣扎地,退场了?!被洛基轻易地解决了?!   这种运气,不管对于洛基还是我来说,简直好得不像真的——不用动手,不用流血,不用兵戎相见,就能够重新得回他心心念念的一切?……可是,今后,他难道要永远使用着他最擅长的幻术,幻化成那个他曾经最仰赖、最崇敬,也是最憎恨的父亲的外形,才能代替他握住那柄永恒之枪,坐在阿斯嘉德至高的宝座之上?   ……而且,奥丁万一醒过来该怎么办?托尔回来以后又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再对阿斯嘉德名正言顺的前后两任真正的神王下手吗?!   可是我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给我的最好最详细的解释。而我只要确定他没把奥丁真的怎么样而将来可能闹得不好收场,也就够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洛基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告诉了你你也不懂”。   ……好吧他的表情至少不是“你这个蠢货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问题”。   我叹了一口气,换了个问题。   “……所以,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洛基微微一顿,弯起了那双漂亮而深湛的眉眼,愉快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4日:   今天仍旧是存稿箱君代打【不   不如以后我们就把更新时间固定在零点算了【。   所以木有看过原作的姑娘们也可以放心了【咦。。。   ☆、Chapter 128   接下来的一两天里,洛基都忙于研究阿斯嘉德的现状。   不得不说他的幻术实在已经修炼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既然当初就连我这个可以主宰幻境的神都没有看穿,那么现在就更不可能还有别人发现这一惊天大秘密。   他一直到协助托尔逃离神域之前都在地牢里呆着,所以对神域所面临的困境和实际情况,了解得或许还不如那几天到处游荡的我更清楚。所以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四处巡视,并召见范达尔等近臣谈话。   他的模仿和伪装也同样完美无瑕,躲在奥丁的外形之下发声的他,竟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怀疑过那副虚幻的皮囊之下另有其人。   而我这几天以来,并不是随时都可以跟随在洛基左右的。   我只是神域里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透明神祇,我从未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为阿斯嘉德派上过任何用场。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伟大的神王近旁显然是一种天方夜谭。   何况,洛基也不是因为需要一个摆设似的跟班才让我跟在他身后,一起潜回神域的。   他命令我以幻境之力作为掩饰,在阿斯嘉德四处检查防御系统损坏的实际状况——说穿了,他仍然不相信范达尔和希芙这种托尔的召唤兽。而且,在奥丁和托尔父子两人又形如撕破脸的现在,洛基也不相信当初冒着叛国的危险坚定不移地站在托尔一边的希芙和范达尔,还有沃斯塔格,能够给奥丁什么毫无保留、毫无隐瞒的忠诚答案。   于是这一两天以来我都在我一直以为的、一直生活的故乡,披着幻境的伪装,鬼鬼祟祟地四下打探,像个卑劣的、见不得光的秘谍。   说起来阿斯嘉德也是领土广袤的国度,我相信当初在黑暗精灵入侵之后,范达尔要调查整个神域防御系统的现状,自然有一大群手下可供使唤。可是我并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所以只能自己跑断腿。   在整整没黑没白地忙碌了一天之后,我又来到了仙宫的正殿门口。   据说,众神之父正在里面处理日常事务。   我躲在幻境里,烦恼地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决定给自己改头换面一番,再堂而皇之地走进去。于是我右手轻轻一翻,掌心瞬间涌出一道淡金色的雾霭,将我全身整个笼罩住。当那层雾霭散去之时,我已经借助幻境之力,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神域侍卫的模样。然后,我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迈着自认为最坚定的步子,走进了大殿。   我停在那张已被整修一新的华美王座之下,仰首望向王座上高高端坐着的神王。   “陛下,我有事禀报。”   王座上的奥丁——或者说,洛基——顿了一下,右手平平一挥,那个先前浮现在王座之前的空中的、地球仪一样的光球就倏然消失了。然后,他调转视线看向我。几秒钟以后,他脸上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情,但是声音还是如同平常一般威严冷静。   “什么事?”   我在开口之前停顿了片刻,谨慎地措辞了一下。   既然我们两人都要躲在这层伪装之下会面,那么我们所谈论的话题和谈话时的态度最好就要符合我们眼下的外形。   我以一种恭恭敬敬的态度说道:“陛下,我已遵命重新巡视了阿斯嘉德各处的防御设施——正如范达尔从前所说,情形不容乐观。”   顶着奥丁脸孔的洛基轻轻眯起了眼睛。   我继续自己恭顺的汇报。   “……在上一次……激战之后,各处的损毁情形不一,但多数地方因为人手缺乏而难以尽快修复……并且在上一次,呃……托尔离开神域的时候,刚刚修复完毕的一些防御设施,如炮台和飞船等,又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   我暗暗瞥了一眼王座之上表情高深莫测的洛基,续道:“容我直言,陛下,阿斯嘉德眼下的防御系统……在我看来,修复的部分还不足四分之一——”   洛基陡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那个数字之后本来预备要说的话也不由得缩了回去。   好在洛基很快就恢复了他一贯以来的冷静。他挺立在王座前,俯视着阶下的我,面容阴晦难测。   “……那么,你是说……假如此刻黑暗精灵再度来袭,阿斯嘉德仍然毫无防御力?”   他慢慢地问道。   我忍下一个几乎要情不自禁的冷颤,声音也因此迟疑了一霎。   “……我恐怕是这样的,陛下。”   听到我这个答案,洛基冷哼了一声。但是在他还没有说出任何言语来之前,一阵前所未见的狂风突然自大殿门口猛地涌进来!   我猝不及防,即使顶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侍卫伪装,也几乎被吹得站立不稳。而王座前的洛基身后披着的那袭暗红色大披风也陡然被这阵狂风吹得猛然向后飞起,在风中猎猎飘动。   洛基的脸色迅速地沉了下来。他飞快地从王座前的阶梯上走了下来,径直掠过我的身边,脚步迅疾地往大殿门口走去。我愣了一瞬,也慌忙紧随其后。   我们很快赶到了门口,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暗沉。几分钟之前的丽日晴空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天空中翻滚着厚重的乌云,云层里还隐隐酝酿着风暴的气息。天空的正中开了一个大洞,洞中翻滚着和暗昧的天空截然不同的奇怪色彩——有时候是地狱熔岩一般的炽烈血红,有时候则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原野之色,也有时候是一片绵密的冰川和积雪一样的蓝白色……   我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殿外的风势却愈来愈猛烈,现在已经猛得几乎令人站立不稳。我只好一咬牙,瞬间转换幻境,在我和奥丁——也就是洛基——的身上倏然张开一道兼具掩饰和防御两种功能的小小幻境,正好把我们两人都一道笼罩其中。   大概是察觉到我在他身边搞的小小把戏,洛基很快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又把视线投向天空。但与此同时,两道金光贴着他的身体两侧窜了下来,他在幻境里毫无预警地解除了幻术,换回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以我现在的能力,支撑一个足以抵御狂风的幻境并不费多么巨大的力气,所以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大声发言,暴露一下自己的孤陋寡闻。   “……天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基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地回答道:“天体汇聚。”   我愣了一下。这个名词我实在不算是很熟悉——诚然自从简被以太附身,来到神域之后,伴随着议论她和她身上的以太的各种耳语,我也曾经听说过“天体汇聚”这个高深的名词,但是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名词代表什么意思。   我只得又蠢头蠢脑地问了一句:“……是……很严重的事?”   洛基这次转过头来瞟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对我低下的智商和见识的鄙视。   “天体汇聚的时候,九大国度会排成一线。”他简洁地答道,“拜托尔那个愚蠢而疯狂的计划所赐,玛勒基斯已经重新夺回了以太。天体汇聚的时候,就是他最好的时机,使用以太的强大力量入侵并摧毁其它八大国度,使得整个九界都重归黑暗。”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5日:   各位姑娘好!我仍然是存稿箱君【。   首先要感谢Katy妹子的地雷~~   所以现在让我们热烈欢迎阿斯嘉德的大王子殿下去刷中庭BOSS战!【不   ☆、Chapter 129   “那……那其它八大国度会发生什么事?!”我结结巴巴地追问道,“九界陷入黑暗之后,其它八大国度的人们呢?”   洛基似乎早已料到我会有这种愚蠢的问题,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似的淡淡笑意,轻飘飘地又瞥了我一眼。   “当然是全部死去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也许是我吼得太大声,这一次洛基的眉毛扬了起来,有丝稀奇似的看着我。   片刻之后,他居然扑哧一声失笑了出来,显得很开心似的。   我呆住了,完全不知道他干嘛会在整个九界面临生死存亡的这种重大时刻表现得这么开心。   洛基好不容易笑够了,这才有闲心慢悠悠地替我解惑。   “……也许我们的宇宙会毁灭吧。”他满不在乎似的说道,“也许人们会在永恒的黑暗里继续生存下来……不过,那种陷入了永恒黑暗的生活,又和死去了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觉得自己的耳畔仿佛刮起了一阵狂风那般,嗡的一声,把我的头脑和肢体都吹得几乎冻住了。   “那……那……”我努力了好几次,才从自己的喉咙里窒息似的挤出几个字来。“我们……怎样才能……阻止他?!”   洛基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才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   “不,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他。”他漫不经心似的答道。   “阻止他……那是像托尔那种大英雄才会去做的事情。”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是,像托尔那种愚不可及的人才会硬要担负起来的责任。”   ……他、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茫然地愣住了。   “可、可是……万一托尔……做不到呢?”我十分艰难地把这个不祥的猜测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没人去阻止玛勒基斯的话……九界就会重归黑暗啊……这也无所谓吗?”   洛基好笑地哼了一声,重新把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眸投向天空里。   “托尔会做到的。”他含笑说道,“这可是他那可歌可泣,令人景仰的英雄故事的又一辉煌篇章……”   我简直觉得心脏无力。   “这跟英雄故事压根没关系吧……”我气虚地说道,“托尔应该也不是万灵丹……我记得你以前就曾经说过,他好几次在战斗中因为太过盲目自大而失手,结果你不得不放下手边的事而赶去援救他……”   洛基显得似乎有丝意外似的,轻轻“哦?!”了一声,语气里有点微妙。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刚才奇异的冷静,漠然地答道:“……即使他失手,也不要忘记了——宇宙魔方可仍在阿斯嘉德。”   我愣了一下。   ……宇宙魔方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跟那个号称不会被摧毁的以太对抗?   ……而且不是听说奥丁把宇宙魔方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隐秘地点了吗。虽然说纵观整个神域,没有人比洛基更清楚一切跟隐秘两个字有关的事情——比如通往其它国度的隐秘通道——但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顺利地把宇宙魔方找出来及时派上用场啊……   “你……打算到了那种时刻,就用宇宙魔方来对抗以太?”我提心吊胆地试着发问。   洛基又哼了一声,就好像我今天一直都在问一些愚蠢的问题,简直让他轻蔑至极似的。   他并没有给我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只是站在大殿的门口,仰首望着那片已经变得无比陌生而晦暗起来的天空,脸上露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奇怪神情。   突然,一道血红色的光芒自天空里那个大洞中射了出来。几乎是下一秒钟,一股血红色的、如同潮水般翻滚汹涌的不明物质,就从那个巨大的洞中钻了出来,蜿蜒着吞噬整片天空,逐渐扩大了范围,慢慢翻卷着涌向阿斯嘉德的所有建筑!   我大吃一惊。   ……那种物质,我曾经在瓦特阿尔海姆的阴晦天空中看到过。   我失声喊道:“以太!……”   相比我的大惊失色,洛基还是那么镇定,不动声色地盯着天空里那个源源不断在冒出以太的大洞,眉眼间甚至掠过一抹冰冷讥讽的笑意。   “这样就认输了吗……这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啊,托尔。”他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道,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五指蜷紧,指腹轻轻摩挲着永恒之枪金光闪亮的枪柄。   “假如黑暗精灵短时间内就这么打过来的话……不需要多少以太的帮助,阿斯嘉德也支撑不了多久啊。”他继续自言自语着,虽然言语里提到了阿斯嘉德眼下所面临的生死困境,但是他的语气却十分平淡,就好像只是在单纯地叙述这个问题似的。   他甚至抬起空闲的左手来,玩味似的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食指和中指调皮似的像是弹琴一般地轻轻叩击着他那线条美好的下颌。   “到时候该怎么办呢……又应该把谁推出去顶缸呢——”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就好像他真的有点为此而头痛似的。   我感到脑袋里一阵嗡嗡乱响,太阳穴扑扑直跳,无力得简直要丧失对眼下掩饰我们两人身影的幻境的控制。   也不知道托尔在地球和玛勒基斯那个大坏蛋打得怎么样了……他不会真的打不过只剩那么几十个人三五条枪的黑暗精灵吧?!   还有新任的阿斯嘉德神王陛下!能不能先不要这么无动于衷地站在这里赏景兼说笑啊!大难就要临头了!以太都已经在神域四处乱窜了你还这么悠闲地站在大殿门口说风凉话真的大丈夫吗!   ……哦漏可以等到击败强敌以后再来跟我开玩笑吗阿斯嘉德的王子们!!   张开在我们身上的那个幻境是几乎透明的,因此我可以透过幻境,看到外面的惨状。   血红的以太从天空中的那个大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毒蛇一般蜿蜒着,慢慢爬满了整片天空,将罪恶的触角伸向阿斯嘉德金碧辉煌的每一栋建筑物,包括仙宫,包括神庙,或许也包括此刻不在我们视野里的瞭望室和彩虹桥——   血红的风暴无情地卷起地面上的一切可移动物体,扎根未深的植物、树木和花朵,倾倒下来的建筑物的破碎砖瓦,停在街边的马车,不知道从哪里卷来的花盆、桌椅和纸片……我甚至看到有躲避未及的人们一边疯狂地朝前跑着,试图躲开这场血红风暴的席卷,一边发出尖厉刺耳的狂叫声——   我咬了咬牙,双臂微微往外一振。这个幻境立刻发出嗡嗡的响声,还开始轻微的震动。   洛基突然面露奇怪之色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别那样做,约露汀。”   我没有理会他的阻止。我正在全神贯注地操纵着自己全部的精神力,谨慎地控制着这个幻境慢慢往外扩展,试图将它的保护范围尽量扩大到能够多覆盖一些地方。   但是要迎着以太造成的狂风扩大幻境的保护范围并非易事。虽然这个幻境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跟那场血红风暴的前锋短兵相接,但也已经十分接近了;我隐隐感到幻境之外传来一股极其巨大的力量,在摇动和震撼着这个幻境的表面,仿佛要冲破它,扯裂它,将它保护之下的一切都撕得粉粉碎碎!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6日:   仍旧是存稿箱君在发言【。   今天让我们和阿斯嘉德之王一起继续看戏【不   ☆、Chapter 130   我觉得幻境之外的那股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力量已经渐渐接近了我的幻境。幻境开始愈来愈剧烈地震荡着,我的手臂也开始剧烈发抖,头晕眼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这场和以太争夺幻境控制权的战争,让这个幻境骤然崩溃。   我用力咬了一下下唇,用那股刺痛感来维持自己精神的清明。但是这种情形愈来愈难以维持了,我的头脑里开始因为脱力而混乱不安,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得虚软急促。   “……你真的是个一厢情愿的傻瓜。”我听见一个声音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这样说道。下一秒钟,那柄金色的永恒之枪就横了过来,刚好横在我面前,搭在我平举的双臂上。   “难道你还真的想凭借自己的那点小把戏,把以太从那个大洞里强行再推回中庭吗。”洛基的声音冷冷地响在我身旁,他手中横过来压住我手臂的永恒之枪微微用了一点力,“觉得还是把所有问题都交给托尔去解决才可靠吗?……你还真是信赖托尔啊。”   我愕然地转头望向他,手臂因为受力而微微低了下去,幻境随之又往回收缩了一些。外面的风势更加狂猛酷烈了。   “我……我没有……我、我只是觉得……阿斯嘉德不能在今天被毁掉……”我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却觉得自己愈解释愈糟糕。   洛基并没有放松他施加在我手臂上的压迫。听到我的辩解,他只是轻轻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是吗?……还真的是一个阿斯嘉德的傻瓜才会说出来的话啊。”他毫不留情地又对我使用了语言杀,眼看着我在他的压迫之下,维持的幻境范围愈缩愈小,最后几乎又恢复到了我们一开始冲出大殿时的状态;看到我的狼狈相,他这才仿佛满意了一点似的微微颔首,却并没有撤下永恒之枪。   “你现在打算去做的事情,和你在黑暗世界的山崖上不听我们的话,贸然现身插手我们的计划一样愚蠢。”他的视线飘向了被以太染成一片血红的天空,脸上浮现了某种带着一丝空茫的笑意。那丝笑意让他整个人突然显得离任何人都很遥远,虽然他就站在我身边,他手里的永恒之枪还横在我手臂上阻止着我去做蠢事,但是他整个人却仿佛隐在一层薄薄的雾霭之后,让我无法捉摸分毫。   他就那样遥望着天空,没有回头,轻声说道:“记得吗?我曾经问过你……即使我们是神祇,但是……一个神又能够死多少次呢?”   我下意识地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当然。我记得这句话。   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都还在中庭,在神盾局的那艘会飞的航母上。那时,你耍了个小小的计谋,把你的哥哥关进了那个曾经囚禁你的透明牢笼,然后决然按动按钮,把你哥哥连同那个牢笼从半空中一道扔了下去。   ……这个问题,真的是此刻你想要问我的吗,洛基?   不是想要抛给那个现在正在中庭,凭着一腔愚勇和热血,还有那“令人作呕的道德和正义感”,去和拥有以太的玛勒基斯拼命的人——你的哥哥,雷神托尔的吗?   我最后低声答道:“……不,请不要去试一试看看。”   ……不管是谁也好,请不要去试一试看看,神祇的生命长短。   即使我们拥有五千年的生命,到了分离不得不来临的时刻,仍然会觉得岁月太长,生命太短。五千年的光阴让我们不知道珍惜现下,让我们总以为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时光和机会,可以将我们所犯下的过错都一一纠正;让我们总是认为很多心里话不必现在就说,很多感情不必现在就表达——可是等到我们想要表达的时候,有可能就已经晚了。   我不想要你留下遗憾。   我咬了咬牙,无计可施地狠狠盯着已经几乎蔓延至整片天空的那股血红色的浪潮。   它们是我实际上真正的族人所操控的东西。它们将要为我真正的族人那些可怖的野心服务。我并不是不相信托尔的能力,也不是不相信洛基的计划——虽然我并不真的知道那个计划的内容是什么——我只是没来由地觉得,我无法坐视那片可怖的血红吞噬掉我所熟知的九界。   我只是觉得我必须阻止它,必须阻止他们。   可是我不敢在洛基的面前大声说出我真正的想法和动机。我甚至害怕他会不经任何人的提醒就突然记起我真正的面目,记起我那隐秘而令人厌恶轻视的血统来源——和他比起来,我是更卑微可鄙的存在。同样是与阿斯嘉德交战的种族,约顿海姆的霜巨人至少只允许了神域人得到一场惨胜,日后神域还不得不有所克制地谨慎对待和约顿海姆有关的一切事情;但是瓦特阿尔海姆的黑暗精灵,几乎被神域兵灭掉了整个族群,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亟欲与他们死战到底,毫无顾虑,充满厌恶,不计生死。   我想至此我终于明白了当初洛基为什么要去消灭约顿海姆的霜巨人。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约顿海姆终年冰冻的领土,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奔向彩虹桥,不管不顾地把彩虹桥的冲角指向约顿海姆……   现在我很确定我几乎就怀着和他当初同样的心情,仰起头注视着天空里那肆意妄为地侵蚀着神域的以太,明白尽管这种心情一旦说出来的话有可能招致所有人——包括自己所重视的那个人——的憎恨,也难以忍耐自己想要去证明自己并不像那些真正的族人一样凶狠邪恶,想要去证明自己是个真正值得每一个人公正对待的阿斯嘉德人的冲动——   我忍不住又低声说了一句:“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能够阻止他们——”   但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洛基就向我投来极其凌厉的一瞥。他的目光明亮而锋锐,像是一柄出鞘的剑。我被那样的目光所慑,不由得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不敢再说一个字。   他就那样微微偏过头凝视着我,深邃冷峻的绿眼睛里似乎隐隐翻滚着汹涌的暗流。但是最后,他只是简单地说道:“不,还不到你登场的时刻,约露汀。”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目光慢慢地越过了我的脸,我的肩膀,我的头顶……仿佛飘到了阿斯嘉德已经被染红的天际中去;他看起来似乎有丝出神,眼睑微微敛下一点,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一般,轻轻把自己刚才的话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不,还不到那样的时候。”   我不知不觉地张大了嘴,又是惊异、又是震撼地望着他的脸。   但是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得太久。突然,天空中裂开的大洞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像刀锋一样凛冽的嗖嗖风声,以及惊天动地的长长一阵巨响,像是那个大洞的另外一端,正在爆发着一场激烈异常的生死战斗——   洛基不知何时从我的手臂上收回了那柄永恒之枪。此刻,他握着枪的右手五指慢慢地握紧,紧得那略显苍白的手背上都隐隐绽出了肌肤下青色血管的痕迹。他的脸颊也紧紧地绷着,下颌收紧,仿佛在隐隐咬着牙,压抑他平静表象之下并不那么平静的内心波澜。   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随着他的视线一道望向天空中那个此刻发出震天动地异响的大洞。   最后,那个大洞里传来喀喇喇一阵巨响,仿佛是一阵滚过天际的汹涌雷声。那个大洞都随之微微震动了几下,然后,奇迹般地开始合拢!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7日:   各位妹子好~~我是存稿箱【。   所以今天这一章可以叫做“我想组团去刷怪却被团长阻止了”【不   ☆、Chapter 131   我屏息睁大了双眼,张开了嘴,却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天空中肆意奔涌着的血红色以太也随着那个大洞的合拢而像潮水退却一般向着大洞的洞口汇集,然后再从那个大洞里原样退去。直到那个大洞在我的注视之下完完全全合拢了,我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感到疾跳的心脏一阵抽痛,胸口因为缺氧而有点憋闷。   我僵硬地慢吞吞扭过头去,望着我身旁站着的洛基。此刻他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本来面目,苍白的面容上一片平静之色,遥望着已经恢复了正常,太阳正悄悄从逐渐散去的乌云之中重新露出来的天空,喉结轻轻地上下动了两下。   我战战兢兢地叫了他一声:“……洛基……”   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他的身旁还有一个我,微微震动了一下,缓缓把目光投向我这边,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有点复杂的笑容。   “看起来是结束了。”他淡淡地说,“那么我们也回去吧。托尔很快会回来的——我很期待和他的重新见面。”   不知为何,他最后的一句话突然让我微微打了个寒噤。   托尔抛下了他的“遗体”在黑暗世界;而他以幻术假死来欺骗世人,假扮侍卫重新回到了神域;继而我真正的身世被揭开,他又趁着奥丁陷入沉眠的大好时机取代了他的养父,顶着养父的模样坐上了神王的宝座……而这难以形容、难以言说的一切,都要在不久的将来作个了结吗?   我想不出他要如何与托尔见面。也想不出他打算怎么跟托尔谈那天他们一起逃出地牢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那天我纵身浮空跃上托尔所操纵的那艘黑暗精灵的T字形飞船,被洛基及时飞快地挡了一下才免于撞上托尔的拙劣降落,好像已经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眼看着他在我的面前又慢慢地幻化成了奥丁的模样。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一点无法直视着那张苍老威严,眼眸深处却闪着异样光彩的脸容。   我低下了头,右手五指慢慢合拢起来,直至紧握成拳。   洛基所假扮的奥丁已经握着那柄永恒之枪,大步流星地回身向着大殿正中的那张高高在上的王座走去。   等到托尔回来的时候,他是会高高坐在那张宝座之上,俯视着他的哥哥的吧。   这样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吗。   我沉默地低下头,小小的幻境铺展在我身上,使我变成了一个沉默又平凡的金盔侍卫的形象。   这就是我们从瓦特阿尔海姆九死一生地回到阿斯嘉德,所要得回的生活吗。   在偶尔见面的时候,我们之间不再隔着那扇附有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四面冰冷的高墙。   但是我们也不再拥有可以用本来的模样,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的机会。   在别人面前,他们所看到的,永远都是威严老迈的神王,与沉默忠实的金盔侍卫,隔着通往高高王座的阶梯,他在王座之上,而我在阶梯之下,谨慎而疏远地说着公事的情景。   当他想要以本来面目出现的时候,我便为他张开幻境。   我想我能够为他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   在解决了黑暗精灵的问题之后,托尔还真是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第二天的时候,洛基又把我叫去大殿。   他就顶着一副奥丁的皮相,懒洋洋地坐在王座上,身体的重心有意无意地向左边倾侧过去,左肘支撑在王座的扶手上,右手则依然拄着那柄永恒之枪——作为神王来说,看上去是太闲适了一点。   我用幻境把自己伪装成原先那个大众脸的金盔侍卫的模样,恭顺地站在阶下,听着洛基所假扮的奥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关于修复神域的防御系统的问题——当然,做戏要做全套,他的语气听上去可是充满威严而一本正经的。   我搞不清楚既然要修复神域的防御系统,他不去交待原先就负责这件事的范达尔来经办,反而把我叫来是几个意思。   我又不是军事天才,更不是政务天才,就算他现在觉得放眼神域只有我最可靠,我也不可能凭空就想出一整套修复防御系统的好计划啊。   我听了好一阵子,觉得双眼简直都要变成蚊香眼了——洛基对这些倒是懂得非常多,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听上去简直是一二三四先来后到分得步骤通顺条理清晰,假如范达尔在这里的话或者要热烈地给神王的远见之明鼓个掌。可是我只是一个废柴的小透明,平生完全没有接触过关于神域的这些核心问题的任何机会,他就算扔给我一整本有字有图讲解明晰的修复说明手册,我只怕也开不了工。   我烦恼地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呃……在下认为,既然……以前修复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这件事是交给范达尔去办的话,现在……陛下不如也把他叫来问问……”   王座上的神王目光闪了闪,声音里不辨喜怒。   “哦?你不会以为我打算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吧?”   我顿时打了个寒噤,立刻挺直了背脊。   “不!当然不……这么重要的事情……而且既然您已经有了一整套完美的构想……在下只是……只是觉得应当立即付诸实施——”   跟聪明人说话,真杀脑细胞啊。我的智商余额不足,经不起这样的考验哪。   看着我这副笨拙不堪大用的样子,王座上的神王却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决不属于奥丁的、带着一点讥讽,又仿佛觉得有趣的笑容。   “……不必着急。在完成这些事情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他刻意强调了“非常非常重要”这几个字眼,缓慢的语气里似乎蕴含着一丝别样的意味。我的心脏几乎立即就乱七八糟地狂跳起来,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发出很大的警告音。   我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可以问……是、是什么样的事吗……?”   洛基唇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倏然一敛,他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有丝意味深长。   “哦,你会知道的。”他一本正经地正色说道,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仿佛写满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不告诉你”这种智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我挫败地垂下头,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这声叹气还没有叹完,就听见殿外的侍卫扬起声来,大声喊道:“雷神托尔,请求觐见!”   我倏然打了个寒噤,全身上下就好像立即通过一道灼人的电流似的,几乎是一瞬间就挺直了身躯,站得笔直笔直,立刻就化身为了神王身侧沉默、恭顺而僵硬的布景板。   看着我一瞬间的变脸,宝座之上的神王喉咙里逸出一声低低的嗤笑。但是他并没有对我的行为作出任何评论,而是缓缓从王座上站起了身来,目光投向大敞的两扇高高的殿门。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8日:   下一章就要兄弟重逢了,哦哦哦好激动【不   另外,存稿箱君在这里不得不放一个大招。。。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十   ★大家切勿紧张!后面还有至少20万字的番外!!而且是换成第三人称的写法,到时候大家就可以自由地看到基神的内心世界了【咦   ☆、Chapter 132   大殿门口处有明亮的光照射进来,一个披着鲜红的披风,一头金发十分耀眼,强壮的手臂上肌肉贲起,右手中紧握着那柄雷神之锤的高大男人大步流星地从门口照进来的那道光里走过来,一直走到王座前的台阶之下才停步,微微仰起头来,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自信而坦然的神情。   “我回来了,父亲。”他这样说道。   神王沉默了短短的一瞬。就在这瞬息即逝的一秒里,我仿佛看到在高高在上的神王与数级台阶之下的阿斯嘉德大王子之间,半空中有静静的、细小的尘埃,在光中浮动漫舞。   然后神王充满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托尔。……”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把后面那个称谓说了出来。   “……吾儿。”   我险些要下意识地机伶伶打个寒颤。在那种冲动涌现的一瞬间,我强令自己必须站得笔直,纹丝不动,目不斜视,善尽一个布景板的自我修养。   ……要拼演技的话,纵观整个阿斯嘉德……不,纵观整个上下九界,还能有谁拼得过恶作剧之神,洛基·奥丁森?!   所以托尔被他的弟弟出色的幻术与演技蒙蔽在鼓里,真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听到神王吐出那个对自己的称谓之后,托尔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在王座前的阶下单膝跪了下来,将那柄雷神之锤轻轻放在自己身边的地上。   “父亲,我请求您宽恕我擅作主张出战的错误。”他声音清晰地说道。从他沉稳有礼的语调里,我听不出一丝歉意——或者,托尔也并不会因为自己当初带着简逃离阿斯嘉德,去往黑暗世界和中庭的事情而感到抱歉。因为他觉得那是正确的决定,是在那种情形之下唯一可行的决定。   神王沉默了一霎,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请求,而是说道:“……对我说说你离开阿斯嘉德之后,都做了什么,遇见了一些什么。”   要一个逃家的儿子亲口叙述一下自己离家后的经历,也是很正常的要求。托尔并不疑有他,微微一颔首,就语调稳定地说了起来。   托尔的口才并不见得多么好,他叙述的顺序事实上也很有问题——他居然先说完了他和简,还有他们在中庭的那几个召唤兽——我上次在纽约见过的那个疯狂博士塞尔维格,简的实习生达茜,以及达茜的实习生(这是个什么鬼职位?!)伊安——一起经历的那些疯狂事件,比如那些听上去十分玄妙而匪夷所思的理论,塞尔维格博士发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科学仪器,玛勒基斯最终的结局……   以及他和洛基的计划,他们在黑暗世界所遇到的一切。   这其中也包括我的半路现身,他记起奥丁从前的叮嘱而命令我不得上前,黑暗精灵的诅咒战士强大而几乎不可战胜的战力,他和洛基遭受的围攻,以及最后洛基为了从诅咒战士手中救下他而从后偷袭,一剑刺穿诅咒战士的胸膛——但是那个恶棍并未立即倒下死去,而是慢慢地转过身去,看清楚了从背后偷袭他的人是谁,然后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他一把揪住洛基,将洛基狠狠钉在自己胸前透出的那柄长长的剑刃上!   听着托尔的叙述,我再一次感到浑身发冷,需要十分认真地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流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原来……原来洛基曾经遭遇了这样痛苦,这样残忍的事情吗?!   即使他用的是幻术,眼睁睁看着自己以这种残酷而突如其来的方式慢慢死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忍不住在想,他的幻术与我所操纵的幻境有什么区别?他是不是可以像我一样躲在一旁,而做出一个幻影来替自己去承受那一切痛苦?还是他的幻术只能施加在自己和自己周围的物体上,所以他必须也要亲身去承受那锥心刺骨的一击?……   我完全不知道。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关于他的事情——某些重要的事情,我还是知道得太少了。他不肯告诉我,于是我也不去追问。我本以为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现在听着他曾经遭遇过的一切伤痛一切艰困,而自己只能徒劳地站在这里胡思乱想着。   把我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唤醒的,是神王似乎有丝冰冷的口吻。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把他留在那里,而选择跟着那个简·福斯特一起去中庭?”   我的心头陡然一震!   我几乎是立即就抬起了头来,很快地望了一眼王座前挺立着的神王。   但是他看起来面色如常,仅仅只是带着一丝玩味般的笑意,就好像对自己的长子当初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单纯的探究与好奇一样。   那种神情里不知为何似乎隐约带着点孩子似的天真的残酷意味,我的心脏咚的一声,几乎立刻就像是坠入了冬日的深潭一般,感到浑身上下都通过一阵彻骨的寒意。   但是托尔却没有读出王座上神王的表情里那种潜台词——或者说,他压根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我……我以为您会派人去那里,这样那些人就可以带回他,光明正大地把他带回阿斯嘉德,让他像个英雄一样地安息……”   托尔这样说道,声调里似乎有一丝碍口和艰涩,但是他还是把自己当初的推论说完了。   “我答应他要把他所做的一切——他的英勇,他为阿斯嘉德所作出的伟大牺牲……都原原本本地报告给您,父亲。”   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哽咽。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瓦特阿尔海姆的天空里翻滚着乌云和惊雷……风很大,沙砾啪啪地打在身上……”   我一时间不由得有点惊诧。   托尔可不是个神经如此纤细,还懂得去观察周围环境的人。可是他现在对黑暗世界当时的自然环境的形容,简直可以说是细致入微。   好像就连王座之前的神王都仿佛有一丝动容似的,我注意到他像戴着一层铁面具一般平静肃然的脸容上,似乎窜过一丝极为微小的痉挛。   “……所以?”他平静地问道。   托尔抬起头来,望着台阶最顶端,高高在上的众神之父。   “那一幕会永留我的心底,父亲。”他说,“就像……我第一次看到还是个婴儿的他时的那一幕一样。洛基是做过很多错事,但是我相信到了最后,他理应获得您的宽恕……即使不是为了他最后英勇而无畏的行为,也应该因为……”   他的声音中断了。他张了张嘴,仿佛还要说些什么,仿佛有很多很多想法和言语在他心头和舌尖滚过,但是一时间他竟然哽住了,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神王的目光落在托尔的脸上,缓慢地一寸寸扫过他那张大战之后历经风霜,还带着几道未痊愈的细小伤痕,满是胡渣的脸庞。仿佛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你认为我会因此而宽恕他一切的过错?”   托尔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的,父亲!您会宽恕他,重新接纳他的,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3月1日:   所以这一章写得真是令人愉快啊~~ ^^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九   谢谢芮兰姑娘的地雷。   ☆、Chapter 133   他充满希望似的抬头望着挺立在王座之前,面容因为背光而立而显得有丝模糊不清的神王。   “哦?是吗?”神王沉默了片刻,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用那种低沉的声音问道。   这一次即使粗线条如托尔,也不由得好像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异样似的。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了一丝不解的神情。   “……难道不是这样吗,父亲?”   王座之前的神王停顿了一下,终于低沉地笑了出来。   “是的,没错。”他微微侧着身子,右手拄着那柄永恒之枪,高踞在华美的王座之前,层层高不可攀的台阶之上,俯望着阶下的雷神托尔,这又一次拯救了九界的大英雄。   “就是这样。”   不知为何,我却感到一股隐隐的冷意窜过了自己的脊椎。   神王似乎不想再提起洛基这个话题,他微带着一点笑意,重新开口了。   “你曾经说过,不会有比我更贤明的君主。”他的语调里微微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缓缓说道。   “你错了。”   “天体汇聚使九大国度都汇集在一起,每个人都看到了是你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他们。”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神王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静且客观。他甚至不拘使用一些溢美之词,来称赞获得如此巨大胜利的阿斯嘉德大王子。   ……冷静客观得好像他自己完全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为此作过任何努力或承受任何苦痛似的。   但是紧接着,他的口中就吐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问句。   “……阿斯嘉德又要如何回报它的新国王呢……?”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他虽然力持镇静,但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僵硬。他听上去一点也不真诚,可是我确信托尔那种有点粗神经的人是不会在一个短短的问句里听出这么多种不同的情绪的。   何况,托尔的答案一时间更像是个炸雷,劈在他们两人中间。   “我的人生。”他低头想了一想,很快给出了答案。   没等讶异的表情在神王脸上出现,托尔就拿着那柄雷神之锤站了起来,堂堂正正、目光坦然地注视着王座之上的神王。   “父亲,我不能做阿斯嘉德的国王。”他诚恳地一字一句说道。   “我会用一生竭力保卫阿斯嘉德和九大国度,直至最后一息。但是我坐在王位上的话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神王一时间看上去确实有点惊讶,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说话。   而托尔的陈述还在继续。   “洛基虽有不是之处,却谙熟统治之道。这一点我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   他再次提起了他那个已经死在黑暗世界的弟弟,神王的头微微一偏,似乎显得又狐疑又诧异似的。   “王位所带来的残酷无情和牺牲……它会改变你。我宁可做个平凡的好人,也不愿意做个伟大的君主。”托尔十分真诚地说道。从他的脸上,我可以看得出来这些话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得出来的结论。   只是神王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全盘接受他的说法。   “这是我儿子的心声,还是他爱的那个女人的意思?”他尖锐地反问道。   自己的心上人被这么带着点冒犯地提起,托尔也并没有生气似的。他很平静地抬了抬眼眉,答道:“当您说话的时候,我从不曾认为那是母亲在通过您发声。”   他回视着神王的表情坦荡,眼神清澈。   神王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视线撇开了。   “这不是为了简,父亲。”托尔又补充了一句。   这多余的解释让神王垂下的眼帘立即又抬了起来,仅剩的那只左眼中闪烁着难测的光芒。   托尔还是一脸坦然地继续着他的解释:“她并不知道我要向你说些什么。”   ……所以,到了最后的最后,他所重视,所捍卫的那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不是他的母亲,也不是他的弟弟,而是那个中庭的心上人,简·福斯特,是吗?   他拒绝了王位。他做完了他自认为应该为神域、为九界做到的一切。在牺牲了他的母亲和弟弟才能获取这惨烈的、得来不易的胜利之后,他现在要舍弃王位,舍弃他那渐渐老去的父亲,抛开一切奔向那个中庭女人的身边了,是吗。   我的脑海里莫名地浮现了一句奇怪的话。   ……还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我猜这一定是我在中庭所度过的漫长童年时代所留给我的片段回忆。   听到托尔的话之后,神王似乎一瞬间显得非常失望,泄气似的往后一下坐在了那个华美至极的宝座上,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阻止托尔为自己的爱情去争取未来。   “现在禁止我去见她,或是同意她可在我身边与我共同治国,都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他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也许托尔是秉承着最大的真诚才这样说的,但是听到这句话,我却只想笑出来。   ……不管那个宝座上坐着的,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弟弟,你认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为了挽留你而勉强同意让简成为神域的王后,持有统治这片灿烂神域和上下九界的至高权力吗?!   图样图森破,sometimes拿衣服啊,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   你一直以来都是那个被偏爱的人呢,所以你可以有恃无恐地这样认为,是吧?是吧?   而你的弟弟,因为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一切,而总是在内心里骚动着,在徒劳地追求着呢。   ……托尔·奥丁森先生,你是凭什么才会以为你值得被这样地厚爱着,这样地被迁就着呢?   没错,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大英雄。现在听起来,你当初把弟弟的遗体丢在黑暗世界那阴冷刺骨的风沙里,留在那片坚硬粗粝的荒原上,也是有情可原。可是……为了那可敬又可笑的爱情,你难道不是已经牺牲了很多东西了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母亲,你的弟弟,难道不都是为了你的心上人而死的吗?即使这样,你才觉得你不能辜负了他们的牺牲,你一定要把这得来不易的爱情进行到底,是吗?   但是神王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就仿佛没有听到托尔刚才提及简一样。   “一个儿子太过渴求王位,”他的右手依然拄着那柄永恒之枪,左手则搁在王座的扶手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指尖微微一动。那个细微的动作仿佛挑动了我心头的一根弦似的,咚的一声,在我胸腔里发出一声钝响。   “……另一个则弃之而去。”他依然用平静的语调说道,语气里似有一丝感叹。   “这就是我能留给世间的吗?”   托尔仰首,深深地望着宝座上坐姿随意的神王。   “洛基为了荣耀而牺牲。”他用一种沉沉的语气答道。那张总是硬汉一般沉实可靠的脸孔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沉痛和郑重的情绪。   神王原本随意地望向另一边的左眼倏然转过来,目光落在托尔的脸上。   “……我也要同样尽力而为。难道这还不够留给世间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3月2日:   每次一想到这种兄弟对话的场面,总觉得很微妙【。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八   ☆、Chapter 134   听到托尔实际上等于赞美了他的弟弟的言辞,神王的脸上一时间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似的点了点头,脸色微黯。   托尔好像一瞬间也感到有点尴尬似的,他掩饰般地垂下头望着自己握在右手里的那柄雷神之锤,犹豫了一下,握住锤柄,向前递了出去——仿佛打算要将那柄除了他之外,九界再也无人能够举起的神锤交出去,交还给王座上的神王。   神王静静地望着他——以及他手里的那柄雷神之锤。一瞬间,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真正在想些什么。最后,他的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左手抬起来轻轻地挥了挥,声调平静地说道:“只要你配得上它——它就属于你。”   听到神王的答案,托尔郑重地回答:“我会尽力的。”   ……但是我却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那柄雷神之锤,从前也是洛基怨念的、孜孜想要得到的目标之一。现在,他居然这么干脆就放弃了?就像托尔干脆地放弃了那柄永恒之枪、那张王座一样?……   在我的惊诧里,神王和阿斯嘉德大王子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了。然后,神王轻轻地摇了摇头,就好像想要摇掉一些最后的犹豫似的。   “我不能给你我的祝福,”他淡淡地说,“也不能祝你好运。”   托尔点点头,似乎梗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一些。“……我知道。”   他那如同硬汉一般坚毅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黯然,但是他没有再试图向众神之父说一个字,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去,打算离开正殿。   但是,神王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身后响起。   “我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尽管我不能用语言表达。”   这句话说得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在位已久、威严而仁爱的神王一样。   托尔的脚步停住了,慢慢地又转过头来,遥望着仍然意态闲适地坐在王座之上的神王。   在他的注视之下,神王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但是我会在心底时时念及。”   他的声音里的威严坚韧终于有一丝的崩落,我听到他的语调抑止不住地有些颤抖了。   透过那层众神之父衰老忧郁的皮相,我注视着阿斯嘉德至高的王座之上端坐着的谎言之神。   你是在通过父亲的眼睛,注视着你曾仰望的哥哥;通过父亲的口,将你对哥哥想要表达的感情说出来吗,洛基?   和你的哥哥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愿意承认,你曾经像个乖巧可爱的好弟弟一样,为有这样的哥哥而骄傲,在心底时时念及,尽管你从不曾用言语真切地表达吗?   “……去吧。”   神王蠕动嘴唇,艰难地吐出那个称谓。   “……吾儿。”   托尔似乎也因此而动容了。他坚毅而紧绷着的脸孔上慢慢浮现了一丝柔软的笑意,向着神王轻轻一颔首,仿佛他们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和解似的。   “谢谢你,父亲。”他这么说道,声音里似有一丝低哑。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过身去迈出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殿门。他的脚步一声声都仿佛叩击在我的心上,像倒计时的古老座钟,当——当——当——当——   我望着托尔的背影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向着门口走去。大敞的殿门处,有明亮的光投射进来。他仿佛是大步流星地正往那一片耀目得突然令人难以忍受的光明里走去,即使不再是阿斯嘉德的神王,即使要孤身一人回到中庭,他仍拥有着全世界的光明,拥有着那柄他人难以驾驭的雷神之锤,拥有着全世界的仰慕和爱戴。   在他身后,高踞在王座上的,是他的弟弟。生活在他的暗影里,同样出色却得不到肯定,做过任性的坏事也做过任性的好事,到了今天几乎失去了所有他曾拥有过的关怀和温情,甚至要永远避居在自己的幻术之下,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王者——假如一辈子都要这样的话,那么即使拥有了神王的位置,拥有了号令和庇佑九界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又能怎样呢?他就会得到他一直渴慕的东西吗?他就会开心,就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   我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望着王座,却赫然发现王座上的那个“奥丁”的形象在薄薄的金色光芒中慢慢模糊崩解,洛基的本来面目在光里显露出来。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秒钟就下意识地一挥手用幻境笼罩住我们两人——我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一切,尤其是不能发现如今的神王奥丁的真实面目!   洛基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看向我。在我看来,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哥哥渐渐走出大殿的背影身上。他的身形随着那层明亮的金光浮现出来,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态,左手撑着王座的扶手,右手手持永恒之枪;他注视着托尔高大的背影,唇角慢慢浮现一丝很浅的笑意。   我忐忑地望着他的脸,不知为何,虽然他这一次似乎笑得很真诚,就连双眼都微微眯了起来,可是我还是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笑。   他望着托尔走出大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低沉声音,轻声说道:“……不,谢谢你。”   然后他咧开嘴,仿佛很开心地笑了。   托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的一片耀眼的光芒里。   我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你应该是已经放弃了对哥哥的全部期待才会这样吧?就如同你的哥哥毅然决然地抛弃掉有关于阿斯嘉德的一切那样?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此刻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现在,你的父亲陷入不知何时才会甦醒的沉睡,你的哥哥离开了神域前往中庭,不知归期。   你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阿斯嘉德那张至高的王座,洛基。   可是你也许不知道,在中庭——在我所度过那些我已经遗忘了的童年时光的地方,人们往往会将高踞在那张椅子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人,称为孤家寡人。   现在你是否也在品尝着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呢?   最终心愿得偿的甜美滋味,又是否能够盖得过这一路上所做的所有牺牲,所经历过的所有苦涩呢?   而我,我一直在追寻着你。但是现在,你高踞在华美的台阶上,高踞在那张代表荣耀和权势的椅子上,我却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站在距离你很近又很远的一个位置,仰望着你。伸出手去,你如在眼前,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仰望高坐在王座之上的洛基,看着他笑得无比开心——那个笑容甚至可以说是太过灿烂了——的面容,我的心头,却油然浮现了一首诗中的几个段落。那首诗,出自于我当初在纽约的书店里,跟娜塔莎·罗曼诺夫摊牌之前,正在阅读的那本诗集。   【……我明白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邂逅相逢。难道我有力量伴你走过这人群熙攘的尘世,领你走出这迷宫似的人生曲径?难道我能有充足的食物供你度过那树满死亡之门的阴暗的旅程?】   是这样吗,洛基。   我对抗着自己那种油然而生的预感,仰望着他,默默地想。   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短暂地邂逅相逢。是吗。   正如在你第一次坠下彩虹桥,我以为你失去了生命之后,在梦境和幻境交错之间,所听到的那首奇特的诗歌里吟唱的那样,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洛基,有一天,你会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作者有话要说:  3月3日:   今天的内容提要是基神在雷神2里的最后一句台词~~总觉得他用的语气太棒了,所以忍不住要在这里也用一下~~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七      ☆、Chapter 135   阿斯嘉德又重新回归了平静浮华。   所不同的是,神域失去了他们饱受尊敬的大王子雷神托尔——他已在半个多月之前获得了神王奥丁的特许,离开神域,去了中庭,并暂时没有归来的打算。   神域同时也失去了他们饱受争议的小王子恶作剧之神洛基——据说他已经牺牲在了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为了协助雷神托尔处置那个中庭女人简·福斯特体内寄生的“以太”以及黑暗精灵的威胁。但这一切都仅止于隐秘的口耳相传的谣言,神王奥丁或雷神托尔从未公开出面正式解释过这一切,也从未颁布过任何关于洛基生死下落的正式说法或文件。   和从前相同的,则是虽然苍老迟暮,但仍然威严不可侵犯的神王奥丁,依旧高踞在仙宫正殿台阶之上华美至极的王座上,主宰着整座仙宫,整座神域。就仿佛他两个儿子的命运或去处丝毫不能动摇他那钢铁一般的心灵分毫似的,他苍老威严的面孔如同一张铁面具般牢牢罩在脸上,隔绝了他真正的心思显露于人前。   这半个多月以来,阿斯嘉德的一切都在照常运转着。修复被黑暗精灵入侵而彻底破坏的防御系统的工作也在缓慢进展中——负责此事的范达尔曾经愁容满面地在一次会议上表示,有些炮台或飞船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加班加点尽快重建,但当初的那层巨大的魔法防御罩,如今却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恢复起来——换言之,现在想要在神域找出那么几个无论是魔法造诣还是魔法力都高超到足以修补那层魔法防御罩的人选,都实在太难了。   阿斯嘉德原来魔法造诣最高的两个人——神后弗丽嘉与小王子洛基——都已经去世。而倘若打算修复阿斯嘉德的防御魔法,按照以前的老方法,是需要好几个魔法造诣和魔法力都臻至顶级的神祇在几个重要方位同时发动魔法才可以。   假如不这样做的话,那么就只有沿用当初修复彩虹桥时的笨办法——一点一滴地攒足了暗能量之后再加以修复。这个方法可以省去几个修复时所需要的人,但能量方面的要求则高出了数百倍。不过在毫无选择之下,看起来神王奥丁现在也只能选择后一种方法了。   这个方法极其耗时费力,所以最近神王看起来都好像不太高兴似的,派出了好几拨不同的人选——包括侍卫和希芙、沃斯塔格等神祇——前往瓦特阿尔海姆,一再地要求他们侦察清楚黑暗精灵的残余势力到底有没有彻底消失于这个世上。   当然,他所获得的报告都似乎是不错的。每一批人都回报说,瓦特阿尔海姆看起来似乎已经重归沉寂。当初的那艘巨大无比、能够随意在空中隐形的十字形飞船——我到现在才知道它的名字叫做“方舟”——以及那些戴着面具的白发、尖耳朵、毫无感情,只知道遵从首领玛勒基斯的命令一波一波朝前进击的丑陋生物,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间存在过一样。   哦不,它们在如此彻底地灰飞烟灭之前,似乎还是留下了一丝存在过的证据。   希芙率领的侦察小队再一次从瓦特阿尔海姆归来的这一天,我得到了消息——他们这一次发现了一条掉落在荒原的某个不起眼角落的手臂。和托尔当初叙述的在中庭时与黑暗精灵和玛勒基斯的战斗过程相印证的话,可以证明这就是当初托尔利用简和那个塞尔维格博士的理论和仪器,从玛勒基斯身上硬生生拗断下来,再瞬间转移回瓦特阿尔海姆的一条手臂。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我旋即被神王传去大殿觐见。   如惯常一般布下了幻境之后,我看着阿斯嘉德的现任神王在我面前褪去了那层衰老森严的皮相,显露出他年轻俊美的本色来。   他仍然漫不经心地斜倚在王座里,那条断臂被他随意地抛弃在脚下。他的视线在那条断臂上停留了短短片刻,然后移向我的脸上。   “你觉得……黑暗精灵这一次是完完全全地被消灭了吗?”他突然向我抛出了一个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错愕而不解地睁大眼睛望着他,对于他的问题完全处于一种措手不及,又莫名地有点心虚的状态;眼神不由自主地就不敢在他的脸上长久地停留,我只好垂下了头去,低声而恭谨地答道:“……我不知道。这……这要看这两天前往中庭和瓦特阿尔海姆等地刺探消息的人们的回报……”   洛基哦了一声,深深地瞧着我,然后,玩味似的笑了。   “那么你对托尔当初的那套说法有何评价?”他换了一种口气,问着我。   我感觉更加惊讶了。   我虽然还记得托尔当初顺序颠倒的叙述,但是对于一个理科苦手来说,简和塞尔维格博士的那套理论听上去就跟天书一样玄妙。恕我直言,我认为就连托尔其实都没有真的搞懂那套理论的脉络到底是什么。   我苦恼地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那些中庭人的理论听上去很难懂……不过托尔最后实际上表明了一个意思吧?那就是他认为他已经把玛勒基斯解决掉了……”   “嗯哼。”洛基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支在王座扶手上的左手抬起来懒洋洋地托住下巴,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在自己弧线美好的光洁下巴上来回摩挲了几下。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也不能真的解决我今日的困扰。”   我有点吃惊地望着他。   “困扰?你是说……修复神域的防御系统吗?可是托尔那天并没有提到如何修复防御……”   “不。”洛基厌倦似的白了我一眼,满脸都写着“你就是个傻瓜”这样我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潜台词,“我说的是……黑暗精灵。”   乍然听到这个名词被他用一种低沉而郑重,带着一丝阴郁的语气重新提起,我愣了片刻。   “……可是黑暗精灵不是已经被托尔消灭了吗?”我有点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洛基发出一声嗤笑。   “那只是他这样说而已。”   我怎么想都总觉得这件事令人难以相信。   “可是你已经派了很多人去瓦特阿尔海姆……”   “哦,”洛基漫不经心地答道,“那些人去得那么晚,假如我是黑暗精灵的话,即使带着伤,也早就能够稳妥地找到一个藏身之处了。再说那些人也只是说没有再看到任何黑暗精灵在那里出现,又没有说他们确定黑暗精灵已经被灭族了。”   虽然觉得他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难以释怀。   “那么……难道当初奥丁也没有另外派人去黑暗世界察看吗?”   洛基静默了片刻。   “他派了。”他简单地说道,“就是那个在瓦特阿尔海姆被我们干掉的人。”   我愣了一下。   那这么说来,神域并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瓦特阿尔海姆到底还有没有黑暗精灵的余孽没有被清除干净。我们当初离开那里的时候,带着伤,有一点狼狈,又匆匆忙忙急于赶回阿斯嘉德,可没有时间认真地四下查看过,当然也不知道黑暗世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那些戴面具的白发坏蛋们的隐秘藏身地。   “可是托尔……”我徒劳地说。   他的弟弟冷笑了一声。   “他的说辞你不是也听见了吗。当时你也在……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觉得他说得怎么样?”   我沉默了,无言以对。好像过了很久以后,我纷乱的头脑里终于稍微理出了一点点头绪;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总觉得……简·福斯特的理论是有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3月4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六      ☆、Chapter 136   “哦?!”洛基感兴趣似的抬起了头望着我,“说说看。”   “他们的那个科学仪器……似乎只能把黑暗精灵丢回黑暗世界或者九界的其它国度,并不能直接令他们永远消失。”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慢慢说道。   “那么在决战的最后关头,玛勒基斯和那艘‘方舟’实际上只是被送回了瓦特阿尔海姆而已……我们并不真的知道他和他那些罪恶的手下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天体汇聚结束以后,也许他们只是没有方法或力量重新入侵其它八大国度而已,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此消亡了……”   洛基的眼中有明亮的光芒一闪。   “你说得很好。”他破天荒地坦率称赞了我一句。“你的智慧果然远远高过托尔那个从来不擅长使用他那并不发达的大脑的家伙……甚至也高过那个经常自鸣得意地以为自己有多么聪明,足以愚弄阿斯嘉德人的中庭女科学家。”   我默默汗了一下,忍回了挑剔他言语里槽点的冲动。   “那……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洛基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换成了一副正经的神色。   “现在吗?”他沉吟似的说道,好像有点出神。   “……我们也只能等待了。……不如一起来祈祷吧?祈祷在阿斯嘉德修复防御系统之前,我们不会遭受另一波毁灭性的攻击……又或者那些黑暗精灵的恢复速度远远慢于我们修复那些可恶的炮塔和魔法的速度——哦,也许我们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的人数不会再增多了,因为托尔那个雕像被自己孙子撞掉脑袋的伟大祖父波尔王,已经断绝了他们在繁殖这方面的希望——”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他,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应该是阿斯嘉德神王面对挑战和外敌入侵时的正确态度吗!   洛基停下了他那恶意的前景展望,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珠里仿佛射出一道明亮异常的光芒,落在我脸上。一瞬间之后,他突然噗地一声喷笑出来,笑得天翻地覆。   “天哪……你知道你最有趣的地方是什么吗?不是你那愚蠢的头脑,也不是你那顽固的正义感——而是每一次我说的话,你都认真地当作是真话来对待。哦,这真有趣。你竟然把谎言之神的每一句话都当成真话。”   我被他笑得火冒三丈。   ……麻痹老娘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才下意识这么做的啊!   也许是因为看到我竖起了眉毛,几乎被他笑得要浑身炸起毛来的样子,洛基咳嗽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来。   这一次,他面无表情,却仿佛格外长久地直视着我,直到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心跳失速,脑袋开始胀大为止。   我想我一定是露出了某种奇怪的表情,因为洛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也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身体往后倚回王座里,用一种格外疲倦而懒洋洋的语气说道:“……你可以退下了。过几天……不,假如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我会再找你的。”   他的前一句话倒是没什么特别。我冒充金盔侍卫的这些天里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但是他的后一句话听似措辞平淡,但听在我耳朵里却觉得格外奇异,引得我几乎瞬间就不由得心头一凛,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回答他的。我甚至不知道那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是因为他刚才格外长久的注视?还是因为他微妙的语气和措辞?……我统统都不知道。   默了片刻,我最后只能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请小心。”然后撤下幻境,重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路人脸的侍卫大叔,慢慢地退出了阿斯嘉德神圣的仙宫大殿。   ……   洛基并没有让我等太久。   事实上,他这几天确实也没有闲着。我虽然没有和他碰面,可是作为一个伪装得很好的假侍卫,我每天总能听到一些关于今天神王陛下又巡视了哪里或者作了什么英明指示的传闻。他确实在埋头于眼下最艰难的工作之一——修复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   洛基甚至完全不在乎以前在神域有谁对他不友善,或者怀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使唤起沃斯塔格、希芙和范达尔来,也一点都没有窒碍。   他真的是拿出了一位合格的神王应有的驭下技能来行动的,虽然不得不说他那完美的幻术让这件事变得容易得多——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现在还是在为真正的众神之父奥丁效力着——但他本人丝毫不因为个人好恶或恩怨而影响他对手下的使用,也确实让我见识到了一些当初托尔口中“洛基谙熟统治之道”的证据。   ……撇去他那受争议的身世、形象和名声不提,他的确是一位更合格的神王,我想。   我重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路人脸的侍卫大哥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在仙宫里。   不过今天我并没能顺利到达正殿,就在一条走廊上被另外几个路人脸的侍卫大哥们拦了下来。   “嘿,听着,你小子是哪一队辖下的?——还这么悠闲地在走廊上闲逛?这可不行哪。”   也许是看在我假扮的这个金盔侍卫一脸温顺老实的模样,那几个人并没有斥责我什么,但说出口的话语里仍然带着薄薄的告诫意味。   我愣了一下。   “我……我被国王陛下派去办事,刚刚回到神域。”我立刻进入演技全开的临战状态,“嘿——我说,怎么了这是?兄弟,莫非有大事要发生?”   刚才开口的那个较为年长的侍卫闻言,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还不知道吧?从今早开始,国王陛下就突然下令,取消了所有人的一切休假时间……说要加紧操练,在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完全修复之前要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不得松懈——”   “迎……迎敌?!”我结舌道,觉得不能更吃惊了。   洛基究竟在搞什么鬼?明明昨天日落时不是还一切如常吗?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化装成金盔侍卫在仙宫里行走的时候,只是听说神王陛下去了仙宫里的高台上而已——等等!高台?!   我迟滞的大脑里不知从何而来一股突兀的灵光乍现,仿佛一道闪电般劈开我一片空白的意识。   高台……那么说,洛基昨晚去那里,有可能是去遥望星空,缅怀他已经离世的母亲弗丽嘉?   然后呢?遥望着夜空中的点点星辰,他会想起什么?   想起在我的描述之中飘过天河的那条小船,想起在那条燃烧的船里乍然飘起的明亮星尘?   ……想起,究竟是谁杀害了那位在神域第一家庭里,唯一坚定不移,从不怀疑,从不放弃他的慈爱温柔的母亲?想起那些他因为关在黑暗牢中而未能及时挽救的不可追回的伤痛,想起……那些他必须完全诛灭的罪魁祸首?!   我喃喃道:“黑暗精灵……黑暗精灵果然没有全部被托尔消灭……”   这个问题,也是一直盘旋在洛基心头的吧?不然他那天不会把我传去,再跟我进行那么一番费脑筋的探讨和思考,只为了证明在阿斯嘉德防御极端薄弱的眼下,他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也有不惜牺牲一切也要押上所有去拼命的战斗?   我的脚下不知不觉地移动了。哦不,应该说,我不再在意那几个好心来告诫我这个不称职的侍卫应该回归本队去备战的侍卫大哥们。   我绕过他们身边,径直向着大殿的方向走去。我愈走愈快,到了最后简直是在闷着头冲刺。   我穿过一道道大门,掠过一扇扇窗,奔过漫长的宫殿、广场和无人经过的回廊,午后的阳光投射在地面上,将每个人、每样东西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3月5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五   ★再呐喊一遍:大家切勿紧张!后面还有至少20万字的番外!   ☆、Chapter 137   我在自己的幻境包围之中全力奔跑。我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在四周完全透明、仿若并不存在的幻境保护之下,我就像那天从地牢冲去大殿,想赶在那艘黑暗精灵留下的T字形飞船起飞之前去见洛基,去告诉他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去为了他的心愿而全力战斗——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口剧烈搏动着,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仿佛再如何跳动也无法为这具全力拼命的身体输送更多的血液和氧气,仿佛再如何跳动也无法让我脚下的速度更加快,让我早到一秒钟。   我一口气冲进了仙宫的大殿。   殿门一如既往地敞开着,我逆着从殿门照进大殿的光线,只看得清楚在大殿正中那张高高的王座上,那个正沉下身躯靠在华美王座里的男人的剪影。   我张开了双臂,然后毫无预兆地往前一振,像一只不自量力的鸟儿,向着天空中已经飞翔了几千年的鹰隼张开自己的双翼;随着我的动作,那层笼罩在我身上的透明幻境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骤然向着整座大殿的四周围扩散开去,就像温柔深邃的海浪。   随着我的动作,王座上的那个人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眼看着我肆意妄为地使用幻境的任性举动,他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仿佛轻轻勾起了唇角,似乎有一抹奇异的笑意在他脸上一掠而过。然后,两道光芒沿着他的身体两侧窜下,他同样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脸色苍白,目光深邃,黑发碧眼,年轻俊美。   我喘息了大概好几分钟才勉强平顺了自己的气息,然后我才迈上王座下的那些台阶,走向王座之前,迎视着显然无意于主动从王座之上走下来和我交谈的洛基。   他端坐在王座上,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你这是赶着来做什么呀?有了什么不得了的新发现?”   我还没开口,就被他这两句问话噎得微微一窒。   “我……我听说了你今早向侍卫们下的新命令。”我组织着自己的措辞,谨慎地回答道。   “我猜想一定是有什么新消息出现才促使你这样决定……所以我来问问我是不是也能帮得上忙。”   洛基微微挑起了眉,脸上笑意一闪。   “哦?”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解答我的疑惑。   过了片刻之后,他才静静开口,似乎出声之前,居然也经过了一番小小的斟酌——哦,这可真难得,是不是?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适合当下情境的对白都是张口就来的呢。   “……昨夜,我去了高台上。”他最后说道。   我闻言微微一愕。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把自己昨夜的去向如实相告。按理说,照我的推断,他应该是去眺望星空,缅怀亡母了;这么私人、这么伤痛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他是决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的——即使是我也一样。   洛基瞥了我一眼,用一种轻描淡写似的语气继续说道:“在夜晚一个人站在那里,可以让人想起……一些事情。”   那个奇妙的停顿突然让我一抖,脑海里没来由地突然警铃大作。   我觉得我突然不太想知道他昨晚一个人站在那里都想起了什么了。   可是既然今天我来了这里,看起来他就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似的。   他突然向前微微倾身,就好像想把我此刻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一些似的,语气却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不问问我都想起了什么吗?”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有好多句话都涌了上来,可是最后我发现却没有一句话真的适合我现在问。我咽下一口口水,有点结巴地问道:“那、那么……我可以知道……你都想起了什么吗?”   洛基那双似乎显得更深了一些的秀颀眼眉轻轻一挑。   “是的,可以。”他居然用一种十分正式的说法回复了我刚才那个显然是被逼出来的、并不那么情愿的问题。我感到更加不妙了。   ……他好像此刻心情并不怎么太好。是因为他昨晚又想起了他逝去的慈母?还是因为今早他接到了什么特别的坏消息——比如,黑暗精灵并没有全部被托尔消灭,而现在它们死灰复燃,又打算来对阿斯嘉德不利?   “我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在托尔的加冕仪式上,我偷放霜巨人进入武器库捣乱……”   一开口就是这么惊悚的回忆啊。我也惊悚了。“霜巨人”这个字眼就像一道冰刃般滚过我的脊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洛基似乎微微带着一丝嗤笑似的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后来,在奥丁的寝殿里,我又偷放了霜巨人的首领劳菲进来。在他打算对奥丁不利的时候,抢先下手把他干掉了……”   这这这更是天大的秘辛。我虽然知道是他杀掉了霜巨人的首领——同时也是他的生父——劳菲,但是我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么惊悚曲折的阴谋和故事。我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发炸了。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我现在已经能够充分感受到他的心情恶劣了。   洛基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简而言之,这就是霜巨人得到惩罚的故事。总的来说,这个剧本是我所设计的,虽然其中发生了各种曲折,不过就霜巨人一方得到的结果而言,我还算满意。”   我觉得自己后背上冷汗都要下来了。   “然后……大概就是在中庭了吧。那些齐塔瑞人……”他的视线一瞬间飘远了,露出微微沉吟的姿态,口中毫无感情地吐出那个几乎和“霜巨人”或者“黑暗精灵”一样罪恶的字眼。   “……这段故事我想你大概和我一样清楚,所以我也就不必重新解说了吧。”他突然把视线投向我,含笑说道。   我啪地一下就站得笔直,简直比在仙宫大门外站岗的士兵还要姿态标准。   “哦?你在惊慌什么?嗯?”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柔和,话尾似乎还微微带着一丝笑意,向上轻轻挑起来;假如配上他那一把低沉而有磁性的美妙声线,简直像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亲密耳语——前提是,假如他的话中深意没有这么惊悚的话。   我简直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不想听这些吗?嗯?”他仍然含笑体贴地询问我道。   我鼓起勇气,无视他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那种“哦愚蠢的约露汀假如你胆敢摇头的话你就要好好想想这么做的后果”之类的气场,顶着他的注视,慢慢左右摇了摇头。   看到我居然真的胆敢摇头,洛基的气息似乎突然为之一窒。   他往后靠回王座里,恢复了自己习惯的那种懒洋洋的坐姿,轻飘飘地说道:“……好吧,那我们就换一个话题。”   ……他有这么好说话?我带着一点狐疑地悄悄窥视他脸上的表情。   似乎是注意到我正在偷瞄他,他脸上马上漾出一个大大的、完全不真诚的笑容,虚伪得能打满分。   “我们来聊聊那天黑暗精灵入侵时的情形吧。”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毕竟我昨天晚些时候才刚刚接到确切的消息,托尔那个笨蛋果然没有一劳永逸地把事情办好——一条手臂算得了什么?这一次果然也要像以前无数次一样,需要我这个好弟弟出马去帮他收拾烂摊子……”   我一阵震惊,继而一阵茫然。   “你是说……你接到了确切的消息,黑暗精灵果然没有全部被消灭吗?!” 作者有话要说:  3月6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四   PS. 补充说明一下:本章后半部分里基神问妹子“不想听这些吗?”的时候,妹子摇头,表示“NO”的意思~~这里我想了想,鉴于基神和妹子都是歪果仁,所以我还是沿用了英文里表示是或否的点头摇头习惯~~   另外严重感谢未息烛火的地雷~~么么~~   ☆、Chapter 138 作者有话要说:  3月7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三   【前方小小高能预警】   本章配乐:瑞典乐队Roxette的“It Must Have Been Love”。有兴趣的姑娘们可以度娘一下歌词~~   “是呀。”洛基亲切得过分地微笑着,“不但黑暗精灵,而且还有他们那艘‘方舟’呢——他们果然是一群在战败之后的绝境里也有办法像是低贱的虫蚁一般找到躲藏之处,并且伺机卷土重来的恶心怪物。幸好我没有把宝全部押在瓦特阿尔海姆那个鬼地方……说起来,还是你启发了我呢,才让我向其它七大国度也派出了探子——”   我奇怪地问道:“我……我启发了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洛基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一瞬间似乎有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突然仰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才重新直视着我的脸,慢慢说道:“是的。——你的……身世,启发了我,让我突然想到,也许他们也有逃往其它七大国度的可能——”   仿若被人当头狠狠一棍砸在头上,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不过洛基似乎也有着某种体贴的意味。他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次深入探讨,而是很快地就善解人意地转了个话题。   “那天……在仙宫的地牢里,你有没有注意过两具侍卫的尸体?”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聊黑暗精灵突然入侵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侍卫的尸体?……没有。”   ……我那天只顾得上害怕了好吗!我只记得那个只差一丁点儿就要砸在我身上的、被我杀死的野蛮人的尸体好吗!   洛基叹了一口气,“多么遗憾。”   我狐疑地望着他。   他轻轻顿了一顿手里那柄永恒之枪。我发觉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紧紧抓住自己手里的权杖,就好像抓住它,他的心里就有了强大的依托一样。   ……其实奥丁应该也不是走到哪里都带着他这柄长矛的吧。至少从前在仙宫,有好些次我远远望见他的时候,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洛基这么做,真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我的脑洞一定是过大了才会这么想!要是被他发现我居然这么想,我一定会立刻倒霉!想都不用想!   洛基睥睨地盯着我,我总觉得他又在鄙视我的智商了。   “那是玛勒基斯那个巨人手下干的,他应该是在自己的牢房里变成了黑暗精灵的诅咒兵团的一员。变身之后,他就能够通过把别人身上的生命力直接吸干来杀人……哦,也许你是幸运才没有看到那两具尸体,啧啧。”他做作地感叹道,又十分细致地形容着:“都已经皮肤发黑开裂了,整个人都干枯了,像一具干尸一样。被那个大家伙捏过的脖子上有一道伤口,从伤口里还冒着烟……”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上都要冒凉气了好吗!   “我、我想我确实没有注意到……”我结结巴巴地答道,“那、那天一切都十分混乱……我、我的打斗进行得也并不顺利……”   “啊,对了,你的打斗。”洛基笑意怡然,啪地打了个响指,似乎又重新愉快起来似的,姿态潇洒地指了一下我,兴冲冲地说道:“你还真是不擅长托尔那种面对面硬刀硬枪的武力搏斗啊……说到这个,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观点。”   我已经不想再听你的高深理论了可以吗阿斯嘉德的新任神王陛下!   可是我知道他既然提起这个话题,就不是我能够拒绝得了的。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配合着他的语气问道:“……是什么?”   “也许你能够从幻境中吸取别人的力量,也正是因为黑暗精灵这个吸取别人生命力的特性呢。”他施施然地说道,语气就好像十分正经地在做一番学术探讨似的。   我倒吸了一口气。   “所以……我们今天这是……”我弱弱地抗议道,又及时把后面更加不妙的话咽了下去。   ……这是打算从我这个半黑暗精灵身上推断出多少有关于黑暗精灵罪恶的一切呢?!   洛基的目光一闪,笑容未减,可是里面所含的恶意却更加明显了。   “……哦,还有,”他好像仍然不肯放过我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也许注意过黑暗精灵使用的那些炸弹。那可真是特别,不是吗?爆炸以后可以把范围内的一切受害者都吸走……多么有趣!”   我忍无可忍,脱口而出:   “够了!”   洛基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对他大声嚷嚷,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用一种谦恭得简直虚伪而阴险的态度问道:“……什么?!”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平静下来。   “我说,够了。”   ……我终于知道他的内心中含着多少难以表露出来的愤怒。那些愤怒隐藏在他对我、对黑暗精灵的冷酷与恶意之后,无法言说,无法消除,没有终点,没有出口。   所以他要对我这样恶言相向,因为除了我之外,他不知道这些愤怒——这混合了对黑暗精灵的痛恨和对自己无法及时援救的怒火——还能够向谁表达,谁又能够明白,是吧,是吧。   我理解他的这种心情,大概也能够忍受为此给自己带来的伤痛——可是,这也并不代表,我可以一味地、毫无底线地沉默下去。   尤其是,现在并不是我们讨论这个的恰当时机——他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些骂黑暗精灵的话我们可以以后再说,你想要说多少都可以,我都会好好听着……”我再度深呼吸,试着提醒他眼下真正应该去完成的事情。   “但是,我们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修复得怎么样了?据你推断,那些黑暗精灵的残余势力可以在他们现在的藏身地被我们一举消灭吗?还是……他们也有前来神域继续进犯的可能?假如有这种可能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做好准备——”   我的话突然被洛基打断了。   “我们?”他向后倚靠在王座高高的椅背上,刚才流利顺畅口若悬河一般地说着种种恶毒的话的那种利落口才好像忽然间全部都消失;他看上去带着一丝厌倦和一丝疲惫,低声重复着我刚刚所用的某个字眼,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就好像显得多么无奈而黯然似的。   “……不。不是‘我们’。”   我一怔。“你说……什么?”   他慢慢地抬起眼帘来望着我。那双绿眼睛里,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有一点悲哀、一点黯淡和一点平静,像是火焰熊熊燃烧过后残余的灰烬。   “你还不明白吗?……约露汀,从来就没有什么‘我们’。”他低而清晰地说。   我震动了一下。我所控制的那个笼罩整座大殿的幻境也因此抖动了一下。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那张平静的英俊面容。   那张我无比熟悉的面容上,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托尔曾经说,他认为洛基是比他自己更适合的君王。   是否作为一个君王,心中都要埋藏许许多多沉重到无法负荷的秘密?   ……与我这个血统卑贱而罪恶的半黑暗精灵交往,并不得不在某些时候依靠我那些因为血统而获得的罪恶的力量来达到愿望,算是这其中之一吗,洛基?   我慢慢地偏了偏头,感到自己的颈子一阵吱吱嘎嘎作响,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转动过,已经僵化了一样。   “我还以为……”我终于能够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我命令自己现在必须镇静。这不是崩溃或者暴哭的好时机。我也不能容许自己变成那种令人难堪的模样。   “……还以为我们曾经达成过……某种默契。”我十分艰难地把最后那几个字吐了出来。   洛基闻言,却用左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托住头,笑着垂下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   “哦不……我天真的约露汀,是什么让你能够这样想呢?”   他温柔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意味,但那温柔出口的一字一句,却都让我的血液一寸寸冻结成冰。   ……或许黑暗精灵仍然潜藏在九界的某处,不但没有如他所愿的灭亡,反而愈加壮大了,打算卷土重来,重新攻击他所统治的、至高无上的神域这个事实,触动了他那根最最脆弱的神经吧。   毕竟,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丧失了堂堂正正生活在这世上的权利,和黑暗精灵拼死搏斗,众叛亲离,抛弃了一切,他所为的,难道不正是彻底消灭黑暗精灵一族,为他的母亲复仇吗?      ☆、Chapter 139 作者有话要说:  3月8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二   【前方继续高能预警】   ★以及,临时决定的,明天双更正文ending,六千字走起~敬请关注~祝姑娘们节日快乐~★   再来是我早就为正文结尾部分选好的高能配乐,The Jeff Healey Band的"I Tried"。   歌词大家可以自行百度,假如度娘不帮忙的话,我明天会放出歌词全文~~   在茫然之中,奥丁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来。   他说:【只要有你在,黑暗精灵就会存有那些不该有的奢望。】   【只要还有一个黑暗精灵还活着,这个危险的可能性就将永不会消除。】   那衰老然而权威,无比镇定无比冷然的声音,一遍遍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好像一种最不容置疑的宣告。   ……原来如此。   洛基,我所说过的那些我爱你,是不足以弭平这一切阴影的,是吗,是吗。   在你心中,我们的相识,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错误吗。   ……不,我还不想就这么放弃。   我鼓足全部的勇气,无视自己的心脏开始碎裂剥落的声音,殷殷地、祈求似的望着王座上的洛基。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   洛基闭了闭眼睛,忽然轻声地打断了我。   “哦,这可不是一句好台词呢,我天真的约露汀。”他的目光浓黑幽深,深深地注视着我,像是要从我的瞳孔一直看到我的心底去。“……记得吗?那一天众神之父打算杀掉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曾经这么说过吗。那天的结局……可不够好呢。”   我一愣。   ……那天的结局?什么结局?谁的结局?   “……只要对你来说是好的,那就没关系。”我随口说道,打算先把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都丢在一边。“听着,我知道我或许以前确实做过错事,可是我这么说是出自于一片真诚,这并不是谎言……”   听见了我那种随意的回复,洛基一开始似乎显得有丝怔忡,不知道我话里的哪一部分触动了他的神经;但听到后来,他似乎又渐渐恢复了原状,再度打断了我。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爱恶作剧与谎言吗?”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像是自融化的冰上滑落的水珠,一滴滴坠落在冬日的寒潭里。   “我喜爱谎言,是因为有的时候……真相比谎言更残忍。”   我倒抽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我并没有多少感伤的时间。我必须尽快找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我的理由来,立刻,马上!   “不……不管你怎么说,我……我还有一个约定要遵守。”   从茫然之中,一个温柔的声音,仿佛是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一点光亮那般,慢慢地在我胸口升了起来;那是,弗丽嘉的声音。   【我今天就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够答应。】   【可以答应我,不管你是否原谅他今天无礼的举动,但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吗?】   【你是个好孩子,也许对你来说他太危险了,你无法左右他,反而可能会被他拖下深渊……】   【别放弃他,约露汀。】   “我曾经对那个人说……”   我慢慢地说道。   “你曾经告诉过我,那一次她允许我下界的时候,积攒的暗能量并不足以保证将我传送到中庭。”   那一晚与阿斯嘉德的王后陛下最后的交谈……最后的交心,所说过的所有话,都逐渐在意识里浮现出来。   “可是……即使我事先知道这一点,我想我也会从彩虹桥上跳下深渊的。”   我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缓缓落下。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座上的洛基忽然动了一动。   我充满希望地望着他,但是他却慢吞吞地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毫不真诚的、过分灿烂的笑容。   我的心脏一瞬间沉到了河流的最底层。   而洛基就那样咧开了嘴,甜蜜而恶毒地笑着,欠身而起,轻轻地贴近我的脸,低声说道:“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信心,让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示好?是因为我母亲曾经让你对她发誓吗?”   我愣愣地盯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只感觉到浑身发冷。   洛基放缓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个极端刻意的悲悯表情,十分遗憾似的微微嘟起嘴,摇了摇头。   “哦,不,天真而愚蠢的约露汀……你没有忘记我的母亲是被谁杀死的吧?”   似乎有一盆冰水在最冷的寒冬里从我头顶一直淋到脚跟,我感觉全身都好像已经冻结成了冰。   ……是吗。   ……这就是他最后的决定,或者说,最后的表白吗。   不,不是表白。在这种时候,似乎使用“通牒”这种字眼更为合适呢。   我模模糊糊地这样想着,慢慢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我没有忘记。”   洛基微微眯起了眼睛,刻意地打量着我的表情,做作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身体往后靠回王座里,微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道:   “黑暗精灵……我会折磨他们,让他们在痛苦中翻滚、挣扎、嘶喊、求饶,让他们在最漫长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直到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直到一个人也不剩……你说,这种想法怎么样,约露汀?”   仿佛有人当头给了我狠狠一锤,重击得我眼冒金星,一阵晕眩。   我不由得倒退了两步,望着王座上怡然微笑的那个人。我们现在身处于我所布下的幻境之中,所以他肆无忌惮地露出了他自己的真面目,左肘支在王座的扶手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靠往左边,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手里拄着那柄永恒之枪。   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不,应该说,我其实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图样图森破,sometimes拿衣服的我啊。即使再活一千一万年,都还是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的。   虽然我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这种近乎于脑残的仰慕是不会得到任何良好的结果的,但是到了这一刻,我还是觉得不可避免地心凉了下来。胸口那里原本翻滚着炽热的感情与力量的地方,仿佛被当胸捅了一刀般,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那些炽热的东西从那个大洞里汩汩流出,心口一点一滴地凉了下来,心中翻涌着的巨浪也一点一滴趋于静止;最后,所有的力量、感情、回忆、勇敢,都从那道可怕的伤口里逸出了我的身体,那里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我还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最差的结果也会是一个有用的召唤兽。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也许原本是这样的,也许原本我还可以期待得到得稍微更多一点点;但是神后弗丽嘉之死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他现在看到我,就犹如看到了那些杀害他的母亲的刽子手。那些人无情地杀害了这个家里唯一毫无保留、毫无条件地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母亲,割断了他与阿斯嘉德第一家庭的最后一线温情的回忆。   虽然他还有托尔,但是他的哥哥心里盛着的东西更多,他所能够得到的最多就是一部分;可是他的母亲不同,她在完全知道他是一个可怖的霜巨人的时候,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呵护、关怀、疼爱,还毫不犹豫地在奥丁陷入沉睡、托尔滞留中庭未归的情况下,把阿斯嘉德的权杖交到了他这个霜巨人的手里。   她是他那些无忧无虑、温暖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里留存到现在的、唯一未曾改变过的美好部分,而黑暗精灵把这种美好毫不犹豫地打碎了。甚至都没能让他最后和她见上一面,说声再见。   他怎么可能还有更多的好感施舍给我?!   ……这么想起来,当初他在他的养父面前,阻止奥丁杀死我,想必是经过了一番内心的考量和煎熬吧?一个令人作呕的、冷血的黑暗精灵,即使只是个混血儿,即使我当时是他在整片神域里唯一的盟友,即使他留着我一命还有用,要忍下杀死一个黑暗精灵的复仇的欲望,也很困难吧?   现在他不需要再忍耐了。他已经是阿斯嘉德的神王了。即使暂时还必须顶着一张奥丁的脸,我也相信他总会有办法来解决这一切的。   他那么聪明,那么骄傲,那么敏感,其他人在他眼里应该也都像是蝼蚁一样吧。尤其是像我这种智商有硬伤的笨瓜。   我曾经以为我有机会借助自己那未可知的力量,以利用为名,从站得很远很远的地方多接近他一点点。在短暂而有限的那么几个时刻里,我也确实产生了一丁点的错觉,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接近他了。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从未接近过他半分。      ☆、Chapter 140 作者有话要说:  3月9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一   昨天预告了今天会双更,所以下午三点放出正文部分的ENDING。。。   另外,感谢未息烛火小天使的地雷~~   【前方继续高能预警】   正文最后的三章,采用的配乐都是"I Tried"。这是我差不多一开始写大纲的时候就想好的~~   歌词如下:   Maybe I could have loved you better   Maybe we only needed time   We couldn't make it last forever   But I tried, I tried   Maybe I gave my heart too easy   Maybe your heart was never mine   I did my best to make you happy   Yes, I tried   You know I tried   Who knows where the love goes   When the love's gone   You just hold on   And you hold it all inside, yeah   I tried to give you love   It was not enough   It was not enough to keep you satisfied   Maybe I couldn't make you love me   But I tried   You know I tried   I tried to just give you love   It was not enough   It was not enough to keep you satisfied   I couldn't keep you in my life   And so I'll have to let you go now   Guess now I got to say good-bye   I'll learn to live my life without you   I don't know how   But I'll try   Yes, I'll try   Oh, guess we couldn't make it, baby   After all this time we just couldn't get it right   But I tried   Yes, I tried   我距离他最近的时候,就是在瓦特阿尔海姆那一次,他死而复生,然后对我提出了实际上类似于“从此背叛神域和信仰,只听从我一个人”这样的要求;然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把额头顶在他肩胛的位置,嘴唇贴近他的心口,说:【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   然而那个时候,我所贴近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幻影而已。我从未真正靠近过他,他只是站在离我最近又最远的一个地方,站在群星之上,展示给我看一个他虚构出来的幻影,让我误以为我只要一直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总有一天会抵达他心底那个真正的终点。   可是我不知道,我曾经做错过的那些选择,说错过的言语,我无法选择的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种族,每一样都烙印在他心上;像一道道深刻的烙痕,时而刺痛,像种提醒,让他无法原谅,无法漠视,无法宽容。   可是我不知道,他所有的温和与忍耐,只要展现在我面前,就全部都是假象。即使我以为我能够接近他,即使接近到一步之遥,也还是不够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万丈深渊,不可跨越;一脚踏空,便永无生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暂时屏息,直到感觉无比憋闷,才又慢慢地呼出来。   胸口应该是已经空了,就连刚刚听到他那些话时一瞬间涌起的愤怒、悲伤和不甘,都已经消失了。那里现在只留有一个大洞,风一吹就穿透了我的身体。   ……假使我还对你存有那么一点长久以来深刻的爱慕的话,那么就让我……最后给予你一点沉痛的尊重,尊重你那乖张的、冷酷的、令人痛恨的,恨得咬牙切齿的最终选择吧。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假如这就是你的愿望……那么我深深地相信,它必定有一天会实现的。”   然后我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微微向他颔首为礼,低声说道:“假如你还需要这个幻境,我会让它一直留在这里。不过现在,我猜是我告退的时候了。”   我想我这么说,就已经等同于告别。说完之后,我忍不住又看了他最后一眼。   我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仅仅停留了短短一瞬间。但是在这一瞬间里,我却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在这种我们都心知肚明的最后的时刻,他却突然紧盯着我,张了张嘴,似乎还打算对我说些什么似的;但是最后,他似乎把那些话都忍了回去,面容重新恢复了有如一片死寂般的平静,只有突然显得格外线条深刻的眉眼,似乎流露出一丝悲哀和落寞的意味。但是我听到他依旧淡淡的声音,语调里含着微微一丝索然无味的厌倦和深重的疲惫。   “……No.”   我也不再去费心猜度他这个“No”到底是不用我再把幻境留在这里,好让他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透透气,还是不用我现在就告退的意思。   但总之,我现在自动地选择了前一种解释。   我一挥手,那层笼罩在我们周围的透明的薄雾袅袅而散,在空中逐渐汇成一束,收回了我的掌心里。   我很想再问他一句,问他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曾经真诚地喜欢过我,就如同我从相遇的开始一直到现在,对他所怀抱着的那种真挚的感情一样。   可是我知道我现在再问这样的问题,也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不管他有没有爱过我,现在的他是不可能对我说真话的。我所能得到的,一定是“No”。   所以我只能离开这里了。洛基。   因为我不得不走。你知道的,在这片壮美辉煌的神域里,这同样壮美辉煌的仙宫和神殿,原本就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会让我觉得没有自由。   不过自由现在我又要来何用呢。   我想要自由地去做的事情,大概曾经是一直呆在你的身边。但是现在,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却大概变成了挺直背脊,以一种从头到尾都这样平静这样高尚的姿态,有尊严地退场。   所以,就那样做吧。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慢慢地转身,向着大门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他也没有再叫住我。   我能够察觉到在自己身后,他的眼神始终顽固地停留在我身上。那两道目光简直令我如芒在背,直到我已经走到了殿门口,他的目光还是没有从我背后移开。   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更没有回头看看他到底还打算做什么。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走出大殿,我的视线猛然被外面的一片晴空里照耀下来的灿烂阳光刺了一下,开始有些发涩,并开始疼痛。   我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停在了大殿门外的阶梯顶端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首诗。   确切地说,是在洛基坠下彩虹桥,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死去之后,我以幻境之力作为掩饰,悄悄潜入他的房间,从他的书桌上偷来的那本诗集中的一首诗。   我的记忆力并不是那么出众。我只能记住其中几首诗的一些支离破碎的段落。此刻那些诗句混杂了一些从前的回忆片断,在我的心头勾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我很想回头望一眼已被我抛在身后的神殿。那个我几乎喜欢了一辈子的人,此刻就在那里,高踞在华美的王座上,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对我说着“No”。   永远说着“No”。   洛基,那条河水对我唱了什么,想必你是不会关心的,是吗。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拒绝我的原因吗,除了因为我是个罪恶的黑暗精灵的混血后裔之外?   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你在想些什么,因为你的心思对我来说永远都是个难解的谜团?   一直以来,通往你心底的那条路都充满了艰难、苦涩与荆棘,这一点我并非不知道。   我总是在想,我将如何能够更接近你一些呢。   最后我好像明白了。   你的内心是一片黑暗,充满了脆弱、不甘、任性、痛苦或愤怒;这个世界,这九大国度,至高无上的神王和下一任神王……命运或际遇,都统统辜负了你,无视了你的期待。你的内心很深,直至深不见底。你的期待很远,远到不见彼岸。   而我——天真而愚蠢的我啊,不管历经多少困苦或艰险,不管踏过多少阴谋或阴暗,被厌恶、被舍弃、被支配、被人戏耍和控制于掌心当成一颗棋子……但是我的那颗心——那颗不知道是与生俱来,还是在漫长岁月里被他人所教导我的一切所彻底洗刷过的内心,却仍然是光明向的。   我的内心很浅,像一条山间流淌过的小溪,旅人只要站在溪岸上轻轻一瞥,往往就能看到溪底被水冲刷得干净光滑的美丽小石子。我的期待很近,近到此刻咫尺可及——   呵,我所爱的,阿斯嘉德第一聪明的人啊——你是在告诉我,黑暗与光明,终究不能共存;深邃与简单,也终究无法相容吗。就像黎明之前最深的黑暗那样,一瞬短暂的交集之后,就终将消失,无法驻留。   【我明白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邂逅相逢。难道我有力量伴你走过这人群熙攘的尘世,领你走出这迷宫似的人生曲径?难道我能有充足的食物供你度过那树满死亡之门的阴暗的旅程?】   我朦朦胧胧地想着,哦天哪,这是多么奇妙的诗句呀。   某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忽然汹涌地冲上我心口。   此刻被我抛在身后的那个人,曾经在金碧辉煌的、于我而言却是一片荒芜的神域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捡到了同样不起眼的我。   他曾经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往最明亮的星辰之上,让我爆发出从未得知自己可以拥有的巨大能力,我生命中所有闪亮的、色彩缤纷的记忆,都与他有关。   然而他同时又是那么冷漠地松开了我的手,让我从星辰上坠下,落在地面上粉身碎骨。因为他说:哦,不,天真而愚蠢的约露汀,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信心,让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示好?   他说:因为你就是那些令我厌恶的伪善家伙们的其中之一,约露汀。      ☆、Chapter 141 作者有话要说:  3月10日:   再一遍,本章的配乐,I Tried.   ===============================================   记得当年还在上学的时候,某天晚上偶然从音乐频道里听见了这首歌。只听了大概十几秒钟,就决定第二天要冲去唱片行买CD(那个网上还找不着多少歌的闭塞年代。。。= =;)。   从那以后辗转十几年过去,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换了多少部电脑或者MP3或者手机,这首歌永远在我经常听的歌单里。   怎么说呢,感觉它的歌词很简单——歌手的吐字也很清楚,拿来练习听力都未尝不可呢——说的就是,求而不得,渐行渐远。   有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未必会很自然地走到HE。事实上,我一直以为,假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假如自己和对方都不好好经营这段感情的话,HE是不太可能轻易出现的。真实的生活,真的要比乙女游戏艰难多了。   在连载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多的支持,也得到了很多的争议。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争议的焦点是,对基神来说妹子曾经做错过选择,也并不总是死心塌地的盲目站在他这一边——这样的妹子,是否值得得到一个HE。   当然,我一直认为,是否能够得到HE的前提条件是,两个人是否能够在这种相处的过程之中都逐渐成长到一个对彼此来说都最好的状态。   这篇文我一开始写大纲的时候就决定正文的结尾是这样了。基于我个人对基神的粗浅认知,我觉得那种可以顺利和某个女主达成HE的基神,好像是不存在的。他这个人好像就是在为各种BE准备的——他自己的BE,别人的BE。他就是个作死小能手,就算是众人眼中他的CP——他哥,再爱他也顶不过他左一刀右一刀的小刀捅肾【不。。。更遑论其他人。   所以,我也基本上是一确定正文的结尾采用这种开放式结局之后,就立即决定要写第三人称番外。只有在番外里,女主妹子跳脱出现有的这种生活方式,跳脱出他们两人都已经习惯了的生活圈子和模式,妹子本人也在这种截然不同的世界里认真地思考并且成长,才有可能赢得基神真正彻底的反思、怀念乃至刮目相待。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不   而且,不仅仅是基神本人需要成长和变成熟,妹子同样也需要这个进化的过程【咦   妹子至少得成为一只有着自己的思想,内心和外表都同样强大,不论任何时候,面对任何困难,都能够不再后悔不再动摇地作出自己的选择的召唤兽,才有反扑主人的可能【不   所以,期待着HE的姑娘们请稍安勿躁,喜欢基神或女主妹子的姑娘们更请稍安勿躁……我们还有番外呢。HE会出现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某种意义上的爽文也好,虐文也好,甚至福利也好,在番外里都会出现的【咦   所以,请继续支持【(づ ̄3 ̄)づ~   ====================================================   PS. 明天开始连载番外~~然后会特别给各位姑娘放送一点小小的福利~~请关注明天的“作者有话说”,我会放上来一个小小的撒糖情节的~~:P   【如果你偶然想起了我,我便为你唱歌,雨后的黄昏把她的阴影洒在河面上,把她的暗淡的光缓缓拖向西方;斜晖脉脉,已不适于劳作或游戏。】   当我们第一次分别的时候,洛基,那是个黄昏,有着很好的夕阳。我仍然记得那一天的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种妖异绮丽的红色。   那一天,我从未想过从那一个黄昏开始的无数艰辛无数故事,造就了我们一道走过的、无可取代的,有时黯淡有时灿烂的旅程,让你我这样两个曾经被阿斯嘉德放逐的人——这样两个,那些人眼中所谓的怪物——如今能够站在阿斯嘉德金碧辉煌的仙宫大殿的最顶端,眺望着覆盖神域的夕阳与斜晖。   但夕阳落去之后,我们终究是要分别的,是不是?   在你看来,我踏过最深的黑暗和最痛苦的人生之后,还想要往窗外照射进来的那道明亮光芒靠近的徒劳愿望,背叛了你,伤害了你,是一种令你不能容忍的伪善和愚蠢,是么,是么。   我还以为,历经无数艰难阴暗旅程之后仍然保有一颗美好光明的内心,是一种美德。   可是这种美德,现在却将你我之间的距离无限拉长,直到我无法跨越。   该怎么办呢。   【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你唱歌。暮色苍茫,从窗栊飘进湿润的绿叶的清香,预告雷雨将至的狂风在椰林中咆哮。】   而现在,我们又将再次分别了。   哦,不,这一次,也许并没有谁会去死。   我只是预感到我将不可能再次站在你的面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地露出忠诚而傻气的笑容,用天真而仰慕的眼光继续追随你的身影。   神域今天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然而在远处的天空中蕴藏着一场阴沉的、剧烈的风暴。   我们这一次也会于黑暗中取得最后的胜利,是吧?   我伫立在神殿大门外的阶梯顶端,望着这壮美华丽的神域。   ……洛基,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够赢得胜利。因为你已经如愿以偿,成为了阿斯嘉德的王。   你将不再需要我了。我所追求的结果,看起来似乎已经十分渺茫。   于是我转身离开那座有你的神殿。   没错,我曾经是,并且可能今后也一直是暗暗仰慕着你的脑残粉。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没有离开的勇气和骨气。   我的人生起自于你偶然的眷顾。但是我的人生决不会仅仅只是建立在你偶然的眷顾之上,才能够向前延伸。   我可以比你所想的还要勇敢得多。洛基,我会证明给你看。   正如那首诗里所写的一般,掌灯时分,我将离去。当你倾听着夜间的天籁,那时也许你能听到我的歌声,虽然我已不再唱歌。   迟来的眼泪这一瞬间几乎要冲进我的眼眶里,我眯起了双眼。   这个时候,我忽然看见范达尔在我面前匆匆走过。他也看见了我,停了下来,冲我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我也勉强扯起唇角,回报以一个有点扭曲的笑容。   他大概也看到了我那个难看的笑容,脸上微微一怔,没有立刻走开,而是有点没话找话地说道:“呃……听说了那个消息?所以在担心阿斯嘉德的防御?”   这个理由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果然是个体贴女性的绅士。我略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有点。”   范达尔笑了笑,用一种明显是宽慰的语气安抚地说道:“别担心。托尔已经把他们的主力都打败了……这次来的不过都是一些残兵败将,即使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还没有修好,也不会败给这区区几个小人物……”   我咧了一下嘴,实在很难把“假如托尔真的打败了他们为什么还有今天这些漏网之鱼他们当初的大战到底打成了什么样子”这些问题说出口。   我相信托尔已经尽力了,而当初的玛勒基斯也肯定是失败了。可是瓦特阿尔海姆的势力看起来远远没有到消亡的地步。就如同当初的洛基杀掉了霜巨人的首领劳菲——他的生父——但是约顿海姆也没有因此成为一片杳无人烟的死域那样。   不过现在问这些问题都没有太多意义。即使当初阿斯嘉德发现了瓦特阿尔海姆还有人烟,也不太可能组建起一支像托尔的祖父波尔王当年那样的远征军,去黑暗世界或者其它七大国度的什么地方斩草除根。洛基之前选择先行修复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也是正确的决定。否则一个毫无防御力量的神域,又如何能够镇得住其它八大世界?   我慢慢敛下了眼睑,轻声说道:“看来我们除了奋力一战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范达尔似乎一愣,还想开解我两句,“哦,约露汀,不要这么想……阿斯嘉德的战士们都是九界最勇猛的,你只需要找个地方坐好,好好看一场我们如何获胜的大戏,就可以了……”   真奇怪。虽然他此刻就站在我的眼前,但是他的声音却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轻飘飘而不真实。就这样听着他那带着一丝调侃的玩笑意味的、充满绅士精神的发言,我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上一次我们这样在大战之前闲谈,还是在我跟随托尔和洛基逃出阿斯嘉德,前往黑暗世界之前的事情。   从那一刻开始,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就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如箭离弦,脱轨而去,再也追不回来,再也无法翻转。   后来,从黑暗世界得以平安归来的我和洛基,刚刚回到神域之后不久,就又要面对奥丁决定处死我的命令。那个时候,洛基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呢?   【哦,感到难以接受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   【这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战争,约露汀。】   【我也许可以用花言巧语来向你保证……但是,归根结底,假如你自己不拿出勇气来去战斗的话,你是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的。这一点,你应当知道。】   我抬起头来望着范达尔,慢慢地摇了摇头,下定了决心。   “不。”我说,“这一次,我不会只是躲起来等你们打赢。我要参加战斗。”   范达尔好像吃了一惊,挑了挑眉,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渐渐变得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哦……可怜的约露汀,”他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就好像我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座易碎的瓷器那样。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想要去和那些黑暗精灵战斗……你一定是想要复仇……不过,你知道,战争是极端危险的,不适合像你这样漂亮可爱的姑娘……”   我怔了一下,才意会到他一定误认为我想要为“死”在黑暗精灵手里的洛基复仇,才坚决要求参战。不过我也无意于解释清楚这个误会,向他点了点头,打算走开。   “战争不适合任何好人。但假如战争才能解决一切,那么我也可以去拼命。”   我发现范达尔那张总是潇洒地笑着的英俊脸孔上掠过一丝错愕的神情,就好像在说“哦不约露汀我真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喜欢洛基你这么可爱的一个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喜欢他呢”一样。   那种呆滞的表情令我觉得有趣,我不由得笑了几声,今天第一次感觉有点莫名地轻松了。   “这跟我喜欢谁并没有多大关系,先生。”我含笑说道,第一次觉得有点莫名地同情这个阿斯嘉德著名的花花公子。   他一定是想像不出来洛基还能有什么可爱之处。没关系,我现在也想像不出来。   我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一种宽慰。“我想为了什么才去战斗,也并不重要。”   也许一开始我连这么说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一个配得上这个神祇之位的神了。我由混沌麻木一路走到今天的勇敢透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力量,知道了自己的心灵……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而这一切的发生,有很大程度上确实要拜洛基所赐。不管事情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必须承认这一点。假如我们当初不曾相遇,也许我现在还浑浑噩噩地活在那棵苹果树上的槲寄生之下的幻境里,也许我早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悄悄死去。   刚才一瞬间想要脆弱哭泣的感觉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消失了。被彻底拒绝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我想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比当初好一万倍的姑娘,我理应会度过这一切困难,理应会得到那些我所期待的结果,理应会获得一个更好的结局;归根结底,我总会好起来的。因为命运总是应该厚爱一点好姑娘的。   不管未来如何,但我深深相信,总有一天,这些眷念、牵挂、期待、仰慕、愉悦、感激,这些失落、挫折、伤心、绝望、灰暗、泪水……曾经的矛盾,曾经的彷徨,曾经的欺瞒,曾经的迷茫——这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会把我塑造成一个更好的人,会帮助我蜕变成一个更加强大的人,会令我真正成为一个我始终想要成为的人。   我现在可以转开头,垂下视线,从你身边离开。但我知道,此刻仍不是黑暗时分,洛基,天边橘红色的暮霭仍很明亮,这也许仍不是我们最后的终点。   落日的辉芒从天际斜斜投射过来,映照得大殿前的金色阶梯一片明亮耀眼。   我遥望着这片我生活了几百年,却仿佛从未正眼认真看过的壮美神域,轻声说道:“重要的是,我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   【~正文·完~】   ★~敬请期待明天开始的番外~★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